《师尊的高冷人设翻车了》 第1章 《师尊的高冷人设翻车了》作者:叶落不吱声【cp完结】 文案: 牧雪,温柔貌美、武功高强,是全修真界的梦中情人。可惜脑子有坑。 江作尘,高贵冷艳、万人敬仰,是全修真界的梦中师尊。可惜是恋爱脑。 全宗门都知道牧雪是师尊的掌心宝,他但凡有一丝磕碰,周围的人都要遭殃。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只要是牧雪需要的,江作尘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拿到。 可牧雪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师尊真正的白月光是早已不在的大师兄。他迟早都要被师尊拔筋抽骨为大师兄重铸灵魂后弃之门外然后被魔尊捡走变成复仇工具和暖床玩具! 江作尘:你听谁说的? 牧雪: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江作尘:我暗恋你大半辈子,为你入岩浆、进冰窟、揍魔尊、拔筋抽骨、泪干肠断,还偷藏你里衣,你居然觉得我不爱你?! 牧雪:?? 牧雪:师尊你刚刚说了什么? 师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牧雪又被师尊关进了小黑屋,知晓师尊真的爱自己后,得以重见天日。 宗门里的人发现,小师弟脑子里的问题好像更大了。 牧雪:师尊怎么和话本上说的不一样…… 江作尘:我老婆,漂亮吗?用脑子换的。 高冷严肃但占有欲强攻(江作尘) 温柔乖巧但笨蛋美人受(牧雪) 1修真背景全架空 2受的笨蛋只针对感情,人不傻 第1章 竟有如此混乱的感情! 仙云缭绕,鹤鸣四野。 岁寒宗作为人界第一宗门,五十年一次的招新大典吸引了众人纷至沓来。但能通过检验进入山门的人少之又少,千百名修士不过剩下百名。 这百名修士正站在岁寒宗广场中央,等待着最终的考验。 可现在,他们却无心关注考验为何,而是纷纷瞪圆了眼睛,注视着高台上的一人。 高台之上站着数名内门弟子,可众多弟子之中,唯有他的气质最为特殊。 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生得一副姣好面容,如玉面容镶着杏眼,澄澈单纯。眉眼弯弯笑意间,如糖水倾倒,乖巧甜美,惹人疼爱。 白衣胜雪衬得他身形纤细,却也温润如玉。衣摆金梅灿灿,金冠亦是耀眼,却远不及少年本人夺目。 台下不敢高声言语,唯恐惊扰天上谪仙。却难防有好奇之人轻声议论。 “那人是谁?长的也太好看了……” “看服饰,好像是凌寒峰的弟子。” “凌寒峰?就是那个‘第一剑修’凌寒峰主的徒弟?他不是不收徒了吗?” “应该是凌寒峰主最小的徒弟。我记得,他好像是叫……牧雪!” 台下的那些窸窸窣窣,身为高阶修士,台上人自然听得清楚。 可众人眼中谪仙般的牧雪,正双眸放空、思绪飘散,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发呆。 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发呆,也并非牧雪不重视。 他昨夜看话本入了迷,通宵过后,连书都来不及合上,便匆匆赶来招新大典。没错,话本。 那本名为《问情折剑录》的话本实在精彩。 牧雪起初以为,这本书讲的是普通的求仙问道,可剧情发展过于独特。 其中,最让牧雪记忆深刻的,便是那主角回归门派那日,在招新大典之上大放异彩。那主角气势不凡、剑法卓然,仙尊对他一见钟情,无法自拔。 仙尊分明已有道侣,却对主角展开了热情如火般的追求。 这话本详细地描述了三人缠缠绵绵的爱情,让人抓心挠肝,简直胃疼! 牧雪震惊,却止不住地往后看下去。 世界上竟有如此混乱的感情! 牧雪一边回想着话本中的剧情,一边偷偷以袖掩面,遮住了微微泛红的面颊和勾起的嘴角。 今日,恰好是岁寒宗的招新大典。 和话本里的描述相似,宗门上下热闹非凡,似乎也正等待着那位天降才子技惊四座,成为贯穿全文的“主角”。 想到这里,牧雪便忍不住向下看去,试图找出谁才是今日的主角。 可他这么一扫,那目光便洒落在每一位修士身上,引得众人惊呼连连,恨不得展露出所有的能耐,只为美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瞬。 “师弟在看什么?” 身边的人忽地提问出声,打断了牧雪的遐想。 牧雪温和有礼地说道:“二师兄,这些人中,可有资质不凡之人?” 被牧雪称作二师兄的人名为澹无为,他身穿和牧雪相似的衣装,却并不如牧雪那般精致。他长发披散,显露出慵懒跟郁态,可看向小师弟牧雪的眼神却是极其宠爱。 澹无为轻抚上牧雪头顶,笑着问道:“牧雪想要师弟了?可师尊已经不再收徒,即使再优秀,也只能当外门弟子或是去其他峰。” 牧雪低着头任凭师兄摸头,抿着唇微笑着道:“倒也不是想要师弟……只是觉得如此热闹的场面,应当有人能震惊全场才对。” “嗯,可如今灵气稀缺,有资质的修士少之又少。”澹无为摇了摇头,轻声叹气,“我昨夜见你房内灯火未熄,你若是倦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外门弟子之事由我来打理便好。” 第2章 通宵被师兄发现了的牧雪面露羞赧,点头应着。 牧雪的一举一动被众人看在眼里。他们既羡慕澹无为可以和牧雪亲近,又遗憾自己不能加入凌寒峰内门。但也有不少人满怀期待,成为外门弟子。 “那样天仙般的人,我们也能接触到吗?” “肯定能偶遇,说不定还会教我剑法呢!” “是不是跟内门弟子过招,也能进入内门?” “哪有那么容易!我们跟内门弟子根本没的比!” “但若是能跟他过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两个修士你一言我一语,无不展露对牧雪的恋慕。可这样的对话,却引得旁边另一黑衣修士的不满。 黑衣修士咂舌一声,冷笑道:“什么天仙美人,我看他就是个花瓶,修为肯定都是丹药喂出来的!私底下怕不是还要伺候男人吧!” “喂!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其中一个修士听不下去,大声呵斥道。 “你急什么?你不想让他在床上伺候你?” “你……!”那修士羞恼得面色通红,却也只能怒骂一句:“污言秽语!” 那黑衣修士轻笑一声,反手卸下背后长剑。只见那柄长剑又长又重,他却轻易地单手抬起,直指向台上的牧雪,引得周围人一阵惊呼。 牧雪正在和澹无为说话,不知发生何事,茫然转头,便被指向他的剑尖晃了眼睛。 澹无为下意识挡在牧雪身前,面色阴郁道:“何事?” “只要打败了内门弟子,就能进入内门。对吧?”黑衣修士狂妄地仰了仰头,用轻蔑的眼神看向牧雪。他并不相信眼前的花架子能有真正的实力,他定能借此挤入内门。 澹无为眉头紧蹙,可他身后的牧雪却是眼前一亮,甚至隐隐兴奋。 这狂妄的语气!这豪放的姿态! 难道他就是能改变岁寒宗,甚至改变修真界的主角?! 牧雪止不住地脑补,甚至越过了澹无为。他右手一晃,刹那间,一柄闪烁着凛冽光芒的长剑自戒指中幻化而出。 剑刃一出,透骨寒气四散,地面竟是结了一层薄霜! 众人皆是震惊。 “好呀。”牧雪微微一笑,自高台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擂台之上,看向那黑衣修士,“我接受挑战。” 牧雪声音轻柔,与那长剑上散发出的寒气截然不同。 黑衣修士亦有所感,他动作一顿,随后跳上擂台,将重剑横于身前。 “在下宫傲天,还不知阁下姓名。” 他话语恭敬,语气却不屑极了。 什么寒气,也不过是吓唬人的假把式罢了! 可牧雪并未在意,反倒是心中感慨,此人的名字也是尽显主角风范。 “凌霄峰牧雪。你先出招吧。”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宫傲天话音未落,重剑便已横劈向牧雪!剑风呼啸,夹杂着一股热浪,似乎要将牧雪和他的剑一起熔化。 这一剑劈得极其用力,足以见得宫傲天不仅修剑,亦注重修体。 可牧雪却不躲不闪。他杏眸微眯,灵活地挽了个剑花,将长剑竖于身前。 剑刃相碰,发出巨大的声响。站得近的修士,甚至能感觉到耳边嗡嗡作响,震得脑仁发麻。 两股不相容的灵力相碰,裹挟着风尘,一阵白雾顿时迸发四散。 可白雾散去,众人却发现,面对宫傲天那沉重的一击,牧雪的剑刃竟是未曾偏移分毫! 那柄看似纤细的长剑,竟然抵住了重剑全力的一击。 这足以说明牧雪修为深厚,绝非空有其表的花瓶。 宫傲天的表情变了又变,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再度攻去。可三招下来,扬尘散去,牧雪的剑仍是一动未动,表情也依旧泰然。 宫傲天的每一剑,都仿佛劈砍在山石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山石却不为所动。 “你……!”宫傲天咬了咬牙,不想让自己的面子扫地,却也不知要如何攻破。 “三招。”牧雪忽地开口,微风拂过,将他的发丝吹乱,遮掩了他面上的表情。 待风停止,众人看到那双原本充满了柔情的双眼中,此时竟写满了失望,甚至,还带了点委屈。 牧雪抿了抿唇,竟是扁起了嘴。 “什么?”宫傲天对上那表情,登时一愣。 “哎……竟只是如此吗。”牧雪轻声叹气。 原来不过是空有力气的莽夫,跟有勇有谋的主角根本搭不上边,亏得他那么期待。 牧雪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长剑一甩,寒气外溢。下一瞬,在宫傲天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他便已经出现在了宫傲天的身后,高举起了长剑。 随着一声惊呼和巨响,剑柄直击宫傲天后背,寒气入骨,冰冷似剑,疼得宫傲天趴在地上痛呼尖叫。就连那原本炽热的重剑,也被一层冰霜所覆盖。 宫傲天面目扭曲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向牧雪,可牧雪却给他留下了一个纤细的背影,似乎并不在意他这么个对手。 宫傲天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屈辱! 对方还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真是傲慢。牧雪怎么说也已是金丹后期,看上去稚嫩,不过是因为结丹比较早,青春永驻罢了。”台上松月峰的内门弟子忽地说道。 第3章 “是啊,一个普通散修,哪能天才相比。更何况,那还是第一剑修的徒弟。” “就是,还是最受疼爱的那一个!”金丹后期?! 宫傲天瞪大了眼,眼中血丝涌起。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竟已达如此高度! 可他仍是咽不下这口气,手握成拳,狠狠地锤在地面上。地面登时血红,亦如他发红的眼瞳。 紧接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将手伸向芥子,掏出了一颗药丸。 牧雪将长剑收回戒指,冰寒之气也随之消散。 他还在苦恼于现实和话本中的走向并不相同,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变化。 刹那之间,一股暴动的灵力自身后散出,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周围人的尖声惊叫。 “他吃了什么?!” “小心!” 牧雪闻声猛地回头,手中下意识地再度召出长剑,可依旧慢了一步。 宫傲天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全身肌肉鼓胀而起,双眼赤红外突,灵力外泄,可速度和力量却比方才强了上百倍!简直就是以命换命的架势! 牧雪瞳孔骤缩,反应极快地抬剑格挡,可仍然感觉,那怪物般的宫傲天能将他撕碎! 就在众人为牧雪提心吊胆,却来不及反应之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啸风声。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这危急关头落在牧雪身前,将他护在怀中,微冷的雪中梅香将他笼罩。 逆光之中,那人仅用双指便将宫傲天逼停,灵力所成的壁垒让宫傲天不得再近半步。 理智尽失的宫傲天茫然抬头,看向那人的红瞳之中,尽显恐惧。 男人身形修长,面容俊美,剑眉凤眸之中流露出冰冷的杀意,深不见底,是能够将一切情绪都吞噬的深渊,徒留绝望。 剑刃未出,人比剑更利。 牧雪忽地被按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他抬起头来,见了人,诧异唤道:“师尊?” 此人正是传闻中的“第一剑修”、凌寒峰峰主——江作尘。 【作者有话说】 开更啦!本文背景全架空,年上师尊攻! 喜欢的可以点点收藏海星关注~开了段评,限制了收藏才可评,试一下。 但是目前段评弹幕作者看不到,尽量还是正常评论。 如果有人看到了比较恶劣的吵架弹幕或是奇奇怪怪的弹幕,请评论区告诉我!(虽然我觉得我挺糊的概率不大?) 第2章 那绝不是他 “师尊……” 牧雪看着江作尘那张俊美的面容被怒意所占,下意识地伸手抚在他心口。 牧雪指尖柔软,微微的暖意虽不能透过布料传递,却也让江作尘的面色缓和了些许。 但江作尘看向宫傲天的眼神杀意未减,他薄唇轻启,嗓音如冰泉般冷冽道:“滚。” 话音一落,一股强势的灵力威压顿时铺散而开。宫傲天踉跄着后退数步,又顿感千斤压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声音之大,还伴随着膝盖骨碎裂的声响,让人心惊胆战。 “啊——!”宫傲天发出一声痛苦地尖叫,他疼得趴伏在地上,宛如一摊烂泥。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和耳朵里竟然流出了血,可那血迹并非鲜红,而是夹着黑气的暗红。 “呀!”牧雪见状惊呼一声,可下一瞬,江作尘竟是用手心轻掩住了他的双目。 牧雪忽地陷入黑暗,便下意识地向江作尘贴近。江作尘身上泛着微微凉意,可给予牧雪的怀抱却柔软又温暖,叫他安心下来。 突然响起的是撕扯皮肉的声响,伴随着带有恨意和绝望的咆哮,与众人声声惊呼。 “丹田留有魔气。”江作尘忽地开口,声音低沉且冰冷,“谁放他进来的。” “江峰主!此人进来的时候一切正常,是方才吞了一颗不知为何的丹药,才变成这副模样!我们都以为是普通的疗伤药,没想到……” 牧雪听得出,这是执法堂之人的声音。 “嗯。带下去,细查。” “是!” 随着拖动声渐渐远去,江作尘才放下了左手,让牧雪再度看到周围景象。但江作尘没有放开牧雪,反而将手移到他的腰侧,轻揽着人。 牧雪看到地上留下了一摊黑色的血迹,而宫傲天早已被人拖了下去。 澹无为不知何时站在了擂台边缘,方才宫傲天攻向牧雪时,他已经拔出了剑冲了上来,可终究是比江作尘慢了一步。他只好收回剑,走到江作尘身边,低头恭敬道:“师尊。” “出手太慢。”江作尘言语依旧冰冷无情,面色未改,“大典结束后,自去思过领罚。” 澹无为没有反驳,方才若非江作尘出手,便可能已经让宫傲天得逞、让师弟受伤。他自知理亏,点头应了一声是。 反倒是牧雪有些着急,他轻轻扯了扯江作尘衣角,急切地说道:“这怎么能怪二师兄。而且,就算他攻上来,我亦能抵挡。” 牧雪并非逞能。那宫傲天修为远不及他,就算是入魔后以命换命,也不一定夺他性命。 江作尘低下头与牧雪相对,虽然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眼中的冷意却瞬间消散。 “先同我回去。” 江作尘与牧雪说话时,语气都温和了几分,但却不容牧雪拒绝。还未等牧雪开口说话,他便将牧雪揽得更紧,带着牧雪御气而行,离开了大典现场。 第4章 招新大典仍在继续,方才的轰动并未影响大局,但众人的心思却随着牧雪的离开而飘远了去。 “那人下场会是如何?” “估计要在地牢里被拷问吧。毕竟在招新大典上故意入魔,绝非什么善类。” “他欺负的可是江峰主的爱徒!估计会度过生不如死的后半辈子吧!” 澹无为听见众人讨论,轻声叹气。正如他们所言,牧雪是他们所有弟子之中,最受江作尘疼爱的那个。即使牧雪只是受了一丁点儿委屈,江作尘都会叫那人生不如死,更何况是危及性命。 澹无为转身去安排新来的外门弟子,他得早点结束这边的工作,才能早些结束惩罚。 牧雪被江作尘带着飞在半空中,向着凌寒峰的方向而去。 凌寒峰如同其名,大半的山峰都被白雪所覆盖,还生长着各色梅花。峰上寒冷,但对于金丹期的修士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行至途中,有微微飘雪袭来,让牧雪眯了眯眼。 可江作尘好似注意到了牧雪那细微的动作,速度慢了下来,又用灵气遮挡了周围的风雪。 两人落在峰顶的院落之中,江作尘才松开揽着牧雪的手。 这处宅院整洁且安静,院内落了薄薄一层白雪,屋子两侧种着几颗或粉或白的梅树,梅香阵阵,为这院落增了一丝活力。可宅院的主人江作尘却与之相反,面无表情地走在那花丛之下。 江作尘好像在生气,牧雪便不敢多说什么,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屋子。 两人穿过流光珠帘,越过门口山水画屏,便感屋内暖意骤升。屋内宽敞,家具质朴淡泊。木质地面上铺着竹席,中央摆着一方红木矮桌,后方立着几个沉重的柜架。矮桌旁搁置着两张软垫,是个十分适合休憩之地。 江作尘撩起衣袍坐在矮桌一侧,手指轻点桌面,见牧雪站在门口不动弹,开口道:“坐。” 牧雪顿了顿,小心地走了过去,规规矩矩地正坐到了软垫上。 “师尊,今日之事……” “与你无关,我并未怪罪于你。”江作尘说着,面上神情不改,可语气却并无方才擂台上那般冰冷。他抬手一挥,矮桌之上忽地出现了几个白瓷小盘,里面装着精致玲珑的点心。 牧雪的视线一下子被点心夺走,杏眼微睁,却不知是否应该下手。 江作尘见他如此模样,面色也柔和了几分,再度抬手,牧雪面前便又多了一杯香甜梅子汤。 “吃吧。”江作尘好似不忍让牧雪再度紧张,刻意放轻了声音,还把那点心盘子朝着牧雪的方向推了推。 “多谢师尊!”牧雪欢喜应着,拿起那盘中最为精致的粉色梅花糕点,双手捧着,小口地抿着吃了起来。他吃得小心,生怕糕点的碎屑落在地上,弄脏了江作尘的屋子。他一边吃着,还一边看着江作尘手上的储物戒指,思索着那里会有多少好吃的东西。 牧雪打记事起,便跟着江作尘在这凌寒峰上修行,从未接触过人世间的烟尘。他修为尚浅,不能自己离开宗门,唯有几次游历人界,还是在江作尘的陪同之下速去速回。 好在江作尘离开宗门时,会给他带许多人界奇物,无论是糖糕点心,还是书籍话本,都能让牧雪感受到人界的热闹氛围。 牧雪也从书上学习了许多知识,或关常识,或关情感,如此才不会显得与其他同龄人格格不入。 当然,他昨天看的那本《问情折剑录》,也是江作尘送给他的。或许江作尘买书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其中离谱的内容,把这话本当作普通的书,和其他书一起买了下来。 牧雪想得出神,莫名其妙地又想到了《问情折剑录》中的剧情。 那书中抛弃道侣、追求主角的仙尊,和江作尘十分相似,都是那般冰冷无情的高冷性子。那仙尊原本对道侣也是关怀有加,可当他见到主角之后,竟然对道侣爱答不理、冷酷无情,反倒是对主角热情如火,哪里还有高冷仙尊的样子! 牧雪眨了眨眼,偷偷看向江作尘那俊美又冰冷的面颊,不禁想到师尊是否也会对他人死心塌地、热情追求…… 那画面太美,牧雪不敢看。 牧雪摇了摇头,把那乱七八糟的想象甩了出去。野书害人啊! “怎么了?”江作尘见他面色怪异,出声问道。 牧雪哪里敢和江作尘说自己的想象,慌张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那个宫傲天会落得什么下场?” 江作尘见他神情怪异,却也没有深入询问,语气严肃道:“他已被关入地牢。入魔之事,自会有人详细审问。今日是我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牧雪闻言,低头抿了抿唇。 “可……我虽不如师尊那般强大,却也足以应付他的袭击。若师尊没有赶来,我也能独自战胜他。” “你不曾与魔修为敌,怎能随意猜测?” “可是……” 牧雪有些失落,垂下头去,仿佛耷拉着耳朵的小兽。 江作尘看了他半晌,忽地抬手一挥,自储物戒中取出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与些许零碎物件,放到了矮桌旁边。 那套衣物仍是凌寒峰的弟子服,只不过上面绣着的金线包边和金色梅花,是只有牧雪会穿着的款式。若是仔细看去,那弟子服的暗纹上绘制着无数个阵法,皆为有防御功效。 第5章 而那些零碎的物件,同样是具有防御功效的灵器或符纸,甚至还混着几袋装得鼓鼓囊囊的灵石。 牧雪愣了一瞬,眨了眨眼。若是寻常的弟子看到这些物品定会欣喜若狂,毕竟那阵法一看便知出自岁寒宗宗主之手,而那些灵石亦是灵气充沛的上品。 可这些对于牧雪来说已是寻常,每隔几日,江作尘都要拿上一些放进牧雪的储物戒里。 “多谢师尊。”牧雪还是乖巧应着,将这些物品收入囊中,可表情仍带有几分失落。 江作尘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虽然他什么都没做,可牧雪还是从他身上看出几分僵硬之感。 或许是错觉吧…… 半晌,江作尘又一挥手,一沓崭新的书卷话本摆在了牧雪面前。 牧雪的眼睛骤然一亮,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他甚至在那一沓话本中,看到了《问情折剑录》的第二卷! “这些都是师尊给我买的吗!”牧雪的语气显然比方才更添兴奋。 江作尘面色不改,可身体却好似放松了几分,点了点头。 “多谢师尊!”牧雪迫不及待地把那一沓书端起,挨个书名看过去。这些话本装裱精致,无论是装订成册的纸质书,还是略显古早的竹卷,都透露着一股贵气。 可其中,一个特殊的卷轴吸引了牧雪的注意。 那卷轴显然不是书,而是一幅画卷。画卷外加裱的包首是上好的绢布,蚕丝金线编制而成的绢布流淌光彩,叫人停驻了目光。加裱材质尚且如此,内里的画作一定更加珍贵吧。 “师尊……这个是?”牧雪疑惑问道。 江作尘忽地一顿,迅速地伸出手,将那珍贵的画卷收了回去。 “是我错拿了。”江作尘淡淡说着,又拿出几本更为精致的话本,放到了牧雪面前。 但牧雪这次,并没有被话本转移了视线。 就在江作尘收回画卷之时,他动用灵力将那画卷探查了一遍。画卷再珍贵,也不过是人间凡物,已达金丹后期的他,自然能够知晓画卷中的内容。 他虽看得不够仔细,但还是知道,那画上画的是一个男人。 一个与他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成熟、足以用清风霁月来形容的温柔男人。 但绝不是他。 第3章 师门秘辛…… 那画卷上的男人绝非牧雪。 牧雪十七岁时便已至金丹期,面容和身形也停留在了最好的年华里。虽然修士达到一定修为之后可以变换模样,可他并没有那般修为。 牧雪顿了一瞬,心里有了一番猜测。 他没有多言,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装作没有在意的样子,将那一堆话本收了起来。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师尊,再如何好奇,他也不敢探寻师尊的心思。 更何况,此事关乎师门秘辛…… 牧雪在江作尘住处又坐了一会儿,待到那点心见了底,招新大典也彻底结束,江作尘才放他离去。 牧雪看着江作尘从头至尾不曾改过的表情,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便恭敬地道了别,绕过门口画屏,走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漫山的飞雪扑面而来,寒风簌簌,激得枝头梅花震颤。忽地,牧雪听闻身后传来杯子碰撞的声响,似是杯子匆忙碰倒在桌面上。牧雪转头去看,却见江作尘仍是那严肃冰冷的模样端着茶杯,并无异样。 牧雪觉得那是熬夜导致的幻听,便未在意。他以灵力护体,挡住了寒风,慢慢悠悠地走出了这开满梅花的小院。 牧雪不急着御剑而行,反倒是打算徒步走回去。 方才下了小雪,将凌寒峰覆上了一层白绒。牧雪一边欣赏着雪景梅花,一边缓缓走着。 他也打算吹吹风,冷静冷静,思考方才所见。 那画像中的人,他并非没有猜测。 牧雪十五岁的时候随着江作尘来到凌寒峰,刚一入门,便感觉到了师兄师姐们的百般呵护。或许是牧雪年岁太小,师兄师姐们怕他磕了碰了,总是用对待孩子一样的态度来对他。 二师兄澹无为虽然阴郁了些,可却是最沉稳的,只要有他在,其余的师兄师姐和牧雪都会感到安心。三师兄承云潇洒爱玩,却也耿直真诚,常常会给牧雪带回来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四师姐夕晞表面温柔贤淑,却是能与四个大汉抗衡的强势女侠,对牧雪格外亲昵疼爱。 师兄师姐们自然是极好的,无论他们性格如何,牧雪都甚是喜爱。只是,牧雪自始至终不曾见过自己的大师兄。 牧雪自然好奇大师兄去了哪里,也好奇江作尘这样的人,会收一个什么样的人做首徒。 可澹无为却告诉他:“大师兄已经不在人世。他早在数十年前,我还未入门时,便去世了。” 没有人见过大师兄长成什么样,就连画像也未曾留下。 牧雪仗着人小胆大,也曾问过江作尘。可江作尘却只说他不在了,不曾再多言一句。 师兄师姐们猜测,大师兄的死,是师尊的痛处,他们不敢在江作尘面前多提此事。 那么,如果画像中的人就是大师兄呢? 一个和自己长得相似,备受师尊疼爱的大师兄? 牧雪的脚步忽地停顿,他周围护身的灵力忽地泄气一般收回,寒风夹杂着飞雪扑面而来,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转眼间,他已经走到自己的住处门口,可思绪还停留在那精致的画卷上。 第6章 牧雪不再停顿,快步走进自己的小屋,掀开门帘,绕过画屏,踏上竹席,扑进了角落里柔软的被褥之中。 牧雪看着自己的小屋,结构与江作尘的那间屋子十分相似,就连家具构造都一模一样。与其说这些装饰都出自江作尘的手笔才如此相似,不如说是牧雪喜欢这样的屋子,江作尘才把两间屋子都弄成了相同的模样。 只为牧雪在他那也能放松一些。 牧雪自然感动于师尊对他的呵护。可那幅画卷,却彻底打破了现实。 师尊的这份呵护,到底是给他的,还是给那个与他相似的人的? 牧雪看过类似的话本。 话本中的男人追爱不得,就寻了一个和爱人有几分相似的女人结婚。他爱的并不是自己的新娘,而是透过新娘的眼睛在看另一个人。 牧雪摇了摇头,试图把脑子里的剧情都甩出去。他不觉得江作尘会做这种事,就算画卷上的人是大师兄,江作尘也不会把他和大师兄误认! 牧雪强打起精神来,熟练地将被褥团成一团,整个人陷入了其中。这样悠闲又舒服,最适合看一整天的书。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方才那本《问情折剑录》第二卷,决定把注意力转移到话本上去。……至少,他本是这样决定的。 牧雪通宵读了一夜,没想到《问情折剑录》第二卷的剧情比第一卷更加炸裂。 招新大典过后的门派大比上,主角使用了一招极其特殊的剑法,让仙尊震惊当场。 真相竟是,仙尊对主角并非一见钟情,而是数年前便已经爱上了主角,将他视作心头月光。起初,仙尊也只是觉得主角与白月光相像,可这一招,让仙尊彻底与他相认。 可仙尊原本的道侣呢? 原来,道侣有着和主角极其相似的背影,性格和长相上却大相径庭。仙尊对白月光求而不得,便把他当做白月光的替身,这一当便是好几年。 如今白月光回归,仙尊不再需要替代品,冷落了替代品,追寻白月光的身影了。 徒留替身暗自伤魂。 这样的剧情对于其他人来说太过老套,可牧雪却震惊不已。他飞速地把自己和江作尘带入了小说之中。 书中的仙尊便是同样高贵冷艳的江作尘,而仙尊始终追寻的白月光便是早已死去的大师兄,而他自己…… “大师兄该不会突然回归师门吧!” 牧雪猛地坐起身,忍不住惊呼一声。 他怔愣地站了半晌,又忽地坐了回去。 “不对……大师兄已经去世数十年了。” 可修真界有太多转世夺舍的案例,死者归来,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牧雪呆坐在原地,思索了半晌,忽地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握起拳头。 “这么厉害的剧情,我一定要亲眼看到!” 若是有人听到牧雪这般豪情壮志,定会惊讶于牧雪非同寻常的脑回路。 没错,牧雪没有为此难过,也没有为此愤怒,反倒是想亲临现场,一观书中内容。 又是一个通宵,虽然这对修真之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可牧雪还是感到了疲惫——或许是用脑过度了吧。 牧雪将书放到旁边,站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算出门走一走。 牧雪推开屋门,一股夹杂着梅香的冷风吹过,他瞬间清醒过来。他走进院落之中,望着昨夜落下的细雪,抬手一抚,满地落雪便被灵力吹拂到一旁,露出一条小路。 牧雪走出院子,正巧碰见二师兄澹无为御气路过此处。澹无为见了牧雪,便翩然落下,牧雪这才瞧见,澹无为的怀里竟是抱了几本经书。 “二师兄是要去给外门弟子上课吗?”牧雪问道。 “正是如此。”澹无为对着牧雪微笑道,那阴郁的面容上也显露出几分温柔。可牧雪还是眼尖地看出,二师兄眼底的青黑好似比往日更严重了。 或许是领罚思过的缘故吧? 师尊最喜欢罚人抄书了!抄上一天一夜,自然会憔悴许多的! 牧雪看向二师兄的眼神多了些许怜惜。 澹无为眉梢一挑,瞬间就知道小师弟脑瓜子又“灵机一动”了。 但对于他来说,所谓的思过领罚可不是抄书那么简单。他忙完了招收外门弟子的事宜,又去牢里对那魔修反复拷问,好容易走出地牢,又要去巡查整个宗门。忙了一天一夜,又要给外门弟子讲课,这对本就精神萎靡的他来说,实在是罚大过罪了。 但谁让事情涉及小师弟,这样的惩罚恐怕要持续一个月吧…… 澹无为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我能跟着二师兄一起去看看吗?”牧雪眨了眨眼,忽地问道。 澹无为又在心里吸了一口气。但他总不会拒绝小师弟的要求,更何况只是去课堂看看,又不会出什么大事。 澹无为看着牧雪真挚的目光,不禁问他:“牧雪想去看什么?莫不是也想听我讲课了?” 牧雪的想法很简单,他猜测大师兄就像话本中写的那样,藏在了外门弟子之中。他想去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但是牧雪不敢如实告诉澹无为,因为他觉得,大师兄隐藏身份一定有他的缘由,他绝不能提前告知其他人! “剧透”是不好的行为! 牧雪手指相互摩挲片刻,思考出一个借口来:“我好歹也算他们的师兄,总要做些什么才对。” 第7章 澹无为一眼便看出牧雪拙劣的借口。但牧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澹无为再次轻声叹气,应了下来。 “好吧,那你和我一同前往。” “那我来帮二师兄拿书本吧。” “不过几步距离,我拿着便是。” 牧雪欣喜地御剑前往,激起了院子门口的落雪纷飞。 雪舞飘散而落,尘埃落定时,只见远处树林之中有一白色人影模糊不清。那人好似站了许久,始终注视着牧雪离开的方向。 江作尘自林中走出,慢步来到院子门口,抬手一挥,替牧雪关好院门、扫了门前雪。他做完这些后,才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御气而去。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请点点收藏!再看看新文预收:cp1485510 [现代灵异]疯批傲娇美鬼攻x开朗温柔病弱受cp1492779[现代影帝x作家]温柔爹系影帝攻x乖巧内向作家受 第4章 他居然枕在师尊大腿上 岁寒宗外门弟子上课的学堂,坐落在三峰中央的山脚下。 外门弟子众多,大多资质平平,需要更多学习的机会。因此,岁寒宗设立学堂,除了平时的学习操练外,时不时还会安排内门弟子上课,为外门弟子讲经传道、教习功法。 牧雪未曾到过此处,觉得新鲜,一路上左顾右盼,引得外门弟子视线流连。 外门弟子也很少能见到牧雪,更多时候,牧雪更像是活在他们口口相传中的谪仙。他们知晓那凌寒峰上有一个长得格外漂亮的弟子,资质卓越,备受江峰主疼爱。但他们往往只能在门派活动上远远望上一眼,瞥见人模糊身影,也算满足。 可当他们真正近距离见了牧雪,才明白,那“漂亮”到底是有多漂亮。 牧雪好奇地张望着,那双如水般的眼瞳格外澄澈。白皙的面容微微泛着粉红,软唇微扬,表露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天啊,牧雪怎么会来山下。” “难道牧雪要给我们上课吗!我从未听说啊!” “嘘——小点声,澹师兄看过来了。” 议论纷纷的几人忽地安静,转而向澹无为看去,撞上了一双冷漠的眼睛。众人顿时如飞鸟般散开。 牧雪听到响动,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可他并不觉得众人对自己的议论有何不妥,只是轻声道:“他们好像很听二师兄的话。” 澹无为收了那般神情,无奈一笑。他在心里想道,牧雪生性单纯,对旁人的目光并不能完全解读。若是让牧雪在这儿受了什么委屈,自己还得多领一个月的罚。 两人走进学堂,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牧雪身上,露出或是钦羡或是爱慕的眼神,可却碍于一旁的澹无为不敢妄动。 “不必在意我,我只是来旁听的。”牧雪柔柔一笑,引得台下抽气声一片。可偏偏他本人毫无自觉地走下去,坐到了整个屋子最后的椅子上。 外门弟子们哪里还有心思听讲,他们个个挺直了腰板,期待着给牧雪留下一个好印象。但到底是抵不住澹无为的目光,最终只能争抢着提问或是回答,想要做屋子里最出头的那一个。 居然还起了正面效果。澹无为无奈地想着,已经不知是多少次在心里叹气了。 可就在众人努力地表现着自己的时候,罪魁祸首牧雪竟然在后面睡着了…… 牧雪本想在人群中寻找资质不凡的疑似大师兄的人,可澹无为的课实在是太过催眠了……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的课业向来是江作尘亲自讲解。江作尘讲得直接,牧雪学得也快。哪里像澹无为给外门弟子讲课,每个重点都要反复强调,直到所有人学会。这课对牧雪来说,也着实无聊了些。 更何况他通宵彻夜,饶是修真者,也感到了些许疲惫。 澹无为不紧不慢的讲课声成了催眠利器,牧雪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牧雪这一梦,竟是梦到了《问情折剑录》中的剧情。 可梦中的仙尊,竟然生得和江作尘一样的面容。而他自己,竟然成了那被抛弃的替身。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作尘怀里抱着大师兄,头也不回地离开。大师兄回过头看他,那张和他极其相似却更显成熟的面容,露出倾城一笑,眉眼中写满了得意与挑衅。 牧雪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江作尘,却连人的衣摆也没捉住。 梦中的他莫名觉得惊惶失措,他嘴里喊着“师尊”匆匆上前,想要抱住师尊,问他为何不理自己。 牧雪扑了个空。 牧雪身形忽地跌落,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让他心生慌乱。可他的身体仿佛被巨石碾压,沉重得不能动弹,只能任凭那般恐怖的坠落。 下一瞬,一股冷冽的清香钻入鼻腔,牧雪才挣扎着清醒过来。 牧雪猛地睁开眼睛,缠绵的梦魇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神情迷茫地盯着前方愣了半晌,这才发现学堂里早已空无一人,夕阳的余晖都洒落在了桌面上。 他居然睡了这么久?二师兄又去哪里了? “醒了?” 耳畔传来一声清冷低沉又熟悉的声响,彻底把牧雪从睡梦拉回现实。 牧雪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人大腿上,失了形象,更失了警惕。他猛地坐起,慌张地看去,发现让自己枕着大腿睡觉的并非别人,正是他的师尊,江作尘。 第8章 江作尘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并不在意自己的大腿被当成枕头,只是抬手试图抚平衣摆的褶皱。 可那道褶皱被压得极重,江作尘来回拂了两次,那道褶皱在白衣之上依旧突兀。 牧雪看着,红了脸。 他是在那上面睡了多久啊!居然把师尊的衣服压皱了!还好上面没流下口水…… 可江作尘连眉头都没皱,收回了手,彻底放弃。他转而看向牧雪,伸手将牧雪耳边几缕凌乱的发丝并至耳后。 “做了噩梦?”江作尘问道。 牧雪红着脸低下头,为自己不敬师长的行为感到羞愧,却并不觉得江作尘替他整理头发有何不妥。江作尘对他的疼爱尽人皆知,即使他如此仪态不佳,江作尘也并未生气,反而先关心他是不是做了噩梦。 可牧雪回忆起噩梦的内容,顿时变了脸色,微微点头。 江作尘见他面色古怪,眉头微蹙,却未深究。他只是将大掌覆在牧雪头顶,轻抚几下——即便他手掌微冷、面容也是冷的,可动作却格外温柔。 “莫再想,深吸气,念清心诀。”江作尘放轻了声音道。 牧雪见江作尘没有追问梦中内容,顿时松了一口气,点头照做。他将清心决念了一遍,同时深呼吸,感受着灵力的流动,渐渐平复了情绪,放松下来。 牧雪冷静后,才抬头看向始终注视着自己的江作尘,抿唇问他:“师尊怎么来了……” “嗯,我来巡查无为的授课情况,见你在此睡得正香。其他弟子早已离去,便未叫醒你。” “抱、抱歉,是我疏忽懈怠了。”牧雪紧张地攥住了衣角。 “无妨。看你模样,近日没有休息好?” “这……”牧雪更紧张了。 他通宵看了两天话本,的确有点不像话了! 二师兄昨日刚被师尊罚过,累得更忧郁了,今天师尊还亲自来检查他的授课! 就算师尊再怎么疼爱自己,自己如此懈怠,也是会被惩罚的吧! 该不会因此转变了对自己的看法,等大师兄真的出现了,就把自己赶出师门吧! 一瞬间,千百种想法在牧雪脑海中驶过,甚至再度想起了《问情折剑录》中的剧情,仿佛自己便是那被仙尊摒弃的替身…… 就在牧雪浮想联翩之时,忽闻江作尘轻叹一声道:“莫要紧张,我还未责罚你。” 此言一出,像是一根针戳破了牧雪的心思。 “弟子知错,自当领罚!” 牧雪匆忙站起身,撩起衣袍想要跪下认错,却被江作尘用灵力托住了身体,没能让膝盖着地。 牧雪抬头看向江作尘,一双澄澈眼瞳之中满是慌乱,就像是被拎起了耳朵还在扑腾双腿的小兔子。 “思虑过多,是心不静。今日且好生休息,明日来我院中,练剑打坐,不可再怠慢。”江作尘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扶住牧雪的胳膊,让他站起身来。 牧雪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江作尘竟然不罚他。牧雪一算,明日本就该是学剑练剑的日子,而江作尘也丝毫未提加训加练。 牧雪心中庆幸狂喜,面上的紧张也渐渐褪去,转而挂上笑意。他自然不会辜负江作尘,暗暗下了决心,今日一定好好休息,明日功课不可落下! “多谢师尊!” 牧雪心思本就单纯,如今知晓自己不会受罚,自然露出了笑意。夕阳最后的余晖落在他面上,为他笼罩了一层暖洋洋的蜜糖般的色彩。 江作尘似是一顿,他将视线从那双蜜糖色的双眼上移开,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门口。 “该回了,我送你回去。” 牧雪好奇地看向江作尘高大的背影,他不知江作尘方才为何动作如此突然,就好似被他的动作刺激到了一般。而且牧雪不知是不是错觉,江作尘的声音好像更加低沉了一些。 江作尘逆光而立,更显超凡脱俗的冷艳。 牧雪在心中暗暗感叹,快步追上江作尘,同他离去。 江作尘将牧雪送回住处,望着他回到屋内后,在门口驻足片刻,转身向山下而去。 岁寒宗地牢内。 澹无为弯着腰靠在椅背上,略显颓然。忽地,他耳边惊起一阵惨烈的尖叫,激得他眉头紧蹙,微微直起身子,看向面前早已看不出模样的男人。 那男人正是在收徒大典上试图对牧雪下手的宫傲天。 曾经高傲骄纵的宫傲天,此时正被铁链吊起,施以拷问之刑。那张本来还算有些姿色的面容,此刻因着疼痛扭曲不堪。他双目赤红凸起,身上道道伤痕深邃入骨,周身灵力魔力暴动,空气中也弥漫着各种丹药的气息,足以见得他遭受了何等惨痛的拷问。 “哎……”澹无为见状叹了口气,他着实有些不耐烦了。 就在此时,他身后忽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瞬间打起精神,自椅子上站起,对着来人恭敬地垂首弯腰。 “师尊。” “嗯。” 江作尘负手慢步而来,一双冰冷的双瞳死死盯着早已血肉模糊的宫傲天。他分明一袭白衣,可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却是形如索命恶鬼,叫人不寒而栗。 他与牧雪待在一起时,即使面无表情,却也称得上柔和。可如今,那仅仅向一人展露的柔和被他精心收起,露出原本的孤傲锐利模样。 第9章 江作尘站定在距离宫傲天三尺的位置,将人上下扫视了一番。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尖锐,宫傲天忽地抬起头瞪向他,甚至张开嘴发出充满恨意的吼叫。可无论宫傲天如何挣扎,都触碰不到江作尘分毫。 江作尘纹丝不动地站在那,丝毫不受那可怖面容的影响。他抬手一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瓷瓶,随手扔给了澹无为。 澹无为低头一看,见瓷瓶上竟然写有“不医”二字,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瓷瓶里的丹药,竟是出自幽竹峰峰主、修真界第一丹修何不医之手! “师尊,这是?” “他不是不招么?”江作尘转过身,走向那座椅,泰然坐下,一手撑头,整暇以待地看向宫傲天,“就当是替何不医试药了。” 澹无为拿着那珍贵的丹药走向宫傲天,有些嫌弃地捏住了他的脸,将发黑发苦的丹药灌了下去。 随着挣扎吞咽的声音,丹药消逝。 不过多时,地牢中便传出阵阵痛苦的尖锐嘶吼,犹如孤魂野鬼,好是惨烈。 而江作尘便只是看着,目光依旧冰冷,不为其所动。 他的注意力并没有被惨叫吸引,而是用指腹抚摸着储物戒,出神的思考着。 也不知牧雪将那副画像看清了几分…… 第5章 将人吞噬殆尽的目光 牧雪不知地牢中的可怖审问,在屋内睡了安稳的一觉,补回了前两夜的睡眠。 他本就是乖巧性子,在安稳地休息后,便早早起床收拾,准备去江作尘那儿修习。 他换了一身更适合练剑的衣装,一改往日弟子服的长衣,穿了一身同样绣着蓝色梅花的短打白衣。这身衣服,让他少了几分仙风道骨,反倒多了几分少年感。一头长发扎成马尾坠在脑后,左摇右晃着,衬得那张漂亮的脸更加娇小。 但牧雪的真实年纪,却并非外表所展现的年幼。 修真者的修为到达金丹期之时,便会容颜永驻,除非使用幻术妙法,否则将永远保持着当时的模样。 而普通的修真者即使有灵石妙宝相助,也难以在十八岁前就到达金丹期,又何谈青春永驻。 可牧雪不同,他入岁寒宗时已是十二岁,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江作尘教导有方,抑或是江作尘为他寻得了什么灵丹妙药,牧雪在十八岁时便早早地结了丹,让容貌停留在他最美好的这个时刻。 而距离牧雪结丹,已经过了三十年。 如今,牧雪已达金丹后期,却遇到瓶颈,再也没有突破。 牧雪来到了江作尘的小院外。 江作尘早已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正安静地品着茶,等待着牧雪的到来。 “师尊!”牧雪小跑着进了院门,见江作尘茶杯已空,便又跑上前去,小心地端起紫砂茶壶,给茶杯中斟满了茶水。 “嗯。”江作尘轻应一声,抬眸见得牧雪束在脑后的马尾,因着方才的跑动摇晃不止,嘴角不经意间微扬几分,转瞬即逝。他一抬手,抚平了一缕马尾中翘起的碎发,开口道:“急什么。” 牧雪放下茶壶,仰起头来,莞尔一笑。 那笑容干净纯粹,温和如水,刹那间,满院的梅花都失了颜色。落在梅花上、沾染了梅花香气的白雪,都不如这笑容纯净。 “急着让师尊教我剑法呀。” 江作尘闻言轻叹了口气,又道:“那便温习一遍上次教你的剑法。” “是!” 牧雪转身,见院中另一侧早已摆好了用作练习的木桩。木桩经过特殊处理,格外坚硬,无论牧雪使用多少灵力,都不能将其斩断,只能在上面留下无数道深深浅浅的剑痕,见证着他这些年的成长。 牧雪自戒指中幻化出剑来,一股冰冷的寒气自剑刃之中迸发而出,混着牧雪纯粹深厚的灵力,击散了满地的积雪。 此剑名为成雪。 成雪剑材质特殊,据说是江作尘用了千年秘宝制成。它与能够自身化形的本命剑不同,长剑只能保持着剑的状态,寻常的储物戒又容不下它,只能用相同的材料打造一枚特殊储物戒作为剑鞘。 旁人只知打造这对剑与剑鞘昂贵稀有,却难知江作尘到底了耗费多少灵石替爱徒锻剑——那许是旁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金额。 雪雾飘散,梅香飘落。 江作尘看着院子中央摆好架势的牧雪,端起茶杯,慢慢饮着。 牧雪拿着成雪剑时,便带上了凛冽的气势,竟与江作尘的压迫感有些相像。出招之时,剑气锐利得如同极寒冰锥,呼啸着刺入木桩之中。收剑之时,又将全身锐芒连带着收起,只剩柔和。 牧雪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江作尘,期待着他的评价。 牧雪天赋极佳,剑法自然无可挑剔,江作尘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得了赞赏的牧雪,目光更亮。他若是长有尾巴,此刻一定欢快地摇了起来。 江作尘将茶杯撂下,站起身来一抚衣摆,同时,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剑不知何时被他放了出来。这把剑正是江作尘的本命剑——断尘剑,它平时化形为戒指缠在江作尘指上,倒是与成雪剑有几番相似了。 断尘剑一出现,便兴奋地发出嗡鸣声,只待与人一战。本命剑化出灵性,便不再是死物,倒是与那成雪剑不同了。 江作尘抬起剑,另一手屈指一弹剑面,断尘剑立刻安静下来。 第10章 “剑修的剑从不离手,但并非要完全依赖剑。”江作尘的声音低沉动听,为牧雪讲解之时更是耐心至极,“今日便教你新的招式。攻向我,使出全力。” “是!” 牧雪握紧手中剑,他心里清楚,自己和江作尘实力相差太大,即使自己竭尽全力也动不了江作尘分毫。但牧雪必须使出全力,这样,他才能在江作尘这儿学到更多。 牧雪步伐轻盈,手中长剑汇聚灵力,使得寒气凝结在剑刃之上,刺骨寒意猛地向江作尘攻去! 牧雪动作极快,可江作尘更快! 就在剑刃即将触及江作尘之时,他未退半步,仅是以剑锋相抵,便拦住了牧雪的攻势。两股灵力对冲之时,宛如两股冷风激烈碰撞。刹那间,周遭水汽被冰冷剑气冻结,小院中竟是落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牧雪知晓,江作尘不过是使出了一层功力,便让他止步于此。但牧雪依旧咬了咬牙,小碎步后撤两步,再度攻去! 牧雪攻了三招,江作尘便挡了三招。 三招过后,院内落雪落花狼藉满地,可江作尘脚下一尺范围内,竟是落雪平整,完好无损——这三招,竟没有逼得江作尘动弹分毫。江作尘脚下的落雪,如同孤岛浮萍,将他托起,更将他与牧雪的实力之间划上一道深邃的沟壑。 牧雪盯着那片雪地发愣,片刻过后,才听闻断尘剑嗡鸣一声,抬眼间,竟见江作尘已攻至身前! “反应迟了。”江作尘语气依旧平静。 牧雪慌乱抬剑,却后退数步,才堪堪抵挡得住。 剑光之后,只见飘落雪花飞扬而过,露出一双深邃凤眸,眸中倒映着的,是牧雪的面容。那双眸子平静无波,却意外地柔和。可与他眼神不同的,是那紧逼而来的锐利剑光。 江作尘人快剑更快,锋利的剑刃划破雪花、斩破寒风,直逼牧雪要害。 牧雪额头有冷汗流过,手中的剑为了阻挡攻击,震得他虎口发麻。可他不得不更加集中精神,判断着那把剑下一次会从何处袭来。 就在此刻,江作尘的动作忽地变了。成雪剑在划破空气的一瞬间后,被江作尘从右手换至了左手,随着一个剑花,反手握于背后。牧雪警惕着那把剑,自然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江作尘的左手上,可就在他试图猜测江作尘动作之时,另一股寒气竟是直逼他眉心之间。 江作尘的右手不知何时双指并拢,直指在牧雪眉心之上,触感微凉。 只要江作尘愿意,牧雪的性命就将转瞬即逝。 牧雪从未感到如此压迫,他双腿发软,踉跄了一步,才稳住了身形。他方才明知,江作尘的教导向来点到为止,不会伤害他分毫,可那种莫名的情绪让他难以形容。 牧雪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江作尘打断了思路。 “此招不算剑法,却也算剑招。”江作尘左手持剑姿势未改,右手收回,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方手帕,擦去了牧雪额头薄汗。 “多……多谢师尊。”牧雪连忙接过手帕,匆忙给自己擦了擦汗。那手帕似是被熏香浸染过,散发出淡淡的梅香,让牧雪的心情瞬间平复了下来。他握紧了手帕,再度看向江作尘时,一双闪亮的眼眸中满是敬佩和期待,“方才那一招,是要如何使用?” 江作尘见牧雪恢复得这么快微微一愣,右手还保持着替他擦汗的姿势,转而负于身后。 “将敌人的注意转移到剑上,再出奇招,一招制敌。但前提是,敌人必须畏惧你,这样他才会被剑吸引。”江作尘缓缓说道。 “畏惧……”牧雪擦汗的动作一顿,歪头思索半晌,问道:“就像刚刚那样吗?” “没错。”江作尘点头继续说道:“此招虽奇,却也不过障眼之法。” 牧雪将手帕小心叠好,双手捧着还给江作尘,看去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师尊为何会这种招式?师尊那么强,即便不转移敌方注意力,也能夺其性命吧。” “对我无用,却对你有用。”江作尘将断尘剑换回右手,左手拿过手帕,将其收入储物戒中。 牧雪眼尖地看到,江作尘分明是从右手的储物戒中取出手帕,这会儿又把手帕收在了左手的储物戒里。江作尘平日喜洁,东西都要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牧雪想着,可能是江作尘会把使用过的脏污手帕放到另一边,方便清理? 可从外表看去,左手那枚白玉镶金的储物戒更加昂贵华丽诶! “好了。”江作尘的声音打断了牧雪的思绪,“现在,换你用这招,攻向我。” “是!”牧雪收回注意力,再度握紧了手中的剑。 不得不说,作为一名剑修,牧雪在剑法剑招上有着极高的天赋。方才江作尘不过是演示过一遍又讲解了一遍,牧雪再度执剑之时,便能将其学了个七七八八。他甚至能将以往学得的剑法运用上,朝着江作尘步步紧逼,剑光闪烁,快且凶猛。 但江作尘依旧从容,他抵挡着攻击的同时,还能时不时纠正牧雪的姿势。 那特殊的障眼之法自然无法骗过江作尘,可牧雪剑招的压迫感逐渐增强,那柄成雪剑的存在感也愈加明显。牧雪甚至将剑换手后,另一手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张符纸,试图举一反三攻向江作尘。 江作尘惊讶一瞬,随后拦住了那吐着火舌袭来的符纸。 第11章 “做的不错。”江作尘夸赞道。 “可是依旧碰不得师尊分毫。”牧雪叹了口气,将剑收起。 “不必心急。”江作尘抬手将剑刃收回。寒气逼人的剑锋瞬间化作戒指绕在他右手手指之上,他转而伸手,抚上了牧雪的头顶,“你近日心不静,且随我打坐静心。” 牧雪低下头任凭江作尘抚摸,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屋内,绕过屏风,在那竹席上坐定。 牧雪盘膝而坐,阖眸入定,引得周围灵气入体。 江作尘坐在他旁边,自储物戒中翻出几枚上品灵石,摆放在牧雪周围。随后,他伸出手搭在牧雪脉上,以自身灵力作引,辅助牧雪修炼。牧雪入定之时感觉到手腕上熟悉的微凉触感,手指颤动一瞬,却因着对江作尘的信任,并未动弹身体。 江作尘一边释放灵力,一边抬起眼眸,将视线落在了牧雪的面容之上。 方才传授剑招时,江作尘的眼神耐心且冷静,让人感到可靠,简直是修真界的清冷师尊典范。 可如今江作尘看向牧雪的目光,却堪称黏腻灼热。 一双深邃的凤眸中,倒映着牧雪安静的模样,可那眼眸深处滚烫的火焰,却恨不得将他吞噬殆尽。 那是看着自己所有物的眼神。深情且执念。 【作者有话说】 剑真的很浪漫啊……(剑修发言 第6章 是不是看上了什么人…… 牧雪安静地打坐修炼,丝毫不知江作尘看向他的灼热目光。 闭着眼的牧雪格外乖巧可人。他的面颊因着练剑染了微红,微垂的长睫因着灵力的波动而轻颤,丝毫不知外界危险,予以江作尘绝对的信任。原本梳着马尾的长发有些乱了,鬓角的长发垂落而下,落在散开的衣领与脖颈之间。 江作尘的目光顺着那长发滑落,在衣领处停顿许久,又将视线移到两人接触的手上。 江作尘手指修长,正搭在牧雪脉上。他能感受到皮下的颤动,亦能感受到灵力的活跃。 江作尘好似十分满足一般眯了眯眼,重新看向牧雪的面容。他收回了手,转而探向牧雪的面颊,却在堪堪要触碰上之时忽地停顿,转而撩起一旁的碎发,并在了牧雪耳边。 牧雪吐息均匀,粉唇微张,对一切毫无知觉。 江作尘的手掌宽大,与牧雪那张还未长开的脸颊对比实在明显。那只微凉的手在牧雪的耳畔停了许久,却迟迟未与他相贴。 最终,江作尘薄唇轻抿,移开了视线,将手收回。 屋外落雪无声,屋内也寂静一片。 一个时辰后,那几块上品灵石中的灵气已被牧雪尽数吸收,成了几块没用的废石头,黯淡无光。 江作尘将几块石头捡起,没有扔掉,反倒是将其收进了左手那白玉镶金的储物戒之中。 随后,他随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倚靠在椅背上,随意翻开一页。 牧雪感觉到灵气的变化,渐渐地从入定中苏醒过来。他眨了眨眼收回意识,抬眼便见江作尘正看着书,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 江作尘好似刚发现他醒来一般,将书撂下,向他看去,询问道:“感觉如何?” “灵力充盈。托师尊的福,我也平静了不少。”牧雪眉眼弯弯,向江作尘展露笑意。 “方才我亦探查过,你脉象并无异样。只是你近日心绪不宁,还要好好休息,莫要胡思乱想。”江作尘淡然说道。 牧雪自知理亏,低头哂然一笑:“弟子知道。” “回去吧。过几日便是宗门大比,这几日练剑不可落下。” “是。” 牧雪向江作尘道别,伴着夕阳一起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牧雪很享受江作尘的教导,也很喜欢拿剑时的感觉。如此练习一番,前两日的疲惫反倒被一扫而空。 “马上就是宗门大比了……若是那大师兄当真混入宗门,一定会在宗门大比上大放异彩。这么精彩的剧情,我可得打起精神才是!”牧雪握拳,给自己打气。 可他转而一想,自己昨日去外门弟子的学堂里,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难道大师兄并不在其中? 或许他没有去上那堂课? 牧雪想不出个所以然,打算明日练剑结束后,再去学堂里偷偷瞧上一眼。 翌日,牧雪又和之前一样,在江作尘那练上一天剑,再打坐修炼,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匆匆道别往山下跑去。 江作尘看出他的匆忙,却也未制止,任凭他去了。 牧雪来到学堂周围,没有像上次一样露面,只在周围探查了一番。他甚至放出灵力探查,是否有特殊的弟子,却依旧一无所获。 没有人功力高深,也没有人容貌独特。 牧雪就这样往山下跑了三天,找了三天。等他确定这样做毫无收获,才放弃了寻找的想法。 “若是大师兄功力高深,隐藏功力和容貌也并非难事……”牧雪叹了口气,不再观察正在练剑或学经的外门弟子,有些失望地转过身,准备返回住处,“只有等待宗门大比了……” 正当牧雪准备御剑而行时,迎面走来的人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牧雪看着迎面而来的澹无为,见他眉头紧蹙,顿时心里忽地一咯噔。 “二师兄。”牧雪连忙低头作揖。 第12章 “哎……你近日总往山下跑,可是要找什么人?”澹无为叹气一声,揉了揉自己眉心,问道。 “我……”牧雪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说:“马上要宗门大比了,我好奇有没有外门弟子能大放异彩。毕竟,宗门大比也是外门弟子进入内门的途径。” 澹无为好像对这个解释接受良好。他思考半晌,想起出门时江作尘对自己说的话,叹了口气,又问:“牧雪,你告诉师兄,是不是看上外门哪个姑娘了?” 牧雪似乎不太能理解澹无为的意思,他歪了歪头,表情十分无辜道:“看上什么?” 澹无为看着牧雪的表情,那双干净的眼睛中写满了诚实和不解。澹无为犹豫了片刻,解释道:“就是,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哪个姑娘,才三番五次跑来山下看她?” 牧雪这次听懂了,坚定地摇了摇头。 澹无为松了口气,但好似又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再度警惕,眉头又拧作一团,问道:“应该……也没喜欢上哪个男的吧?” 牧雪又摇了摇头。 这次,澹无为彻底放心下来,就连肩膀都垮了下去。他拍了拍牧雪肩膀,用一种叮咛嘱咐的语气对他说道:“牧雪要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师兄师姐……” “师兄放心。”牧雪看着澹无为担惊受怕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思索半晌,承认道:“我只是最近看了些话本,话本上说宗门大比上会有很厉害的弟子脱颖而出,我好奇会是怎样的人,就来看看……” “话本……”澹无为听了这话,表情变了变,随后又恢复正常,“我明白了。正好,我有些关于宗门大比的事情要告诉你。” 两人一边返回凌寒峰,一边聊起了关于宗门大比的事情。 岁寒宗的招新大典过后不久,便是宗门大比。宗门大比针对外门弟子举办,能够检验弟子们这段时间的修炼成果,也能挑选出更为优秀的弟子进入内门学习。 本次宗门大比亦是如此,只不过,除了外门弟子的擂台对决外,内门弟子同样需要互相比试。但内门弟子间的比试不过是三峰之间的友好交流,也能让外门弟子从比试中有所感悟、借此修炼。 “按照规定,内门弟子皆要参与其中,根据修为抽签决定对手。只是……你那两个不靠谱……”澹无为欲言又止,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那三师兄和四师姐常年漂泊在外,只剩你我二人参加。” “听上去好有意思!”牧雪的眼睛亮了,他来宗门后,还从未遇到这样的活动。 他本来只是期待大师兄的登场,如今,他更是期待自己也能在大比上和他人交锋。 “不过,幽竹峰专攻炼丹炼器,难以想象会如何参与对决……”牧雪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说道,“松月峰主修符阵,倒是新鲜的对手。” “幽竹峰那群人也不是好惹的。”澹无为说着,忽地想起前些日子在地牢内的所见,那幽竹峰峰主所制丹药的效果,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哪里是什么丹药,分明就是折磨人的毒药。 那宫傲天吞下丹药没过多久,就把事情全招了,根本无须其他审问手段。 只是场面实在血肉模糊,受尽折磨却无法寻死的感觉,也实在磨人。 澹无为想起宫傲天招供的内容,忽地又皱紧了眉头。他把牧雪送到了门口,又嘱咐了一句: “第一次参与宗门大比,莫要紧张,也莫要睡不好觉,好好准备着。” 牧雪眨了眨眼,羞愧一笑:“我知道啦。” 澹无为看着牧雪回到屋内,叹了口气,转而向着凌寒峰更高处走去。 他来到江作尘院门口,便看到坐在院子里等待已久的江作尘,赶忙叩门三声,得了允许,才走进院中,恭敬一揖。 “师尊。” “回去了?”江作尘手持一条丝绸白帕,正擦拭着断尘剑。他动作未停,问道。 不必江作尘多说,澹无为也知道他问的是谁。 “弟子刚把师弟送回住处。”澹无为答道,“师弟精神极佳,师尊不必担忧。” “他有说为何去山下吗?”江作尘停了动作,抬头看向澹无为。 江作尘一双平静的眼眸格外锐利,上位者的威压让澹无为身形一晃。澹无为难以说谎,他转念一想牧雪的行为并无不妥,不过是沉迷话本,也并无不可,便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江作尘听。 江作尘听了,面色未改,半晌后又转过头去,专注地擦拭着剑锋。 澹无为摸不透江作尘心思,悄悄打量了他表情半晌,也不知他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随他去吧。”江作尘淡淡说道,“宗门大比之时,你也莫要落下。” 澹无为闻言,松了口气,看来江作尘并未对牧雪的行为感到生气。他作揖又道:“是。但是师尊,关于宗门大比,宫傲天那日招供的话若是属实,恐怕……” 澹无为皱起眉头,十分担忧。 因着丹药,宫傲天招供得十分利索。他承认,自己在招新大典上吃下的丹药,是一名魔修在他上山前送给他的。 他来参加岁寒宗的招新大典,是因为不信“第一剑修”不再收徒,说什么也要来一闯岁寒宗,让其他人见识见识他的本领。 但一名黑衣人听了他和同伴的交谈,趁他独处时,将他拦下。那黑衣人说他进不了凌寒峰,到时候就要颜面扫地了。 第13章 宫傲天本就是爱面子的人,听了这话自然恼怒。他刚要和黑衣人起争执,那黑衣人转而将那瓶丹药放进他的手心,告诉他,吃了这丹药,就能修为大增,说不定就能博得“第一剑修”的关注了。 宫傲天早已发觉面前的人是魔修,自然也知道那丹药不够干净。那魔修却说,这丹药虽然是魔修产物,但不会让人发现其中魔气,也不会坠入魔道。 提升修为、灵丹妙药,这样的诱惑对于一名普通修士来说实在难以抗拒。宫傲天想起自己向同伴放出的狠话,咬咬牙,收下了丹药。 而招新大典上,牧雪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刺激,他不计后果地吞了丹药,却没想到那魔修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魔气入体污染经脉,坠入魔道,丧失理智。 他那爱面子的性子终是害了自己,也让他即使被关入牢中,也不肯承认自己勾结魔教,直到那毒药下肚…… “若是魔修有什么企图,恐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澹无为担忧说道。 “无妨。宗门大比我会亲自到场。”江作尘说罢,手上的剑也已经擦拭干净。剑光一闪,那断尘剑化作戒指缠回指上。 而江作尘另一手拿着脏污手帕,指尖迸发出的灵力冲击,那手帕顿时化作一捧齑粉,飘散开来。 第7章 “缥缈虚构” 宗门大比在即,牧雪也总算安分了几日,没有再去山下寻找大师兄的踪迹。 他每日和江作尘练剑打坐,期待着宗门大比的来临。 宗门大比之日,岁寒宗的广场上再度热闹了起来。 与招新大典相比,广场之上的高台并没有站着内门弟子,而是摆上了三把椅子。而内门弟子们,也只是站在高台之下,注视着高台,皆面露期待。 澹无为站在人群中,却未看到牧雪的身影,想着或许他会跟江作尘一同出现,便也放下心。 因着“第一剑修”的弟子身份,总是有其他峰的弟子想要与澹无为攀谈。可澹无为的表情实在阴郁,与人说话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那群人也只得作罢。 澹无为心里咂舌一声,他清楚得很,那些人想同他说话,不过是想与江作尘攀上关系,抑或是询问牧雪的情况。 那群人套近乎失败,便嘟囔着什么“凌寒峰的人真的难以沟通”后离开了。 在一阵喧闹声中,一名身着苍绿色镶金长袍、手持折扇的男人,在两名侍者的簇拥下,走上高台。那男人面容俊朗,面带温和亲切的微笑,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贵气。他在最中央站定,面向台下弟子们,抬手折扇轻敲,一股温和却强大的灵力顿时铺散开来。 刹那间,全场鸦雀无声。 此人便是岁寒宗宗主,亦是松月峰峰主,名为应律。 应律在中间的椅子上坐定,那两个侍者也立在椅后两旁。无论是装扮还是气质,都显得他不像是个修真大宗的宗主,更像是富贵世家子弟,倒是也符合符修在外人眼里的形象。 第二个走上高台的,是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怪异男人。他黑发披散遮了面容,隐约露出一双深邃无光的眼眸和眼底的青黑。他所到之处,竟是留下一股浓烈苦涩的丹药味,仔细看去,他的手指尖被丹药浸染得乌黑,更显骇人。他佝偻着腰走到左手边的椅子旁坐下,与应律的贵气不同,他刚一坐下,就化作了一摊,慵懒地缩进了椅子里。 但若是仔细看去,此人的长相并不差,只是那阴沉颓废的气息比容貌更让人印象深刻。 此人便是幽竹峰峰主,修真界第一丹修,何不医。 只是,他的身形,实在难以与葱翠挺拔的竹子挂上关系。 他身后跟着一名幽竹峰的弟子,这弟子倒是身形挺拔,一身正气。那弟子似乎是不放心何不医一人上台,便跟在他身后。何不医懒散地靠着椅背,那弟子便眉头一皱,帮他抽出压在身下的长发,可谓是体贴细致。 澹无为看着台上两位峰主的模样,心底叹气,这岁寒宗内主事的人尚且如此奇葩,底下的弟子们又能正常到哪里去。 随后他又想到,自家师尊,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人。 说人人到,自凌寒峰的方向飞来两个人影,引起了台下众人的喧哗。就连应律和何不医也向凌寒峰的方向望去,只是一人笑意相迎、一人面露不屑。 江作尘竟是揽着牧雪而至,两人衣袂翻飞,长发几乎缠在一起,就这样在众人瞩目之下落在了高台之上。 台下的人都看呆了,他们的视线落在江作尘搂着牧雪腰身的手上,小声地激烈讨论起来。他们只知道牧雪深得江作尘宠爱,难道这份宠爱已经远超师徒,向着其他方向发展了吗?! 台下惊呼,台上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江作尘淡然地将手从牧雪的细腰上移开,抬手一扫,一股灵力将二人略显凌乱的发丝和衣摆抚平,随后坐到了最后一个椅子上。 牧雪也不觉得这样的出场方式有何不妥,他面上笑意温和,也像其他二位峰主身后的弟子一样,站到了江作尘的侧后方。可还没等他站稳,一股微凉的灵力抵在他后背上,将他向前推了两步。如此一来,他便站到了江作尘的右手边上。 牧雪习惯了江作尘这样的随心所欲,虽然觉得这样不符尊师重道,却还是要听江作尘的话。 今天一早,牧雪本打算早些出门到广场的。可还没等他走出屋门,就收到了江作尘的传讯符,让他去自己的住处一趟。牧雪心有疑惑,值得前往。 第14章 等他到了江作尘的住处,江作尘拿出一件新衣递给他,让他换上。那新衣与往日的弟子服差异不大,不过是绣了新的花纹,改了领口的样式,绘制了新的防御阵法。牧雪不解为何要现在更衣,却也听话地换了衣服。 随后,江作尘又留他吃了茶点,闲坐半晌,到了大比马上要开始的时候,才悠悠走出院门,揽着他御气而来。 牧雪不懂得江作尘此意为何,自然不知江作尘这一举让他少遭了多少打量的目光,又让多少人知晓了江作尘对他的疼爱。 三位峰主的座位旁都放着一张小桌,方便放置茶具和杂物。牧雪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紫砂茶具,放在桌上,兴致勃勃地替江作尘泡起茶来。不过多时,茶香浓郁。牧雪将一杯盛着热茶的杯盏递到了江作尘手边。 一旁的应律以扇遮面,轻笑着看了过来,笑着说道:“小师侄还是一如既往体贴乖巧。师弟能寻得这样的弟子,真叫人羡慕。” 江作尘接过茶杯,轻抿茶水,却并未言语,甚至眼神都没递去一个。 倒是牧雪转身对应律一揖道:“多谢宗主夸奖,都是师尊教导有方。” “哦?就江作尘那冷淡性子,能教出你这么乖的徒弟,我是不信的。”应律眯了眯眼,笑得像只狐狸。 “师尊对我温柔耐心,并不像宗主所言那般冷淡。”牧雪笑着回应,面颊因着应律话里话外的夸奖,羞涩得染了些许微红。 “哼。”江作尘忽地冷哼一声,将空了的茶杯撂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断了两人的交谈,“时辰已至,你该主持大局了。” “哎呀,真是说不得。”应律得此态度倒也不恼,反而将折扇敲击在手心收起,站起身来,走到前方。 宗门大比时辰已到,随着台下锣鼓声响,众人安静,只等一宗之主开口。 应律虽身居高位,却也不是在意繁文缛节之人,轻咳一声,简单说道: “岁寒宗宗门大比开始。还请诸位弟子比试之时,莫要失了同门情谊。” 最先进行的是外门弟子的比试。 广场上搭起了三个擂台,外门弟子按照剑修、丹修、符修分别参与比试,比试的内容自然也有所不同。 符修的擂台上各式阵法光芒闪烁,符纸乱飞,让人眼花缭乱。丹修的比试倒是显得枯燥无味,两个炼丹炉往擂台上一放,两位弟子炼丹全程安静无声。相比之下,还是剑修的比试最让人期待,剑影飞光最能让修者热血澎湃。因此,剑修的擂台周围,围满了观众。 台上的人也是如此。牧雪无比庆幸江作尘将他带到了台上,这里能够把擂台上的比试看得一清二楚。 先前他探查学堂一无所获,想着这次宗门大比,大师兄若是混入其中,一定会有所动作,不由得看得更认真了一些。 可外门弟子的修为实在有限,大多也剑法平平,偶有几个实力脱俗之人,却依旧达不到内门弟子的高度。 牧雪觉得,方才比试过的弟子,或许都撑不过他的三招,这样的弟子,怎么会是那个让师尊日思夜想的大师兄呢?这倒并非牧雪骄傲,而是实力和天赋摆在那里,让他不得不这样想。 但依旧有不少表现优异的弟子,若是再努力些,或许也能步入筑基期。 只是江作尘早已不收徒弟,若是凌寒峰再招收内门弟子,只能等他们这代弟子收徒。可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首徒收徒后,其他弟子才能收徒。可凌寒峰的首徒……虽然他们师门也不是那般注重规矩,但重要的是,如今的修真界灵力匮乏,想收一个好苗子,并不容易。 牧雪想得出神,思绪已经从大师兄什么时候出场,飘到了修真界为何会变成这样,最终开始思考自己久久不能突破是否与此相关。 江作尘目光不经意间移到牧雪脸上,见他双目放空发着呆,出声问道: “想什么呢?” 江作尘声音如同清泉般清冷,一下子让牧雪回过神来。牧雪慌乱间低头,又给江作尘倒了一杯茶水。 “弟子在想……为何现今修士修炼速度如此之慢。”牧雪老实答道,却抹去了关于大师兄的内容。 “修真界灵气稀薄,或许与魔界有关。”江作尘淡淡说着,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魔界?”牧雪一愣。 “嗯。”江作尘轻应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 与此同时,剑修的比试已分出胜负,还算精彩的对决让周围观众发出阵阵呼声,牧雪的注意力也被擂台吸引了过去。 江作尘见他如此,转而又问道:“你很在意这次大比?” 牧雪被拆穿了心思,手指捏着袖口边缘,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江作尘没有继续追问,反而又问:“听澹无为说,你最近在看话本?” 牧雪更是紧张,袖口处的布料被他揉皱,半晌后才犹豫答道:“是的,话本里有关于宗门大比的情节,弟子才多关注了一些……” 江作尘似是看出他的紧张,并未深究,反而抬手覆上他手背轻拍做安抚。 “我并未怪罪,只是话本之中的故事皆是缥缈虚构,莫要沉沦其中。” 江作尘的语气难得温柔,恰到好处的安抚让牧雪迅速平静下来。牧雪欣喜于江作尘并未训斥他,心中却迷茫且疑惑。 第15章 话本和现实明明那么相似,师尊怎么能说那是“缥缈虚构”的呢? 【作者有话说】 话本怎么能是假的呢!我的cp肯定也是真的!就算我是假的他们也是真的! 第8章 私欲劣根人皆有之 牧雪不能理解江作尘话中的意思,他仍旧执着于话本中的内容,但却因着师尊的威严未出声反驳。他只是抿起嘴唇,不再与江作尘搭话,继续认真地看向擂台上的比试了。 牧雪性子单纯,此番闹别扭的模样,即便他不愿显露太多,也依旧被江作尘看在了眼里。 江作尘顿了一下,将手收回。他微凉的掌心还残留着些许牧雪的温度,他将手握成拳又松开,最后,不经意地用指尖轻叩在扶手上几下。 两人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他们仿佛与台下的热闹欢呼隔绝。 半晌后,江作尘忽地轻叹了口气,出声道:“我并不反对你看那些话本,你能有自己的喜好是件好事。你若是喜欢那些,下次我便多带几本给你。” 江作尘的语气没有再和先前一样冰冷,反而更像是普通长辈的哄劝,话里话外皆是对牧雪的宠溺。 仿佛在说:不就是几本话本,有什么大不了的?看就看了,孩子喜欢就行。 当然,江作尘并不知道那话本中的内容,也不知牧雪早已把二人带入进去…… 牧雪听了江作尘的话微微瞪大了眼睛,面上的不快一瞬间消失不见,他欢喜地看向江作尘,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师尊此言当真?” “嗯。”江作尘点头应道。他方才敲着扶手的手指也就此停下,放松地搭在了扶手上。 牧雪喜上眉梢,他开心的原因并非江作尘要给他买新的话本。牧雪心想,如此看来,那话本上所说的必定是真的,大师兄一定藏在宗门内,而师尊一定和大师兄有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往。 他的思维跳跃得太快,江作尘分明没有说任何肯定的话,只是放任了他的行为,却被他彻底曲解。 牧雪更加期待后面的比试了。 台下的气氛愈加热烈,一名剑修登台之时,几名弟子竟是兴奋地吹起了口哨为他助威。 牧雪好奇看去,只见那名剑修虽然长相普通,可却气宇不凡,一双傲气的眼神看向对手,手中的长剑被他挽起了剑花。如此气质,又这么受欢迎,定不是个普通人。 牧雪一下子打起精神来,他立刻猜测那剑修便是隐藏在外门弟子中的大师兄。若是大师兄想要隐藏自己,幻化出一张普通的面容自然是最安全的,但只要出招,便会暴露身份。 在观众的起哄声中,比试开始。那剑修没有放水让步的意思,第一时间攻向对手,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他出剑极快,虽然修为境界不高,却下手狠厉且直接,每一剑都攻向对手要害。对手毫无还手机会,只能拼尽全力抵挡,被逼得连连后退。 牧雪看愣了,今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的对决。他握紧了拳头,心跳加速,屏住呼吸观察着这场对决。 此人若真的是大师兄,那这场对决,将分外精彩。与此同时,大师兄的出现,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甚至会改变师尊,改变他自己…… 牧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比擂台上的人还要紧张。他呼吸急促,可比起兴奋,似乎有另一种情绪攥紧了他的心脏。牧雪感到胸口有被拉扯的疼痛,他不解为何自己如此慌张,甚至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看向江作尘,想知道江作尘对此人会作何反应,是否会和那话本中描述的一样,对此人一见倾心? 当他看到江作尘的表情时,忽地一愣,心跳甚至在一瞬间停滞,随后彻底冷静下来。 江作尘的表情和“一见倾心”毫不沾边,甚至眉头紧蹙,凤眸之中满是怒意。 牧雪转而看向擂台上,在那几乎压制性的出招之中,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顿时一惊。 那剑修不仅仅将剑指向了对手的要害,更是毫不留情,亦未收招,仿佛进行着的不是与同门间的比试,而是与仇人的生死决斗,必须置对方于死地。若不是他的对手竭尽全力阻挡,那长剑早已刺穿了胸膛。 而那剑修的面上带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笑,那是肆虐过后发自心底的欢愉,亦是对渺小对手的蔑视。 剑锋凌厉,不得不承认,那剑修的剑法在外门弟子中的确优秀,但执剑所指,却是自己的同门。 忽地,那剑修的对手被一记重击逼退,身形不稳,顿时跌坐在地。他已经猜测到自己的下场,在步步逼迫下,他恐惧得浑身发颤,甚至不能第一时间站起,重新抵御攻击。 而那剑修见时机已到,面上笑容更加放肆,将长剑对准他的丹田,蓄力而下! 此招一出,他就算不死,也会被断送修真生涯。 就在此时,江作尘忽地站起,右手轻抬,一道冰冷的灵力猛地射出,击中了那名剑修的手腕。 剧烈的疼痛让剑修悲鸣一声,放开了手中长剑,后退两步。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顺着灵力袭来的方向望去,却见江作尘不知何时落在了擂台之上,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江、江峰主……!” 剑修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引起江作尘的注意,他还以为江作尘不会在意外门弟子的作为,这样他就能在万众瞩目中证明自己的力量——哪怕是用欺凌弱小的方式。 第16章 “企图残害同门,思过一年,一年内禁止踏出思过崖。”江作尘负手而立,一瞥慌乱的剑修,凛若冰霜,极具威严。 剑修瞪大了眼,试图替自己辩驳,慌乱道:“我没有!我只是和他比试!我没有要害他……”可他话音未落,一股可怖的威压之力向他袭来,那是他无法抵抗的分神后期的灵力威压,叫他当场双膝跪地、双手撑住地面,畏惧之下冷汗吟吟,说不出话来。 “拒不认罪,罪加一等,两年。”江作尘目光更寒,俯视着早已不复方才威风的剑修,转而又将视线移到方才起哄的观众身上,“方才怂恿起哄之人同罪,罚半年。”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无声,再无人敢辩驳一句。 牧雪在台上看着,惊讶万分,但看向江作尘的眼神里更多一份崇拜。 江作尘行事冰冷凌厉,可目的却是阻止一场恶劣的同门欺凌,那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模样,怎能让人不敬畏又崇拜?牧雪看过许许多多的话本,那些话本中高冷的仙尊,皆是江作尘这般模样。 对,就是这样的仙尊,对待他人极其淡漠,可爱上某个人时却热烈又执着! 牧雪越想越兴奋,可他忽地又想到,正是江作尘这样爱憎分明之人,若是将某人弃之不顾,定也是极其冰冷无情的。这样的认知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牧雪头上,让牧雪心底冰凉一片。 如果江作尘真的将自己视为替身,等大师兄回归了,那么自己呢? 是否会和话本中、和梦中一样,被江作尘弃之不顾,彻底成为弃子? 难道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局外之人? 牧雪后知后觉自己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如今想起,竟感觉手脚冰冷,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方才的慌张与恐惧是因此而来…… 他不想江作尘对他那样…… “牧雪?” 清冷却带有担忧的声音自牧雪头顶响起,喊得牧雪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去,只见江作尘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高大的身形将自己完全笼罩,遮掩了擂台上的景象。 牧雪与江作尘视线相对,发现江作尘的神情中略显担忧,不由得一愣。 “怎么了?”江作尘见他这般反应,不由得皱起眉头。 江作尘对他这么温柔,可他不知还能享受多久? “我……”牧雪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难以停下,思绪如同搅乱在一起的线团,让他有些头晕。 这样想着,牧雪的脸色更差了。 江作尘感受到牧雪身上的灵力波动,立刻将大掌覆上他的后背,一股清冽的灵力如同天泉水一般注入牧雪经脉之中。 “集中精神。”江作尘微微俯身,在牧雪耳畔轻声道。他将外界的景象遮掩,自然也能遮住牧雪的身形,将其他人大量的目光挡在自己的后背上。好在,台下的人大多关注着被带走的剑修,并未注意台上的异常。 江作尘身上散发出的梅花冷香叫牧雪回过神来,听从他的话深吸一口气,顺着江作尘的灵力,使得自己的灵力游走全身,集中精神,静下心来。 “私欲劣根人皆有之,若无法掌控收敛,便会酿成大祸。同门相残事态恶劣,肇事之人自会在思过崖闭门思过,受到应有的惩罚。”江作尘一边帮助牧雪梳理灵力,一边缓缓说着好似教导弟子一般的话语。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无需多想,此类事件在岁寒宗并不常见,你必不会遇上……” 牧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江作尘如此担忧,是认为方才的意外影响了自己。 牧雪没经历过这么复杂的事情,也感觉到了些许惊讶,他从来没想过同门间也会自相残杀……但这份惊讶已经被话本中的内容所遮掩,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牧雪没想到,江作尘竟然会担心他因此担惊受怕。 “师尊,我没事的。”牧雪冷静下来后,垂着头轻声说道:“我只是一时有些惊讶。” 他对于自己的猜想只字不提,顺着江作尘的话回应道。 他需要一些时间理清一切,包括自己真实的想法。 到底是期待着大师兄出场的剧情?还是下意识害怕着这一切? 江作尘看着牧雪回避的目光,下意识将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那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不该蒙上一丝尘埃。 他并不在意同门间如何相残,也不在乎对决的公平与规矩与否,他只在乎这些事情是否入得了牧雪的眼。 他不是什么浩气凛然之人,反倒像是他自己所描述的那样——私欲劣根人皆有之,他亦不例外。 第9章 至少这一刻 方才的意外成了宗门大比的插曲。 待那些寻事滋事的人被带走后,广场上又恢复了热闹。 可牧雪的心思却久久不能平静。虽然他表面上已与往日无异,可脑海中不停翻涌的念头却未停歇。牧雪不得不将视线转移,不再关注剑修之间的比试,而是移到了丹修和符修的擂台上。 可丹修之间的比试实在是太过无聊。两个炼丹炉放在擂台上,两个丹修分别坐在炼丹炉旁施以灵力,一坐就是半个时辰。等那丹药炼成,也不过是交由他人鉴定后分出胜负,实在平淡无奇。牧雪看着看着便走了神,又开始想大师兄和师尊的问题,他只好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又眺望去看另一头符修的比试。 第17章 可符修的擂台距离较远,他本就难以看清。符修之间的对决又是光芒四射、烟雾缭绕,牧雪几乎要被那五彩斑斓的光线闪瞎了眼,最终还是移回了视线。 牧雪轻叹了口气,心想着果然剑才是最浪漫的武器。 江作尘听到牧雪叹气,本就关注着牧雪情绪的他顿时转过头来。他看到牧雪的表情有些愁苦,一副不知该把注意力放在何处的模样,抿了抿唇,忽地开口道:“那些人被送去了思过崖。你可知思过崖是什么地方?” 时机恰好的问题吸引了牧雪的注意。牧雪虽然思维跳跃,但考虑问题仍是单纯,此问一出,牧雪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思过崖”所吸引,顿时忘了去想其他东西。 “思过崖?我还未曾去看过,只是听说岁寒宗内有这么个地方。”牧雪看向江作尘,忽地好奇起来。 “顾名思义,那是一处供人思过悔过的悬崖。岁寒宗不设执法堂,但受到惩罚的弟子都会被送到那个地方接受教育。”江作尘讲述的时候语气缓慢,说到重点时还故意停留,勾起牧雪的好奇心,将牧雪的思绪彻底拉到了自己身上。 牧雪眼眸微微睁大,越发好奇这个神秘的地方,早已将话本的内容抛到了脑后,脸色也恢复正常。 江作尘见他如此反应,也微微放松了些,甚至带有一丝得志的愉悦,嘴角扬起一个难以觉察的弧度。 “听上去像是个能让人捡到神秘秘籍、提升功力的地方。”牧雪摸了摸下巴,联想到了过往看的一些热血话本。 “……”江作尘听言沉默了片刻,手指敲击扶手两下,继续说道:“并非如你所想。前去思过的弟子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还需要完成规定的任务。” “我明白了,就像师尊会罚我抄书一样。”牧雪了然地点了点头。 “嗯。”江作尘轻声应道。可他并未告诉牧雪,思过崖中的惩罚远比抄书要重。为了让他们认清自己的过错,思过崖所采取的是近乎残酷的惩罚。思过崖中血气弥漫,罪行越重的弟子,越难再次踏出思过崖…… “呵呵。”应律听了师徒二人的谈话,不由得轻笑出声,“师弟把小师侄保护得太好了。入门这么久,竟然连思过崖也没去看过?” “牧雪向来听话,我为何要无故责罚他去那。”江作尘淡淡回应,或许是因为应律忽然插入两人对话的缘故,他的语气中竟是带了些许不快。 “可是,小师侄平日也不常出现在别处,好像连咱们松月峰也不曾来过呢。”应律笑意盈盈看向牧雪说道。 牧雪有些惭愧,不只是思过崖,他自从入门后便一心练剑读书,鲜少离开凌寒峰,甚至连山门朝哪开都分不清楚。他也自知自己实力不足,生怕给师尊惹了麻烦,况且师尊也不允许他到处乱跑——虽然他跑到山下学堂,师尊也并未训斥。 “多谢宗主关心,但我每日练剑读书,少有闲暇能去其他地方的。”牧雪温和有礼地对应律说道。 “岁寒宗的藏书阁就在松月峰上哦。小师侄若是感兴趣,可以常来看看的。”应律好似十分满意牧雪这般乖巧的模样,笑意更甚。 听到藏书阁,牧雪的眼睛亮了亮,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可江作尘却皱起了眉。 “他喜欢看什么,我自会替他带回来。”江作尘冷声说道,“松月峰上养了群狐狸,恐是会伤了人。” “狐狸?松月峰上竟然还会养灵宠吗?”牧雪听闻更是感兴趣。 “……”江作尘忽地沉默,薄唇轻抿。 “哈哈,师弟这话说的,还怕我们松月峰弟子欺负了小师侄不成?”应律忽地展开扇面,掩唇而笑,“师弟啊,这养孩子呢,要让孩子有自我选择的空间。万一牧雪有想看却不敢告诉你的书可怎么办?咱们这些做师父的,总是不能教得面面俱到的,有些事得让孩子自己去学。” 这话倒是戳在了牧雪心窝子里。 若是真像宗主所说那样,藏书阁里会不会有《问情折剑录》的后续卷呀? 江作尘的表情更加不耐,那冰冷几乎要化作实质性的冰雪覆盖在脚边。 但应律到底是他的宗主兼师兄,否则此时江作尘已经拔出自己的断尘剑了。 “呵,你就是这么放养徒弟的?”沉默了一天的何不医忽地开口,他的声音格外沙哑,如同锯桌腿一般难听,让人怀疑是不是被自己的丹药毒成了这样,“你徒弟把幽竹峰的一亩药田烧了这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哎呀呀,不就是一亩药田嘛。”应律折扇轻摇,笑弯了眼,“多少灵石,师兄赔你就是了。” “呵呵,你最好能赔……” 牧雪听着他们师兄弟三人斗嘴,竟是感觉有些特别。 原来师尊和他的师兄们相处起来是这般模样,吵起嘴来,和普通的师兄弟并无不同。 如此想来,师尊在师门中竟是排名最小的师弟,可看上去却是最成熟稳重又靠谱的那一人。 牧雪对江作尘的敬意更深了几分。 江作尘不再参与那两人的争吵,沉默着抿了一口茶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就在几人交谈过后,台下忽地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铜铃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哦?看来已经分出最终的胜负了。”应律说着,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注视着台下的比试结果。 第18章 外门弟子的比试结果出来,根据所修武学分别选出前十的弟子,共计三十人进行嘉奖。而这三十人,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有机会进入宗门秘境,获得更多修炼机缘。 脱颖而出的外门弟子满脸兴奋与喜悦,可站在台上的牧雪却是心情复杂。 直到最后,大师兄也没能出现,哪怕是夺得了魁首的弟子,也并非他。 牧雪有些失望,却又庆幸。失望于现实没能和话本中描述的那样,却也庆幸于大师兄没有真的出现抢走师尊的关注。 难道真的像师尊说的那样,话本中的情节,都是虚无缥缈的吗? 就在牧雪开始怀疑话本的真实性的时候,台下忽地又响起的铜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原来内门弟子的比试即将开始。 牧雪的心情顿时又变得雀跃起来,他在心里开导自己,登台与他人比试亦是他期待已久的事,不如先把大师兄的事情放在一边,先去享受自己应当经历的事情。 与此同时,江作尘站起身,将他微凉手掌搭在牧雪的肩头。 此举无疑是一味定心丸,微凉却熟悉的气息让牧雪彻底心安。 牧雪抬起头,正对上江作尘柔和下来的目光。 至少这一刻,师尊是看向自己的。 “去吧。” “嗯!” 第10章 楚芳菲 牧雪自台上一跃而下落入人群之中,白色绣梅的衣摆飞舞,带着淡淡的梅香,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而江作尘就站在台上望着他的背影,迟迟未收回目光。 澹无为见状立刻上前,站到牧雪身边,一双阴郁的眼朝周围一瞪,吓退了许多想要上前搭话的弟子。 开玩笑,若是再让牧雪出什么意外,被送去思过崖的就是他了。 “二师兄。”牧雪朝着澹无为露出笑脸。二人的表情对比实在鲜明,让周围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走吧,去抽签看看对手是谁。”澹无为看着那笑脸有些无奈,带着牧雪往抽签地点走去。 内门弟子人数并不算多,可牧雪和澹无为两人落入其中竟立刻被其他两峰弟子包围。 松月峰弟子穿着苍绿的弟子服,金边闪烁。幽竹峰的弟子服又绿的发黑,就像何不医的脸色一样。牧雪和澹无为成了郁郁葱葱森林里的两片白雪,极为格格不入。 “二师兄,咱们凌寒峰人也太少了。”牧雪看了看四周,小声地对澹无为说道,“师尊不收徒,你什么时候收个徒弟呀?我听说宗主的首徒都收了六个徒弟了,比师尊收的还多。” “……如今灵力稀缺,能者稀缺,愿意练剑吃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澹无为无奈地解释着,“况且,带徒弟哪有那么简单……” 澹无为又在心里补了一句,收徒弟这么麻烦的事情让三师弟和四师妹来就行了,他可是一点都不想收。 到时候收个徒弟再像话本中那样,来个什么禁断之恋,他可受不住…… 不对,他的思维怎么向小师弟靠拢了啊! 澹无为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叹了口气,率先去抽了签。 牧雪歪了歪头,不解澹无为为何变了脸色,但也紧随其后。 根据修为境界,每个人会抽到对应的一名对手。牧雪看着公布的对手名单,对手的名字是牧雪从未听过的,这让他更是期待。 “第一轮比试。第一组。凌寒峰,金丹后期,牧雪。松月峰,金丹后期,楚芳菲。第二组……” 铜铃声再次响起,这次主持的弟子念出了第一轮比试的名单,牧雪恰在其中。 在万众瞩目之下,牧雪登上擂台。 正巧有微风吹拂而过,青丝飞扬,衣袂翻飞。一双澄澈且明亮的眼睛,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牧雪期待着自己的对手是何人之时,一名身形灵巧的少女自台下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到了擂台之上。她身着苍绿色的裙装,发髻下垂着俏皮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显得格外活泼可人。 “到本姑娘出场的时候啦!” 这位便是牧雪的对手,来自松月峰的楚芳菲了。 楚芳菲将牧雪打量了一番,俏皮一笑道:“原来你就是牧雪,果真和他们说的一样俊俏,快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楚姑娘谬赞了。”听得直白的夸赞,牧雪有些羞涩地朝人一揖。随后,牧雪抬手招出成雪剑,随手挽了个剑花,横于身前。 “哟吼,很有气势哦!”楚芳菲见状亦是兴奋,只见她抽出一张绘着符文的符纸,又变戏法一般将其变成了四张,攥于指间。 牧雪还从未见过符修的武学,顿时眼前一亮。 “姑娘先请。”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只见楚芳菲将灵力注入符纸,四张符纸顿时被疾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的周身被也疾风萦绕。 “风来!”随着楚芳菲一声呼唤,她猛地抬臂一甩,四张符纸夹着狂风肆虐袭来。 牧雪不知退却,反迎风而上。手中的长剑瞄准四枚符纸,挟着凛冽的剑气迅速击向符纸。他的剑极快,随着几声嗡鸣,将四张符纸挥开,又硬生生斩断了迎面而来的狂风攻击。四张符纸失了活力,落在了牧雪身后。 牧雪嘴角微扬,乘势而上,直击向楚芳菲。 第19章 “不错呀!”楚芳菲瞳孔骤缩,却不慌不忙抽出新的符纸,疾风再起萦绕于她周身,成了一堵风墙。 牧雪招式未收,剑风呼啸而去,劈砍在风墙之上,发出一声惊鸣。牧雪没想到,那高速盘旋的灵力构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是那般坚硬。 楚芳菲见状得意一笑,正打算继续出招。但牧雪反应更快,劈砍的动作瞬间变为点刺,剑尖顺着灵力的流动猛地一刺! 风墙应声而破! 符纸像是变为了废纸一般,随意飘扬,落在了楚芳菲脚下。 “厉害呀!”楚芳菲的动作也是极快,趁着距离拉近,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纸,迅猛地朝着牧雪击去。 牧雪偏头一闪,向后撤步。那符纸竟是带了厉风顺着他面颊擦过,割断了一缕细发。 台下见此惊呼一声,随后又为两人一来一往的战事吹起口哨来。 “哎呀,抱歉抱歉。”楚芳菲有些愧疚,但手中的攻势却未停歇。又是一枚符纸,急切地袭向牧雪脚下。 牧雪足尖一点,步伐轻盈一跃而起,任凭符纸带着风在他脚下爆裂开来,剑锋再度直指楚芳菲攻去。这次,他的攻势不再急迫,反倒是以灵力幻化出三道剑影,剑影比剑刃更寒,与成雪剑一起呼啸而去! 楚芳菲惊呼一声,这次她的动作有些慌乱,竟是从怀里一口气掏出了十张符纸用于抵挡!十张符纸在她面前排列成风墙,企图将剑影抵挡。 两股力量相碰撞,冰冷的寒气和疾风一同炸裂开来,一股冷风吹下擂台,使得观众们都打了个寒战。 两人同时后退数步,整势以待。 牧雪看着落在地上的十余枚符纸,有些诧异:“你一共带了多少张符?” “哼哼,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张啦!”楚芳菲擦了擦汗水,极其得意地说道。随后,她又掏出了一张颇为独特的符纸,上面的符文相互缠绕着,格外复杂。 楚芳菲握紧符纸,忽地蹲下身去,猛地朝地上一拍! “阵起!” 牧雪疑惑之间,低头一看。发现擂台地面上早已被楚芳菲的风刮出数道痕迹,竟是组成了阵法的模样。而那些废弃的符纸又极其“恰好”地落在几处阵眼之上,如今正微微发着光芒。 牧雪心道不妙,却也再来不及反应。阵法迸发出刺眼的光亮,而牧雪正被困在阵法中央。台上忽地狂风大作,如同苍龙卷尾一般将牧雪裹挟在其中,竟与外界相隔绝。狂风呼啸,砂石都被他磨碎崩裂,若是人的肉身触碰,定会重伤。可偏偏那狂风龙卷竟然还在不断缩小,逼近了牧雪。 狂风外的楚芳菲仍然蹲在地上,手按在阵眼符纸之上,持续输送着灵力。但撑起这个法阵,对于先前消耗了太多灵力的楚芳菲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了。她额头上汗水滴落,身形也有些摇晃,但手却纹丝不动,将胜负堵在了这最后的法阵上。 “哼哼,怎么样,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台下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战局再度反转。 就连台上的江作尘,注视着擂台的灼灼目光,也带上了些许急切。但他依旧面不改色,好似笃定着牧雪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 牧雪站在不断缩小的狂风中央,深吸一口气,快速冷静了下来。他尝试着抬指汇聚剑气,射向狂风。但那狂风太快,剑气碰撞而上,便迅速破裂,全然无效。 牧雪微眯起眼,观察着每一缕狂风与灵力的波动,忽地一笑。 怪不得师尊说松月峰上养了很多狐狸,这蓄谋已久的风阵便是证据。但是—— “看似强劲而密不透风,但只要顺着流动规律寻找,即便是狂风,也能割断。”牧雪语气缓缓,依旧温和,全然不似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样子。 “咦?”楚芳菲抬起头疑惑看去,心中忽地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风外的人忽地听到内里传来几声剑鸣,那是剑锋割破空气而发出的嗡鸣声。剑鸣簌簌不止,光是听声音,便知牧雪出剑速度之快,竟是要与狂风相竞。 忽地,剑鸣声止,而风声不歇。 就当众人以为牧雪失败了的时候,狂风之中忽地发出一阵爆破之声!炸裂声响起,接二连三,竟是遍布整个狂风龙卷! 随着最后一声巨响,风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瞬间停滞,随后伴随着一股寒气,彻底炸裂开来! 寒风呼啸席卷至台下,吹得观众裹紧了衣袍,发出几声惊叫。寒风所至之处,让观众们的眼睫上都挂了霜寒,叫人睁不开眼睛。过了半晌,遍地结霜,风平浪静之时,众人才敢抬起头来。 只见牧雪毫发无损地站在擂台中央,手中长剑随意地负于身后,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而楚芳菲跌坐在地上,瞪大了眼愣愣地看着牧雪,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遇事不惊,观察细致,剑法卓然。江师弟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台上的应律看着台下的比试,不由得赞叹道。 “嗯。” 这次,江作尘倒是点点头,给了他肯定的回应。 他的目光比方才更加灼热,自始至终不曾在牧雪身上移开。他的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自豪,也有隐藏在深处的、黏着的爱意。 牧雪将剑收回,快步走到楚芳菲面前,向她伸出了手。但他没有直接让楚芳菲去抓自己的手,而是将自己的小臂横在了楚芳菲面前,距离恰好。 第20章 他微微笑着,语气温和道:“快起来,地上凉。” 楚芳菲愣了愣,抓住牧雪的小臂,借着他的力量站了起来。她红着脸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嘻嘻一笑道: “哎呀……多谢。是我败了,还是你的剑法更胜一筹。” “方才的风阵的确难缠,你也是个好对手。” “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楚芳菲难得显露出一点小女生的忸怩,手指扯着自己的发尾绕了好几圈。她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忽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顿时身体向后跌去。 “当心!”牧雪一声提醒,连忙伸手扶住了她,也只是用手臂顶在她背上,手不曾接触过她分毫,“灵力使用过度,且慢些。” “呀!没关系,我休息一下!”楚芳菲更是羞涩,自己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这般疲态。她连忙站稳了身体,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随手倒出两颗塞进嘴里,便盘膝坐在地上,集中精神打坐恢复灵力。 牧雪收回手,看着楚芳菲面色逐渐变好,也松了口气。 楚芳菲性格要强,方才那风阵定是倾尽了灵力,想与他一战。牧雪怕出事情,便又寻来一旁幽竹峰丹修弟子,替楚芳菲看看身体情况,好在并无大碍。几人忙活一阵,才让楚芳菲彻底恢复了体力。 牧雪忙碌之中,并未注意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忽地变了味道。 那是一道抑制着强烈情感的目光,隐约可见其中戾气与占有欲。若是循着目光看去,能够对上一双好似凶兽般要将人吞噬殆尽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这周加更。 楚姑娘是助攻! 第11章 家雀与笼 台上的江作尘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一跃而下,站到牧雪身边。可他似乎忽地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抿着唇注视着台下的情况。 楚芳菲恢复了灵力,便跟着牧雪一同下去休息。 牧雪本想回到江作尘旁边,却不承想他刚一下来,便有好几个内门或外门弟子凑过来同他搭话。 “你方才那一招太厉害了!能不能和我比试比试!” “牧师弟这是我的传讯符,请你收好!” “牧师兄请你记住我!我叫……” 牧雪看着这些人,顿感慌乱。他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更不擅长拒绝他人,对自己的受欢迎程度也并无正确认知,只能微微后退,摆着手拒绝。 “喂!你们都当本姑娘不在是不是!”楚芳菲忽地怒喊一声,激得众人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她见此,双手叉腰,恼怒着继续说道:“我们在这休息呢,你们大吵大闹是想做什么?没看到牧雪不愿意吗!” “楚姑娘……” 牧雪不想惹起争端,他无奈却感激地看向楚芳菲。 可出乎牧雪意料的,众人见楚芳菲这么强势,竟然默不作声,甚至悄悄散去。只有几人遗憾地和牧雪道别,说下次再见,随后才离开。 牧雪眨了眨眼,竟然没有发生他所想的争执。 楚芳菲叹了口气,转而看向牧雪,用一种教育的语气说道:“你呀,就是太随和。若是你方才像是擂台上拿剑那般有气势,他们早就被你赶跑了!”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牧雪听言有些惭愧,他深知自己不擅长人情世故,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楚芳菲相比,竟是落了这么大一截。 楚芳菲见他有些呆愣的模样,不禁笑了出声。她没想到,传说中的江作尘爱徒,竟是这有着这么可爱呆愣的一面。于是她耸了耸肩,又说道:“他们心里清楚得很,知道你不愿意搭理他们,但还是抱有期待,等你看上一眼。你看,只要稍微一凶,就全都散开咯。也不过如此而已。” 牧雪看向楚芳菲的眼神带着感激和崇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楚芳菲对上牧雪的眼神,顿感羞涩,却也有些得意。她摆了摆手,挺直了腰板说道:“没关系,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本姑娘帮你摆平了就是!毕竟打过一场,咱俩以后也算是朋友了!”朋友…… 牧雪默念着这个词语半晌,面上渐渐浮现出兴奋来。他入门这么久,除了师尊和师兄师姐外,还不曾结识他人,更别说是朋友了。如今,楚芳菲愿意做他的朋友,他自然也是乐意的。 牧雪展露笑意,眉眼弯弯,点了点头道:“好呀,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呢。” 楚芳菲看着牧雪干净的笑容,好像明白为何牧雪这么受欢迎了。 “那你可以随时来松月峰找我玩,松月峰上好玩的可多了。” “我听说,藏书阁就在松月峰上?” “对!你喜欢看书?我也喜欢!藏书阁里什么都有!无论是武功秘籍,还是市井话本,都能在那儿找到!” 聊到这,俩人都明显精神了不少,一副找到了知音好友的模样。 只是俩人聊的并非诗词歌赋,而是市井话本。 得知牧雪喜欢看话本,楚芳菲很是意外。她说那藏书阁里的话本虽然来自民间,但都太正直死板。她还说自己私藏着些更劲爆的内容,改天拿出来给牧雪分享。 两人越聊越投机,直到澹无为走过来,才停下话题。 “二师兄,比试结束了?结果如何?”牧雪看向满脸疲惫的澹无为问道。 “哎……我的对手是个丹修,我等着他炼丹练了一炷香,我攻他守又过了一炷香,这才算我赢,但我却感觉过了半辈子那么长。剑修和丹修对决,这是谁想出来的比试方法啊?”澹无为捂着脑袋摇了摇头。 第21章 听到这话,牧雪和楚芳菲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澹无为这才注意到师弟身边的楚芳菲,不由得好奇问道:“这位是……” “哦,她叫楚芳菲,是我刚才的对手,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朋友?朋友好啊,牧雪都能交到朋友了。我叫澹无为,是牧雪的二师兄。”澹无为的语气有些欣慰。 “澹师兄好呀。只是澹师兄,你这话说的,怎么像牧雪交不到朋友一样。”楚芳菲双手叉着腰,有些不满。 “抱歉抱歉。牧雪平日太内向安静,很少与同龄人打交道。”澹无为无奈笑笑,“今后牧雪就请楚姑娘多多照顾了。” “二师兄……” “哎!澹师兄这是哪里的话,本姑娘一贯仗义,定不会让好朋友吃亏的!”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内门弟子的比试结束,楚芳菲才被师门中人唤走。 少女离开前,朝着牧雪俏皮地眨了眨眼,提醒他莫要忘记去松月峰找她玩。牧雪笑着应下。 广场之上瞬间变得冷清下来。内门弟子的比试的确让不少人低阶弟子有所参悟,甚至就地打坐,提升起修为来。其他人则是纷纷散开,谈论间皆是回味着今日的擂台。 牧雪和澹无为亦是向着凌寒峰的方向走去,只见江作尘早已站在广场边上,似乎等待着他们二人。 “表现的不错。”江作尘的声音依旧冰冷,可却不难感受到其中真挚的夸赞。 澹无为很有自知之明,这声夸赞绝对不是给自己的。 “都是师尊教得好。”牧雪眉眼含笑,站到了江作尘身边,仰着头接受着江作尘的夸奖。 江作尘见他乖巧模样,自然忍不住地伸手去,虚覆在他发顶上。牧雪的长发因着比试略有凌乱,江作尘刻意放了灵力出来,冰凉的灵力没有贴得太近,却在江作尘一拂手的功夫,将牧雪的长发整理得整齐。 随后,他微凉的手心才抚摸上牧雪的发顶,轻轻地顺了两下。 像是在摸乖雀儿的羽毛。 牧雪微眯着眼,享受着江作尘的爱抚,也像极了往人手心里拱的小家雀。 澹无为看不下去,移开了视线,甚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作尘却在这时抬起头,看向了澹无为,开口道:“你也做得不错。” 澹无为一愣,感到受宠若惊,他没想到江作尘还能想到自己,连忙俯首应道:“多谢师尊。” “嗯,你先回去吧。” “……是。” 合着话里话外是在赶人呢。 澹无为不敢多留,脚底抹油,御气跑路了。 江作尘这才伸出手去,揽住牧雪肩头,略显亲昵,却又并没有靠得太近。牧雪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便随着江作尘向着凌寒峰的方向慢慢走去。 不少弟子望着两人的背影,他们今天一天都没能跟牧雪搭上话,略觉可惜,恨不得多看几眼那张昳丽的面容弥补遗憾。 可江作尘好似感受到了那些视线一般,用身体挡住了牧雪,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怀中。宽大的衣袍宛如鸟笼上的笼布,将内里的风光遮掩得严严实实。 “与人比试,感觉如何?”江作尘出声问道。 “符修的功法果真奇特,我学到了不少。师尊教我的一身技艺能施展出来,亦是让人欣喜。”牧雪说着,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欢愉,甚至语速加快,忍不住向江作尘分享更多,“而且,我还结识了朋友。松月峰的楚芳菲,真是个十分独特的姑娘。” 牧雪说罢,抬头看向江作尘,似乎期待着他的反应。 江作尘低头与他相视,仿佛看到了小家雀站在鸟笼晒杠上,正叽叽喳喳朝他撒娇,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嗯,亦是件喜事。”江作尘认真倾听着牧雪的诉说,适时地回答着。 牧雪因着江作尘的反应更加喜悦,笑容洋溢在脸上。 两个人走在山路上,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孩子自学堂归来,向父亲或母亲讲述着一天的趣事。 若不是江作尘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倒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 人们看向牧雪目光从未停止过,江作尘虽然已有防范,却不能将牧雪完全掌控在手中。 没有被锁在笼子里的鸟儿早晚会飞出去,而他,也不敢把笼子锁死,那会让鸟儿心生恐惧与厌恶。 好在,松月峰弟子的情况,江作尘心中还算有数。那楚芳菲是个单纯开朗的孩子,若只是与牧雪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但江作尘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天看到牧雪与楚芳菲接触时,眼中的妒意与敌意几乎能化作实质,比冰棱更尖锐刺骨。 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远比师尊与徒弟,更加亲密。 “师尊?” 少年清脆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一瞬之间,击碎了江作尘臆想中的尖锐寒冰。 “嗯?”江作尘收回思绪,尽力放缓了语气,袖中的拳头也悄然松开。 牧雪轻轻扯了扯江作尘的衣袖,将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等江作尘低下头看过来,才轻声说道:“师尊是不是也想与人比试剑法了?我可以陪师尊练剑的,虽然我不是什么厉害的对手。” 即使江作尘隐藏得再好,如同小动物般的牧雪还是发觉了江作尘的情绪不对。但他却单纯地以为江作尘只是手痒了,想练剑了。毕竟他们剑修都是这样的。 第22章 江作尘顿了顿,半晌才将手掌又覆上牧雪头顶,没有多言。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柔软,似是只为眼前一人展现。 过了半晌,江作尘才说道:“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两人言谈之间,已经到了牧雪院子门口。牧雪愣着摸了摸方才江作尘抚摸过的地方,莞尔一笑,与江作尘道别之后,转身钻进了院落。 衣摆随着他的步伐飞扬,发出微微的声响,像是翅膀开合发出的振翅声响。 江作尘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周身不再留有雀儿的温度,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霸总金丝雀(修真版) 第12章 而是脑子真的不正常! 牧雪回了住处,也感到万分疲惫。 方才与楚芳菲的对决他虽然获胜,可破风阵时他亦消耗了太多灵力。他只得将灵石放在周围,打坐吸收其中灵气。灵气游走间,他也从争斗的兴奋中脱出,渐渐地回归于平静。 灵石中灵气耗尽,牧雪缓缓睁开眼,将其扔至一旁,呼出一口气来。 屋内寂静一片,不复方才热闹,让牧雪难免又胡思乱想了起来。他每每闭眼,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江作尘的那幅珍藏画卷,以及画卷上与自己相像却不同的男人。他想着大师兄为何没有在宗门大比上出现,又想着自己居然不愿大师兄出现。 为什么自己会那般害怕大师兄的出现? 是害怕师尊冷漠了自己、离自己而去吗?好像是这样,却不仅仅是这样。 牧雪越想越不得其解,胸口间隐有钝痛。他下意识地抚摸上胸口,呼吸急促,越是思考,便越感到难受。 胸口处仿佛缺少了什么一般,空落落的,让他的思绪扑了个空。 牧雪发觉不对,连忙盘膝打坐,嘴里念着清心诀,让自己回归平静。等他再次睁开眼,便觉得自己胡思乱想是无用功,不如自己去寻找答案。 去书里,去话本里,或者是,去问问别人。 “对呀。”牧雪用右手轻敲左手手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想道:“楚芳菲也爱看话本,她又比我更懂人情世故,说不定,她知道答案。而且,她那里也许会有《问情折剑录》的第三卷呢。” 牧雪决定明日就去松月峰瞧瞧,如此一来,不仅能去寻真相,也能和新交的朋友增进感情,还能去看看不曾见过的松月峰是什么模样,简直一箭三雕! 牧雪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忽地有些兴奋,不再去思考自己那般心痛是为何原因,决定早早休息,省下精力,明日去松月峰。 翌日,牧雪一早便来到了松月峰下。 他提前与楚芳菲用传讯符联系过,但毕竟男女有别,他也不好直接去楚芳菲的住处寻人,于是两人便约好了在松月峰的藏书阁门口碰面。 牧雪循着山路往上走,发现这松月峰与凌寒峰相比,真是大相径庭。 松月峰的山道用石板铺成,道宽且平,两旁皆是翠绿且高耸的松树。不过几步,便可见楼阁台榭于松林之中,薄云白雾缥缈遮掩之下,宛若仙境。身着苍绿色长袍的弟子们出入其中,有说有笑,显得格外热闹。偶然间也能见得一两位幽竹峰或是外门弟子,更添几分色彩。 牧雪望着此景,沉浸其中,惊讶地看了许久。 许是江作尘喜静、师门人数又少的缘故,凌寒峰上一切从简,向来只有白雪与梅,哪里有此番光景。 正当牧雪四下张望时,有一名男弟子注意到了他。那弟子赶忙上前,挠了挠头,犹豫了许久才向牧雪搭话。 “你是凌寒峰的牧雪师叔吗?” 牧雪注意到了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此人应当是应律宗主的徒弟的徒弟,所以才会称自己为师叔。 牧雪柔柔一笑道:“是我。” 那弟子见他展露笑意,显然十分兴奋:“小师叔来松月峰是有什么事吗?我来帮你带路!” 牧雪思索了半晌。他牢记着师尊说的松月峰养了一群狐狸的事,可转念一想,此人虽然热情地令他无法招架,但也能看出他是好心。 于是,牧雪点点头答应道:“好呀。我要去藏书阁,正愁找不到路呢。” “好!小师叔往这边走!这松月峰上每一条路我都熟悉得很!” 有人带路自然是好事,不过多时便走到了藏书阁门口。若那弟子一路上没有喋喋不休地展示自己,就更好了。牧雪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简单地发出几个音节,表示自己在听。 到了目的地,那弟子依旧没有放弃与牧雪搭话,甚至掏出了自己的传讯符,想要与牧雪结识。 “小师叔下次来松月峰的时候,可以联系我,我还可以给你带路。”那弟子羞红了脸,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递上自己的传讯符。 牧雪面上的笑意已经有些僵硬,看到那传讯符更觉得尴尬,却不知该如何拒绝。 “不必了。他若是找不到路,自然会联系我。”少女清脆的声音自一旁传来,纤纤素手探出,抽走了那弟子的传讯符,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楚师叔!”那弟子吓了一大跳,后退数步,连忙俯首作揖。 “去忙你的,牧雪是我的客人,自然由我亲自招待。” “是!” 那弟子匆忙逃跑,面带不甘。 第23章 牧雪见状无奈地笑了笑,看向表情不悦的楚芳菲,替那弟子解释道:“他亦是好心,替我带路,不然我可就要在松林里迷路了。” “你啊,就差把‘不乐意’三个字写在脸上了,怎么就学不会拒绝他呢?”楚芳菲看向牧雪,叹了口气。 “可他也是好心……” “你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他是不是好心。况且,就算他是好心,惹了你不快,你就不能拒绝了吗?”楚芳菲语气坚定。她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自然看不下去这种场面。 牧雪挠了挠头,觉得楚芳菲说得十分有道理,便笑着附和:“好,我明白了。咱们别干站在这儿说话。” “走走走,本姑娘带你瞧瞧咱们岁寒宗的藏书阁!” 两人走入藏书阁,门口便有弟子为二人登记。登记的弟子向牧雪解释道,像他这样的内门弟子,藏书阁的一层和二层都对其开放,每月可以挑选五本书带回去学习。 两人应下,走入藏书阁内,边间数十个高耸书架,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简和书籍。 “挑你喜欢的就好。那些武学玉简注入灵力便可知其内容,然后带出去慢慢学习便好。你想看的话本都在二层,都是普通的纸质书册。”楚芳菲一边用手指着,一边向牧雪介绍道。 “好!” 牧雪见了这么多书,分外兴奋。听了楚芳菲的嘱咐后,便投入到了书的海洋之中。 他先是搜寻了一圈武学玉简,可那些武学大多普通,更适合筑基期甚至练气期的弟子。偶有几本与剑法相关的武学玉简,也是牧雪早已学过的,更何况那些玉简内容枯燥且编写粗糙,不如江作尘教得细致——那毕竟是“第一剑修”的教学,哪里是这些玉简能相比的。 牧雪决定放弃,想学剑,不如直接去找江作尘,何苦自己对照着玉简学习。 于是牧雪直奔第二层。 通往第二层的楼梯有些老旧,踩在上面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第二层似乎鲜少有弟子整理打扫,牧雪刚踏上去,便闻到了浓郁的纸浆味道。这味道对于其他修真者来说或许太过平凡,但对牧雪来说,却是最能让他兴奋的宝物。 可出乎牧雪预料的是,这里并寻不到《问情折剑录》的第三卷。这里的话本大多内容普通且枯燥,将近一半的书册里记录着修真界千百年来的历史,无论是妖族还是魔修,其上都有记载。 “师尊给我的话本,好像很少有描写魔修的内容……”牧雪囔囔着,从分类为魔界的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这本书格外厚重,书页较新,书封上写有《退魔史》三字,显而易见,这是一本讲述修真者与魔修争斗的史书。 “人魔大战,魔界惨败,就此退兵,绝不再犯……这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是我没看过的内容。这么重要的历史,为什么师尊给我的书里都不曾写过?”牧雪有些疑惑,却对这部分内容更加感兴趣,他决定把书拿回去仔细阅读一番。 除了《退魔史》外,牧雪还找了五本类似的书,方便他作为对比,判断内容的真实度。 选好后,他便回到了一楼,和楚芳菲汇合。 楚芳菲见到牧雪捧着厚厚一叠书分外惊讶:“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书?!那些武学玉简你居然一个都没选?” “唔……对我来说,这些更有用一些。”牧雪不好意思地说着,他颠了颠手里的书,抱稳了些。 “好吧……到那边去登记一下就好。半年内记得将书还回。” “这些书,我一个月就能看完。” “天啊!平时的修炼就够累了,我可没时间看这些书籍,你是怎么做到的!”楚芳菲惊讶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向牧雪那双真挚的眼睛,非常确信牧雪说的就是实话,没有一丝一毫夸张的成分。她又看了看那些厚重的书籍,发现尽是些史书,更是震惊。 这些书要是给她看,她看一辈子都看不完! 两人将书做了登记,走出藏书阁,打算寻一个安静地方坐着说话。一路上,牧雪也给楚芳菲讲起了自己喜欢看书的缘故。 “我只有十二岁之后的记忆。”牧雪一边把书收到了储物戒中,一边说道。 “诶?!为什么?!”楚芳菲颇为惊讶,“虽然我记忆力也不好,但是六七岁时发生的事情,我还是记得住的!” “唔,我天生失智、意识混沌,父母寻的大夫说我无药可医。是师尊突然出现,点醒了我,将我带到岁寒宗。就连我的名字,也是师尊给我起的。” “抱、抱歉,我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楚芳菲连忙道歉。 牧雪却温和一笑,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毕竟我没有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和师尊度过的第一天,也是我人生的第一天。所以,我并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能通过书籍和话本来了解。对我来说,这些书并不会枯燥无味,反而十分有趣。” 楚芳菲听了更是震惊,没想到牧雪竟然有这样的过去。 而且,原来牧雪不只是思维古怪,而是脑子真的不正常! 等等,她怎么可以这么想,真是失礼! “原来还有这种事。那,江峰主为何会收你为徒?”楚芳菲好奇地继续问道。 此话一出,牧雪竟是沉默了半晌,眉头都微微蹙起,看得楚芳菲胆战心惊。可牧雪沉默,并非因为不悦,而是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24章 先前的几十年,牧雪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而前些日子,他推理得出结论:江作尘收自己为徒,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已死的大师兄。 “关于此事,我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作者有话说】 脑子有坑(物理) 第13章 他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两人寻了一处小亭落座。 小亭被松树环绕,微凉的风吹过带着树林清新的香气,却又不是凌寒峰那般冰冷。 楚芳菲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茶具,竟是又用一道火符点了火,现场烹起了茶来。她又掏出几颗红枣和核桃,放在小炉旁烤了起来。 “说吧,想问什么都可以,我知无不言!”楚芳菲说罢,见茶壶中水开,便为牧雪斟了一杯茶水,又将一叠糖块推了过去,“加点糖更好喝哦。” 牧雪拒绝了加糖的建议,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发现楚芳菲准备的是带有甜味的花茶——这倒是符合楚芳菲留给人的印象。 “是这样的……”牧雪停顿了半晌,他不敢直接将师尊和自己的事情说出口,毕竟是师门秘辛,不可让他人知晓。于是牧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说法:“我最近看了个话本,对其中一些情节不太理解。你也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感情,是我不擅长的东西。” “原来如此,自己看书学习难免磕磕绊绊。你给我讲讲,我给你说道说道。”楚芳菲坐直了身体,一边掰着核桃,一边抿着茶水,不像是要给牧雪讲课的样子,更像是想听牧雪讲故事。 “情节是这样的,有一名仙尊收了名徒弟。结果有一天,徒弟在仙尊的房内发现了一幅肖像画,画中的人和他长得十分相像。”牧雪将故事娓娓道来,他声音好听,语速适中,描述亦不累赘,让人听了不会感到枯燥厌烦。说到此处,牧雪甚至微微停顿,等楚芳菲消化理解。 “这说明仙尊暗恋他徒弟呗!这几年特别流行师徒恋。”楚芳菲说道。 “并非如此。那画中人与徒弟截然不同,无论是气质还是年龄,就连外貌都有些许不符。徒弟怀疑,自己成了那画中人的替身。”牧雪语气略显沉重,若仔细看去,他眉尾下垂,眼神中也流露出些许委屈。 好在楚芳菲沉浸于“剧情”之中,并没有注意到牧雪的神情。 “原来如此,是替身文学……”楚芳菲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虐心疼痛的剧情,还挺常见的。” “常见吗?” “是啊,这种话本,就是来虐替身的。替身苦苦爱着仙尊,以为自己能和他修成正果,却被白月光插足,受尽折磨,痛苦不已。”楚芳菲动作夸张地捂住心口,感叹地说道。 牧雪抓住了话中的关键词,忽地惊醒一般,猛地站起身。 他忽略了《问情折剑录》中最重要的一个剧情,那就是,替身从一开始便是仙尊的道侣。 而楚芳菲刚刚也说了,替身会苦苦爱着仙尊,感到疼痛。 可牧雪虽不是江作尘的道侣,却在以为大师兄快要出现之时,感到了心脏的阵痛。难道他…… “怎么啦!?”楚芳菲被牧雪的动作吓了一跳。 “难道说,害怕白月光出现,担心被夺走关爱,感到心脏疼痛,呼吸不畅……这些,是爱着对方的表现吗?”牧雪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仿佛还能回味到那天的刺痛。 “这当然啊!”楚芳菲毫不犹豫地答道。 得到答案的一瞬间,牧雪的大脑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难以思考。 过了半晌,才有一团烈火直冲上头,将冰熔化,却激得牧雪满脸通红发烫,思绪在一瞬间全乱了。 原来他爱着江作尘……? 他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牧雪被真相吓了一跳,同时感觉到呼吸加速、心脏像是要跳出胸口一般兴奋。 楚芳菲见了他这副模样,瞬间反应过来。牧雪说的哪里是什么话本的内容,说的根本就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他是在向自己确认他的心意!而牧雪并非不理解剧情,而是不能理解何为爱。 楚芳菲看向牧雪的眼神带了些许怜惜,她伸手拽了拽牧雪的袖子让他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缓缓说道:“我以为你看了那么多话本,懂得什么是爱情呢。” 牧雪呆呆坐下,久久不能回神。楚芳菲见他呆愣在原地,便戳了戳他,提醒他喝茶。 牧雪捧着茶轻抿了一口,冷静下来,摇了摇头:“话本上说他们是爱情,我便那么看下去,并未细究。” 楚芳菲手肘撑在桌子上,一手托腮,看着牧雪,好奇问道:“那你怎么突然想要细究了?” 牧雪动作一顿,低下头去,抿着唇,没有说话。 “哦——”楚芳菲见他这副神情,哪里还不明白。但既然牧雪不想承认主角是自己,她便不戳破此事,“不过,若只是担心对方被他人抢走,也未必就是爱情。毕竟,拥有这样的占有欲,也可能是亲情和友情。” 牧雪又瞬间抬起头来,急切地说道:“那请你教教我,要如何分辨?” “其实很简单呀。如果爱一个人,就会想和他接近,想拥抱他、想亲吻他,甚至对他……”楚芳菲忽得一顿,他忽然想到牧雪如此单纯,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甚至什么?” “哎呀!总之就是想和他接触嘛!” 第25章 牧雪摸着下巴,沉思了许久。他确实很想与师尊接近,可既然是师尊,他也不曾有过更失礼的念头。这样算是爱吗? 楚芳菲见他沉思,也有所猜想。 “你太单纯了,可能没想过那么多吧!不如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对方想要拥抱你、亲吻你,甚至对你做更多亲密的事情,你会不会觉得反感讨厌?” 牧雪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思已经暴露了。 他想着想着,竟是耳根翻红,面上发烫,真相立现。 平日里,江作尘与他的接触并不算少,但他从来未往这处想过。渐渐地,他也习惯了江作尘搂着他、抱着他,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如今往深处一想,若是江作尘想要像话本中那样亲吻他,他也一定不会反感拒绝的。反而,有些期待…… 期待江作尘对他流露出与平日里不同的一面,期待从江作尘那获得更多。 楚芳菲见他这副模样,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抿了口甜甜的茶水。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呢。来来,我再给你讲一些例子,你好好分析学习一番……” 牧雪脸上热度未退,愣愣地听楚芳菲讲了许久。可牧雪哪里有心思继续学习,于是那些内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能让他听个真切。 待松月峰上温度渐降,牧雪才回过神来,匆匆向楚芳菲道别,怀着百般心思离开。 楚芳菲坐在亭内格外得意。她在师门内算是年纪较小的弟子,从来都只有别人教育她的份,她还是第一次给别人上课。 可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丝不对劲。 “等等……如果是牧雪有了喜欢的人,那他岂不是就是‘话本’中的徒弟……那他喜欢的人不就是……”楚芳菲想到这,猛地坐起,竟与方才牧雪的反应大同小异。与牧雪不同的是,她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内心百感交集。 牧雪带给她的宗门秘辛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牧雪喜欢的人是他的师尊,也就是江峰主。而江峰主心里有一个白月光,只是把牧雪当成替身……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啊!” 与此同时,幽竹峰上。 何不医的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苦涩药味儿,可江作尘却毫不在意一般,端坐在茶室之内。茶室内堆积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药箱,足以看出这屋子并没有按照原本设计的功能使用。 何不医的弟子甚至是看到江作尘到来,匆忙将此处收拾了一番,又替两人斟上茶水,才退出屋子。 江作尘捧着茶杯轻抿了口,动作一顿,便将茶杯放了下去。 那茶杯早已被草药浸染,即使泡的是最好的茶叶、用的是最好的天泉水,也难掩其中苦味。 可何不医却浑然不觉,将茶水豪饮而尽,才抬起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看向与此处格格不入的白衣江作尘。 “你来也没用,这事儿我解决不了。”何不医嗓音沙哑说道。 “但他的境界已有二十年不曾提升,而灵力则在近五年内毫无变化。灵石与灵药用的也皆是上品,他的根骨亦无问题。”江作尘眉头紧锁,手指紧紧捏着茶杯,几乎要将其捏碎。 何不医眉梢一挑,抄起旁边的茶勺要往江作尘手上抽。江作尘轻松躲过,也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挺贵的,别给我捏坏了。”何不医恹恹说道,“我说了,我解决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江作尘脸色更差,周身的温度骤降,茶杯里的茶水竟微微冻结成冰。 “是解决不了,还是不想解决。”江作尘声音更冷。 “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哪有那么万能。”何不医说着,又垂下了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此事与什么有关,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何必执着于寻找其他答案。” 闻言,江作尘不再出声,他沉默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苦涩的茶水,竟觉得也并非那般难以下咽。 忽地,江作尘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匆忙从怀里掏出一枚绘着复杂阵法的灵石,只见那灵石正闪着耀眼的光,过了许久才平息下去。何不医自然也瞧见了,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哦?” 江作尘却若无其事地将灵石收回,淡淡地说道:“他最近灵力常常波动,是否也与之有关。” 何不医耸了耸肩,道:“我觉得这跟修炼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徒弟的事儿,你自己应该最清楚。话说,你对你徒弟也未免太上心了点,连灵力波动都要监视着?” 江作尘未答,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便站起身,向往走去。 何不医也不在乎他道别与否,摆了摆手随他去了。 江作尘负手踏出房门,正巧与走进院子的应律打了个照面。江作尘微微点头算作招呼,便一声不响地离开,肉眼见得他心情不佳。 应律有些疑惑,他走进屋内,看见何不医兀自给自己倒着茶,便坐到了他对面去,讨了杯茶喝。 “今儿个这幽竹峰还挺热闹。”何不医嘟囔着。 “我是来与你商谈打开秘境之事。江师弟来此,是为了牧师侄的事情吗?”应律直截了当问道。 “那当然,不然还有何事能让他如此忧愁?” “哎……江师弟也不容易,他有何需求,你我这些当师兄的,满足他便是了。” “我也想啊?就冲他这执着的劲儿,我敢不满足他吗?”何不医嗤笑一声,“但我能力有限,如今也爱莫能助咯。” 第26章 应律思索半晌,手指摩挲扇骨,折扇骤开,终轻叹一口气道: “造化弄人啊。” 【作者有话说】 加更! 第14章 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牧雪在御剑返回凌寒峰的路上有些走神。 他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江作尘,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大师兄。 但他却明确了一点,那便是《问情折剑录》中的剧情,正在逐一应验在现实之中——除了白月光大师兄仍未出现。 这也是牧雪最想不明白的一点,为何直至今日,大师兄仍然没有出现? 就在牧雪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凌寒峰上一道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江作尘站在凌寒峰上一处习武平台之上,眺望着牧雪的方向。他好似站在那里已久,只是等待着牧雪归来。 牧雪看清江作尘的一刹那,顿时耳根发红。脚下踏着的成雪剑感知到灵力的波动,竟是飘忽一瞬,带着牧雪身形踉跄了一下,随后才回归安稳。 剑的摇晃幅度并不算大,自远处看来更是细微。可江作尘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甚至上前一步,时刻准备着接住掉下来的牧雪。待他见得牧雪御剑平稳了下来,才放下了心,收回了步子。 牧雪落在江作尘面前,收起成雪剑。还未等牧雪开口,江作尘便已经走上前来,将牧雪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面色发红,灵力不稳,是发生何事?”江作尘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但他却未等牧雪回答,便捉了牧雪的左手,将双指搭在了那细白手腕的脉上。 牧雪愣愣地看着江作尘的动作,又低头看向江作尘抓着他手腕的手。他忽地想起楚芳菲说过的话,竟是觉得两人相贴的那片皮肤烫得吓人。 江作尘探查了一番牧雪的脉象,发现并无异常后,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随后放开了牧雪的手。 手腕上失去那抹触感,让牧雪感到一空。 “并无异常,似乎只是你心绪不宁。”江作尘说着,一手绕过牧雪的后背,搭在他另一侧肩膀上,揽着他向山上走去。 牧雪感受到江作尘的接近的同时,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冷香,更感羞涩,耳尖变得更加滚烫。他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就连手该放在何处也不知道。他只能抓着自己的衣袖,低着头,顺着江作尘的动作向前走。 江作尘并未问他缘由,反而问了一句:“你去找楚芳菲了?” 牧雪老实地点了点头。 见牧雪点头,江作尘本就冰冷的脸瞬间变得阴沉可怖。他盯着牧雪泛红的耳尖,薄唇紧抿,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另一手将牧雪向自己的方向揽紧了些。 江作尘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可凌寒峰处处是冰雪,牧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发现江作尘的异常。他只是感受到江作尘沉默,便主动开口,打破两人间的安静氛围。 “师尊是在等我?”牧雪抬头看向江作尘,面色红意退了大半,可依旧衬得那略显稚嫩乖巧的面容昳丽可人。 江作尘的表情在牧雪抬头的那一瞬间恢复寻常,只是神情依旧冰冷。 “嗯,我知你一早便出了门去,算算时间也该归来了。” 牧雪望向被山边遮挡的夕阳,有些心虚地扯住江作尘的袖口,轻声说道:“我下次会早些回来的……我同楚芳菲去了藏书阁,寻了些书来,又讨论了许久书中内容,不小心就到了这个时候。” 江作尘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可眼神却温和了些许,似乎很满意牧雪这个回答,随后淡然开口道:“下次若是想看什么书,可以告诉我,何必亲自去寻。” “怎么能总麻烦师尊呢!松月峰又不远,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藏书阁中的书,对你来说,大多无用。” “呃……”牧雪一顿,想起那些玉简中枯燥且粗糙的内容,一时语塞,竟无言辩驳。 “书以外的东西呢?可有想要的?”江作尘又接着问道。 牧雪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师尊平日里给我的东西那么多,我用都用不完的。更何况,我用了那些灵器宝物,修为也不曾提升……” 说罢,牧雪失落地垂下头,轻叹了口气。 “此事你不必担心。”江作尘抬掌覆上他头顶,轻抚着,又说道:“宗门秘境将启,届时你进入秘境,自然能寻得突破机缘。秘境中与外界不同,灵气充裕,机缘更多。” 牧雪闻言一愣,抬头看向江作尘,略显惊讶。 在这个灵气匮乏的时代,能拥有秘境,就能拥有更多机缘。弟子进入秘境中修炼一番,必能得到有所获得,或是修为境界,或是灵药秘宝。即使是别无欲求的牧雪,对此也是十分期待的。 只是让牧雪惊讶的事并非在此,而是在《问情折剑录》中,同样有着一段关于秘境的剧情。 那段剧情讲的是,白月光赢得门派大比之后,获得了进入宗门秘境的资格。在秘境中,白月光与替身相遇。替身因着对白月光的嫉妒,与他起了冲突,想让白月光将爱人换给自己。可白月光哪里能同意,抢走了替身的机缘不说,还让仙尊目睹了一切。 牧雪记得很清楚,有一幕是白月光走到仙尊的身边,搂着仙尊的脖颈,十分自信地对着替身说道:“他是只属于我的,而你,才是该离开的人。” 第27章 仙尊也因此更加厌恶替身,拥着白月光离开了。 难道大师兄会在秘境中出现?与自己发生冲突? 该不会大师兄也会对他说出那句话,让他离开师尊吧! “牧雪?” 清冷的声音唤回了牧雪乱飞的思绪,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院门口。 “走神了?”江作尘抚着他头顶,轻声问道。江作尘以为他是在想秘境的事情,便出言安抚道:“不必担忧,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让你得到。” 等江作尘离开时,牧雪仍然站在原地发呆。过了半晌,他才突然回过神来,面色通红一片,头顶像是蒸汽喷涌而出般发烫。 方才江作尘的话,竟与他过去看过的那些话本中的男主似的,对爱人说出霸道又宠溺的宣言。就好像爱人说出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亦能将其摘下一般,是那么暧昧且缠绵。 事实上,江作尘并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牧雪习惯了江作尘无微不至的照顾,又迟钝了那么多年,并不觉得这样的话语有何不妥。 可如今却不同了。 牧雪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试图使其降温,却只是无用功。 难道说,师尊也像话本中那样,对自己亦有情意? 这样的幻想,让牧雪心跳得更快。 可下一瞬,他的心脏却如坠冰窟,面色也惨白得如同地上积雪,了无温度。 不,不对,即便师尊对自己有情,也是因为自己与大师兄长相相似。 那样的情意是留给大师兄的,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牧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屋子的,他大脑一片空白,难以思考任何事情。心情大起大落,体内的灵力像是毛线团一样混乱缠绕,导致他头脑发昏,更是雪上加霜。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从藏书阁借来的书,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书本之中。可那些原本引人入胜的文字,此刻却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啃咬着牧雪本就脆弱的神经。 牧雪只能合上书,将其放置到一旁的桌子上,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放任自己发呆。师尊身上的冷香仿佛还萦绕在他周围,可他一闭眼,浮现出的却是大师兄的画像。 牧雪胡乱地将衣服甩在地上,钻进被窝里,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牧雪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的世界被皑皑白雪覆盖,梦见自己身处于话本之中,变成了话本中那位“替身道侣”的角色。他拖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走在雪地之中,忽地看到前方有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那两个身影陌生又熟悉,即便他们没有转过身来,牧雪也能从潜意识中得知,这两人分别是“白月光主角”和“清冷仙尊”。 牧雪的身体不受控制,跌跌撞撞地朝着两人奔跑而去。 那两人似乎注意到了牧雪的动静,竟是缓缓转过身来。一刹那,雪地间白光乍现,将那两人的脸照得一清二楚。牧雪的身体僵硬在原地,气喘吁吁地望着那两张熟悉的脸。 是师尊和大师兄。 这一刻,牧雪的灵魂似乎与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彻底融合为一体,他难以分清眼前的景象是梦境?是现实?抑或话本剧情? 还是说,无论是哪一种,皆是真实? 牧雪放弃了思考,任凭自己沉沦于这个梦境之中。 牧雪陷入噩梦之中,睡得极不安分。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在他沉睡之时,踏入了房间。 江作尘踏入房间环视一周,微微蹙眉。他也没想到进入牧雪的房间这般容易,不由得轻声叹气,抬手一挥,为这间屋子加上了一道禁制——在太阳升起之前,再没有人能进入屋子。当然,他也深知这一举动有些多余,毕竟凌寒峰的禁制常年存在,并非什么人都能到达此处。 江作尘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他看到地上凌乱的衣衫和桌上歪扭的书本,眼中竟是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宠溺。他再度抬手,那书本便摆正在桌子中央,地上的衣服在灵力的助力下变得整齐。 随后,江作尘又看向床上的牧雪。牧雪眉头紧锁,面色苍白,额头冒出细细冷汗,嘴唇一开一合着似乎呢喃着什么。他的睡姿堪称狼狈,被子被他踹到了一旁,凌乱的里衣中露出一截白皙的细腰。 江作尘坐到床边,一手拽着被子遮住那节细腰,另一只手的手指轻点在牧雪眉心上,将一股微凉却柔和的灵力送入牧雪体内。 随着灵力送入,牧雪那乱糟糟的灵力也被其安抚,渐渐平息下来。而他的噩梦似乎也就此结束,紧锁的眉头松开,面色也恢复了红意,安稳睡去。 江作尘见状,也放下心来。他的手仍未收回,而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崭新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牧雪额头汗水。而那脏污的帕子,和先前的无数牧雪用过的物品下场相同,被他仔细地收入了左手的储物戒之中。 “何故做噩梦?”江作尘低声询问着,可睡梦中的牧雪又怎会给他答案,可他却自言自语地再度问道:“又是何人,让你灵力波动至此……” 江作尘垂下头去,看着牧雪恬静的睡颜许久,终是叹息。 【作者有话说】 接孩子放学(不是) 屯稿真的很难控制字数,字数超了! 第15章 《退魔录》 第28章 江作尘望着牧雪的睡颜许久,终是伸出手,触碰上了柔软的面颊。 他用手心捧住了牧雪的脸侧,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白嫩的皮肤。稚嫩的面容是不曾经历风雨的模样,纯粹且干净,时间也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的手顺着那脖颈的曲线下移,抚摸上少年的喉结,感受着那处因着牧雪下意识吞咽而产生的耸动。他的手指又向下移去,抚摸上了那精致的锁骨。江作尘用拇指反复搓弄揉捏着,不过多时,那白皙的皮肤上便染了粉红。 至此,牧雪才感受到了自己身上作怪的手,皱着眉嘟囔了几句,却也只是翻了个身,便安静地继续睡了。 江作尘感受着指腹下柔软的触感,眼中浮现出一种满足的快意。 这是属于他的、由他养大成人的徒弟,自小便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不曾沾染外界的脏污,也不曾经历外界的险恶,保持着、也将永远保持着最初的单纯。 江作尘俯下身去,轻吻落在牧雪眼角,转瞬即逝。 没有人可以玷污他的单纯,哪怕是江作尘自己。 江作尘在这一坐便是一夜,待到天光乍亮,他才替牧雪掖了掖被子,随后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忽地看,江作尘注意到了摆放在桌子上的几本书。他来时一片漆黑,不曾注意到书名,以为只是牧雪平时看的他送的书,可当他看清书皮上写的《退魔史》时,忽地眉头一皱。 江作尘伸出手,似乎想将书拿走,却担心被牧雪发现,只能放弃这个想法,没有再做什么,离开了牧雪的屋子。 屋外响起雀鸣时,牧雪悠悠转醒。 野雀在雪地里衔出种子,翅膀扑扇着飞起,似是煽动了阳光,在牧雪脸上留下一道残影。牧雪被野雀吵得睁开了眼,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记不清内容,但他依稀记得梦的前半段让他十分痛苦,后半段却又如舒适得让他如飘云端。 牧雪撑着床铺坐起身,长发自他肩头垂落,却不显得凌乱,就好似被人整理过一般。但牧雪并未在意,他迷迷糊糊地呆坐了许久,才让自己回过神来,想起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却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他伸手抚摸向胸口,那里钝痛着,让他清醒,让他认清现在处于现实。 牧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按照剧情的发展,师尊早晚要和大师兄在一起,而到了那时,自己也会被抛弃。他以前认为,只要顺应剧情发展就好,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要能见证这段剧情就好。可现在,他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便不希望这段剧情发生了。 可他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或许他应该问问楚芳菲!毕竟楚芳菲知道的要比他多多了! 牧雪一想到这里,立刻翻身下床,胡乱地把衣服套在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叠放得整整齐齐。 牧雪再次在松月峰上见到了楚芳菲。可让他惊讶的是,楚芳菲好似一夜没睡,少女的娇容上添了两个黑眼圈,一副憔悴困倦的模样。 “你怎么了?”牧雪看着她的模样,担忧问道。 楚芳菲的确通宵彻夜。毕竟她知晓了江作尘与牧雪的感情纠葛,还一不小心让牧雪开了窍,无论是好奇还是愧疚,都让她辗转反侧。她知道了江作尘居然是会寻找感情替身的渣男,更是为牧雪愤愤不平。 江作尘的白月光是谁?牧雪又会怎么样?这样的问题充斥着她的大脑。为了牧雪,也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楚芳菲在藏书阁里花了一晚上翻阅了关于江作尘事迹的书籍。 书籍上有关江作尘这位“第一剑修”的记录数不胜数,可关于他情感经历的事却寥寥无几。或许是江作尘实在难以接触,让人无法打探个清楚。但楚芳菲还是有了怀疑的方向,那便是凌寒峰始终空着的大师兄一位。 有了目标,她便换了个角度开始搜寻,果不其然,让她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我没事。”楚芳菲摇了摇头,肩膀垮下去,叹息问道:“你怎么大早上就跑过来了?” “我……有一事不解。”牧雪抿着唇,犹豫半晌说道:“若是成了替身,要怎么办才好?那些话本中这类剧情,都是如何发展的?” 楚芳菲闻言顿时了然,她伸手挠了挠头,有些愧疚。若不是昨日她说了那么多,牧雪也不会思及至此,或许迷迷糊糊地就在江作尘的疼爱下度过一生。 不过,牧雪对于话本,是否太过执着了? “若是话本上……替身得知了真相,或是白月光回归,都会和爱人分离。”楚芳菲斟酌着开口,连忙又补充道:“但是,很多话本中,当替身离开了爱人,爱人往往会发现自己真爱的其实是替身!然后转头追回替身!” 牧雪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还有这种发展,忙问道:“真的吗?” 楚芳菲道:“当然!也有些话本上,替身离开之后彻底放下过去,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可牧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欢喜了许多,看来无论是多么虐心的话本,终会有一个欢喜的结局。 见牧雪不再忧愁,楚芳菲也放下了心。 “但那些只是话本中的故事。放在现实,我还是希望你莫要对这份感情太过执着。”楚芳菲叮嘱着。 第29章 “诶,你已经知道了啊。”牧雪这才发现楚芳菲已经知晓那个替身是自己,他用手攥了攥衣角,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话本中的剧情,和现实有什么差别吗?” “该说你单纯还是笨呢……你昨天那些话,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你本人啊。对我说说也就算了,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楚芳菲叹了口气,以为牧雪只是在感叹现实和话本一样狗血,便安抚道:“确实没什么差别。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过日子,别太为此事担忧。如果你真的受了什么欺负,来找我,本姑娘会替你出头!” 楚芳菲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毕竟对方是第一剑修江作尘,她就算耗空了灵力也难以与之一搏。 牧雪思来想去,也觉得有道理。 他无法改变剧情,那就坦然面对剧情,好好和师尊一起度过剩下的日子,然后再为自己的未来谋出路。 况且,他的生命是江作尘给予的,他无法恩将仇报。无论江作尘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他或许都会去做吧。 牧雪在心里宽慰着自己,渐渐地平静下来。虽然他的胸口依旧钝痛,却没有再胡思乱想了。 “谢谢你,我好多了。”牧雪朝着楚芳菲莞尔一笑,“你也要好好休息才是。” “我……”楚芳菲顿了顿,忽地想起昨日看的书中内容,“对了,你昨日是不是从藏书阁中拿走了一本《退魔录》?那本书中,或许提到了……凌寒峰的大师兄。” 牧雪与楚芳菲道了谢,便回到了住处。 那本厚重的《退魔录》正摆在桌子上,散发出浓墨香气。牧雪迫不及待地将书翻开,细细地看了下去。 这本书记录了数百年来修真者与魔修的抗争。自魔界与修真界相通的入口打开,无数魔修涌入修真界,凭着魔教邪道为非作歹,抢走了修真者的机缘与灵力、掳走妇女儿童。至此,修真界灵气不再充盈,修真者数量骤减。 书中十分详细地描述了人魔争斗的历史,就连一个偏远村庄的覆灭都能被详细记录在纸上,受袭原因、战斗过程、死伤人数、最终结果,无一不让人身临其境,感受到魔修的可恨与普通人类的无力。 紧接着,牧雪读到了有关人魔大战的记录。 “之前我从未了解过这段历史……”牧雪嘟囔着,继续看下去,竟是在其中找到了江作尘的名字。可他看着看着,却发觉到几分不对劲。 人魔大战,这是重要的历史事件,无数宗门为此折损大半,以惨痛的代价,将魔修赶回魔界,夺回了人类的地盘。 而这场大战的开端,竟是江作尘孤身攻入魔修据点、肃清魔修百余人。可与之相关的内容,不过是简洁的一句概括。 而后岁寒宗与其他宗门相继支援,倒是被笔者描写得格外详细,仿佛残忍的战火就在眼前,激起人们对魔修的恨意。 “好奇怪,师尊为何会孤身攻入魔界,竟然没有详细的记录。这并不像他会做的事……”牧雪眉头紧蹙,思考着书中不合理之处,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而且后面的描述,都没有再提及师尊。不知是笔者不知情,还是有意避开……”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牧雪甚是好奇,他又翻开其他四本史书,上面记录的内容大同小异——人们只知江作尘除了魔修百余人,再详细的,便无从记录了。 退魔录倒是又详细介绍了江作尘此人,却也无非是记录他剑法有多卓然、气质如何独特、样貌如何俊朗,再无关人魔大战的内容。 书中说江作尘容貌俊丽、貌若冰雪。他若回眸,就连娇艳牡丹都自愧不如,嫉妒得枯萎!无论男女,无论人魔,想要一睹江作尘芳容之人能从西沙漠排到蓬莱岛!……作者挺会夸的,下次别夸了,好好写历史吧。 牧雪无奈地翻过此页,却在看了下一页的内容之后,微微一愣。 此页记录了民间对于江作尘善举的回忆,说他收了一徒、与徒弟一同逼退了前来作乱的魔修。还说江作尘与徒弟感情甚佳,叫那些想拜师学习的修真者万分羡慕。 可那是大约一百年前的事情! 牧雪还记得二师兄说过,他入门也不过六十年!况且二师兄和师尊的关系绝对谈不上“感情甚佳”! 那这名徒弟绝非二师兄澹无为,而是那画中早已离世的大师兄! 牧雪浑身一震,连忙翻找,试图再找到一些关于大师兄的记录。可他翻完了五本书,得到的结果也不过是方才的那句话。而且由于时间久远,江作尘与大师兄退魔的地点并没有详细的记录,无从查证。 牧雪叹了口气,眉眼下垂,抿着嘴唇,手指捏着那书页反复摩挲。 他已经放平了心态,可他还是对那素未谋面的大师兄生出了嫉妒之情。 他也想和师尊一起游历尘世…… 暂且不提风月与情爱,他像是没吃到糖糕的小孩子,看到别的孩子吃到了他连味道都不知道的糖糕,便投以钦羡和嫉妒的目光。 但他心思单纯,并不想从他人手中抢走糖糕,只想分得一丝甜味。 第16章 感到寂寞了? 牧雪花了些时间读完了五本书,依然没能找到更多关于大师兄或是江作尘孤身入敌的记录。 他不死心,跑去藏书阁又寻了一圈,依旧毫无收获。 渐渐地,牧雪有了一种猜测——或许江作尘孤身入敌与大师兄有关,或许大师兄就是死在了那场大战里。 第30章 牧雪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靠谱,毕竟师尊总是给他带一些话本书籍,可他却没有从书中读到过一丝一毫与人魔大战相关的内容。或许正是江作尘在刻意回避,不想让牧雪知道这段历史。 牧雪也询问了几个松月峰弟子关于人魔大战的事情,可那些弟子也只知江作尘在此战有功,却不知他具体做了些什么。 过往的事情仿佛被迷雾所掩盖,众人只见朦胧轮廓,却不知其中真相。 牧雪只得放弃。 与此同时,牧雪还不能放下日常的课习修行,可他尚未收拾好对江作尘的心思与情感,不知如何面对他。 当他拿着剑尚且坦然,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剑法之上,暂且忘记情爱。 可等他收起了剑,便不知如何与江作尘相处,感到羞涩的同时,也有一丝苦涩。 他怕自己的心思暴露在江作尘面前,便不再像往日一样黏着江作尘,除了修炼外,他总是以要回去看书为借口,早早地离开。 好在江作尘知晓他喜欢看书,也从未对此加以阻拦,便放他离开。而牧雪早将那五本书翻来覆去看了数遍,待宗门秘境即将开启时,才恋恋不舍地将那五本书还回了藏书阁。 秘境开启之日,四十名弟子汇聚在后山山脚下。此处环境幽静且隐蔽,可如今数十人汇聚,倒是显得格外热闹。 这四十名弟子中,有二十人是在宗门大比中崭露头角的外门弟子,还有二十人则是尚在筑基期和金丹期的内门弟子。他们将进入秘境中修炼一个月,自由拿取秘境中的所有灵药秘宝。 而几名修为高深的弟子站在外侧,以防意外发生,应律和江作尘也在其中。 “哎呀,江师弟要和牧雪师侄分开一个月了呢。”应律笑眼弯弯,扇子在他手中轻摇着,好似诉说着他对于打趣江作尘的愉悦,“平日里恨不得每天都见一见,师弟可要怎么办啊。” 江作尘依旧是那副冷漠表情,瞥了应律一眼,没有回答。他双手负于身后,移走了视线,很快地在人群中锁定了牧雪的位置,便不再移开。 就当应律以为江作尘不会理会他时,忽地听到江作尘淡淡开口道:“最近他沉迷于书中。” 牧雪为了将那五本史书研究透彻,这几日,除了日常的练剑外,很少踏出家门。不仅如此,牧雪似乎同江作尘疏远了些,没有再像以往那般与他接近。 江作尘眉头微蹙,想起前两日练剑过后,牧雪不愿意留在他院中,连点心都来不及吃,便匆匆离开。更甚的是,今天早上他刻意路过牧雪门口,想与牧雪同行。可牧雪却说自己没准备好、屋子乱,不仅没让他进门去,还让他先一步走。 好像不只是沉迷看书这么简单了。 江作尘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应律摇着扇子遮掩半面,偷偷观察着江作尘的表情与反应。他见那平日里如冰川般的师弟,竟是在说了那句话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顿觉有趣。他了然于心,骤然收扇,抵在唇角笑出声道:“师弟这是,感到寂寞了?” 江作尘没有应他,表情未动。 “也对,江峰主怎么会感到寂寞呢。那便是欲求不满了?”应律笑着又道,“哎呀,师侄入门也有个几十年了,我都不曾见过他叛逆的模样。我的那群徒弟,像牧雪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不听我这个师父的话咯。” 闻言,江作尘眉头皱得更深,嘴角都向下垮去,周遭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他听不得这话。 “牧雪向来乖巧,不会叛逆。”江作尘冷言道。 “孩子总会长大的。”应律见江作尘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便不再试探,笑意盈盈地说罢,便不再去招惹他。 而江作尘却始终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他自然是不知道牧雪早已认清自己的感情和替身的身份,只能独自猜疑,望着少年的身影。 人群中的牧雪轻声叹了口气。 他昨夜做了一夜的梦,皆是有关大师兄在秘境中与他的对峙,那梦境十分真实,仿佛能预知未来一般,让他无比心慌。 他拒绝江作尘的同行邀请,非是不愿,而是自己的脸色实在太差,害怕被江作尘发现端倪——若是自己知道真相的事情被江作尘发现,也不知会沦落到怎样的下场呢!到那时,岂不是连表面的平和也难以维持了! 更何况,话本中知道真相的人,往往会被杀人灭口!若是如此,他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匆忙支走了江作尘,又翻出几颗丹药吞下,打坐吸收待到面色恢复寻常,才敢走出门去。 “叹什么气呢!”楚芳菲突然出现在牧雪的身后,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呀!”牧雪被突然出现的少女吓到,浑身一颤,像是一块颤抖的糯米团子。 楚芳菲眯着眼将人打量了一遍,见他并无异样,才松了口气:“你这些天过得如何?” “唔,还好……只是害怕被灭口……”牧雪小声嘟囔了一句。 “啊?什么灭口?”楚芳菲闻言一愣。 “没、没什么。”牧雪摇了摇头。 楚芳菲摸着下巴沉思半晌。她生性率直,也冲动。但她这些天冷静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作为牧雪的朋友,她自然是站在牧雪这一边,可等她仔细回想,却也发现了许多古怪之处。她并非怀疑牧雪话中的真实性,但她感受到了牧雪思维的跳脱。 第31章 牧雪无数次地向她强调话本中的剧情,仿佛他是话本中的角色,一定会按照剧情的安排走完整个故事一般。 可现实是现实,话本是虚构,可为何牧雪如此肯定话本的剧情? 那么,江作尘将牧雪当做其首徒替身一事,又是否是真实? 但凌寒峰首徒确有此人,江作尘与他的感情也并非作假,可再多的,或许只有江作尘自己清楚了。 楚芳菲看向远处江作尘所在的位置,暗暗下定决心。为了牧雪,她一定要将此事弄个明白。 随着一阵铜铃声响,众人复杂的思绪皆被打断。 侍从端着一个老旧的木箱走到应律身侧。那箱子上用灵力绘制了无数道阵法,更是以一道复杂符纸加以封印。如此模样,即便它安静地待在那里,也让人感觉到了此物的非同一般。 应律抬起折扇,于符纸之上的虚空中绘制阵法,随着一股灵力注入符纸,那木箱顿时发出耀眼的光芒。 “秘境,启!” 木箱中光芒大作,竟是猛地绽放而出,化作一团青色的光团,跃至半空中。应律手中折扇起舞般再度绘阵,普通的扇骨竟然隐隐显露出金色的模样,使得那道阵法的光芒竟与光团相当,逼得在场众人不得不以手遮掩。应律忽地抬扇一挥,两道光芒猛烈地碰撞在一起,登时,一道扭曲了周遭景象的秘境入口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声灵兽的嘶吼带着浓郁灵气席卷而出。 在场的弟子都不曾见识过这般场面,纷纷感到震撼无比,对于秘境内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天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灵兽的叫声!”楚芳菲兴奋地叫喊道。 牧雪亦是觉得新奇,那嘶吼不同于寻常鸟兽,带着灵气,更是带着和人类一样的感情。 “书上说,现今的修真界很少能见到野生灵兽,唯有古老的秘境中尚有灵兽生活。”牧雪回忆着书中的记录,缓缓说着,语气中亦有难以遮掩的兴奋与惊讶,“所以你不曾听过也很正常,我也是第一次听见……” “这里面得有多少机缘宝藏啊!此行过后,我的修为定能提升许多!” 众人皆是如此作想。 就在众人兴奋地讨论之时,应律轻咳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本次秘境修炼,请大家本着不伤害灵兽、不抢夺同门机缘的原则进行。秘境内布有多处阵法,用于秘境外之人探查其中情况,还请诸位遵守规则,莫要存有侥幸心理。”应律说着,抬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了五面悬浮于空中的铜镜。随着灵力注入,镜子上竟是复现出秘境内的景象,且不断变幻,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应律笑着继续说道:“秘境关闭之前,此处都将有人看守,诸位可以放心地在秘境中寻找机缘。接下来一个月,你们将四人一组进入秘境,互帮互助。” 分组是事先安排好的,但牧雪还是很幸运地被分到了和楚芳菲一组。他也为此松了口气,若是没有熟悉的人,他还真不知道这一个月会是如何。 除了牧雪和楚芳菲两名金丹期弟子外,还有两名筑基期弟子同组。这两名弟子皆是松月峰的外门弟子,年纪不大,却也学有所成。 一男一女两名小弟子站在牧雪身前,互相看了看,皆面露喜色。两人互相推了推,怂恿对方先开口说话。 楚芳菲见两人如此拘谨,便拍了拍他们肩膀:“别干愣着啊,多丢我们松月峰的脸。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位男弟子连忙向前一步,向两人作揖道:“我叫江夜,还请两位师兄师姐多多指点。” “我叫齐玥!能跟牧雪师兄在一组,我好高兴!” 牧雪见两人也是很好相处的人,便笑着点头应道:“我也很高兴。四人一组也互相有个照应。” “喂喂,还有我呢。咱们四个一组,有我俩罩着你们,定不会让你们出什么事的!”楚芳菲拍了拍自己胸口,一副很靠谱的模样。 “事不宜迟,其他队伍已经出发,咱们也快些进入吧。”牧雪看向秘境入口的方向说道。 “好!” 出发之时,牧雪下意识转头,看向江作尘的方向,正对上那道始终灼热的目光。 就在几人兴奋地讨论之际,远处的江作尘始终注视着牧雪。 牧雪进入秘境之后,他才看向应律面前的几面镜子,一撩衣袍,坐在了座椅之中,一副不想走的模样。 “不是吧,师弟,你难道打算在这儿看一个月?”应律见他这副模样,大吃一惊。 “我自有探寻他情况的其他方法。”江作尘冷言道,瞥了一眼应律依旧惊讶的目光,又道:“……我只在此停留一天,以防万一。” 【作者有话说】 师尊你这样很痴汉你知不知道…… 第17章 只有江作尘的世界 走进秘境之后,牧雪发现这里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富饶神秘。 浓郁的灵气在他踏入秘境的一刹那便涌入体内,让他恨不得原地打坐吸收这些灵气。可他们清楚,在秘境中有着比灵气更加宝贵的机缘。 “入口附近没什么东西,咱们得往深处走走。”楚芳菲看了看四周,提议道,“这边脚印痕迹较少,说明人少些,我们走这边。” 牧雪看了看楚芳菲指的那条路,不同于其他方向,草坪上没有被人走出的痕迹。但他环顾四周,发现一处茂密丛林,看似无路,也不曾有人走过,但丛林中生长着一些幽蓝色的小花。 第32章 “等等。”牧雪叫停了要出发的三人,走到那丛林面前,俯下身观察着那幽蓝色的花说道:“这是水云花。” “水云花?我不曾听过,是什么极品灵草吗?”楚芳菲好奇地凑了过来。 “不,它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花,没有任何特殊功效。但它生长能力差,不仅只生长在灵气旺盛的地方,而且只会被水云鸾鸟作为食物吃下去后,才能被带去其他地方播种生长。”牧雪回忆着书中的内容,缓缓说道。 “水云鸟?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是一种喜欢吃各种灵草的鸾鸟。一般它筑巢的地方,都会生长着各式各样的灵草!”楚芳菲恍然大悟,一敲手心,“所以,咱们顺着这种小蓝花走,就能找到水云鸟的鸟巢!” 牧雪笑着点点头。 江夜和齐玥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江夜:“牧雪师兄好厉害!这种花我从来没听说过!” 齐玥:“是啊是啊,有牧雪师兄在,咱们这次一定能收获颇多。” 牧雪也没想到自己读过的书在今日能派上用场,听了俩人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站起身来,捏着袖子轻声道:“没有啦……我平时只会练剑或是看书,这些都是书里写的……” 几人拨开树丛,见前方虽然没有人走过的路,却也一片平坦。 就在几人打算按着这条路线前进时,牧雪却忽地驻足,他想起了自己看的那本书中的内容。 那本书名简单粗暴,名为《丹修记》,作者名气平平,但讲述的故事中往往为许多像水云花一样的稀有之物作了解析,让人大开眼界。而那本书中关于水云花的部分,正是书中的主角探查一处秘境,靠着水云花的指引,拿到了全秘境最宝贵的机缘——上古遗迹中的极品灵器。 是的,秘境中最宝贵的机缘,往往会被主角拿走,这是所有话本中永恒如一的剧情。 忽然间,梦里大师兄的面容闪现在牧雪的脑海中,叫他一瞬间失了神。 “牧雪?牧雪!”楚芳菲注意到牧雪的走神,连忙唤起他的名字。 “唔。”牧雪一颤,回过神来,看向楚芳菲担忧的目光,摇了摇头,“我没事。” 牧雪又将目光移动到那些水云花上,他忽地迟疑了。 他或许不该走这条路。毕竟这是属于“主角”的机缘,最终是要落在大师兄手中的,他若是前往,必会与大师兄抢夺机缘、发生冲突。 可是,牧雪看向三个队友,实在说不出打消他们积极性的话语。最终,他轻声叹了口气,决定先前进再说,若是真的与大师兄争夺起机缘,他将自己那份拱手让出便好——毕竟属于“主角”的东西,是他不能拥有的。 “我们快些前进吧。抱歉,是我耽搁时间了。”牧雪歉意一笑。 “我们倒是没事,你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哦!”楚芳菲松了口气,却依旧担忧。 “是啊,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齐玥附和道,江夜也跟着点头。 牧雪更不好意思了,抿唇笑着点了点头,便随着三人一起踏上了向前的路。 不出牧雪所言,这一路上果然长着许多名贵的灵草。但大家知道,更贵重的东西还在后面,他们匆匆采了一些稀有的品种,便继续向前了。 采灵草时,齐玥和江夜显得格外兴奋,但他们往往会等牧雪和楚芳菲采完品相最好的灵草,才会去采剩下的,没有丝毫争抢的样子。 牧雪注意到了这一点,便悄悄戳了戳楚芳菲的胳膊,示意她去看。 楚芳菲性格豪爽,看到两人这么小心翼翼,皱起眉头来,低声说道:“外门弟子阶级分明,他们虽然学有所成,却总是被高他们一头的弟子压制。或许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 “可这并不好。”牧雪摇了摇头,说道:“师伯如此安排队伍,不是给我们找跑腿的,而是让我们帮助他们的。” 牧雪说罢,便低下头去,在装着灵草的袋子里翻找了一番,将每一种灵草都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拿了出来。 他抬起头,竟见楚芳菲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两人的灵草凑到一起,自然凑成了四份。 两人相视一笑。 楚芳菲起身,走到齐玥和江夜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别采了,那些品质不好,采来也没什么用处。来来来,师兄师姐这里都是品相好的,咱们平分!” 齐玥和江夜大吃一惊,谁也不敢接。 江夜摇了摇头道:“不、不好吧,这些都是你们的,我们怎么能拿!” “是啊,我们也没出力。我们采剩下的这些就好!”齐玥附和。 “哎呀!客气什么,再这么客气,师姐我可就要生气了!”楚芳菲双手叉腰,佯装出生气的模样。 可齐玥和江夜看了看彼此,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牧雪笑着走上前来,将自己那份也递了过去,柔声道:“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待会儿就多出些力,和我们一起采那些品相好的灵草来平分。” 这次,两人没再推拒,双手小心地接过灵草将其收好,面露感激之色。 “谢谢!”“牧师兄和楚师姐和外门的那些师兄们一点也不一样……” 牧雪和楚芳菲笑了笑。他们并没有为损失了一半的灵草感到惋惜,反而心中轻松了许多,再次前行。 第33章 这次,齐玥和江夜没有再谦让,反而争抢着去摘那些灵草,随后它们交给牧雪和楚芳菲,让二人平分。而牧雪和楚芳菲也履行了诺言,将所有灵草分为了四份。 一天过去,四人收获颇多。 虽然这些灵草对于牧雪来说,并不算什么珍惜之物,江作尘给予他的那些比这秘境中的更加珍贵。可牧雪却觉得在这秘境中快活极了,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新奇体验。 而另外三人则采到了许多有助于修行的灵草。楚芳菲兴奋地掏出一朵红色的花,给两人讲起了如何将这种红花融入墨中,绘制出能释放更强大灵力的符纸。两人认真听着,将她所说的全部记下。 眼看着天色变暗,四人便寻了一处平坦又安静的地方,扎起了营来。 可扎营时,却发生了一点意外。 牧雪坐在空地上,盯着眼前未点燃的柴火堆,沉默不语,格外低落。 齐玥蹲在他身边,掏出一张十分简单的符纸,向其中注入灵力。瞬间,一缕火光自符纸中喷发而出,点燃了柴火。 火光摇曳,照得牧雪的表情更忧郁了。 齐玥见他这副表情,无奈地笑了笑,试图安慰道:“牧师兄,没关系的……你之前帮了我们那么多,这点小事就让我们来吧。” “可是……”牧雪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 三个人忙里忙外,牧雪却独自坐在这里。问题便出在,牧雪并不知道要如何扎营,甚至连如何寻找能点火的树枝都不清楚,一番努力后只带回了些不能用的湿树枝——毕竟书中从来没有讲过这类常识,话本中的主角们往往是大手一挥便有地方休息,从不需要自己动手。 牧雪又没有儿时的记忆,被江作尘带回凌寒峰后,也是被娇生惯养着,被保护得太好,哪里会做这些事情。 可其他三人不同,且不说齐玥和江夜在外门经常因杂事忙碌。楚芳菲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对这些杂活自然也很拿手。三个人忙碌了一会儿,便搭出个简单的营地来。 “哎……”牧雪感到自责,又叹了口气。 楚芳菲放下手里的工具,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向牧雪的方向,忽地皱起眉沉思。她清楚牧雪在江作尘的保护下始终单纯,也知道牧雪没有童年的记忆,但无论怎么说,牧雪也活了数十年,总不可能连湿树枝不能被点燃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缺乏常识和基础理解……一般像他这么强的修者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可是书中讲的事情他又记得很清楚,说明记忆力和理解力都很正常。”楚芳菲小声嘀咕着,又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半晌后,楚芳菲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想。既然牧雪是她的朋友,她多帮一些忙也没什么。 楚芳菲走到牧雪身边,听到齐玥正在给他讲如何用摆放树枝能让空气流通,让火烧得更旺。牧雪表情严肃地听着,时不时摆弄着手里的树枝,学着齐玥的模样搭建火堆的模样。 牧雪虽然不懂这些,但学得却很快,没过多久便在营地里点燃了第二堆篝火——虽然烧得远不如第一堆旺盛。 “对对!就是这样!”齐玥比牧雪还高兴,甚至为他鼓了鼓掌。 牧雪看着燃烧的篝火,眼睛也随火光变得明亮。他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毫无嫌弃的意思,反倒是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好啦,弄干净手,咱们来安排一下守夜的顺序。”楚芳菲坐到两人旁边说道,“虽说这秘境中没有凶猛的灵兽或魔物,但人的入侵总会惊扰到灵兽,还是需要有人守夜的。其他人可以趁机打坐修炼,吸收灵气。” 四个人围坐在篝火旁,气氛热烈地讨论起来。 牧雪的话不多,只是坐在那看着每一个人,但他目光灼热,似乎每一件小事都能让他感到新鲜。 虽然平日里与江作尘待在凌寒峰上也能让牧雪满足,可如今外面的世界,却能带给他更新奇的感觉。 牧雪还是第一次走出只有江作尘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孩子长大咯(不是) 第18章 食梦蝶卵 秘境内的弟子们也纷纷随着夜色安静了下来。 秘境外的几人看着镜中景象,却也丝毫不敢放下心。 应律将秘境内每一个角落观察了一遍,又嘱咐旁边的弟子仔细观察,才转过身走到了江作尘身边。 “你那小徒弟已经打坐歇息了,附近没有什么危险,你还打算在这儿坐着吗?”应律看着从最开始到现在连姿势都不曾更改的江作尘,感到好笑地问道。 江作尘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放心好了,我知晓可能会发生变故,各处都加强了守卫。前些日子松月峰还丢了几本书,我也得回去看看查案的情况。” “丢书?”江作尘忽地出声。 应律一愣,随即解释道:“嗯,丢了基本关于宗门历史和现况的书。但里面并没有机密内容,弟子平日里也可以随意查阅。希望只是有弟子拿了书忘记登记,或是不小心掉到了什么夹缝里。” 江作尘低下头去,眉头紧锁着,似是沉思。半晌后,他忽地起身,一抚衣角褶皱,冷言道:“我先回去,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随后,他还未等应律回答,便御气而行,向着凌寒峰的方向飞去了。 第34章 应律轻叹一口气,耸了耸肩,无奈地将扇子收回,也向着松月峰的方向走去,自言自语道:“哎,碰上小徒弟的事儿怎么就那么急性子。” 秘境中的人不知外界的紧张氛围,就这样在秘境内待了三天。 这三天,几人不仅采集到了不少珍稀灵草,更是因着充盈的灵气,让自己的修为有所提升。 四个人朝着深处前进,终于在一处被草木遮掩的石洞前,发现了几根水色的羽毛。 牧雪将羽毛拾起,对着光线观察半晌,点点头道:“没错了,这是水云鸟的羽毛。鸟巢就在附近。” “那宝物也就在附近了!”楚芳菲兴奋地喊道,“或许就在石洞里面,咱们进去看看。” 几人向着石洞内走去,牧雪却犹豫地站在门口,四下张望。或许是他们选的路过于偏僻,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名弟子,更别说像大师兄一样的人了。 牧雪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半晌,想着或许大师兄会在自己之后到达此处,便将注意放在了面前的石洞上。 踏进石洞,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石洞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黑暗阴森,反而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阵阵暖意。虽然众人身处于石洞内部,可石洞顶部却有着无数个洞口,让阳光洒落其中,洞里也长满了贪恋阳光的植物。 “哇——看着就像有好东西的地方!”齐玥感叹道。 “这些石洞都是自然形成的,好特别。”江夜摸了摸那些石洞边缘,似是在雨水的冲刷之下变得十分光滑。 向前百米,狭窄的石洞忽地变得豁然开朗。石洞内竟是别有洞天,一片绿地之上生长着一颗古树,翠绿的枝条延伸向上,看不见其顶端。周围的石壁向上拱起,形成弧形,弧形中央是一口天井,让阳光直射而下,洒落在古树之上。古树的枝条也顺着这口天井蔓延到外面。 蝴蝶和翠鸟围着古树打转,又被突如其来的外来者惊到,顺着那口天井飞到外面,不见了踪影。 几人都被这样的景观震撼,愣在了原地。 其中最为震撼的人是牧雪,但他并非因为这种独特的景观而惊讶。眼前的画面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自己会顺着水云花的踪迹,寻找到一处和书中描写相似的上古遗迹。遗迹中应当有极品灵器与灵兽,应当有复杂的机关与谜题把守。可如今他眼前的,只是一处风景独特、自然形成的小天地,不见一丝一毫机关的痕迹。 牧雪有些迷茫,他觉得,终点不应该是这个模样。 就在牧雪四下寻找其他入口或是痕迹时,楚芳菲那边已经有了发现。 “天啊!牧雪!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牧雪被楚芳菲的呼喊吸引了注意,他快步走到楚芳菲身边,跟着三个人一起探头朝古树中央看去。 许是这棵古树生长得太久,树中间已经变了形,空出一个洞来,被鸟类搭建的巢穴所霸占。鸟巢中没有鸟,只留下了几根水云鸟的羽毛,以证明此巢穴主人的身份。而让楚芳菲发出惊呼的,则是鸟巢边与一堆灵草堆放在一起的四枚晶莹剔透的石头。 这四块石头皆是圆形或椭圆形,颜色呈青蓝色,质地细腻、圆润透明,散发着微微白光。石头里溢出的灵气纯净且浓郁,足以说明这就是水云鸟所守护的珍宝。 “牧雪,你快看看,这是什么石头?” “是啊牧师兄,我们都不认识,就靠你了。” 牧雪在三个人期待的眼神中将一块石头小心拿起,对着阳光看去。那石头对上阳光,分明是青蓝色的石头内部,竟是流淌出彩色的光辉。而外层的白光又好似化作实质,如同丝绸一般缠绕在牧雪的指尖上。牧雪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白光,分明就是浓郁得几乎要化形的灵气! 而这样的宝物,牧雪的确在书中读到过。 这次不是话本,而是正常的秘籍。 “这不是石头,这是食梦蝶卵,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孵化,变成了化石。虽然其中灵气浓郁,但不能为人所用。最大的用途便是放在枕边让人做个美梦。” 牧雪说罢,却见几人没有方才那般兴奋了,或许是诧异于眼前华丽之物的用途竟是这般普通,甚至有些失落。 牧雪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传言说,可以通过某种方式,使用它进入他人的梦境之中,窥探他人回忆。” 几个人眼睛又亮了几分——至少这传言证实了此物并非无用之物。 “虽然是传言,但能做个美梦也不是坏事。”楚芳菲笑着说道,伸手拿起一颗食梦蝶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里正好有四个,咱们四个一人一个!” 江夜和齐玥听了这话也十分欣喜,伸手去一人拿了一颗,感受着其中浓郁的灵气。 牧雪却未动,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捻起一根散落在地的灵草细细打量。这灵草似乎刚刚被摘下不久,还没有枯萎的迹象,而草根处断裂的痕迹像极了鸟类所为。 “水云鸟还住在这里,似乎是刚出去不久。水云鸟叼来这些石头,或许是为了做个好梦。我们还是留下一颗给它,让它在这儿好好生活,一颗卵的灵气对于鸟类来说已经足够了。”牧雪笑着说道,又摆了摆手:“我就不拿了,你们三个一人一颗,留下一颗吧。” 此言一出,三个人皆看向牧雪一愣,随后又互相看了看,竟是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食梦蝶卵。 第35章 楚芳菲对着牧雪笑了笑,说道:“咱们能走到这里,都是牧雪的功劳。我之前采的灵草够多了,这个什么梦蝶卵,我就不拿了,牧雪你还是拿一颗吧。” 江夜和齐玥纷纷点头赞同,并且表示他们也不太需要。 牧雪一愣,连忙摇头道:“我也没做什么呀!” “哎呀你就拿着吧!进秘境前你气色不好,肯定是睡不好觉!这个东西对你来说更有用啊!”楚芳菲笑着说道,将一枚最大的食梦蝶卵拿起,放到了牧雪手心中。 牧雪拿着那颗食梦蝶卵有些手足无措,他怕推拒之时将卵摔在地上,一时不敢动作。他又看到三个人包含期待的目光,更是不知如何拒绝。 而他的确在进入秘境前连做了好几天的梦,虽然不是噩梦,却也谈不上美梦,让他好些天没能好好休息。 他的确很需要这枚食梦蝶卵。 牧雪便不再拒绝,将卵收进储物戒中,仔细收好。 “那我就收下了。我也不能白拿水云鸟的东西,就给他留下一些灵草吧。”牧雪笑着又道:“正好这些灵草对于我这个剑修来说,用处不大。” 牧雪说着,翻出刚刚采的稀有灵草,放到了鸟巢旁边。 几人又在附近搜寻了一番,发现此处除了这个鸟巢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便打算离去了。 牧雪抚摸着储物戒若有所思。直到水云鸟归巢,几人顺着原路离开石洞时,也没有其他弟子再进入此处。 为何一路上没有遇到大师兄? 不过这食梦蝶卵确实不是什么珍贵奇物,并不值得被争抢。 看来,是他走的路不对,没有走上那条真正通往上古遗迹的路线。 免了与人争斗,这对牧雪来说这倒是件好事。 牧雪松了口气,看向远方。秘境之大,叫人看不见边界。 牧雪想,那神秘的大师兄,一定在这秘境某处收获了什么不得了的机缘吧。 牧雪四人一路顺风顺水,可其他队伍却未必如此。 秘境的某一处密林内,三个人或坐或站,气氛沉默且诡异。 站着的那名年轻剑修焦急地在原地打转,眉头紧锁,面色难看。 过了半晌,他快步走到靠在树上的那名丹修身边,急匆匆地说道:“咱们还是快点找人吧!要是他出了意外可怎么办啊!” 那名丹修正闭目休息着,听到他吵闹的话语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睁开眼看过去。他语气不耐地喊道:“找找找!找了一整天了也不见人影!这么大个秘境去哪找!能不能让我歇会儿!” “可是……” “你们俩都是凌寒峰外门弟子,你们传讯符呢!怎么不联系!多大个人了还能走丢,真是给人添麻烦!”那丹修嚷嚷着,有些烦躁。 “传讯符联系不上……”小剑修低下头去,急得手指搅在一起, “崔微!你也出点力气行不行!”那丹修转头朝着另一人喊去。 只见另一名丹修身着幽竹峰的长袍,坐在树下,正端着一本厚厚的书册读着,丝毫不受二人吵闹的影响。此人衣着一丝不苟,虽然坐在地上,却在衣服下面垫了一块黑色的帕子,防止衣服被泥土弄脏——即使那身绿得发黑的衣服被弄脏了也看不出来。 此人正是常常跟在幽竹峰峰主何不医身后的那名弟子,名为崔微。 崔微从书本中抬起头,面色冷静地看向二人,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书,毫无出力的意思。 “喂!”那丹修更是不爽,甚至已经撸起了袖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崔微合上书本,将其收入储物戒中,看向周围森林,“我们走了两个时辰,皆是在原地打转。这种情况,除了我们也迷了路,便是入了他人阵法——当然,我觉得更可能是后一种情况,毕竟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人从秘境外赶来相助。这说明,就算我们在此地遇害,宗门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直到秘境关闭。”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皆愣在原地不再言语,半晌过后,他们才感觉到背后冷风阵阵,汗水湿透。 【作者有话说】 我:我在搞高冷师尊亲友:不错啊,很大众的xp我:师尊当1亲友:啊???? 第19章 走不出的秘境 牧雪等人准备顺着原路离开了石洞,一路上听到水云鸟叽叽喳喳的叫声。 他们虽然听不懂鸟语,但还是能感觉到,这叫声中并无恼怒之意,甚至有些欢快。它似乎对牧雪留下的灵草很是满意,并不打算追究他拿走区区一颗食梦蝶卵的事情。 “这水云鸟的叫声也挺特别的。”楚芳菲感慨道,“若是这种鸟类出现在秘境之外,定会被人捉去做宠物吧。” “是的,但是它并不适合被人类饲养,很容易缺少灵气而死亡,就成了稀有的鸟类,活在秘境中。”牧雪说着,轻声叹气。 四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石洞,看着广阔的秘境景象,几人深吸一口气,在阳光中伸了个懒腰。 忽地,石洞外的石壁吸引了牧雪的注意,他走上前去,仰头观察后竟是一愣。 只见石壁之上雕刻着一些复杂的线条,似是图腾,又似是地图,叫人分不清楚。线条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但努力观察,仍能分辨出,中间某一处线条相交的部分,被用力雕刻上了一个叉。那个叉仿佛暗示着什么,似是终点,也似是危险。 第36章 “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有这个雕刻吗?”牧雪不解,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发现自己毫无印象。 “我觉得没有,不然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无一人发现。”楚芳菲摇了摇头,看向齐玥和江夜,两人也同样露出疑惑的表情摇头。 “而且……这痕迹,像是新刻的。”江夜伸手抚摸刻痕,发现那道痕迹格外锋利,且没有沾染灰尘。 牧雪站在原地思考,许久未动。忽地,一个诡异的可能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叫他打了个寒战。 难道有人在他们进入石洞后,刻下了这诡异的图画? 显然,其他三人也想到了这种可能,纷纷变了脸色。 “有人跟踪我们?”楚芳菲沉下脸色,警惕地四周打量,浑身汗毛乍起,“可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除非对方灵力比我更强!” “可是……进入秘境的弟子,不都是筑基期和金丹期的修为?”齐玥小声问道。 “这才是最可怕的!秘境中很有可能混入了别人!”楚芳菲下一瞬地掏出了符纸,准备随时迎战。 “也有可能是使用了某些阵法和秘宝。”牧雪声音还算冷静,但他也已经将成雪剑握紧在了手中。他仍然在看石壁上的图画,忽地,他眼神一亮,急匆匆地转头对三人说道:“这似乎是秘境中的地图!” 三人纷纷看去,竟也发现了一丝端倪。 楚芳菲伸出食指,指着一根线条,顺其走势描绘,竟是画出了四人进入秘境之后、来到石洞此处的路线。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是秘境入口,这是我们来时的路,这是石洞……这个洞口也被画了出来。”楚芳菲一边描绘着一边说道,“这个标记点就在北边,离我们很近。” “虽然是地图,但并非完整的秘境地图……”江夜开口道,“更像是,刻意朝着我们来的……” 几人皆陷入沉默。 四人虽然都参加过宗门大比,也跟同门比试过。可他们都没有面对恶人的实战经验,遇到这种突发情况,都有些不知所措。 “别慌!我来试试向师尊传讯!师尊他们都在外面,发生意外能立刻赶来的!”楚芳菲灵机一动,从储物戒中掏出传讯符,向其中注入灵力。 江夜和齐玥也想起秘境外那五面镜子,微微松了口气。可牧雪的眉头依旧紧蹙。 传讯符在灵力之下发出淡淡的光,其上符文亮起。就在众人屏息等待着对面的声音时,符纸忽地猎猎作响,猛然破碎炸开! 楚芳菲被吓得松开了手,看着符纸化为灰烬,飘落在地。 “怎么回事?”楚芳菲惊讶得声音颤抖,再次掏出一枚传讯符,试图继续尝试。 可这次,牧雪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没用的。如果我们能与秘境外取得联系,那宗主早就看到我们这边的异状了,可直到现在也没人出现。不仅如此,我们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同门,也很奇怪。”牧雪缓缓说着,同时也在努力思考,表情格外认真,“或许我们被困在了阵法之中。” 几人发觉事情不对,面色凝重,不约而同地向着来时的路看去。 “我们不应在此地久留!”楚芳菲忽地说道,手指向来路,“我们顺原路返回,出了秘境,去找师尊说明情况。” 三人点了点头,都认为此刻不该再贪图秘境宝物,应该早些逃离才对。 于是他们顺着原路返回,走入了密林之中。 可他们走了一整日,却发现周围的景象愈加熟悉,仿佛刚刚来过的样子。直到他们再度看见那石洞旁的地图,才恍惚间反应过来,他们是走不出秘境的。 “怎么会这样……”齐玥脸色发白,蹲到了地上。 其他三人也面色苍白,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楚芳菲深吸一口气,迅速地冷静下来,又将目光移动到地图上:“或许只能去北边看看了,说不定有破阵的办法。即使这可能是个圈套。” “嗯。”牧雪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咱们小心前进吧。” 江夜和齐玥虽然害怕,却也点头赞同。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如此了。 几人收拾好心情,朝着北方继续前行。 牧雪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看了看石壁上的地图,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颜色透亮的翡翠玉佩,沉思半晌,猛地发力将其捏碎。玉佩脆响一声,碎成数块,其中竟有莹莹绿光升起,却如同逃窜般四散而去。 这玉佩本是一对上品灵器,一方将其捏碎,另一方的玉佩也会有所感应,以此来知晓同伴遇难。牧雪手中这枚玉佩是江作尘送的,其另一半自然是在江作尘手中。 牧雪本打算试着用这种方式告知江作尘自己的处境,可没想到即便是上品灵器也无法发挥作用,说明事态远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牧雪将碎屑弃于地上,悄然叹气。 没想到,还没等他遇上大师兄,就遇上了更大的麻烦。 按照他读话本的经验来看,后面一定有劫难等着他们。不过,说不定身为主角的大师兄会在此时登场,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呢?毕竟身为主角,大师兄一定是无人能敌的。 牧雪出神地想着,竟是对大师兄产生了莫无须有的信心和期待。 与此同时,秘境之外。 正担任站岗职责的弟子看着面前的不断变换场景的五面镜子。镜子上并没有显现出任何异常,他能看清楚每一名弟子的情况。 第37章 他谨记着宗主的叮嘱,多次查看牧雪那支队伍的情况,也并无异常。画面中的四个人正处于石洞之中,这个鸟语花香之地并没有任何不安全的迹象。 “一切平静,没什么问题。诶,宗主今日怎么没来?”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同门。 “宗主那么忙,哪有时间每天盯着?”那同门瞥了他一眼,“听说藏书阁那边又有情况了,宗主怕又是魔修搞的鬼,亲自去看了。” “藏书阁?不就是丢了两本书么,需要这么大费周折?” “没那么简单,丢的书都是与岁寒宗有关的历史、地图、现况之类的书。这些内容咱们当弟子的都再熟悉不过,平时根本无人借阅,这一丢,更显得可疑了。” “难道是……有魔教潜入了岁寒宗?!” “有这种可能。” 两人小声嘀咕着,被一旁的师兄发现。师兄给了两人后脑勺一巴掌,怒吼道:“好好看守!别乱说话!” 俩人又疼又惊,连忙直起了身体,不敢再言语。 画面上的牧雪四人依旧在石洞内徘徊,牧雪的容颜在秘境之景的衬托之下更显得灵动可人,让看守之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才让镜子换了画面。 可实际上,牧雪几人早已离开石洞,又向北方走了约四里地。 这里的景象与前几日所见截然不同,此处仿佛被整个秘境抛弃了一般,怪石嶙峋,不见丝毫草木,也没用生灵的气息。但灵气却更加浓郁,仿佛是一片死海之中的饵料,只待钓人上钩。 “这里给人的感觉很不好……”楚芳菲打了个冷颤,生出退却之意。 牧雪环顾四周,此处寂静得如同死地,但地上却留有一些脚印。此地虽然灵气旺盛,但弟子们见了这般景象,真的还会深入此处吗? “难道有人和我们一样,也被困在阵法中了?”江夜看着地上的脚印,不禁紧张起来。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不远处忽地传出一阵尖叫。 几人登时紧张,生怕有其他弟子遇难,纷纷加快了脚步,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跑去。 就在此时,一名外门小弟子向着他们跑来,脚步匆忙,面色惨白,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惊慌着逃离。他见到四个人,仿佛看到了希望,欣喜地跑上前。 “帮、帮我!前面、前面有、有……!”他惊魂未定,说话时粗喘不已,吐字模糊。 “别急,前面发生了什么?”牧雪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试图安抚。 “有、有……救命……救救我们……”那弟子情绪更加糟糕,竟是一时之间胡言乱语,甚至向后躲藏,脱离了牧雪的触碰。 几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耽搁。 牧雪最先反应过来,他手中的成雪剑浮于半空,一跃而起,御剑向着那弟子来时的方向赶去。 “齐玥,江夜,你们在这里照看着他,我和牧雪去看看!”楚芳菲匆匆说着,便同样招出一把普通的剑来,御剑追赶而上。 可这时,那名弟子却忽地拉住了留在原地的江夜和齐玥,垂着头,声线颤抖道:“我、我害怕……我们一起去看看……” 江夜和齐玥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也想去帮忙,又怕自己给两位师兄师姐帮倒忙。可那弟子却突然将两人拉去,力气极大,叫两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三人尚且不能御剑飞行,便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了。 齐玥恍惚之间闻到了一股怪味,似乎是从那名弟子身上传来的。 她怔愣看去,那股怪味又忽地消失不见,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以为是自己闻错了,便没有在意,继续急忙向前跑着。 第20章 万丈深渊 牧雪和楚芳菲跑到前方,竟是看到一处突兀断崖与万丈深渊。 断崖之高,白蒙蒙的迷雾飘荡在山崖之间遮掩了景象,向下看去竟是看不见底端情况。断崖两侧的山体犹如被巨剑劈开,山石陡峭光滑,不生植被,无法攀登。 有风吹过,宛如厉鬼哀鸣,回荡于两山之间,久久不能散去。 两人御剑悬于深渊上方,向下看去,不由得双腿发软。 “难道是在悬崖下面?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恐怕性命不保。”楚芳菲打了个寒战,不由得往后退了些许。 牧雪看着悬崖,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他抿了抿唇,握紧拳头鼓起勇气,咬牙说道:“救人要紧,我们下去看看。”说罢,他便纵剑而下,向着崖底飞去。 “好吧。好在你我都会御剑之术,这点悬崖,也不算什么!”楚芳菲给自己鼓了鼓劲,随着牧雪向下降落。 就在此时,意外突生。 悬崖边忽地传来两声尖声惊叫,竟是齐玥和江夜的声音! 牧雪和楚芳菲骤然回头,只见齐玥和江夜站在悬崖边上,表情惊慌,不知所措。两人身后站着一道黑影,正是刚才那位向他们求助的弟子! “当心!” 两人心生不妙之感,果然,还未等两人做出行动,那道身影竟是伸出手,将齐玥和江夜推下了悬崖。 “啊——!”两人不会御剑,只能直直坠落下去,发出害怕的惊叫。 “齐玥交给你了!”楚芳菲大喊一声,向着离她最近的江夜飞去。 她距离悬崖更近,也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了江夜的衣服,将人拎上了悬崖。可她左右看了看,早已不见那名诡异弟子的身影。 第38章 她担忧地转头看向悬崖下方,看见牧雪也稳稳接住了齐玥,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分组时把金丹期和筑基期分到了一起,不然遇到这种情况真就危险了……” 牧雪将齐玥打横抱在怀里,顾不上什么男女距离,紧抓着人的肩膀,向着悬崖上飞去。 齐玥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正发着抖,紧闭着双眼,眼泪流了满面。 牧雪也呼出一口气,勉强勾起笑容,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先回去。” “嗯……”齐玥擦了擦眼泪,轻应了一声。 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时,意外再度降临。 牧雪的身影忽地一滞,成雪剑也随之停在半空中。他感觉到自己操控着成雪剑的灵力仿佛被一口无底洞吸入,渐渐流逝。下一瞬,他竟是再也无法操控成雪剑。 御剑之术失效,两人一剑,猛地向着悬崖坠落而去! “牧雪!”看到全过程的楚芳菲瞪大了眼,她试图御剑而去帮忙,可御剑之法似乎失效了一般,无论她花费多少灵力都不能再让长剑飘浮起来。她又试图掏出符纸施展御风之术,可那符纸和先前的传讯符相同,起不到丝毫用处。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牧雪和齐玥坠落。 风声自牧雪耳边呼啸而过,冷汗自他额头滑落,顺着风飘向他处。他抱紧了怀中的齐玥,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空中换了个姿势,一手抱紧齐玥,另一手抓住身旁随他坠落的成雪剑,猛地向崖壁刺去。 成雪剑刺入崖壁,也将两人停留在半空之中。 “牧、牧师兄……”齐玥脸色发白,看着牧雪同样惨白的面色,更是惊慌,不敢乱动。 牧雪死死抓着剑柄,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可两个人的重量还是让成雪剑难以承受,插在石壁中的那一截剑刃逐渐向外滑落。碎石滚落,坠下崖底,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牧雪感觉到自己手臂发酸,手心也布满了汗水,他渐渐感到了疲惫,支撑不了太久。 牧雪低下头,看着身后万丈深渊,更是油然而生一股无助之感。 没有想象中的大师兄出现,也没有话本中的主角来帮忙。 师尊全然不知,更不会出现。 他会就此坠落崖底,摔得粉碎。 牧雪第一次感觉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的头猛地发疼,像是有针从中穿过,激得他冷汗直流,却也因此清醒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就此放弃,在没有见到大师兄、没有查明真相之前,他不甘心就此死去。 况且,齐玥还在这里。他身为师兄,约定了要将人保护好,便要坚持到底。 牧雪再次观察四周,发现虽然悬崖上没有任何植物生长,可距离崖底不远处的白雾之中,有一株早已死去的枯木。而在那枯木下方,虽然不明显,却有一个石头平台可以作为缓冲。 牧雪想起自己衣服上绘着许许多多护身阵法,他虽然不知那些阵法都有什么作用,但至少,从那个高度摔下去,不会让他轻易地死去。 “齐玥,闭上眼。”牧雪努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轻柔,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他的颤抖。 齐玥听话地闭上了眼。 牧雪深吸一口气,看准了那棵枯木的位置。他扭转身体向着那棵树的位置荡去,猛地松开了成雪剑,将齐玥护在怀中,任凭自己向悬崖下追去。 他闭上眼,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随着背后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牧雪彻底失去了意识。凌寒峰上。 江作尘本是在屋内持剑独坐。他抱剑合眸,好似休息,又好似等待着什么。 他面前摆放着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法宝。那些法宝中,有能感应牧雪灵力波动的宝石,有能接收牧雪求救信号的玉佩,有绘制着和牧雪衣服上相同阵法的符纸。他们摆放出来的目的都有一个,就是让江作尘第一时间知晓牧雪的情况。 那些法宝已经在此处摆放了许多天,若是被应律瞧见,定会嘲笑江作尘像极了因孩子第一天去学堂而担忧的老父亲。 江作尘眉头紧蹙,周围气压极低。 他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牧雪,这是自从牧雪来到凌寒峰后,两人最长时间的分别。分明只过了几天,却也让江作尘再也不想等下去。 就在江作尘感觉自己的耐心即将耗尽之时,他忽地感觉到有人触发了凌寒峰的禁制! 江作尘猛地睁开双眼,抬手一挥将面前所有的宝物收进储物戒中,随后御气而行,向着出事的方向赶去。 江作尘速度极快,因着那触发禁制之处,正巧在牧雪住处附近! 涉及牧雪,江作尘自然不敢耽搁。他来到附近,负手飘浮于空中,四下俯视探查,却不见有任何异常。禁制虽然被触碰,却并无人进入禁制之中。似是宵小之徒知难而退,又似有其他阴谋。 江作尘双眸微眯,在禁制边缘徘徊半晌,终是在某一块土地上察觉到了细微的魔气残留。 断尘剑嗡鸣出鞘。江作尘手握剑柄,朝着那散发着魔气之处猛地将剑刺入! 随着一声尖叫,魔气登时散去。 可当江作尘看清散发着魔气之物时,猛地瞪大了双眼。 一只散发着魔气的普通老鼠惨死于剑上,而老鼠身上一道用于操控的术法印记,也随着魔气消散在空中。 第39章 是调虎离山之计! 江作尘双眸登时被怒气与急切所占,他一边掏出传讯符传讯给澹无为,让他在附近多加巡视,一边向着秘境入口的方向急急飞去。 秘境入口,有弟子正在守卫,他们并没有发觉秘境内的危险正悄然发生。 以至于江作尘带着杀意赶到之时,众人皆是一愣。 他身上的杀意与威压几乎要化作实体,压得普通弟子喘不过气来,纷纷后退。 入口临时关闭,以防灵兽跑出,或是有人趁机跑入。好在江作尘身为一峰之主,拥有打开秘境的权限。他站在入口前,抬手输送灵力,那秘境便感知了他的身份,自动开启。 江作尘毫不停留,直冲而入。 “江峰主!”弟子们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最终一名弟子回过神来,才连忙大喊道:“快去找宗主!” 秘境之内的断崖上,楚芳菲和江夜听到猛然落地的声响早已慌了神。 无法御剑,他们只能找到远处的下山路,匆忙向山下跑去。下山路陡峭,两人都摔了好几跤,才连滚带爬地跑到牧雪身边。 牧雪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双眸紧闭。他的唇边有鲜血滑落,干涸在嘴边,显得格外狼狈。 齐玥坐在他旁边止不住地哭着,可她虽然恐惧,却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她的手紧握着牧雪的脉搏,感受着指下的跳动。两人身边洒落了许多瓶瓶罐罐,还有一些低阶的疗伤药。 “楚师姐!救救他!我没有好的丹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齐玥抽泣着朝楚芳菲说道。 “我、我来看看。”楚芳菲的手都在发抖,她跪坐到牧雪身边,握住他的手腕,放出灵力探查了一番。与此同时,她注意到牧雪的衣衫凌乱不堪,除了被树枝和石头剐蹭出的染血伤痕外,还有一些似是术法生效后留下的痕迹。 牧雪的衣服上被绘制了护体法阵。这样的结论让楚芳菲感到庆幸,连忙探查他体内情况。 万幸的是,牧雪只是断了几根骨头、受了点轻微内伤,这点伤对于修真者来说并非重伤。可若是没有衣服上的阵法,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定是血肉模糊了。 楚芳菲得出结论,连忙从储物戒中掏出最珍贵的丹药,匆忙倒出几颗在手心,毫不心疼地塞进了他嘴里。丹药在牧雪口中融化,楚芳菲连忙输送灵力进入牧雪体内,助他疗伤。 不出楚芳菲所料,灵力运转了几个来回后,牧雪体内的伤势已经渐渐好转。 楚芳菲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楚师姐,牧师兄他……怎么样了……”齐玥紧张地看向楚芳菲。 “幸好……他身上每一个法阵都价值连城,换作他人,估计躺在这儿了就是一摊肉末了。没有重伤,只是断了骨头,我已帮他疗伤,估计过会儿就会醒来了。”楚芳菲看着牧雪身上的弟子服,一眼辨认出那是天蚕丝织成的布料,价值上万灵石。再加上衣服上那些法阵,楚芳菲觉得她这辈子都买不起这件衣服。 “那就好。”齐玥也松了一口气,胡乱地擦去面上的泪水,却还是止不住抽泣,“都是我不好,我该听你们的话,留在原地的。” “别这么说,你们也是受害者。都是那个该死的家伙,害了我们几个。我定要把这人抓出来碎尸万段!”楚芳菲握紧了拳,咬着牙,面色认真。 江夜站在一旁,看着牧雪惨白的面色,心有余悸。他抬头看向插在崖壁上的成雪剑,又看向牧雪,担忧地问道:“可牧师兄……为何毫无醒来的迹象……” 闻言,楚芳菲和齐玥一齐看向牧雪,见牧雪仍是那副虚弱模样,皆是面色凝重。 【作者有话说】 论一个品质优良的监控摄像头和24小时保安的重要性。 第21章 三魂七魄 牧雪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可楚芳菲探查过,牧雪身上的脉象和灵力波动毫无异样,并非身体上的病痛。可无论三个人怎么唤他,他始终双眸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三个人有些焦急,生怕牧雪出什么事、危及性命。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刺耳的爆炸声,让三人为之一颤。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呼啸而来,毫不受周围阵法影响,飞入峡谷之中,翩然落下。 楚芳菲瞪大了眼,认出来人,诧异喊道:“江、江峰主!” 江作尘没有理会他们。他面色凝重,一双清冷眼眸饱含冷意,快步走到牧雪身边,不顾身上的白衣被泥土灰尘所污染,单膝而跪,小心且温柔地将牧雪抱到自己怀中,让他紧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随后,江作尘握上牧雪的手腕,强大的灵力被他传送到牧雪体内,细细探查伤情的同时,也在替牧雪疗伤。 似乎牧雪的身体真的并无大碍,江作尘眼中的冷意渐渐淡下。 他垂头看着牧雪紧闭的双眼,眼眸中流露出万分心疼与情意。随后,他抬起右手,用雪白的袖子擦去牧雪嘴角的鲜血,将袖口染得脏污不堪。 也不知他是过于焦急,还是一时忘记储物戒中手帕的存在。 楚芳菲看着江作尘露出的表情,更是惊讶。他自从听闻牧雪谈起师门秘辛,便对这位冰冷如霜的凌寒峰主格外有意见。她将江作尘视为心有白月光却将牧雪当做替身的渣男,认为他是衣冠禽兽,生怕好友在感情上吃了亏。可如今看来,江作尘看向牧雪时眼中的深情与担忧不似作假,也并不似将牧雪当做他人的样子。 第40章 正当楚芳菲胡思乱想之时,江作尘忽地开口问道:“发生何事?” 楚芳菲回过神来,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遍,同时,她注意到,江作尘的眼神再度带上狠厉的寒意。 “……就是这样,那个人已经没了踪影。我和齐玥给牧雪喂过丹药,也替他疗了伤,可不知为何,他没有清醒的迹象……”楚芳菲担忧地看向江作尘怀中的牧雪,看着他依旧是那般安静,失了生机。 江作尘将牧雪打横抱起,站起身来,一手托着他膝弯,另一手紧紧揽着他肩头,让他靠在自己胸口,牢牢护在怀中。 牧雪长发散乱,与江作尘的纠缠在一起,凌乱地搭在江作尘肩头。他的头埋在江作尘颈窝间,像极了依偎着人的乖巧鸟雀。 “无碍。”江作尘忽地开口。他抬头看去,看向挂在崖壁上的成雪剑,又道:“需要取来成雪剑。” 江作尘抱着牧雪,不方便去取剑,可他自然是不愿意把人放下来的。 而另外三人受到阵法影响,无法御剑,更不会御气。 江作尘眉头一皱,又道:“先将阵法破开。”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从何入手。 江作尘又道:“我来时已将外面笼罩着的结界破坏。剩下的妨碍御剑之术的阵法,应当就在崖下附近,仅靠你们也能破开。” 齐玥和江夜不敢耽搁,连忙跑到四处寻找阵法踪迹。可楚芳菲却抿着唇站在原地,看着牧雪,似乎想要问些什么。 江作尘抬眸看向她,眸色冷淡,问道:“什么事?” “牧雪他……到底为何迟迟不醒?与成雪剑有何关系?他先前与我说,说他天生失智,是否与此有关……”楚芳菲面对江作尘还是有些发怵,小声问道。 江作尘沉默片刻,似乎是没想到牧雪将此事说与了楚芳菲听。他将楚芳菲上下打量了一番,反复确认此人是否会对牧雪不利后,才开口:“的确与此相关。但牧雪并非天生失智,而是少了半魂。” 三魂七魄少了半魂,会使人失去神智,与痴傻无异。 这样一来,楚芳菲登时明白,牧雪天生失智的原因在此、失去常识与判断的原因也正在此。 牧雪轻信话本中的内容,并非因为沉迷于话本,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判断能力。再加上他常年待在宗门内,不曾接触外界事物,只能相信话本中的一字一句,才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楚芳菲一时之间惊讶非常。 而此时,牧雪竟是缓缓睁开了双眼,迷茫地看向四周。楚芳菲又惊又喜,连忙看去,却愣在了原地。 正如江作尘所言那样,牧雪神情恍惚,一双眼眸空洞且没有焦点。虽然他睁开了眼,却丝毫不见清醒模样,显露痴态。 江作尘注意到了牧雪醒来,转头看去,眼中的冷淡瞬间褪去。他虽仍未露出笑脸,却温和了许多。他抚摸着掌下牧雪的脑后,似是安抚,即便牧雪给不了他任何回应。江作尘眼中流露出一丝痛意,转瞬即逝。 “牧雪……”楚芳菲见牧雪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往日少年意气风采,亦是心疼得不得了,“可牧雪平日与常人无异,又为何在此刻变成这样?” “我用冰魂修补了他的魂魄。”江作尘淡淡说道。 “冰魂……”楚芳菲念着这个词语,思考半晌,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了对应的内容。 冰魂顾名思义,是冰的一缕神魂。但冰雪乃无生命之物,唯有昆仑深处的千年寒冰会生出灵识、拥有神魂。 可昆仑冰山何其广袤,千年寒冰又非是寻常之物,想找到冰魂简直天方夜谭,这冰魂也就成了传说之物。楚芳菲从未听说有什么人寻到过冰魂、又用于何处。 “嗯。但冰魂离开冰原,一炷香内便会消散,必须寄生在他物上,再转移到牧雪体内。”江作尘说到此处,语气中竟是有几分怀念,似是在回忆寻找冰魂时的经历与感受。说罢,他看向山崖上插着的成雪剑,又道:“但即便转移,冰魂也会趋向寄生物,无法离得太远。” 楚芳菲登时明白过来:“冰魂寄生在了剑上。所以牧雪离不开那把剑?” 江作尘顿了下,没有否认。 “原来如此……”楚芳菲听过后心中苦涩,没想到表面上温和开朗的牧雪,竟是这般不易。而且,他也没想到,江作尘竟然会用冰魂替他填补灵魂,此中也定是付出了不少。 忽地,牧雪似是有感,一双空洞的眼中竟是恢复了几分清明,靠在江作尘胸口,亲昵地蹭了蹭。 江作尘垂下头,毫不在意一旁的楚芳菲,轻吻在牧雪头顶。 楚芳菲移开视线,她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复杂地去找齐玥和江夜一同搜查阵法了。 不过多时,三人便在一棵枯树背后,发现了一道诡异阵法。 那阵法以红色血液绘制而成,渗进了树皮之中,格外瘆人。楚芳菲试探过后,发现阵法的灵力并不算强,或许正如江作尘所说,结界被破坏,这阵法也就被毁去了大半。 楚芳菲掏出一张符纸,注入灵力后,贴在那道血红阵法之上。 火光顿现,热气迎面而来,树皮烧焦的味道夹杂着一股魔气迎面而来。楚芳菲不得不再次以符遮掩,将三人保护在风墙之后,看着阵法燃烧。 阵法被破坏,楚芳菲便试着御剑,果真不再受到影响! 第41章 她不敢耽搁,连忙飞向成雪剑,将长剑拔出崖壁,匆匆地回到牧雪和江作尘身边。她将成雪剑递去,江作尘并未伸手去接,可成雪剑却化作一道蓝白色的光,钻进了牧雪那枚作为剑鞘的储物戒中。而后,淡淡的蓝色光辉缠绕着牧雪的手臂,融入了他的体内。 牧雪一双空洞的眼眨了眨,随后竟是显现出焦点,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可他似乎因为过于疲倦,还没等彻底醒来,便闭上了眼,靠在江作尘肩头,沉沉睡了过去。他呼吸平稳,不再是那副失去生机的模样,而是安静乖巧,甚至打起了小鼾。 三个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御气而来,落到众人身边,竟是应律听闻意外匆匆赶来。应律见此,惊讶不已,转头看向楚芳菲,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楚芳菲刚想再和应律解释一遍事情的经过,江作尘却上前一步,打断了她。 “我先带牧雪离开。你搜查秘境。”江作尘冷言道。 应律诧异看向他怀中牧雪,问道:“可否需要中止秘境修炼?” “不,与之相反,修炼须照常进行。他们的目标是牧雪。”江作尘答道,“在我离开后,立刻关闭秘境入口,瓮中捉鳖。” 应律沉思半晌,权衡利弊后,点头答应:“好,我明白了。” 江作尘点了点头,抱紧了怀中牧雪,匆忙离去,只留下一道背影。 应律望着江作尘的身影离开,轻声叹气,又看向楚芳菲:“好了,现在跟我说说,是怎么个情况吧?” 楚芳菲点了点头,把刚刚跟江作尘说的,又跟应律复述了一遍,并且加上了方才破阵取剑之事。 秘境入口在江作尘离开后再度关闭,没有放出其他任意一人,哪怕是一只鸟雀。 而江作尘将牧雪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布下层层禁制。 江作尘将牧雪轻柔地放在床上,犹豫片刻,他俯下身去伸手解开了牧雪的腰封。沾染了灰尘和泥土的腰封解落,牧雪的衣衫也随之散开,露出未被灰尘侵染的白皙肌肤,引人遐想。 江作尘的动作显然一顿,随后抚着牧雪的肩膀将人抱起,下意识移开视线,替他脱下那件衣衫,丢到一旁。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低下头,看向牧雪雪白肩头。 青丝顺着面颊与脖颈滑落到圆肩之上,又掠过锁骨,垂落而下。 江作尘喉结耸动,一贯冰冷的神情,也有了细微的松动。可当他再向下看时,却怔愣在原地,原本情动的眼眸登时被寒冰所封,饱含了复杂情绪。 他看到牧雪的背上有大片的青紫瘀痕,有些地方甚至泛起青黑血点,格外瘆人。 恨意、心疼、懊悔,百般情绪涌上,让江作尘心脏抽痛。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入v,建议逐章购买!原创不易,请支持正版! 请看看新文预收:cp1485510 [现代灵异]疯批傲娇美鬼攻x开朗温柔病弱受cp1492779 [现代影帝x作家]温柔爹系影帝攻x乖巧内向作家受 第22章 你就不在乎自己死活吗 “……作尘,你莫要过于执着。” “我无法不执着于他。” “哎,何必折磨你自己,又让他……” 牧雪自黑暗之中浑浑噩噩醒来,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疼痛无比,但这种疼痛并非无法忍受。他也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丹药的气息,更夹杂着安神香的味道。 远处似乎有人在说话,像是师尊和宗主的声音,但迷迷糊糊的让他听不真切。发生了什么? 哦,御剑之术无法使用,他摔下了悬崖。还好有枯树的缓冲,还有衣服上这些阵法,没有让他当场丧命。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便不知晓了。 牧雪眼皮轻颤,努力地睁开双眼,喉间发出几声不适的闷哼。 屋外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牧雪睁开双眼,第一眼所见,便是阳光打在江作尘的脸上,照出他那冰冷面容也遮掩不住的担忧神情。 “师……尊……”牧雪声音虚弱沙哑,格外惹人怜惜。 “先别说话。”江作尘眉头微皱,展臂拿过床头的白玉茶杯,另一手抚着牧雪的肩膀将他扶起。他让牧雪靠在自己胸口,将茶杯凑到嘴边。 江作尘身为注重体修的剑修,身材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牧雪这么往后一靠,自然紧贴上了他的胸肌。 原来师尊的胸肌不发力的时候是软的,牧雪迷迷糊糊地想着。 牧雪试图抬起手扶杯子,可他胳膊刚抬起,便感觉到肩膀和后背都被牵连得极痛,只好放弃。他就着江作尘的手喝了两口水润喉,这才缓过神来。 牧雪眼尖地注意到,江作尘雪白的袖口沾染了血污和灰尘,就连胸口和衣摆也是同样。可牧雪自己却被换上了干净的里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干净的地方,还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江作尘替他换了衣服上了药,却连自己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一套吗? 牧雪感动万分,面色微红。可随后他又想起,江作尘的这份温柔是为了大师兄而存在,而他能享受到,不过是因为他和大师兄相貌相同罢了。 牧雪的脸色顿时又变得委屈难看。 江作尘以为他是不舒服,将杯子放到一旁,握住他的手腕,以灵力作引探查了一番。断了的骨头在丹药和灵力的作用下已经恢复如初,内脏也并无大碍,只是后背的瘀青难消,需要涂抹药膏。 第42章 “还有哪里不舒服?”江作尘放轻了声音问道。 “唔。”牧雪一愣,抬头看向江作尘的面容,小声应道:“后背疼……” “嗯,待会儿还需涂一次药膏。这几日,你就在此休息,莫要乱跑了。”江作尘的语气是不容牧雪拒绝的绝对。 牧雪反应了一会儿,转头一看,才发现屋内摆设虽然与自己住处相似,可这般简洁且整齐的只会是江作尘的屋子。 他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江作尘房间内?齐玥怎么样了?楚芳菲和江夜又怎么样了。 牧雪不禁面露担忧。 牧雪忽地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下降,一旁的杯子水面竟是结了冰霜。牧雪抬头看去,竟是对上江作尘愠怒的双眼,不由得浑身一抖。 “师尊……”牧雪不知江作尘为何生气,只得小声唤他。 江作尘眼中的怒意是牧雪从未见过的——至少从未落在过他的身上。 江作尘何其了解牧雪那样的神情,他知晓牧雪担忧同伴。 可他不解为何牧雪醒来,第一件事不是过问自己情况,而是担心别人。 江作尘的心脏如同被人捏紧了般发疼,他薄唇轻抿,见牧雪畏惧,微微收敛了眸中怒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就不在乎自己死活吗?” 牧雪一颤,委屈答道:“可我身上并无大碍,只是后背有些疼……这说明我的计划很成功。”但牧雪心虚极了,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低下头去。他跳下悬崖一举,若非有衣袍上的阵法,纯粹是在寻死。 可江作尘竟然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牧雪本就被江作尘圈在怀中,这么一抬头,几乎被江作尘完全桎梏住,甚至连脖颈都被纳入了江作尘掌下。 他不得不仰头看向江作尘,这动作让他脖颈发酸,不由得喉结耸动,双手握住了江作尘的手腕,想要挣扎。 江作尘低下头,吐息几乎落在他眉间,让他有一种要被江作尘吞入腹中的感觉。 “成功?”江作尘声音冰冷道:“为了救人,不惜伤害自己,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 牧雪感觉脖颈都在发凉,他从未感受过江作尘如此有压迫感。江作尘好似一条巨蟒,将他紧紧卷住,向他嘶嘶吐信。 “我……”牧雪不知如何再作解释,只好垂下眉眼,老老实实道歉:“是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师尊莫要生气。” 江作尘仍然抿唇不言,周围的寒气仍未消散。 就当牧雪以为江作尘不会原谅他,甚至紧闭上眼打算接受惩罚时,却听闻江作尘叹了口气。 牧雪迷茫看去,江作尘却松开了桎梏着他的手,甚至拿来一旁的软枕,让他靠在床头,自己则是站起身来。 “师尊……”牧雪害怕江作尘继续对他那般冰冷,下一瞬伸出手抓住了江作尘的衣袖。好巧不巧的,他抓的地方,正好是那片沾染了血污的位置。 江作尘低头一瞥,见到那血污,面色更加难看。可他却努力将表情恢复平日模样,又伸出另一只手轻拍牧雪手背作为安抚,轻声道:“他们没事。该上药了,你先趴好,我讲给你听。” 牧雪认为江作尘这是消了气,便连忙松了手,老实地翻了个身,抱着软枕趴在床上。 他衣衫褪下,露出青紫的后背。 江作尘抬手一挥,施了净尘术,将白衣上的血污与灰尘除去,又从储物戒中取出药膏,坐到了床边。 江作尘将药膏从瓷罐中挖出,放于手心,用双手将其捂热,药膏因着热度散发出浓香。待药膏都快被捂得融化,江作尘才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牧雪的后背上。 药膏触碰到皮肤,没有带来不适的凉意,而是江作尘的体温。 江作尘动作轻柔,让牧雪舒服得眼睫轻颤,把脸埋在软枕中,险些睡了过去。他尚且记得楚芳菲三人的事情,便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闷闷问道:“师尊,楚芳菲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如我方才所言,他们没事。秘境修炼仍在继续,他们也留在了秘境中。”江作尘淡淡说道,手中动作未停。 “可是有人潜入了秘境!还把他们推下了山崖!他们岂不是很危险!”牧雪闻言瞪大了眼。 “关于此事,方才应律来过,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 江作尘声音清冷,将事情缓缓道来。 江作尘和牧雪离开秘境后,应律便带人搜查。结果在那片悬崖附近的山林里,发现一名幽竹峰外门弟子的尸体,经过江夜和齐玥辨认,此人正是将他们推下悬崖的人。 同时,应律认出该弟子本该与幽竹峰崔微等人同队,于是又去探查他们的踪迹,最终在一片深林中发现了迷路三人。崔微说,这名弟子是主动离队的,随后他们便被困在了阵法之中,没能走出这片森林。 人已找到,应律便没有惊动其他弟子,便将两队剩余的三人凑成了六人小队,让他们自行修炼了。 随后,应律继续对那名可疑弟子进行探查。 那名弟子的死因是失血过多,从身上残留的伤痕来看,是被魔修所害。 但疑点有二:一是该弟子丹田完好,没有被魔修吸取功力与灵力,这并不符合魔修杀人的目的。二是从尸斑和瞳孔来看,该弟子的死亡,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第43章 “半个月?可我们刚刚遇到他……难道是鬼魂?”牧雪诧异问道。 江作尘摇头否定:“是有人操控了他的尸体,以进入秘境。” “操控尸体?但我们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无论是行为动作还是身上灵力,都是正常修者的样子呀。”牧雪皱起眉头,努力回想着那名弟子的模样。 “齐玥说,他在那名弟子身上,闻到了怪味。” 药膏已经涂抹完毕,江作尘擦了擦手,将牧雪的衣服拉上去,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牧雪翻了个身,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江作尘。 “那怪味是?” “尸臭。” 牧雪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他居然跟一具尸体接触过! 但牧雪并无恐惧之意,好像跟尸体说过话也不是什么惊悚恐怖的体验,只是让他觉得不适。 准确来说,他并不能从中感受到“恐惧”。 他的魂魄仿佛缺失了一块,无法理解太复杂的情感,唯一能理解的便是对江作尘的喜欢——当然他并不知晓,他的确缺了一魂,这种“不理解”的源头也正是在此。 但牧雪看过很多书,他在记忆中搜寻能够操控尸体的术法,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能够操纵鬼魂的修真者——鬼修。 修炼成为鬼修有两种方式,一是修士夙愿未平、怨念极重,自愿通过某种方式成为鬼修;二是孤魂野鬼在阴煞气浓烈之处,将煞气吸入,拥有实体成为鬼修。 但无论哪一种修炼方式,皆非易事。且鬼修惧怕阳光、只能存于黑暗,不常现身。 因此,鬼修本身就是一种存在于话本与传说中的修士。 若背后当真是鬼修在操控,那么,早已死去的弟子重新“活”了过来,并且出现在秘境中加害其他弟子,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难道出自鬼修之手?”牧雪看向江作尘,寻求确认。 “嗯。”江作尘应道,“目前猜测是鬼修所为。毕竟困住你们的迷阵和压制御剑术的阵法,并非他一个筑基期弟子所能完成的。” “可那名弟子是被魔修所害……难道,是有鬼修和魔修沆瀣一气?” “极有可能。” 倘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第23章 我不想给别人暖床…… 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传言说,想要杀死一名鬼修很难,因为他们本就是死物,但有一种简单的阵法能够让鬼修魂飞魄散,前提是,要知道鬼修生前的名姓。所以鬼修们隐姓埋名、独来独往,格外小心谨慎,从不与人来往。 可如今,鬼修不惜与魔修合作,也要潜入岁寒宗。 他们的目的,绝不简单。 牧雪沉思着,想起话本中常常会有这种情节。 反派修士入侵主角宗门实施阴谋诡计,可能是为了报仇,也可能是为了夺取宝物。但主角往往会将其战胜,获得周围人的崇拜,得到新的机缘。 可至于如何战胜反派,就不是牧雪该思考的问题了,他只是一个小小替身,不必替大师兄操心。 想到此处,牧雪又有些出神。这次秘境修炼,大师兄又没有现身,甚至在发生变故时也没用出手,这到底是为什么? 忽地,江作尘打断了牧雪的思绪,说道:“近日宗门内也不安稳,你莫要再乱跑。这次是我发现得早,且我的功力远在那鬼修之上,才能破解阵法。不可再有下次。” 牧雪一愣,乖乖点头应下。 他身上疼得要命,就算让他跑,他连这个屋子都跑不出去。 “还有,你应该清楚,成雪剑对你而言的重要性,万不可再脱手。”江作尘的眼神忽地变得严肃认真。 牧雪心下一惊,心虚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弟子知错了……” 江作尘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一软,表情亦柔和了许多,抬手轻揉上牧雪发顶。 牧雪藏在被子里的面颊染了红,眯起眼睛享受着江作尘的抚摸。 “若是觉得无聊,有新的话本可看。”江作尘说着,又从储物戒里翻出一摞书来放到床头,看得牧雪眼睛直发光。可江作尘却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顺手点燃了一旁的安神香,轻声道:“但现在,你该好好休息。” 牧雪确实感到困倦,方才上药时他便忍不住睡意,如今疑惑已解,那股子困意便再度涌上。 江作尘替他掖了掖被角,一手搭在他腰间轻拍,如同哄小孩儿入睡。 “睡吧。” “嗯……”牧雪眼皮打架,不一会儿便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江作尘看着牧雪的睡颜,手上拍哄的动作未停,眼神却比方才更加炽热。 忽地,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一如既往银装素裹,皑皑白雪下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又蕴含着多少危机。此事虽然已经过去,但江作尘不得不提起百般警惕,不能再发生相同的事情。 他并不知晓那鬼修和魔修有何目的。 但他清楚,无论是这次事件背后的鬼修,还是上次的宫傲天背后的魔修,他们的目标从来都只有牧雪。 江作尘收回了手,藏入袖中,握紧成拳。他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硬生生在掌心抠出数道深痕,甚至有血丝浮现。 他同样清楚,他不会再让牧雪陷入危险之中。 第44章 岁寒宗外,一处山沟之中阴风阵阵,吹得周遭枯树沙沙作响,如同厉鬼哀鸣。周遭断壁残垣,荒凉一片,只有秃坟数座,连鸟雀都不敢靠近。 有一黑袍人坐在坟包上,手握一枚写有血色阵法的灵石,宽大的兜帽遮掩了他的面容。冷风吹过,黑袍勾勒出他极其消瘦的身形,枯槁的黑发飘扬而起,比周围的枯树更加可怖。 忽地,他发出一声冷笑,猛地捏碎了手中的灵石,随意扔在了地上。 一道人影从他的影子中悄然浮现,像是从影子中化身而出的人,又像是影子本身。这人倒是未曾遮掩面容,一副邪魅狷狂的模样,很容易让人看出他魔修的身份。 “我说,你能不能不挑这种地方待着?”那魔修打量起周围,露出嫌弃的表情。 那黑袍人闻言,勾起嘴角,笑得格外阴森。他沉声道:“怕什么,你跟这些坟包,有什么差别?” 魔修闻言,眉头紧蹙,显露出几分怒意:“能不能说正事!你的探查结果呢!” 黑袍人幽幽说道:“那个叫牧雪的小弟子,年纪不大,根骨一般,金丹后期。” 魔修一愣,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又问:“或许是遮掩了年龄与修为呢?”他话音刚落,一阵威压猛地逼向他,压得他双腿打战,扑通一声跪在原地,发出一声闷哼。他艰难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看向黑衣人,恨不得将其撕碎,可遗憾的是,他的身体并不受自己控制。 而黑袍人仅仅是一抬手,便能让魔修弯下脊背,宛如向他臣服。 “哈。”黑袍人愉悦地轻笑一声,“如今我已到达分神初期,实力与江作尘不相上下,若是他做了什么手脚,自然也瞒不过我。” 说罢,黑袍人将手收回,也收回了威压,放过了魔修。 魔修顿时跌坐在地,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息着,不敢再多言。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没想到此人竟然已有这般修为,成长实在可怖! 黑袍人忽地仰头,放肆地大笑出声。兜帽之下,半张枯槁可怖的笑面是难以言喻的诡异。那半张脸,像是皮肤熔化后又凝固在了面颊上,变成了一摊烂泥。而另外一半,则是保留了原本英俊的面容,唯有一双阴鸷浑浊的眼睛,流露出不同寻常的死气。 “江作尘啊江作尘,我还以为你有多么深情!还不是找了个如此劣质的替身!” 牧雪偏过头打了个喷嚏,小心地避开了面前的书页。 他搓了搓鼻子,重新将视线放回了话本上,又随手翻了一页。 这几天他待在江作尘的住处,整天待在床上无所事事,只能看一看话本,或是同江作尘说说话。 可江作尘很少回来,似乎忙碌着什么。更何况,即使江作尘闲着,他也不是喜欢聊天的人,屋内还是会一片安静。 好在,牧雪并不觉得无聊,因为他在江作尘给他的一摞书中,发现了《问情折剑录》的第三卷! 第三卷的剧情,比前两卷更加离谱,却也更加精彩。若不是江作尘管着他,不让他看太久的话本,他怕不是会通宵好几日一口气看完。 前文讲到,替身与主角在秘境中起了争执。仙尊却与主角离去,并对替身感到厌恶,从此,身为道侣的二人彻底分道扬镳。 随后,主角和仙尊踏上了游历四方、寻找机缘的路途,徒留替身一人在宗门内黯然伤神。 替身被人抛弃,自然成了宗门内的笑柄,惨遭同门欺辱。他每日为了仙尊忧伤,疏于修炼,已不复当年光彩,就连面容也变得憔悴狼狈。 而主角和仙尊,则是一路顺风顺水。他们斩杀魔尊、夺得机缘,更是获得无数珍宝武学,又得灵兽相助,修为大幅提升。 这也是此书最精彩的部分,作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两人一路奇遇,惊险之处让人提心吊胆,爽快之处让人拍案叫绝。一时之间,牧雪都快忘了那个远在宗门内的落魄替身,完全沉浸在惊心动魄的奇遇机缘之中。 可变化突生,本该被主角所斩杀的魔尊依旧存活,甚至带着精心设计的陷阱卷土重来。主角和仙尊一个不查,中了魔尊奸计,遭魔尊所害。为了保护仙尊,主角身受重伤,魂魄受损,性命危在旦夕。 为了拯救主角的性命,仙尊踏遍修真界,寻找医治方法。 而他最后找到的药方,竟是挖取活人的金丹、并取出一截筋骨,来修补主角受损的魂魄。 于是,仙尊想到了宗门内的替身。 “……”牧雪瞪大了眼,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语茫然。 仙尊这个时候居然想起了替身?! 还是为了挖出他的金丹救主角?! 他怎么不挖自己的呢?! 可剧情越是这般离谱,就越让人好奇故事后续,牧雪也被那狗血喷头的剧情蛊惑得继续看了下去。 更让牧雪意想不到的是,仙尊回到宗门,竟然又对替身百般关心,让替身再度对两人的未来抱有期望。可就在这时,仙尊提出要让替身去救主角的命。 替身感到震惊又失望,甚至对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 绝望之下,替身居然同意了仙尊的请求。 随后,仙尊挖出了替身的金丹,又拔筋抽骨,将其折磨成了一个废人。 最终,替身失去灵力,被逐出宗门。 可替身所受的折磨仍在继续。复仇的魔尊遇到替身,将他认作了主角。虽然替身百般解释自己的身份,但魔尊还是将他带回了魔界,百般折磨。 第45章 话本中没有十分详细地描写“折辱”的过程,牧雪也不能够理解床笫情爱。 但替身的衣服都被魔尊扯破了,就算是牧雪,也能隐约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牧雪合上话本,久久不能回神。 他想着,若是自己陷入这般情节,是否也会像话本中那般,将自己的性命与大师兄做交换。 可他一想到师尊会抛弃自己,甚至会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他便感到无比痛心,甚至能够体会到书中替身的绝望。 或许那般绝望之下,师尊提出这种要求,他也会同意的吧。 而他,在不久后的未来,极有可能沦落到相同的下场! “这也太惨了……”牧雪眉头紧蹙,小声嘟囔着,“而且还要给魔尊暖床,想想都觉得恐怖诶!”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牧雪还没回过神来,也未等他将话本藏好,江作尘便推开了门。 江作尘带着满身风雪,没有立刻靠近牧雪,而是关上房门站在门口,将一身寒意用灵力驱散,才走进屋子。他注意到牧雪怀中的话本,轻瞥一眼,见那话本的名字熟悉,似乎是自己从山下买来的市井话本,也便放下了心。 江作尘见他走神,轻声问他:“在想什么?” 牧雪的注意力还在方才的剧情上,未经大脑脱口而出:“我不想离开师尊,也不想给别人暖床……”江作尘:? 【作者有话说】 江作尘:(cpu烧了) 第24章 这谁能忍得住? 江作尘愣了一下,向来冰冷的面容难得复现出一丝迷茫。 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牧雪因着缺少一魂的缘故,对现实缺少判断,又喜欢读那些市井话本,很容易将剧情混淆。 江作尘却并不在意,反而觉得牧雪这般模样格外可爱。他也不在乎话本上写了什么,如果能让牧雪从其中感知到人间情爱,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件坏事。 只是,这次看的话本,似乎讲了些什么……给别人暖床?看来是有些复杂的情爱关系。 但江作尘依旧不在意,毕竟他觉得话本中的剧情大多虚构,只要现实中不发生,自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当然,江作尘并不知道牧雪看到了那副画像,也不知道牧雪早就把他们的剧情脑补了万字。 “不会发生那种事。”江作尘伸手揉了揉牧雪头顶,轻声说道。 牧雪因此回过神来,震撼于自己居然口无遮拦地说出了那种话,连忙捂住嘴,通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悄悄打量江作尘的面色,发现他好像并不在意,这才松了口气。但他还是迅速地将话本藏进了储物戒中。 “师尊最近好像很是忙碌。”牧雪感受到江作尘掌间寒意,忽地问道。 他住在这已有七日。 这七日里,江作尘常常是清晨便出了门,夜里才携着一身风雪归来。 而且牧雪霸占了江作尘的床铺,江作尘便只能在地上打坐修炼。好在江作尘已至分神期,这个境界的修士平时并不需要过多睡眠,倒也没影响什么。 但牧雪还是觉得江作尘近日格外奔波疲劳,略有担忧。 江作尘听闻他这样问,面色柔和,嘴角扬起了一个难以觉察的弧度。 “无碍。近日宗门内外在搜寻那鬼修和魔修的踪迹,但并无收获。” “就连师尊也找不到吗?” “嗯,鬼修向来神出鬼没,世间对于鬼修的记载少之又少。”江作尘眉头蹙起,薄唇抿起。 他无法接受那鬼修在自己的地盘上妄为,更不能忍受牧雪因此受伤。他恨那鬼修可恶,更恨自己没能第一时间赶去救牧雪,也恨自己直到现在别说是将鬼修斩杀,就连鬼修的鬼影都没能发现! 江作尘身上不自觉地染上戾气。 牧雪见江作尘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忍不住凑上前去,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上他的眉心。 江作尘一怔,面色渐缓,戾气消散,重归方才平和。 “师尊别急,会急坏了身体。”牧雪柔声说着,收回手,对江作尘展露出温和的笑意。 江作尘的心绪被牧雪轻易抚平,他仿佛掉入一朵棉花中央,被温柔所包围。 江作尘握住了牧雪的手腕,他的手掌能轻易将人圈住,指腹摩挲着白嫩肌肤,分外暧昧。他低头望着牧雪的双眼,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中,仅有他一人的身影,这让他更是满足。 牧雪也感受到了暧昧的气氛,他耳尖泛着微红,看着江作尘的脸移不开视线。 不得不说,作为第一剑修,江作尘的确极具魅力。单是他那强大的气势,便让无数慕强之人渴望靠近。更何况他又长了一张俊美的脸庞,即便冰冷无情,也叫人倾慕不已。 这谁能忍得住? 就算是大逆不道也得多看两眼! 牧雪的面上渐渐染了绯红,忍不住地朝江作尘的方向靠了靠。 两人的呼吸几乎纠缠到了一起,只要再靠近一些,便能互换吐息。 可就在两人间的距离即将缩减为零时,江作尘的动作猛地停住,他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松开了牧雪的手,骤然起身。 “该上药了。”江作尘的嗓音略显沙哑,带着几分躲闪的意味。 牧雪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愣了片刻,才僵硬地将手收回。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江作尘趴下,将自己狼狈的表情遮掩到枕头中间。 第46章 牧雪想不通,为何师尊会与他接近,却又硬生生离开。 是因为将他当做大师兄,却在最后关头发现他并非大师兄吗? 牧雪面露苦涩,把脸埋在枕头里,兀自胡思乱想起来。 而江作尘则是撩起牧雪的衣衫,查看起他背上的伤势,却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牧雪后背的瘀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淡淡的青痕,不再似往日可怖。 实际上,牧雪的伤已经好得透彻,不必再整天关在屋子里。但江作尘依旧不放心,让他多在此处留上几日,也算满足自己的私心。 江作尘和往日一样用手心暖化了药膏,才将其涂在牧雪背上。 药香味弥漫,本该暧昧的气氛,两人却心思各异,显得有些诡异。 最终,竟是江作尘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秘境修炼要结束了。” “诶。”牧雪一愣,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犹豫了一下,怕江作尘生气,小声问道:“那我可以见见楚芳菲他们吗?我有些担心……” 江作尘一顿,随后应道:“嗯,可以。” 闻言,牧雪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十分好哄。 江作尘松了口气,收回手,替牧雪拉好衣服和被子,又坐回了床边。牧雪翻了个身,两人相视,再无方才气氛,却也和往常一样。 “另外,夕晞近日便要回宗门,我已收到她的传讯。” “咦,师姐要回来了?”牧雪略感惊讶,眼中却带上了兴奋。 夕晞是牧雪的四师姐,也是在牧雪前一个进入师门的弟子。 夕晞虽为女子,却比寻常男修士更喜欢浪迹天涯,也因此常年接取任务外出闯荡,往往一年才回一次宗门。而她每次回宗门,必会给牧雪带上许多有趣又好玩的东西,这些东西来自天南海北,虽然并非稀世珍宝,却也都是牧雪不曾见过的稀罕玩意。所以,牧雪很是期待夕晞归来。 “嗯,她任务提前完成,也该回了。”江作尘语气平淡,好似自己的徒弟能完成任务理所应当,他并不担忧也不期待。 牧雪也发现了这一点,江作尘对其他弟子都十分平淡,哪怕是最为优秀的二师兄澹无为,他也并不算上心。江作尘似乎在“放养”这些弟子们,只要他们没死还活着,他都会放任不管。 唯有牧雪不同,牧雪是江作尘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自小就与江作尘形影不离。 但牧雪却觉得,大师兄肯定是最特殊的那个。 而他被江作尘这般特殊对待,也不过是他作为大师兄的替身得到的优待罢了。 话又说回来,既然江作尘对其他弟子并不上心,当初又为何收他们为徒?而师兄师姐们似乎默认了这一点,对江作尘并无怨言,这又是为何? 可若是他也能被师尊“放养”,走出宗门,和师姐一样去出任务闯荡,那该多好……毕竟《问情折剑录》中描写的外出游历,是那般让他向往…… 牧雪越想越远,渐渐走了神。 “牧雪。”江作尘出声将他唤回。 “诶。”牧雪一颤,抬头望去。 江作尘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他眉头微蹙,沉默半晌后垂下了眼,移开视线,站起身来。他走到门口,望向窗外寒风飞雪,握上了门把。 “夜已深,你该休息了。” “师尊?你要去哪里?” “不必担忧,我巡山一趟便会回来。” 牧雪来不及挽留,江作尘便推门而出,踏入漫山风雪之中。 冷风吹拂在江作尘面上,虽然有灵力护体,但依旧冷意入骨。但江作尘却觉得寒气与自己融为了一体,丝毫不受其影响,甚至因此冷静了下来。 江作尘不仅仅是性格冷,他的身体更是常年冰冷。江作尘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体质,只有在触碰牧雪时,他才会刻意调用灵力,让自己的手掌有所温度。 江作尘御气绕了凌寒峰一圈,确定没有可疑之处后,便落在最高峰之上,抬手施法,加固了整座山峰的禁制。 可还未等江作尘收回手,刚刚被加固的禁制,便被人闯入,灵力波荡。 来者带着熟悉的气息,江作尘便未加理会,甩袖转身,在峰顶的石凳上落座。 不过多时,一抹深绿色的身影落在江作尘面前。应律裹紧了长袍,打了个寒战,即便寒冷,他手上也依旧拿着那把金色折扇。他坐到江作尘对面,抬手一挥,便在桌子上摆好了一对酒杯和一壶温酒。 “陪师兄喝喝酒如何?”应律笑着问道,可手上已经动作,为江作尘斟上了酒水。 “你来找我喝酒?”江作尘眉头紧蹙,没有动作。 “感觉到凌寒峰禁制变动,我便知道你出了门,就来看看。没想到刚好遇见你在这儿感怀伤秋。” “我没有。” “好好好,是我半夜不睡觉、屋子里放着香软小徒弟不管就跑出来吹冷风,行了吧。”应律笑着,抬起酒杯,轻抿了口。烈酒入喉,驱散了些许寒意,但应律却觉得,江作尘身上寒意更盛了。 江作尘沉默着,也捏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但分神期的修士怎会受到酒气影响,一杯酒下肚,江作尘的面色未曾变过分毫,眼神依旧清明。 可就是这般清明的眼眸,看向牧雪时,常常充满了迷茫和怅然。 第47章 “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毫无征兆地,江作尘冷冷开口道,“你不必再来劝我。” “哦?”应律笑意未改,也并不觉得师弟对自己这般态度有何不可,毕竟这百年来,江作尘始终是这副模样,“但你有所忌惮,会整日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江作尘没有再应,兀自为自己倒了杯酒,又很快见了底。 应律看他这喝酒的架势,知道他喝不醉,也没多管,又语重心长地道:“你是我的师弟,我怎能不劝?这对你们两人来说,皆是折磨。还有,你托人画的那些画像,莫要让牧雪看见了,毕竟那是……” “莫要提起那个名字。” 应律话音未落,便被江作尘出言打断。 应律看向江作尘,正对上一双冰冷眼眸,即便是他,也如同坠入冰窟,不由得一颤。 【作者有话说】 长佩改了机制,稍微修改一下更新时间,以后周二、周五、周日更新~下一次更新是周日~ 第25章 “莫要提起那个名字。 “莫要提起那个名字。” 应律自知触碰到江作尘禁忌,举起双手作降,无奈道:“好,我不提,你别生气。” 江作尘面色未改,将空了的酒杯撂在桌上,忽地站起身来,看向雪雾漫山。 “是我负他,但我不会后悔。” 说罢,江作尘便御气而去,消失在雪雾之中。 应律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在心里念叨着自己怎么这么多管闲事,便将桌上的酒杯和酒壶收入储物戒,也转身离去。 江作尘落在院中,望着屋内烛火,恍惚地站了半晌。 他吐息之间,体内灵力流转,将酒气散出,没入风雪中。他抬起衣袖确定自己身上没带着酒味儿,才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他和往常一样站在门口散去寒意,却见牧雪早已靠在床头沉沉睡去,手里还端着一本敞开的厚重史书。 江作尘关上房门,用灵力强行暖了身体,走上前去。他从牧雪手中将书抽出,另一手解了自己的发冠、抽出素簪,又随手将素簪放在书页之间当做书签,才将书合拢了放到一旁矮桌之上。 随后,他揽着牧雪的肩头,小心地将他放平在床上,又替他掖好被角。 “师尊……”牧雪眉头微蹙,发出一声梦语。 江作尘动作顿了顿,犹豫片刻,才俯下身去,在牧雪的眉间落下了轻柔一吻。 没了发冠,他散乱的长发垂落,与牧雪的发丝叠在一起,难分彼此。 这一吻犹如蜻蜓点水,江作尘迅速分开,披散着长发,坐到床边的木质地板上,盘膝打坐入定。 入定修炼讲究的是心无杂念,可实际上江作尘却很难做到这一点,或者说,自从牧雪住在这之后,他从没有一个晚上是成功入定的。 若非他已达分神期,现在怕不是已经面黄肌瘦、憔悴不堪了。 可牧雪就在身旁,让他如何摒去杂念。 江作尘心中叹气,闭上眼睛,静坐一夜。 翌日,凌寒峰上少有的阳光明媚,照得地面积雪泛起白光。 牧雪因着光亮悠悠转醒,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地四下看了看,在床边发现了仍在打坐入定的江作尘。 江作尘难得长发披散着,犹如谪仙入凡,让牧雪看呆了眼。 他记得昨天自己一边等江作尘回来一边看书,看到一半实在忍不住困意,歪头便睡着了。但如今他好好地躺在床上,书本也被放在了床头矮桌上,看来自己又让师尊操了心。 他伸手去拿那本书,发现了书中夹着的素簪,心头一颤。 牧雪捏着簪子打量,认出这簪子是江作尘最常用的那一支。这支簪子虽是用天造木制作,价格不菲,极具灵气,却根据其主人的喜好被雕刻成最为朴素的模样。 他想起了自己储物戒中有一个箱子,箱子里装了大约二十多支材质款式不同的簪子,皆是江作尘所赠。那些簪子个个镶嵌着金银珠宝,虽然算不上华丽,却也精致。 可江作尘的这支簪子,与那二十多根,实在无法相比。 牧雪看着簪子有些走神,心道师尊对他自己未免太随意了些。 江作尘察觉到牧雪醒来,也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抬头便见牧雪捏着他的簪子发呆,不由得面色柔和,眼神中足以见得他心情愉快。 牧雪发现江作尘睁开眼,忙从储物戒中随手取出一枚书签夹在书中,又将书收入储物戒,双手捧着那支簪子递了过去。 江作尘没有接,反而取来一把桃木梳,朝着牧雪招了招手。 牧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翻身下床,赤着脚跑过去,接过了那把桃木梳。他跪坐在江作尘身后,手持桃木梳,梳上了江作尘散落的黑发。 江作尘本就一晚没沾枕头,虽然长发披散,却并未凌乱。 那木梳毫无阻力地一梳而下,手感犹如绸缎。 牧雪心中欢喜,他想起自己刚入师门时,披头散发凌乱不堪,也不知如何束发,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师尊帮他将头发束得整齐。而如今,他能替师尊束发,也算是孝敬师尊、予以回报吧? 这样想着,牧雪小心地捧起那柔顺发丝,将散发分为两半,上半部分盘成发髻束于头顶。发冠包裹住发髻,素簪穿过,再整理好下半部分的散发,便算是完成。 第48章 当然,牧雪不知替他人梳发的另一层含义,只当做这是师徒间正常的行为。 江作尘合眸不语,唇角不自觉地微扬,在牧雪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又很快消逝。 牧雪替江作尘束了发,又简单地把自己的头发束好。 江作尘站起身,一拂衣摆,抚上牧雪发顶,轻声道:“你收拾一下,今日秘境关闭,你的朋友会来见你。” “诶?”牧雪一愣,面上的表情又瞬间变得喜悦,“真的吗!” 江作尘面色未改,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淡淡地点了点头。 牧雪赶忙又问:“那我可以出门了吗?” 这次江作尘摇了摇头,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牧雪又蔫了下去。 楚芳菲来找牧雪的时候,江作尘早已出了门去。她还是第一次来江作尘的住处,难免有些发怵。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出秘境,那高贵冷艳的“第一剑修”就等在秘境入口处,告诉她可以去探望牧雪。她自然高兴,可她也没想到牧雪会住在江作尘的屋子里啊! 楚芳菲小心地探头观察着这个院子,甚至不敢踏出一步,生怕踩坏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第一剑修的住处……也太过朴素了吧……”楚芳菲打量着面前的房屋,发出感叹。她也曾去过应律的院子里,应律本就是喜好华丽高调的人,他的住处自然也是金碧辉煌。可眼下的房子,就算是放入寻常百姓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是楚芳菲?”牧雪感知到屋外来客,便从窗户探出头去,看到楚芳菲站在院门口,面带喜色地挥了挥手,“快进来!” 楚芳菲见到牧雪安然无恙,心中欢喜,这才大着胆子走进院子,踏入屋内。 “牧雪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楚芳菲将牧雪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容光焕发不染病气,顿时放下心来。可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屋内摆设,担忧地问道:“我就这么进了江峰主的屋子……不太好吧……” “既然师尊让你进来了,那就没关系吧。”牧雪歪了歪头,笑着说道,“师尊不怎么喜欢把东西放在屋子里,他也不会介意。” 楚芳菲闻言,也发现屋内并没有摆放什么江作尘的私人用品,反倒是摆了许多市井话本、甜食点心和一些怎么看都是给牧雪准备的小玩意儿。而屋内摆设,也不像是江作尘的风格,尤其是地上软垫矮桌,怎么看都是牧雪才喜欢的东西。 比起江作尘的住处,这里更像是江作尘特意为牧雪布置的房间。 楚芳菲心里暗暗惊讶,但还是在牧雪的招待下坐到了矮桌旁边。 “所以,你这些天都住在这里?” “是呀,多亏师尊照顾,我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牧雪笑着点点头,他并不觉得自己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妥。 “江峰主真是待你不薄……”楚芳菲说着,又想起牧雪坠崖那日江作尘对她说的话。 若是牧雪是天生失魂,无法判断现实与虚妄,那江作尘有白月光又将牧雪当替身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楚芳菲迟疑地看向牧雪,半晌后开口:“你既然住在此处,除了那幅画像,有没有发现其他关于大师兄的东西呀?” 牧雪眉头微蹙,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没有,就像我说的那样,师尊放在屋子里的东西很少,我没有见过其他东西……啊……”牧雪一顿,忽地想起昨日被打断的暧昧气氛。 “嗯?”楚芳菲见他的反应,登时警惕。 “昨天……”牧雪垂下头,抿着唇犹犹豫豫地说道:“昨天气氛恰好,师尊似乎想与我亲密……” “那不是很好吗!” “可是,还没等我们接触,他忽然停下了。” “诶?”楚芳菲一愣。 牧雪面露失落,他垂下头,语中带着苦涩:“他像是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或许他原本想要亲近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大师兄吧。” 楚芳菲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剧情发展,这简直就是话本中经常会出现的剧情啊! 不小心把替身看成了白月光,想要亲吻,但临门一脚发现替身终究是替身,又躲避远离。 这简直是话本中才会出现的狗血剧情啊! 不对,她的思维怎么被牧雪同化了。 楚芳菲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 看来,白月光大师兄一事仍是真实存在的。 她拍了拍牧雪肩膀作为安慰。 “不说这个了。”牧雪努力撑起笑容,打断了话题,“你快给我讲讲,你们后来又在秘境中遇到了什么?” 楚芳菲点点头,也不再提那些事情,把后续的冒险对牧雪娓娓道来:“你应该也知道了,那名被控制的弟子死亡,另外一队也只剩下三个人了。所以我们三个和他们组成六人小队,继续修炼。” “我记得,是崔微的队伍?”牧雪回忆起招新大典上,那名跟在何不医身侧的弟子。 “是的,崔微这个人也很是神奇……他懂很多知识,就像牧雪你一样。而且他一直都很安静地在看书,我观察过了,他看的书也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一本话本!” “诶?他也喜欢看话本吗?”牧雪略感惊讶。 “是啊,想不到吧。那么正经严肃一个人,私底下居然喜欢看话本。”楚芳菲笑着说,眼中始终充满了笑意。 第49章 她似乎对崔微很感兴趣,牧雪心想。 “不对,不说他。我们探入秘境深处后,发现了一处古迹!那里简直就是地下迷宫,多亏了崔微带路,我们才能找到古迹中的宝物。”楚芳菲兴奋地说着,忽地想起了什么,从储物戒中翻出一个盒子,递到了牧雪面前,“我们在那里寻得了一些宝物,我们一致认为,其中也得有你的一份!” 牧雪看着那盒子,眼睛发亮。 他还是第一次收到同龄人朋友送的礼物,无论里面装的是什么,他都倍感喜悦。 【作者有话说】 牧雪:给师尊梳头是孝敬师长江作尘:他给我梳头,他心里有我 第26章 师尊和我一起睡吧! 牧雪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拆开,琳琅满目的宝物呈现在他眼前。 那些个宝物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是从上古遗迹中挖出的东西。想必是几个人精挑细选,又小心翼翼地擦好装盒,才送到了牧雪的面前。 牧雪露出欣喜的笑容道:“谢谢!我很喜欢!” “嘿嘿,虽然这些东西在你眼里可能微不足道。”楚芳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事发之后,几个人谈论起牧雪和江作尘,楚芳菲才发现身为第一剑修的徒弟,牧雪的吃穿用住绝对不会差,这秘境中的东西在他眼里实在些不够看了。可几人还是觉得,不能落下牧雪那份,便仔仔细细地挑选出最好的东西放了进去。 “怎么会呢!”牧雪摇摇头,将每一样宝物拿出,挨个摆在了桌子上。 “这个是火鸾羽毛,这个是上古巨蟒的一截蜕皮,这个是……”楚芳菲介绍着每一样宝物,忽地她眼前一亮,捧起一团白色的丝线给牧雪看:“这个是重头戏!我们跟崔微说了食梦蝶卵的事情,他亦有所闻。他说食梦蝶卵的确能够进入他人梦境,但是食梦蝶原本是魔修饲养的生物,需要用魔气操纵。” “魔气?”牧雪微微震惊,这是他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可他只是普通的修士,并无魔气,那食梦蝶卵又变成了普通的安神助眠之物。 “是的。不过,只要有了这魔蚕丝,你也可以操纵魔气啦!”楚芳菲将丝线抻开,忽地又想到了什么,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枚用作装饰的金属花托,“来来,把食梦蝶卵固定在这里,再用魔蚕丝穿过,不仅能进入他人梦境,还成了个漂亮项链呢!” 牧雪听得一愣一愣地,取出了那枚独特的食梦蝶卵,交到了楚芳菲手中。 楚芳菲心灵手巧,不一会儿就把食梦蝶卵固定在金属花托上,又用魔蚕丝穿过,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流光的漂亮坠链,递到了牧雪手中。 “多谢。魔蚕丝确实可以让普通修士操纵魔气且不受魔气侵扰,可前提……也要有魔气存在吧……那岂不是已经遇到了魔修或是魔兽,身处于危险境地了?” “呃……” 两人面面相觑,双双陷入沉默。 看来在秘境中时,并无人想到这一点。 “没关系!你且收着,说不定某一天就用得上了呢!” 牧雪还是把它收进了储物戒中。接着,楚芳菲又讲起了他们在秘境中的见闻,津津乐道。 牧雪聚精会神地听着,十分感兴趣。他在屋子里憋了太久,听着楚芳菲讲的经历,格外想要出门看看。 只是,也不知师尊什么时候会放他出门…… 两人说得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来时,夕阳已经落了满地,楚芳菲这才不舍地同牧雪告了别。 楚芳菲前脚刚走,江作尘后脚就回来了。 牧雪有些惊讶,甚至有一瞬怀疑江作尘是不是始终监视着屋子里的一举一动。 桌面上的乱七八糟的秘境宝物尚未被收拾,江作尘淡淡地瞥了一眼,没说什么。但牧雪还是感觉到他的眼中有一丝不悦。 牧雪以为是桌子太乱惹得江作尘不快了,连忙将其收好,一同放入了储物戒中。 “抱歉师尊,我没来得及收拾。” “嗯。”江作尘依旧没有言语,表情也没变,让牧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作尘坐到桌边,见桌子收拾得干净,便抬手一挥摆上了茶壶茶杯。 牧雪拿不准江作尘为何忽得心情不悦,便抱着讨好的心态,替江作尘泡茶倒茶,甚至把茶杯递到他手边去,做足了乖巧弟子的姿态。 江作尘沉默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热茶香浓,泡得恰到好处,这让他的面色柔和了不少。 牧雪见状,抿唇一笑,更为那杯茶水增了几分甜味儿。 “和楚芳菲聊的很开心?”江作尘终于开口。 “嗯嗯。他们在秘境里拿到了不少好东西,还分给了我许多。”牧雪点头应道。 那些东西若是牧雪想要,他亦能寻到,甚至能寻到更好的宝物。江作尘这样想着,又抿了口茶水,咽下嘴里的酸涩。 “那就好。” “对了,师尊。”牧雪大着胆子凑上前去,露出祈求的表情,楚楚可怜地看向江作尘说道:“我的伤已经彻底好了,背上的瘀青都消了。师尊能不能让我出门了呀?” 江作尘喝茶的动作一顿,垂眸看向牧雪,正对上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眸,忽地犹豫了。 生了翅膀的雀儿自然不愿被拘束在屋中,始终想要向外飞翔,即使江作尘不愿放。 但他还能把牧雪关在身边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 第50章 江作尘难得地出了神,这让牧雪有些胆战心惊。 牧雪双手搭在江作尘膝头,眉头耷拉,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可怜。 “我会乖乖听师尊的话。天天待在屋子里太无聊了,哪怕出去练练剑也好呀……” 牧雪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心里清楚,他比谁都想要去外面看看。无论是楚芳菲的讲述,还是话本中的剧情,都让他格外向往宗门外的世界。 可他现在连房门都出不去,更别说出宗门了! 牧雪就用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了江作尘半晌,直到江作尘再顶不住他的眼神攻击,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好。”江作尘应了。 “好诶!”牧雪欢呼,他兴奋地想跳起来,却碍于江作尘就在身边没有再多动作。 作为被关在屋子里休养的最后一晚,牧雪心情格外晴朗,他跟江作尘说了许多话。他和江作尘说起楚芳菲在秘境中的见闻,也说起自己在书中所阅读到的知识,江作尘也时不时进行补充。 牧雪的言谈中流露出对于外界的好奇和渴望,他是那么地想要到广袤的天地中去,好好地见识一下这个美丽的世界。 牧雪兴奋了一夜,没有察觉到江作尘身上的气压始终低沉。 江作尘宽大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又舒展开来,如此反复,似是与自己的内心做着对抗,整整一夜。 可无论他如何与自己对抗,明日一到,他还是要打开笼门,将鸟雀放出他的屋子。 “师尊?”牧雪终于意识到江作尘的出神,担忧地看去,“师尊今日似是心情不佳,是牧雪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江作尘声音低沉,看向牧雪的眼神依旧柔和,并无怒意或是怪罪。江作尘伸手抚摸上牧雪的头顶,他的掌心刻意地用灵力变暖,让牧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伤好了也要好好休息,就算搬出此处,晚上我也会去你房中检查。” “唔!”牧雪一顿,回想起自己通宵看话本的事迹,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知道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嗯,今日已晚,你也该睡了。” “好——”牧雪应着,却见江作尘始终未动,他忍不住问道:“师尊这几日都是打坐入定过夜,真的能休息好吗?都怪我占了师尊的床,不如……师尊和我一起睡吧!小时候师尊不也是和我一起睡的吗?” “……” 江作尘虽然没有动作,可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住了。 “师尊?”见江作尘没有回应,牧雪又轻唤了他一声。 “……不必。你已不是孩童,合该自己睡的。”江作尘说罢,便闭上了眼睛,大有立刻就要入定的意味。然而实际上,在牧雪那句话问出口的一瞬间,他险些就答应了,然而他的理智硬生生将他止住了。 牧雪见江作尘闭上眼,也不再追问,主动跑去熄了烛火,翻身上床。 “师尊晚安。”牧雪小声道了句。 “嗯。”江作尘亦是轻声回应。 牧雪心中满足,缩紧被窝中,闭上了双眼。 可半晌过后,牧雪猛地睁开了眼,满脸涨红就连脖子根都染上了红色。 他刚刚在说什么啊! 他居然在邀请师尊一起睡觉! 他怎么那么大胆!那么大逆不道啊! 以前的牧雪不懂风月,自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如今他看了那么多话本,对于人间情爱之事也明白了许多,自然无法直视他方才的所作所为。 怪不得江作尘不愿意搭理他,原来他方才竟然口出狂言! 江作尘不愧是高贵冷艳的第一剑修,听到那种近乎骚扰的话,居然没把他扔出门外。 牧雪胡思乱想着,把头缩回被窝,等着脸上的温度渐渐消散。 可牧雪又忍不住幻想,若是江作尘答应他,跟他一起睡觉,那该多好。 牧雪的脑海中浮现出种种画面,这些亲昵的、暧昧的幻想,伴着他进入了睡梦之中。 储物戒中,那枚食梦蝶卵微微发烫,散发出如同牛奶般浓郁的白光。 牧雪这一觉睡得格外地沉,或许是因为食梦蝶卵的助眠效果,又或许是因为梦中江作尘的存在。 梦中,江作尘与他共躺于床上。 床边红纱垂幔,烛火摇晃,映照出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不分彼此。 江作尘吻上了他的唇,没有丝毫的犹豫,亦失了往日的自持冷静,犹如捕猎者般试图将牧雪撕碎后吞噬入腹。 床单被牧雪扯得凌乱,他的思绪也被江作尘搅乱,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师尊……” 牧雪不敢想自己会发出那样近乎甜腻的声音去唤人,他身上发烫,不自觉地靠向江作尘微凉的身体。而江作尘也自然地将他揽入怀中,再度纠缠而上。 二人难分你我,也难分这到底是属于谁的梦境。 翌日一早,牧雪僵硬地从床上坐起,他浑身红得像一个煮熟的虾子,愣愣地呆坐在原地。 好在江作尘早已不在屋内,他连忙掀开被子一角,查看里面的狼藉。 随后,他捂住脸,在心中发出一声尖叫。 等他从羞耻中回过神来时,才施了净尘术,将衣服和被子弄得干净,可他将术法反复施展了五六遍也还是放不下心。 最后,他还是抱着床单被罩和自己换下的衣服,去院子里打了水清洗几遍,挂晾了起来。 第51章 反正他今日正好要离开,清洗一下,也不会让江作尘发现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孩子长大了(老母亲擦泪) 第27章 他的世界寂然无声 牧雪遵循江作尘的叮嘱,在自己屋内安分了几日。 起初他还有些不适应,毕竟夜里没有江作尘的陪伴,他独自睡下会感到寂寞。但也因此,他没有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让他安心了不少。 可没过几日,他的心便往外面飘去。 他又掏出《问情折剑录》的第三卷,把主角和仙尊游历各方的剧情重新阅读了一遍。即使已是读第二遍,牧雪仍然会被里面描述的画面所吸引,恨不得立刻走到外面去,亲自体验一番。 “我也好想领任务出宗门,可是师尊不会同意的……”牧雪自言自语着,失落地把书本合上,扭头向窗外看去,“就算不出宗门,稍微去谷风阁看看,也是可以的吧……” 谷风阁坐落在松月峰山脚下,亦在距离另外两峰最近的地方,同时也距离山门极近。 自外界而来的委托被送至谷风阁,阁内负责整理的弟子将其分门别类、标注报酬,随后,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可以到谷风阁来接取委托任务。 弟子们接取任务后离开宗门,完成任务后再回到谷风阁,领取相应的灵石报酬。 牧雪犹豫了半晌,便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 他探出头去,见师尊不在附近,便鬼鬼祟祟地出了门,迅速召出成雪剑,御剑向着山脚下飞去。 牧雪离凌寒峰峰顶越远,周围的积雪也越稀薄,待他穿过一层云雾,周围的温度逐渐上升,最终将漫山白雪抛在了身后。 渐渐地,他看见了松月峰的翠绿松林,甚至嗅到了青葱草木的香气。 他身形一转,便看到了松木之后黛瓦青砖的小楼阁。 此时已是晌午,大多数来领取任务的弟子正往外走去,他们有的成群结伴打算一起出宗门,有的独来独往盘算着如何解决手上的难题。 牧雪的眼睛瞬间发亮。他从没来过此处,如今见到这么多人,更是心生向往。他也想像普通弟子一样,接取任务,走出宗门,为自己赚得灵石。 虽然江作尘给他的灵石足够多,但一想到以后他会被逐出宗门,落魄漂泊、无依无靠,到时候若是连点积蓄都没有该怎么办啊!牧雪出神地想着,思绪飞了十万八千里,人却走到了派发任务的大门口。 屋子里的人少了许多,只剩下一名派发任务的弟子,和零星几名正在墙边挑选任务弟子。 牧雪打量着四周,只见所有的任务内容书写在竹简之上,分门别类地挂在几面墙上。只要取下对应的竹简便视作接取任务,进行登记后便可以去完成任务了。 墙上挂着的竹简已经所剩无几,牧雪挨个读了过去,算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想看一看这些竹简上的任务到底是些什么内容。 “雷兽果十颗……哇,这可要冒着被雷电谷的雷劈中的风险啊,怪不得没人接取。农田里发现了九尾鸡冠蛇的踪迹……真的假的,这不是传说中的妖兽吗?”牧雪一边读着,一边小声嘟囔,在心里感叹着真是些五花八门的任务。这些任务,有的极其简单却酬劳极少,有的酬劳丰富却极其困难,怪不得被剩到了最后。 最终,牧雪的视线停留在一片竹简上,只见上面写着“宋家闹鬼,报酬十颗上品灵石”。 “闹鬼?这也是可以委托给岁寒宗的吗?”牧雪疑惑地嘟囔着。 “啊,这个啊。”派发任务的弟子见牧雪停在此处,便走上前来搭话,为他解释道:“广承镇上的宋家最近发生了些怪事,他们觉得是宅中闹鬼,便向岁寒宗求救。若真是闹鬼,就连松月峰的符修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大家更习惯和看得见的敌人作战。因此,直到现在也没人接下这个任务。” “可他给的报酬很多诶。”牧雪闻言更加感兴趣,不由得再度将目光移动到竹简上。 派发任务的弟子耸了耸肩,无奈道:“没办法,这孤魂野鬼还是挺吓人的,一般的弟子自然不敢接。若是今天晚上还无人接取这个任务,我会把任务送上松月峰,让那些修为更高的弟子想些办法了。” “吓人吗……”牧雪不理解孤魂野鬼为何会让人感到害怕,闻言也只是歪了歪头,面露不解。 “你是……凌寒峰的牧雪?”那弟子认出牧雪,顿时面露欣喜,连忙道:“如何,你若是对这个任务感兴趣,不如就接了它吧!以你的功力,拿下这个任务定不在话下!这样我也不用多跑一趟了!” “唔……” 牧雪犹豫了起来。 对于不怕鬼怪的他来说,眼前这个任务似乎再合适不过了。可若是他没有跟江作尘说过此事,若是他私自离开宗门,江作尘一定会大发雷霆吧。 而且,这个任务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一般话本中,这样无人接取的任务,通常隐藏着巨大的阴谋,最终会落入主角手中!如果他现在接取了任务,那岂不是抢走了主角的机缘啊! 牧雪越想越复杂,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想要放弃了。正当他打算开口拒绝时,身后忽得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牧雪?” 来者声音婉转清脆,语中带着欣喜和惊讶,格外悦耳。 第52章 牧雪转过身去,只见一名女子快步向他走来。那女子面容精致,眸含春水,身材更是高挑曼妙。她身着一袭白色素纹长裙,臂弯间搭着绣有金色梅花的薄纱。她的长发一部分以金簪挽起,另一部分则编成辫子垂落在肩头,显得她妩媚又温雅,犹如仙女落入凡尘。 她身后背着一把琴,琴中纳有一剑,衬得她更加仙姿玉色。 “师姐!”牧雪欣喜唤道。 “小牧雪好久没见,还是这么可爱呢~”她面含笑意快步上前,双手捧住牧雪的脸颊,如同揉捏面团一般,怜爱地乱揉了一番。 她正是江作尘门下唯一的女弟子、牧雪的四师姐——夕晞。 牧雪被揉得晕晕乎乎,面色发红。他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两人身上,连忙后退了一步,逃离的夕晞的手心。 “师姐……这是大庭广众之下。”牧雪捂住自己发红的脸蛋,无奈地说道。 “师姐疼爱师弟怎么啦。”夕晞笑得眉眼弯弯,环视四周,又问道:“牧雪是打算接任务吗?师尊准你出宗门了?” 牧雪闻言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答道:“没有,但是我很好奇,也想像师姐那样到外面闯荡。” 夕晞闻言,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笑道:“牧雪长大啦,每天待在宗门里,也会觉得无聊吧。”她说着,抬头看向方才牧雪看着的那枚竹简,抬手将其取下,对着派发任务的弟子一笑:“这个任务我接了,就由我带着师弟一同去探查真相吧。” 牧雪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谁准许了?” 屋内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悄悄地看着这头的动静。 谁也没能想到,今日的谷风阁竟然迎来了三位大神。尤其是江峰主,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光临谷风阁?! 江作尘站在门口,双手负于身后,薄唇紧抿,面色冷峻,周遭甚至散发出了阵阵寒气。 牧雪瞪大了眼,抬头看向逆着光站在门口的江作尘,心头一跳。随后,他又心虚地低下头去,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夕晞也是一愣,随即恭敬地向江作尘一揖,与方才相比沉稳收敛了许多,老实道:“师尊,徒儿刚回宗门,还未来得及向师尊汇报。途中听其他弟子说,小师弟来到了谷风阁,我便顺路来看看。既然小师弟想要接任务到外面去看看,又有何不可?我可以陪着小师弟,确保他的安全。” 江作尘眉头紧蹙,盯着夕晞看了半晌,并未言语。随后,他又将视线落到牧雪身上,这使得牧雪更是不敢抬头,胆战心惊地捏紧了袖口。 似乎是注意到牧雪对他的畏惧,江作尘的表情更是难看。 “未得我允许,就私自做决定。”江作尘声音冰冷地对夕晞说道,转而又看向牧雪,叹了口气,怒意淡了几分,略显无奈地问道:“为何想要出宗门?是灵石不够用,还是想要什么东西了?为何不同我说。” 牧雪浑身一颤,抿唇犹豫片刻,小声作答:“并非如此……我只是想,去外面看看。” “若只是如此,你知晓我不会答应。”江作尘眉头皱起,向前几步,逼近了二人。 牧雪感觉到他的靠近,更是紧张慌乱。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反抗过江作尘,他怕惹得江作尘不快,或是遭到江作尘反感。但如今,他若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将要始终一事无成,只能成为一个无用的替身,永世不得翻身。但他不想变成那样。 牧雪垂着头,发丝遮掩了他的表情,只能见得他身体的微颤。 夕晞见牧雪发抖,以为他是被江作尘吓到,即使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她的师尊,也难免让她有些恼怒。 “牧雪他……”夕晞看向江作尘,面露怒意,上前一步正打算与之争辩,却忽地被牧雪扯住了衣袖。 牧雪似是下了什么决定,手指藏在衣袖中握起拳头又松开,又深吸一口气,最终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直视江作尘。 “我想去外面看看!只是待在宗门内,我将一无是处,每日得过且过。”牧雪声音清脆,面色因为紧张染了绯红,指尖也在不断颤抖。即便如此,他始终没有移开视线,与江作尘冰冷的眼神相对,继续道:“我不想一直生活在师尊的羽翼下!” 江作尘闻言,面色僵住,身形也随之一晃。 从外人的角度看来,江作尘定是因着弟子的话愤怒至极,不禁为牧雪感到担忧。 可江作尘自己却清楚,当他听到牧雪的那句话时,耳边嗡然一声,一瞬间,他的世界寂然无声。 他表面仍是那副高冷镇定的模样,脑中却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 第28章 广承镇 江作尘表情难看,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牧雪心头一颤,紧张得喉结耸动,手心汗湿一片。可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固执劲儿,鼓足了勇气仰起头,直直地与江作尘四目相对,毫不退缩。 忽地,江作尘动了。他向前迈出一步,白色的衣摆微翻,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与寒意,向牧雪走来。 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八卦地看着三个人的方向。他们觉得,即便江作尘再怎么宠牧雪,他这种人也不会容忍牧雪的忤逆,或许会像其他严师一样责罚牧雪。 第53章 众目睽睽之下,江作尘站在两人身前,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就当众人紧张地以为,江作尘要对牧雪出手责罚之时,江作尘竟只是将竹简从夕晞手中抽出,拿到自己面前,细细地看了起来。 没有意料之中的责罚和巴掌,众人松了口气,也有些微妙的失望。 “师尊……?”牧雪愣愣地看着江作尘的举动,不知他这是何意。 江作尘眉头微蹙,将竹简上的任务描述看了一遍后,又将竹简放回了夕晞手中。他逆光垂首,让人看不清面上的神色,更难揣摩他的想法。 牧雪和夕晞不知如何言语,两人相视一眼,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江作尘打断。 “照顾好他。”江作尘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若是仔细分辨,其中竟是带着一丝轻颤与犹豫。说罢,他便转过身去,大步离开,直到门口,才又补充了句:“风波未平,若遇危险,立刻告知我。” 牧雪望着江作尘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一抹白,才怔怔地收回视线,看着夕晞手中的竹简出了神。 不知为何,他竟然从江作尘的背影中,感受到了一丝……伤心?……或许是他的错觉吧。 牧雪想得出神,夕晞倒是面露喜悦。她伸手挽着牧雪的手臂,面带笑意地说道:“太好了!看来师尊同意了!” 牧雪回过神,看向夕晞,面露茫然:“可我觉得……师尊不太高兴的样子。” “最宠爱的小徒弟终于独立了、想出门闯荡了,身为师尊的他肯定忧心呀!”夕晞将竹简塞到了牧雪手里,用空出来的时候摸了摸他发顶,“没关系,咱们每天晚上都用传讯符跟他报个平安,这样他也能放心啦。” 牧雪愣愣地点了点头,任由夕晞拉着他随那位派发任务的弟子去做登记。 真的是如同夕晞所说,江作尘只是忧心他出意外,才流露出那样的情绪吗?牧雪想到。 等牧雪再次回过神来时,夕晞已经拉着他往离开宗门的路上走去了。 牧雪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过多思考。出门的机会难得,他应当好好体验一番,等他回到宗门,自会向江作尘认错领罚。 这样想着,他和夕晞穿过了那写有“岁寒宗”的山门,向着山脚下御剑而去。 事发地点在广承镇的宋家,而广承镇正好坐落于岁寒宗山脚下不远处。 为了避免惊扰普通人,牧雪和夕晞下了山便没有再御剑飞行,而是雇了车夫,乘坐马车前往广承镇。 牧雪坐在马车里时,才真正有了离开宗门的实感,难以平复激动的心。他扒着车窗往外看去,见得垂柳摇曳、百花绽放,更有一望无际的农田、流淌不息的溪流,无一不让他大开眼界。 牧雪的眼睛闪闪发光,甚至舍不得眨眼,生怕遗漏了景色。 夕晞见他如此,掩唇轻笑:“你怎么这么兴奋,这些都是普通的景色,你刚入宗门上山的时候,应该也路过这里吧?” 牧雪闻言,思考了半晌,摇了摇头道:“我当时只顾着看师尊了。” 回忆起当年,牧雪刚被江作尘领回宗门时,他还有些认生害羞,缩在车厢角落里,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江作尘。他清醒过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江作尘,或许是雏鸟情结作祟,又或许是江作尘此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格外迷人,让牧雪呆呆地看愣了神。 而那时的江作尘也不觉得生气,合眸休息着,任凭牧雪打量了一路。直到宗门山脚下,他才睁开眼,牧雪也才慌乱着移开了视线。 思及至此,牧雪不好意思地红了面颊,下意识伸手轻挠了挠。 “我懂我懂。”夕晞点了点头附和道:“我第一眼看见师尊,还以为是自己快死了,看到神仙下凡了呢!” 牧雪忽地有些好奇,其他的师兄师姐是如何被江作尘收入门下的? 可还未等他问出口,马车忽地停了下来。 “二位仙君,广承镇到咯!” 车夫朝车厢内唤道,打断了牧雪的思绪,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马车外的景象吸引。 他迫不及待地从车窗探出头去,顿时见得一片繁华街景。 只见门楼牌匾上写有“广承镇”二字,其身后的街道两侧的酒馆茶楼吆喝不断,街道上更是有小贩游走叫卖,行人往来不断,实在热闹非凡。人间的尘火仿佛汇聚在了此处,让牧雪看花了眼。 虽然修仙寻道避开尘世,可却难以真正与尘世脱离。 若不曾见得人间绚烂,不曾理解苍生苦难,不知何为尘世,又怎能脱离尘世,得道飞升? 牧雪眼中被城镇盛景所占据,这一刻,他感受到自己的金丹隐隐发热,似乎悟到了什么,让功力隐隐有所提升。可那样的感觉只是一瞬,随后他又感受到功力提升受阻,那股热劲儿也随之消散了。 “牧雪?”夕晞付过了车费,却见牧雪仍在发呆,似是神魂出窍,不由得担忧唤道。 “啊。”牧雪眨了眨眼,再度回神,在夕晞担忧的目光下翻身下车,向夕晞伸出手去。 夕晞一手提着裙摆,另一手扶着他下了车。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咱们先去宋家看看,等事情处理完,师姐陪你逛街!”夕晞捏了捏牧雪的脸,试图让他清醒几分。 “唔……师姐别捏了,要肿了……”牧雪眯起眼睛,囫囵不清说着。 第54章 “我是看你魂儿都要飞出去啦!”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繁华的街道,感觉很新奇嘛。” 夕晞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走吧,咱们快点去宋家。” 两人穿过繁华的街市,来到了广承镇的中心位置,此处已经远离了街市,格外安静。据说这里是整个广承镇风水最好的地段,宋家也正是在此处建起了全镇最大的房院。 这座院子虽然精致,与松月峰上的建筑相差甚远,却比凌寒峰的那几个破屋华丽多了。牧雪四下打量,心中想着。 夕晞走上前去,叩响了房门。 不过多时,院内便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院门被打开,只见一名中年男子身后带着两位下仆迎了上来。那男子满脸笑意地将夕晞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带了几分促狭,又忙恭敬地问道:“二位就是岁寒宗的仙君吧?快请进,快请进!”那男人说着,视线未曾从夕晞的身上移开。 牧雪注意到男人的目光,不由得眉头紧蹙。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夕晞却拍了拍他的肩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他这才愣了愣保持沉默,随着夕晞走进了院子中。 那男人一边走一边说道:“能请到二位仙君是我们宋家的荣幸!鄙人宋岩,也正是我向贵宗门发起的委托。二位仙君里面请,咱们坐着说话。” “我叫夕晞,这位是我的师弟牧雪。”夕晞语气淡淡地介绍道。 “好名字,好名字。二位仙君果真不凡。”宋岩语中带着十足的阿谀奉承。说罢,他瞥了眼下仆,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还不快去准备热茶!拿出最好的茶叶来!” “是!” 在宋岩的引领下,两人走进房内,坐到了会客厅里。 那下仆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端上来香气飘飘的茶水。 “二位仙君来尝尝,这可是江南最上等的茶叶,味道很香的!”宋岩笑得眯起了眼。 牧雪好奇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发现茶水的味道远不及江作尘平日所饮,失望地放下了茶杯。 夕晞姿态优雅,端着茶杯慢品着,没有言语,做足了气势。而那宋岩也就那样等着她喝,全程没有插嘴,甚至面露紧张。直到夕晞放下茶杯,露出一丝笑意,宋岩也才松了口气。 “咱们直入正题。委托所说的闹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夕晞终于开口问道。 “这个嘛……您或许会觉得我是危言耸听,但咱家这院子里,确实闹了鬼。”宋岩面色的表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不安,“起初,院子里三更半夜总是发出怪响,有下人说自己在厨房里瞧见了巴掌大的黑影。我以为是闹了老鼠,就请了人驱鼠。可奇怪的是,这院子里连个老鼠洞都没有!” “老鼠?那么小的影子,怎么会是鬼?”夕晞问道。 “哎!您继续听我说……最开始那东西确实很小,直到有一天,下人们又说自己在院子里看见了黑猫!这黑猫寓意不详,我就想给它赶走。可等我赶过去发现,那所谓的黑猫根本就是一团影子,模糊不清,但我很肯定它根本没有尾巴!那不是什么黑猫!” “黑猫……这二者有什么关联?”牧雪摸了摸下巴,忽地问道:“难道说,是同一个东西,只不过变大了?” “可不是嘛!当然,最开始我也没觉得它们俩是一个玩意,但是后来……有天夜里,我半夜肚子饿,又不想惊动下人,就自己跑去厨房寻吃的。结果看到了……” 宋岩忽地面露犹豫,支支吾吾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夕晞皱起眉头,追问道。 “看到了一个人影在墙上爬动!那不是老鼠,也不是黑猫,是一个人!一个看上去身长十几寸的人影!像个小孩……不……像个婴儿!是婴儿!是个婴儿!”回忆起那日所见,宋岩面露惊恐,双眼突出,慌乱地大喊着。 第29章 疑点与过去 在宋家作怪的是个婴儿的鬼魂。 若真是如此,那么就能够解释为何最初看到的是老鼠般大的黑影,后面又变成了猫和婴儿的大小。 这不仅仅是个鬼魂,更是个在生长的鬼魂。可普通的鬼魂会生长吗?牧雪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夕晞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面色一变。 “那鬼魂出现,可有害人的表现?”夕晞赶忙问道。 “有!那鬼魂长到黑猫那么大的时候,会故意窜到人身边,神出鬼没,吓唬人!”宋岩猛喝了一口茶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的手还在颤抖,点头说道:“他经常出来吓人,有一次,还把我儿子吓得摔在地上,扭了脚!我夫人也因此受了惊,发了几天高烧!我们现在都不敢在晚上出门,只能躲在屋里,希望那鬼别跑进屋来!” “只是出来吓人?好像并没有想象中可怕。”牧雪闻言一愣,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可怕!怎么不可怕!咱们都是普通人,哪儿受得了这个啊!” “还不能妄下定论。你们家中都有何人?这婴儿是从何处而来,你可有头绪?”夕晞又问。 “我和我的夫人住在正房,另外两个儿子住在东厢房,还有十五个下人……再无其他。”宋岩顿了顿,又说道,“若是婴儿,我夫人……去年怀了孩子,也算老来得子,可她却不小心摔在地上,流了孩子……仙君您说,该不会是那个流了的孩子回来找我们了吧!” 第55章 宋岩面露慌乱地看向夕晞。 夕晞叹了口气,摇头道:“尚且不能立下定论,但也有这种可能。其他人呢,可有流子的情况?” “我那俩儿子尚且未娶,呃,其他下人也未曾听说谁家流了孩子……”说到此处,宋岩忽地一顿,面色变了变。 “怎么了?” “不,不,没什么。若是这样想,那或许真的是我那未曾降世的孩子。仙君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孩子投胎转世,莫要再来家里闹腾了。” 牧雪看向宋岩,发现他眼神躲闪,似乎刻意隐瞒了什么讯息。但他并不觉得,宋岩是一个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这种时候隐藏真相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 他心生怀疑,可夕晞却又在这时轻拍了下他腿面,让他压下怀疑,保持沉默。 夕晞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情况,还要今夜才能见分晓。” “多谢仙君!我已经派人打扫过了客房,两位仙君先稍作歇息!” 在下人的引领下,夕晞和牧雪来到了客房内。 这宋家院子大,客房也是格外气派。屋内的家具皆是用的上等红木,屏风画卷也都镶着金线,足以见得家中富贵。 夕晞来到牧雪屋中,与他梳理当前的线索。 “师姐,那宋岩很是奇怪,好像藏了很多秘密。”牧雪眉头紧锁道。 夕晞笑了笑,抬手给屋内施加了一层禁制,以防隔墙有耳,随后说道:“他确实藏了很多秘密,在我们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牧雪点了点头。 “你都发现了什么疑点,说来给师姐听听?” “唔……寻常的鬼魂不会增长,而宋宅内的鬼魂从老鼠大小变成了婴儿大小,十分诡异,这是其一。宋岩说除了他的夫人无人流过子,但他说完又迟疑了。并且在说明家中人口的时候,同样犹豫了,这是其二。”牧雪坐得笔直,认认真真地向夕晞讲道。 夕晞赞许地点了点头,莞尔一笑。 “不错,不愧是牧雪。但还有一个疑点你并未发现。” “什么?” “像宋岩这般富人,对下人说话都是命令的语气,毫不尊重,对吧?” 牧雪闻言,回忆着从他们从走进宋宅开始时,宋岩的表现。宋岩对下人呼来唤去,语气的确算不上好,转而对上他们两人时,又立刻变得必恭必敬,实在是把欺软怕硬表现到了极致。 “但是,宋岩却说他看到那鬼魂时,是因为肚子饿,不想麻烦下人,自己跑到了厨房去。你觉得,一个对他人呼来喝去的人,会害怕给下人添麻烦吗?”夕晞说罢一笑,看向牧雪,见他皱眉思考的模样,笑意更深。 牧雪思索半晌,发现其间确有疑点。 可宋岩到底在隐瞒什么?就连家中闹鬼,也不愿意与外人说明? “他隐瞒的事情,和家中闹鬼,到底有没有关系?”牧雪问道。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他觉得这件事并不会影响我们驱赶那只鬼魂。”夕晞耸了耸肩,无奈说道,“具体什么情况,只有晚上再看咯。现在,咱俩需要先好好休息。” 夕晞说罢,抿了一口茶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牧雪仍然呆呆地坐在原地,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夕晞瞧见他这副样子,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面颊,感受到手指下柔软嫩滑的触感,十分满足,不由得挑眉笑道:“在想什么?” “师姐好厉害,知道的东西比我多多了。”牧雪愣愣地说道。 “嗯哼~那是当然,你师姐我在外漂泊这么多年,除掉的魑魅魍魉,可比你吃的饭还要多。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师姐我哦!”夕晞听到牧雪的夸奖,自然有些得意。她挺了挺腰背,双手环在胸前,气势十足。 “那……师姐,那宋岩看你的眼神不怀好意,你为何不让我开口?”牧雪一想到方才宋岩看夕晞的眼神,不禁眉头紧蹙。 宋岩此人实在是个登徒子,牧雪还是第一次这么厌恶一个人。毕竟他的前半生始终面对宗门中人,在江作尘的保护下很少接触肮脏的人性。就连袭击他的宫傲天,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为了修炼一时犯错,并未让他憎恨厌恶。 可宋岩不同,牧雪第一次看到那种充满了欲望贪婪的眼神,让他浑身不适。 夕晞闻言一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安抚道:“我们的目的尚未达到,不能让他对我们有所忌惮或敌意,所以我才让你忍耐。况且,这么多年,这样的人我也见过不少。你师姐我可不是吃素的,自然不会让他们占到半点便宜!” “可是,师姐就要一直这么隐忍下去吗?这也太憋屈了!”牧雪愤愤不平。 “一直隐忍?”夕晞重复了一句,忽地勾起嘴角,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她双眸微眯,原本温和的眼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杀意。 “师姐?” “也对,咱们的牧雪已经长大了,师姐是时候教你一些这人世间的门道了。”夕晞阖上眼眸,再度睁开时,眼中的杀意已经不见,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她又道:“牧雪想不想知道师姐入师门之前的事情呀?” 牧雪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在马车上的时候就想问夕晞这件事,没想到夕晞会主动讲给他听! 第56章 他是真的好奇! “想!我很想知道,师尊是怎么把师姐收入门下的!” 夕晞轻声一笑,将尘封多年的往事娓娓道来:“我原本有一个弟弟,就像你一样,乖巧可爱。我们俩是一位青楼女子不小心生下的孩子,我们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也不想要我们。我们只能相依为命,给青楼做工。” 牧雪一愣,担忧地看向夕晞。 夕晞笑了笑,并未流露出难过的情绪,反而拍拍他头顶安慰:“别怕,我自小在一位清倌身边学习。她教我弹琴唱歌,让我也有一身技艺在身,不至于沦落到和母亲一般的下场。而我的弟弟,就在青楼做些体力活。我俩这样相依为命,也能算是安稳度日。 只是那青楼老鸨是个爱财的人,她手中的女人都只是她赚钱的工具。我那可怜的母亲,生了孩子之后彻底失去了价值,被她便宜卖给了那些男人,没过多久,就死在了榻上。那老鸨少了个工具,便对和母亲有着同样皮囊的我有了想法。 有人看中了我,说要以千两银子买我一夜……多么可笑,春宵一晚居然能值那么多钱,而我的一生又只值那么点钱……” 夕晞说到此处,才露出一点哀愁情绪,看向窗外,有些怔愣。 但她并不是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而是对于这种将一个人明码标价的行为发出慨叹。 “那你……”牧雪瞳孔震颤,难得露出几分怒意。 “哎,听我说完。”夕晞回过头来,莞尔一笑,又继续说道:“我那弟弟听了此事,便去找老鸨闹事。毕竟老鸨收留我们的时候说好了,只让我做个清倌,每天弹弹曲子唱唱歌就行。可老鸨不会放过眼前的钱,把我弟弟赶了出去。我那弟弟……像你一样执着得很,我拦不住他,他就跑去闹那男人,没成功不说,还挨了顿打。我劝他别冲动,我们寄人篱下,没有反抗的能力。 我们都想保全彼此,却也成了彼此的软肋。那老鸨和那男人作了商量,觉得他终究会坏了彼此好事儿……我那可怜的弟弟,被他们扔进了城河里,尸骨无存。” 夕晞露出怀念的神情,一双秋水明眸中带了水汽。 “师姐……”牧雪不知该说什么,轻声换道。 “隐忍……这叫我如何隐忍。”夕晞长叹一声,握紧了拳,眸光锐利,“我故作柔弱,佯装绝望悲伤,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答应了那男人。那男人欢天喜地,说要花钱包下整座青楼,只为听我一曲,再与我共度一夜。我答应,但我要求其他女人不得出现在青楼内,以免争走了我的风头,他同意了。我还要求老鸨在一旁看着,毕竟是她促成这段姻缘,他也同意了。 我记得那日门窗紧闭,红烛摇曳,还有点儿旖旎浪漫呢。然后,我就在那满是旖旎气氛的台上,奏响了最后一曲,洒了满地灯油,故意打翻了红烛。 火光漫天,我点燃了整座青楼,我要让他们,为我那无辜的弟弟陪葬!” 【作者有话说】 师尊很快会出场~先来点剧情章铺垫一下~ 第30章 “你想活吗?” 大火迅速蔓延,点燃了青楼里旖旎的红色纱幔,引燃了木床木门。 那男人和老鸨尖叫着向外逃,可大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甚至点燃了他们的衣裳。 男人的脊背被烧断的房梁压垮,让他被压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老鸨疯狂地朝着夕晞跑来,长发被烧焦,面容被烧毁,呈现出诡异的癫狂。 夕晞冷眼一瞥,拎起身下的凳子,朝着老鸨的头顶猛地砸去。 瞬间,屋内只剩大火摧残木头发出的声响,将屋外的喧闹嘈杂隔绝。夕晞的面容被火光照得红润,渐渐挂上了微笑——可那微笑是那般绝望,那般迷茫。 她看着逐渐向自己吞噬而来的火光,双手颤抖。大仇已报,随之而来的,却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若是能安稳活着,谁愿意以死相搏?可如今,就算她逃离这片火海,又该何去何从? 她要葬送在这火海中了吗?就像她那可怜的弟弟,连尸骨也无法留下吗? 夕晞逐渐觉得呼吸不畅,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眼前的火光渐渐逼近。 她想着,生命的最后,她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她再度奏响了身前那发烫的琴。 琴音阵阵,在火光中回响,诉说着此生的无尽哀思。 就当夕晞将被大火吞噬之时,一道剑光带着寒风破开火焰而来。夕晞诧异地停下演奏,看向寒风来源。 只见原本封死的窗户被硬生生劈开,火焰也被那股寒风强行分开。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踏入屋内,面如寒霜,一双锐利的双眼看向夕晞,如同卷挟着风雪般刺骨冰凉。 夕晞打了个寒战,惊讶地看向他,颤抖着问道:“你是何人?” “你想活吗?” 那人声音同样冰冷,不带任何感情,似乎只要夕晞说一个不字,他立刻就会转身离开,将夕晞留在火海之中。 夕晞揣摩片刻,竟也不知此人何意。正当她想要询问缘由时,那人却再度开口: “我只想听回答,想,或者不想。” “想!”夕晞不再犹豫,脱口而出。 那人似乎很是满意她的回答,抬手一挥,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瞬间消减了火势,徒留一片焦黑废墟。 而那男人和老鸨的尸体,也与那灰烬融为一体。两双尚未阖上的眼,就这样看着夕晞向那白衣男子走去,消失在了漫天黑夜之中。 第57章 “是师尊?”牧雪听过故事后,久久不能回神,半晌后才开口问道。 “没错。在那之后,师尊先是帮我找到了弟弟的尸骨,在附近安葬。随后,他便带我回了凌寒峰,收我为徒。”夕晞撩起鬓角长发,面露怀念道,“我是没想到,像师尊那样的人,竟然会收我为徒。我也曾问过他,为何要收我为徒,他却未答。” 牧雪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师尊为什么要收我做徒弟。” 夕晞闻言轻笑出声,拍了拍牧雪的头:“但我能感觉出来,师尊对你,和对我们,是不一样的。师尊把我带回宗门后,除了基础的引气入体,并没有教我太多。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向两位师兄学习,或者自己看书悟道,甚至会下山去和外门弟子一起听学堂的课。” “诶?”牧雪一愣。他回想起自己入宗门时,师尊几乎都是手把手教给他剑法或是修炼的方式。 夕晞挑了挑眉:“怎么?很惊讶?二师兄和三师兄都是这样的,只要我们还活着,师尊就不会管太多。” “二师兄和三师兄也是?” “是哦。说起来……师兄们的经历和我也差不多,据说也是师尊救了他们。嗯……虽然师尊看上去不像那种济世救人的人。” 牧雪略感诧异,可他转念一想,师尊对自己态度独特,难道不是因为大师兄的缘故吗? 牧雪看向夕晞,忽地想到,自己为什么不问问师姐关于大师兄的事情呢? “师姐,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咦?大师兄吗……”夕晞摇了摇头道:“我也曾好奇地问过二师兄,二师兄说早在他入师门之前,大师兄就已经不在了。不过,二师兄应该是知道得最多的人,但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师尊过去的事情。” “这样啊……”牧雪垂下头去,略显失落。 “等回宗门,你可以去问问二师兄呀。不过,你怎么突然对大师兄感兴趣?” “我……” 牧雪犹豫着是否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口时,屋外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夕晞与牧雪对视一眼,抬手撤去了屋内的禁制,出言道:“是谁?” “我家老爷备了晚饭,二位仙君是否需要用餐?我可以派人送进房内。”屋外传来宋家下仆必恭必敬的声音。 牧雪朝窗外望了眼,见天色已晚,也是该吃晚餐的时候了。 夕晞松了口气,应道:“好,那你们送进来吧!” “是。” 牧雪与夕晞用过晚饭,待下仆收拾干净后,整个宋宅便被寂静所笼罩。 “大家好像都不愿意出门。看来那鬼魂把大家吓的不轻。”牧雪看着窗外安静的庭院,感叹道,“师姐,咱们是不是应该出去看看?也该到鬼魂活动的时间了。” “是啊,咱们去看看,那宋岩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夕晞慢悠悠饮了杯茶,才撂下杯子,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牧雪也急忙跟上。 俩人一出门,便撞上了在屋外走来走去不断徘徊的宋岩。 那宋岩见他们出来,两眼放光地迎了上去,赶忙道:“二位仙君可算出来了!再过一会儿,那鬼魂就又要出来作怪了!” 夕晞看着宋岩这幅急切模样,微微一笑,不紧不慢走上前去:“那鬼魂常出现在什么位置?你带我们去看看。” “好,好!在这边,两位随我来!” 宋岩领着两人走出客房所在的院子,来到了前院,又从一个房子侧面绕了过去,来到一处简陋偏僻的院子。这院子不大,东侧是个膳房,南侧是下人们住的屋子,西侧则是一间不大的柴火房。 南房门窗紧闭,偶有几个好奇的下人透过窗户朝外看来,却都不愿走出屋子。另一边的柴火房也是门窗紧闭,木门还被人用铁锁锁住。 牧雪恍惚间发现了奇怪之处,他看向宋岩,只见宋岩满脸焦急却面带谨慎,不知是在担忧着什么。就连下人都不愿出门的夜晚,这宋岩为何要出来迎接他们,还特意把他们带到此处,就不怕自己撞见那鬼魂吗? 牧雪这样想着,便故意说道:“宋老爷,我们在这儿等着就行。你还是回房休息,以免那鬼魂突然出现,吓到了你。” 牧雪本就容貌乖巧,怎么看都是未经世事的模样。那宋岩看着牧雪,下一瞬地放松了警惕,但他的额头还是渗出了汗水。宋岩苦笑两声,擦了擦汗,对牧雪道:“没事,没事,我得亲眼看见那个鬼怪被驱逐,才能安心!” 他都这副模样了,也不愿意离开。 这个院子里,定然藏着他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 比如,那个上锁的柴火房。 “西边那间柴火房为何要上锁?”牧雪问道。 “哦,那个啊,那个跟闹鬼没关系。之前那里死过一个下人,上吊死的。我觉得晦气,就给封上了。现在柴火都堆在外边儿,就不放在这儿了。”宋岩对答如流。 可他说得过于流畅,就像是早已准备好这套说辞,不知和多少个人说过了一般。 牧雪心存疑虑,却没再问。他看向夕晞,只见夕晞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甚至掏出符纸注入灵力。待她做完这些,她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这院子里有煞气残留。”夕晞走到牧雪身边说道。 “煞气……难道说,是有死去的婴儿吸收了煞气,变成了鬼修?”牧雪闻之一愣。 第58章 “没错,而他在不断生长,则是因为功力也在增强。” “不是鬼魂,而是鬼修……”牧雪念叨着,更是警惕了几分,“还好是我们来此调查,寻常道士确实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不过,还是很奇怪。能让那婴儿成长得这么快,必然吸收了许多煞气。可方圆几公里地,我并未感受到有煞气如此浓郁之地。”夕晞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牧雪联想到秘境修炼时发生的事,也是鬼修从中作梗,莫非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可宋岩站在这,牧雪不方便告诉夕晞这件事,便压下心头怀疑。 “我们该怎么办?据说知晓鬼修的名字,是最快解决鬼修的方式。”牧雪说着,转头看向宋岩。宋岩听了两人的对话,面色更是难看,见牧雪看过来,浑身一震。牧雪问他:“如果那婴儿有可能是你们未诞生的孩子,那你们有没有给孩子起过名字?” 宋岩听了,赶忙摇头:“没有,那孩子流的时候,距离出生还早着呢!” “无妨,倒也简单,斩了就是。”夕晞说着,从储物戒中取出数枚符纸,抬手一飞,贴在了院落的各处,“这符修的把式,我也学过一些。” 牧雪点点头,也招来成雪剑,严阵以待。 那宋岩见了,后退几步,躲在俩人身后。 几人等了约半炷香的时间,天空中忽得乌云密布,遮掩了月光。 没了月光,小院中顿时陷入黑暗,仿佛被巨大的阴影所遮盖。房院的角落再也看不真切,每一个黑暗的地方,都好似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让人背后发毛。 “快!快!点灯!点灯!”宋岩顿时慌了,赶忙命令身旁的下仆。 下仆同样慌乱,寻来提灯,又翻出火折子,半晌后才点燃了灯里的烛芯。 可没过多久,寒风大作,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竟是透过了灯笼纸,吹灭了里面的烛火。 宋岩发出一声尖叫,惊慌地后退了数步。 夕晞被他们吵得忍无可忍,这才掏出一枚符纸点燃,又递到了牧雪手里。牧雪拿着那枚常燃的符纸照亮四周,打探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 就在几人集中注意,警惕着周围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幽幽传来。 那笑声诡异,似是从院落的四面八方而来,没有源头,更像是从人的大脑中响起! 不过多久,那道笑声竟又变成了婴儿的啼哭,夹杂着风声,回荡在院落中。 它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笑声与哭声愈加急促,仿佛它就在人的耳边!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太困了睡得早,来晚了! 师尊也会过来看牧雪w不用担心师尊不出场w 第31章 柴火房里的人 尖锐可怖的笑声回荡,是寻常人难以忍受的恐怖,足以证明来者不善。 宋岩和几个下仆尖叫着捂住耳朵,乱作一团。 夕晞立刻抽出琴中细剑,严阵以待,即便是她,也被这毛骨悚然的笑声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手心被汗水打湿。 唯有牧雪,全然感受不到恐惧的情绪,仍然立在原地,四处搜寻。或许是他足够冷静,在他转头的一刹那,东厨房檐上的一抹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那!”牧雪大声喊道,说着,他抬手火符扔向那团黑影。 火符在半空中爆裂开来,照亮了那一寸黑暗。而那黑影也受了惊,发出一声尖细的喊叫,扭动着窜进了另一处黑暗。他速度极快,但众人还是在火符爆裂的一瞬间看清了它的模样。 那的确是一个婴孩,却四肢着地,犹如蜘蛛一般攀附在房顶上。更可怖的是,他的四肢生长得极其畸形,浑身皮肉血红,爬动时身体扭曲着,简直不像是个人类,而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那是什么……怪物!简直就是怪物!”宋岩惊恐地说着,浑身颤抖着蹲下去,抱着头缩成了一团。 “吸了煞气变成鬼修,也能长成这副模样吗?”牧雪也有些惊讶,他以为那婴儿变成鬼修后,至少会成长为普通人类的模样。他重新点燃一枚火符,照亮四周,警惕那个鬼婴。 “或许是因为成为鬼魂的时候年纪太小,成为鬼修后又无人教养,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夕晞皱眉说着,她虽然感到些许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对鬼婴身世的好奇和怜惜。 “我不管它是什么!弄死它!别让它在这儿!”宋岩大吼大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直颤。 牧雪瞥了眼他的模样,心中不解。 若那鬼婴真的是宋岩的孩子,为何宋岩如此抗拒厌恶?只是单纯地恐惧,会是这般反应吗? 就在此时,那鬼婴猛地从黑暗中窜出,在南侧房子的墙面上爬过,又消失在了房子另一侧。南房中的下人们自然也瞧见了他爬窜过去的黑影,吓得纷纷尖叫。 而就在下一个,那黑影直直地从黑暗中窜出,四肢并行,向着宋岩的方向冲了过来! 夕晞反应极快,瞬间站在宋岩面前,抬剑向着鬼婴刺去,剑气发出嗡鸣。 可那鬼婴的动作极其迅速,竟是硬生生绕过那道剑气,固执地向着宋岩爬去。它的头发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只露出一双猩红染血的双眼,比起眼睛,那更像是一汪鲜血积在了眼眶之中,空洞且充满了死意。 它四肢扭曲着窜到宋岩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竟是要向宋岩咬去! 第59章 牧雪出剑及时,那鬼婴一口咬在了成雪剑上,发出一声脆响。 牧雪狠下心,抬剑欲挥,想要趁机将鬼婴劈开。可那鬼婴似乎预料到他的动作,猛地松口,躲回了墙角的阴暗处。 但鬼婴仍未死心,它再度逃窜到北侧,试图绕过夕晞和牧雪二人,再度向宋岩袭去! 这次夕晞和牧雪的动作更快。牧雪将灵力汇聚在剑刃之上,向那鬼婴挥去,冰冷的剑风几乎能够凝结成冰,阻挡鬼婴前进的路线。 但那鬼婴左右逃窜,丝毫不受阻碍,可他却忽略了夕晞的攻势。 夕晞将剑收回琴内,一手捧琴,一手拂弦。只听一阵琴音如同流水一般倾泻而出,那琴音几乎可以化作实质,绕过牧雪的剑风,直逼鬼婴。 鬼婴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停在原地,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夕晞忽地拉紧琴弦,夹杂着内力的琴弦猛地弹回,琴音震耳空灵,肉眼见得音波阵阵,回荡院中。 那鬼婴登时七窍流血,血液漆黑,身体变得更加污浊。它疼得再难发出尖叫,只剩阵阵气音。 就当夕晞再度拉起琴弦,准备最后一击时,那鬼婴猛地弓起后背,嘶吼一声,动作迅猛,转身朝着阴暗之处逃窜而去。这次他逃得彻底,就连气息也消失不见。 牧雪正打算去追,却被夕晞拦了下来。 “不必追,他还会再来的。”夕晞说着,将琴重新负于身后,转身去看被吓得瘫软在地的宋岩,出言道:“宋老爷,那鬼婴对你似乎恨意极深。我们多次攻击它,它都不曾转变目标,始终攻击你。你知晓其原因吗?若有线索,我们能更快地解决它。” 宋岩坐在地上直哆嗦,说话都说不利索,听到夕晞文化,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使劲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对一个婴儿做什么?我又没害他!” 夕晞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宋老爷先去休息吧。它受了伤,今夜应该不会再来了。” “好……好……”宋岩在下仆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二、二位仙君也、也回去休息吧。” 牧雪见他被吓得不轻,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着先送走他们,看来宋岩非常不想让他们留在这个地方。 但牧雪和夕晞还是在下仆的引领下,向着客房走去。 走到院门口时,牧雪下意识地回头,向着西边柴火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牧雪登时愣住。 那柴火房的门被掰开了条小缝,漆黑的缝隙中有一只深邃无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们。 那一只眼,充满了恨意与绝望。 与此同时,凌寒峰上。 江作尘盘膝坐在桌前,双手托着断尘剑,阖着双眸,似是小憩,也似入定。可他眉头紧蹙着,实在不像是集中注意力在做某件事情。 忽地,他猛地睁开双眼,松开断尘剑,抬手抚上自己左侧胸口,似有所感。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许久,好似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半炷香后,他又抚上了自己的储物戒,想从里面拿些什么出来,又垂手放弃。 又过了一炷香,他好似克制不住了一般,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用于感知牧雪情况的玉石。紧接着他动作一顿,咬咬牙,又把那玉石给塞了回去。 像极了克制自己玩毛线球的大猫。 关注牧雪的情况已经成了江作尘的本能,可压制本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江作尘无数次在心中劝说自己,刻意按下立刻起身前往广承镇的冲动。 最终,江作尘难以忍受心中的烦躁,猛地起身,趁着夜色,向着凌寒峰的论剑台飞去。 此时此刻,在论剑台上练剑一夜、正打算收剑回屋休息的澹无为,还不知自己将要遭受何等苦难。 宋家,牧雪和夕晞回到客房,皆是表情凝重。 “事情比想象中更严重。”夕晞坐到床边,看着屋外几人急急忙忙离开,眉头紧蹙。 “师姐,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说。”牧雪坐到夕晞对面,见窗外无人,才开口。 “嗯?你有什么线索吗?” 牧雪点了点头,把他在秘境试炼中所经历的事情,简单地和夕晞讲了一遍。当然,他没有说自己遇难受伤的事情,以免夕晞担心。 夕晞听罢,面色更加凝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情,那看来,这次的事恐怕与那鬼修脱不开关系。” “另外,刚刚我们离开那偏院时,我看到柴火房的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小缝,里面似乎住着个人。”牧雪又道。 “嘶……看来,宋岩一直在隐瞒的事情,恐怕和柴火房里的人有关系了。但他看得那么紧,那里住着那么多下仆,我们也没办法去查呀。”夕晞摸着下巴,想不出什么办法,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试探一下其他人,比如宋夫人。”牧雪忽地说道。 翌日,夕晞和牧雪找到了宋岩。 “宋老爷,能否让我们见一见您夫人。若那真的是您二位的孩子,夫人应当知道些什么。”夕晞对着宋岩展露微笑,用请求的语气说道。 那宋岩自然很吃这一套,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下来。 “我夫人病了许多日,现在在西厢房养病。她现在神经脆弱得很,你们千万别刺激她。”宋岩叮嘱着,带着两人向主院走去。 第60章 “这是自然。”夕晞莞尔一笑,转头对牧雪眨了眨眼。 主院坐落于整个宋宅的最南侧,今日晴空万里,让主院中的光照甚是充足。可上午的阳光更多地落在正房和东厢房上,那西厢房便显得有些阴暗了。 夕晞也注意到这点。 “东厢房在晨间的光照更好,若是夫人想要养病,住在东厢房更好一些吧?” “哎,她天性内向,不喜欢阳光太强的地方。更何况,我还有俩儿子住在东边呢!”宋岩说着,语气中流露出的是一股“理应如此”的味道。 牧雪皱了皱眉,在心里嘀咕:哪里有不喜欢阳光就住到西厢房的说法,若是夫人真的想要好好养病,不如宋岩自己搬到西厢房去住呢。看来夫妻二人的感情并不和睦,这宋岩属实不是什么好丈夫。 宋岩推开西厢房的门,引着二人进入。 “这便是我夫人,穆知秋。夫人,有客人来看你了。” 牧雪瞧见宋夫人时,略感怔愣。 眼前的女人皮肤蜡黄,眼底泛着青黑,一双眼睛失去了神采,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模样。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绣棚,另一手针线交错,绣出了一朵朵娇艳的百合花。对于宋岩和两个陌生人的到来,她竟然毫无反应,沉迷于绣花之中,没有抬头。 “抱歉,她自从不小心流了孩子,就一直是这副模样。本来还只是内向了一点儿,被那鬼婴一吓,更严重了。”宋岩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宋夫人听到“鬼婴”儿子,拿着针线的手忽地顿了顿,随后便继续动作了。 夕晞瞧见她有反应,便走上前去,柔声问道:“夫人,您这是在绣什么呀?” 宋夫人不答,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自顾自地绣着。但夕晞却看见,宋夫人的手边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绣品,有些已经被缝制成型,像是给小孩子准备的肚兜。那些肚兜大部分是嫩粉色或是嫩黄色,看上去便知,是给女孩儿准备的衣裳。 夕晞便继续说道:“这是给您的女儿准备的衣裳吗?真好看呀,您的女儿一定会喜欢的!” 夕晞语中带着鼓励和夸赞。宋夫人听过后,竟是停下了手中的忙碌,却依旧垂着头,看着绣棚上绣了一半的百合花。忽地,宋夫人竟是落下泪来,双手颤抖,呜呜咽咽。 “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你一定很冷、很痛吧……是我错了……你不要恨我……”宋夫人的声音沙哑颤抖,好似许久未曾开过口。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让人感受到其哀伤的同时,也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作者有话说】 澹无为: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我发现我非常喜欢写攻受身边的怨种朋友,比如上一本的紫皮茄子……简直就是霸总的医生朋友、影帝的助理经纪人…… 第32章 藏起来的罪行 宋夫人一边哭一边嘟囔着,让人听不真切内容。渐渐地,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变成了若有若无地呢喃,最终只剩断续抽泣。 夕晞想要安抚她,可伸出手后,却又怕弄碎了这位脆弱的女人,只好又放了下去。 “抱歉啊,她总是这样幻想着自己的女儿。可能是那孩子真的回来报仇了吧,怪我,是我没照顾好她们母女俩。”宋岩走上前去,插到夕晞和宋夫人之间,苦笑着说道“咱们还是别打扰她了,到外面去说吧。” 几人走出西房,夕晞笑了笑,对宋岩说道,“宋老爷去忙自己的便是,我和师弟回屋商讨一下该如何对付那鬼婴,晚上咱们再碰面。” “好,好,辛苦二位了。” 宋岩将两人送回客房,这才又带着下仆匆匆离去。 那宋夫人的模样十分诡异,惹人怀疑,可两人却从中得到什么线索。 难道真的如同宋岩怀疑的那般,是宋夫人流掉的孩子回来报仇这么简单? 疑点重重,两人想不出什么头绪。牧雪却在此时想起了那柴火房中的眼睛,不由得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师姐,那柴火房中的人,不如由我一探。” “但那里下仆众多,就算你用法术遮掩,也很容易暴露行踪……”夕晞有些担忧。 “如果可以,我希望师姐能帮我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宋岩对我并没有那么警惕,只要你在他视线范围内,他就不会在意我去了哪里。”牧雪缓缓说着,微勾起嘴角,一副自信模样,“我们可以在晚饭时动手,那时是下仆们最忙碌的时候,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夕晞思考了半晌,最终点头,同意了这个办法。 夕晞走出客房时,正是黄昏,宋宅偏院中飘来阵阵饭菜香气,下仆们也忙作一团。 夕晞笑着与每一位下仆打招呼,她的笑容极具亲和力,让人忍不住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她就这样来到了主院内,在院子里见到了正在喝茶等着晚饭的宋岩。 “仙君怎寻到这儿来了,快请坐!” “我在房中坐着无聊,便想来寻宋老爷聊聊天,也好了解一些那鬼婴的情况。” 而另一边,牧雪在客房中看着夕晞走远。 牧雪在屋里等到院中无人,才避开下仆,向着偏院的方向走去。 可牧雪的样貌实在惹眼,半路难免被下仆看见。但他本就生得软嫩,又讨人喜欢。下仆见到他也难生警惕,带着笑意迎上来,轻声问道:“小仙君,你要去哪里呀?” 第61章 牧雪歪了歪头,思考半晌,故作乖巧答道:“姐姐,你有看到我师姐吗?我去找她,她却不在房内,不知去哪里了。” 他这副乖巧模样实在惹人欢心。那下仆笑意更甚,慈爱地说道:“看到啦,你师姐往主院那边去了,可能是去找宋老爷谈事情了吧。” “唔,好吧。谢谢姐姐,我一会儿去找她。”牧雪对她露出甜甜一笑。 “好,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那下仆被这一笑甜到,若不是碍于牧雪修真者的身份,她真的好想伸手揉一揉牧雪的脸蛋!但她心存忌惮,而且她还有要事在身,只能遗憾地匆匆离去。 牧雪看着她走远了,心中松了口气。 为了避免又被人发现,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符纸。这枚符纸是很久之前江作尘给他的,说是可以遮掩气息、隐藏身形。牧雪回忆着符纸的使用方式,向其中注入灵力,贴在了自己胸口。 这符纸虽然不能让他完全隐身,却也足以避开人们的视线,来到那偏院之中。 牧雪绕过院子中央忙碌于煮饭的下仆,溜到了柴火房的背后,望着老旧的墙面,思考着该如何和里面的人联系。 忽地,他看见墙角有一个拳头大的破洞,似乎是砖头脱落后形成的。 他欣喜地走上前去,探过头,正想要一探其中究竟时,竟与洞中一双空洞漆黑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牧雪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 屋内的人更是惊恐于牧雪的突然出现,向后跌去,发出了摔倒于地面的声音和一声隐忍闷响。 “你、你别怕。”牧雪见周围无人,连忙扯下身上的符纸,再度凑到了那破洞前面。他蹲下身,让视线与破洞齐平,试图去看屋内的情况。可屋内一片漆黑,看不真切其中模样,只有这个破洞能让一点点阳光洒入,却也只能看到飘荡在空中的灰尘。 屋里发出布料摩擦的声响,里面的人似乎爬了起来,却往后退了退,没有说话。 “你是被关在这里的吗?别怕,我是岁寒宗的人,是来这儿调查事件的……你昨晚应该也看到我们了吧。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牧雪放轻了声音,温柔地说着,希望能够获得里面的人的信任。 即便如此,那人仍是安安静静,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牧雪思考了一会儿,凑得更近了一些,方便让里面的人看清自己,证明自己的无害。幽幽月光洒在牧雪脸上,为他添上一层光辉。他本就生得乖巧,如此修饰之下,更让人难以对他有所防备。 与此同时,牧雪透过墙洞看清了女人的样貌。 她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本该是花季少女的年纪,却骨瘦如柴、满身脏污地蜷缩在漆黑的柴火房中。 虽然她的脸被灰尘遮盖,但牧雪能够看出,她的面容清丽、气质独特,不该属于这间破旧的柴火房。 更让牧雪惊讶的是,她的眉眼和宋夫人竟有几分相似。 千百种猜测顿时弥漫在牧雪心头,但他想起师姐的教导,没有急于确认,而和屋子里的女人聊起了天。 “我叫牧雪,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女人闻言一愣,垂下头去,没有回答。 牧雪也不着急,静静地坐着,看向她,思索着应该如何继续同她搭话。就在牧雪犹豫着要不要再度开口时,她忽地出声说道: “我叫穆知春。” 牧雪听罢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宋夫人名为穆知秋,而眼前的女人名为穆知春,两人绝对有所关系! 宋夫人口中那“又冷又疼”的人恐怕并非意外流产的婴儿,而是眼前被关在柴火房中遭受折磨的穆知春! 正当牧雪疑惑于穆知春与宋夫人的关系时,穆知春竟是主动开口说道: “我和穆知秋,是姐妹……” 牧雪感到震惊,却又好似在他意料之内。他迅速地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现有线索,陷入沉思。 宋岩害怕牧雪和夕晞接近柴火房,刻意隐藏,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而那鬼婴活动在这片院子中,定也与眼前的穆知春脱不了干系……莫非…… “知春,你认识昨天夜里的那个婴儿吗?” 牧雪尽力说得温柔,生怕惹得穆知春恐惧或是难过。 可穆知春并没有回答他,她身体一颤,随后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垂着头,不愿再做出反应。 但牧雪足以确定,她认识。 不仅认识,那婴儿极有可能就是穆知春未曾谋面的孩子。 孩子的父亲会是谁?是以找夜宵为借口、三更半夜寻来偏院的宋岩吗? 牧雪皱了皱眉,没有等到穆知春回答,却只能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宋岩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但他一定藏着什么罪行。我会救你出去,也会让宋岩承担他犯下的罪,但你愿意帮帮我们吗?” 穆知春仍然没有回答,就在牧雪打算接着询问时,院子里忽地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下人们的呼喊。 “牧仙君——牧仙君你在吗——” “奇怪,这院子里也没有吗?” “快点找!再找不到人,咱们都得被老爷罚!” 看来宋岩终于发现了牧雪的失踪,害怕被他发现秘密,便派人来寻。 牧雪一时慌张,只能匆忙起身,紧贴着墙面隐藏身形。若是他的境界再高些,便能悄无声息地隐身,或是更快地移动到其他位置,不会被人们发现。可他现在只能有那藏匿气息的符纸,不得不小心行事。 第62章 “他们来找我了,我得走了。”牧雪将符纸贴回自己胸口,压低了声音对穆知春说道。 说罢,他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屋内的穆知春用极小的声音回答道: “好……” 这回答来得有些迟,但还不算晚。 牧雪笑了笑,也轻应了一声,随即悄无声息地绕开房子,也绕过了那些找过来的人,匆匆离去。 牧雪悄然来到了主院,见到了坐在院子里准备用餐的宋岩和夕晞。 夕晞和牧雪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将探查偏院的事泄露而出。 “牧仙君,您要是再不出现,这饭菜可就要冷了。”宋岩笑着对他说道。 牧雪撩衣而坐,面色无辜地解释道:“来寻师姐时不小心迷了路,这宅子实在是太大了。” 宋岩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戒心,赶忙介绍起餐桌上的珍馐美味。 三人用过晚饭,宋岩竟然也没有放两人回去,又准备了茶水,与二人探讨如何解决那鬼婴。他是打定主意不再让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牧雪和夕晞也没有办法,只好顺从他的心意,直到夜深时刻。 夜深了,三人便向着那偏院走去,再度迎战那鬼婴。 牧雪再度瞧见那柴火房时,有些出神,被夕晞拍了拍肩膀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夕晞压低声音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如何解决那鬼婴。” “就像咱们方才说的,只要能抓住他,就可以用符纸消灭。说到底,鬼修也是修士,只要丹田受毁,就会被打回原形。”夕晞以为牧雪是在紧张,又轻声说了一遍。 牧雪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那鬼修是穆知春的孩子,不由得问道:“师姐,丹田受毁,会有什么后果?” “唔,如果是普通修士,轻则修为尽失、变为普通人,重则魂飞魄散、无法投胎。可鬼修不一样,鬼修本就是鬼,只要丹田受毁就会变回鬼魂,回他该回的地方,也有可能会魂飞魄散……” “那婴儿也不是自己想要变成鬼修的,我们能不能不让他魂飞魄散呀……”牧雪眉头皱起,有些担忧。 夕晞莞尔一笑,揉了揉牧雪头顶,说道:“咱们牧雪真是温柔善良,当然,它又不是什么极恶之徒,我会控制好力度的。” 牧雪这才点点头,放下心来。 那鬼婴并未犯下大错,又背后受人控制,若是再无来世,未免太惨痛了一点。 这么想着,牧雪又摸了摸自己丹田所在的位置。他想起话本中仙尊挖取替身元婴的那段剧情,难免联想到自己的下场。话本中的替身只是失去修为变成普通人,可他自己若是运气不好,魂飞魄散了要怎么办? 师尊应该不会那么狠心要他魂飞魄散吧? 这辈子当个替身也就算了,他总得期待下辈子不步前尘吧? 牧雪有些怔愣。 夕晞昨日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学堂中跟着松月峰弟子学到的阵法知识,在院子中央绘制了法阵,让宋岩站在最中央,作为诱饵,方便捕捉鬼婴。随后,她又在自己的剑上贴了数道符纸,针对鬼修。 宋岩站在法阵中央,心里发怵。他搓了搓胳膊,苦笑着问道:“仙君,我在这儿,真不会有啥危险吗?” “那鬼婴的目标只有你,只要我们保护好你,就万无一失。别害怕。”夕晞对他一笑。 “哈哈……”宋岩笑得勉强,但还是老老实实站到了法阵中央。他比谁都着急处理那个鬼婴,因此也只能听夕晞的话。 牧雪则是站在阵内,手持成雪剑,负责保护宋岩。 万事俱备,只待鬼婴出现。 就在几人逐渐紧张警惕起来之时,一股浓郁的煞气顺着冷风迎面而来。 夕晞和牧雪都为之一振,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情远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受伤了的鬼婴为何会携着如此可怖的煞气而来?难道不应该更虚弱、更容易被抓捕吗?难道是背后之人搞的鬼? “当心。”夕晞叮嘱一句,燃起火符,照亮了四周的地面。 “嗯。”牧雪应了声,警惕着四周。 就在此时,房屋之间的阴影处,闪烁着血红的光点。牧雪心下一惊,仔细看去,发现那光点竟是那只鬼婴的眼睛! “在那!”牧雪出声,抬剑便挥,一道锋利的剑光直劈向暗处。 那红光闪烁着消失,剑光所及之处只留下斩断草木的声响。紧接着,一道黑影伴随着诡异的孩童尖叫,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向着宋岩冲去! “啊——!”宋岩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吓得满眼泪花。 这也不能怪他胆子小。只见那鬼婴与昨日相比,体型大了一圈,已经有一两岁的孩童般大小,身上的血管凸起蠕动,如同钻入体内的蠕虫。它的头发也长得更长,拖在地上,像是蛛网,也像细小的触手。而更加诡异的是,它猩红的双眼向外突出,几乎要掉出眼眶,充满了鲜血,向外流淌着血泪。 牧雪上前,挡在宋岩身前。只要鬼婴踏入法阵,他能保护宋岩不受到伤害,就能用法阵将鬼婴关在其中了! 夕晞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掐指念诀,周围的法阵也亮起了淡淡的金光。 可就在鬼婴马上要触碰到法阵之时,它竟是猛地调转了方向,向着夕晞的方向直冲而去! 第63章 “师姐!”牧雪瞪大了眼,夕晞念诀期间难以抵御攻击,他们也没想到鬼修会放弃宋岩直奔夕晞而去。 难道是短短一天内就生了神智?! 牧雪不敢多想,他踏出法阵,直冲向那鬼婴,试图将其拦下。可就在他踏出法阵的那一瞬间,鬼婴忽地发出刺耳的笑声,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让人浑身发毛。 鬼婴竟然以一个诡异扭曲的姿势止住了身形,它的脖颈向右侧扭转着,腰则向左侧扭动。 它忽地咧嘴笑了,一双凸起的血色眼眸看向牧雪,发出咯咯的笑声。 紧接着,它露出血盆大口,以这般扭曲的模样,向着牧雪攻去! 【作者有话说】 师尊下章出场~ 第33章 谁家鬼长得这么俊美? 鬼婴那张阴森诡异的脸直扑向牧雪! 牧雪这会儿哪里还不明白,鬼婴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方才冲向宋岩和夕晞都是为了引他出阵的假动作! 牧雪心中慌乱,可动作却丝毫不乱。他以长剑格挡,与鬼婴的利齿发出尖锐声响。 可就在牧雪以为鬼婴会因此退缩时,那鬼婴竟然抬起手来,只见他扭曲的手指变长,尖锐的指甲上残留着不知何处而来的血色,朝着牧雪的脸猛地抓来! 牧雪的剑被鬼婴咬住,下意识抬起左手的手臂遮挡鬼婴抓挠。那鬼婴的手抓上了牧雪的衣袖,却见衣袖上的法阵光芒绽放,挡住了鬼婴一击。但鬼婴这一爪,还是将牧雪袖子上一颗白色的珍珠连带着流苏扯断。 珍珠滚落在地,发出脆响。 就在鬼婴被那颗珍珠吸引了注意力时,牧雪心生一计,他忽地松开了拿着剑的右手,向后退了一步。那鬼修尚未反应过来,并未注意到牧雪将剑换到了左手上。就在此时,牧雪右手指尖凝聚灵力,竟是化气为剑,直逼鬼婴额头! 鬼婴的额头顿时被剑气所伤,头破血流,红得发黑的鲜血流了他满面。它发出尖锐且痛苦的嘶吼,面目狰狞,后退数步。 发觉事态不对的夕晞也在此时硬生生打断了施法,转而抄起琴中剑,朝着鬼婴逼去。两人夹击之下,鬼婴的行动顿时受阻,却也不愿再靠近宋岩。它趴伏在地,朝着两人发出一声嘶吼。 忽地,鬼婴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它身形一顿,用那双猩红的眼眸恶狠狠地瞪了牧雪一眼,便扭头窜逃,消失不见。 可院中煞气未退,牧雪和夕晞都知道,鬼婴只是暂时逃离,并没有跑得太远。 “牧雪!你有没有受伤?”夕晞面露担忧,向着牧雪跑来。 牧雪抬起左臂,看了看衣服上浅浅的抓痕和暗淡下去的法阵,摇了摇头:“我没事,还好衣服上的阵法挡下一击。” 夕晞松了口气,但还是担忧地唠叨着:“你呀!就算衣服上有防御阵法,也不能这么乱来啊!不过这阵法看上去出自宗主之笔……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它怎么朝着你攻来了?短短一天内,他居然生了灵智?!” “或许是被人操控。”牧雪将成雪剑换回右手,四下看看,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珍珠流苏,疑惑问道:“它逃得突然,走之前还想要攻击我们,并非被我们吓跑的。” 夕晞也不明所以,可就在二人疑惑之际,一股强盛的威压扑面而来,夹杂着熟悉的气息,让两人皆为之一振。 卷挟着梅花清香的微风拂过,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天而降,落入院中。来者面色冷峻,不怒自威,一手持着锋利长剑,向牧雪走来。待他走到牧雪面前,未见到周围有什么危险时,才收起了长剑。 牧雪瞪大了双眼,怔愣地看向来者,惊声道:“师尊?!” 江作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衣袖上的阵法是防御阵法而不是召唤阵吧! 宋岩见到江作尘更是惊讶,他本就被那鬼婴吓得不轻,这会儿又有陌生人落入院中,他不由得大叫起来:“你是什么人!干什么出现在我家院子里!是不是和那鬼婴是一伙的!” 牧雪看向宋岩,面露无奈。 谁家鬼长得这么俊美啊?艳鬼吗? “这位是我的师尊,也是岁寒宗凌寒峰峰主……”牧雪开口介绍着,话音未落,便落入了江作尘的怀抱。他登时顿住,抬头愣愣地看向江作尘。 江作尘从牧雪身后将他揽入怀中,一手握住他左手手腕,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那鬼婴攻击过的地方。他见牧雪并未受伤,只是废了个防御阵法,才松了口气将其放下,可搂着人的手却并未松开。 牧雪见状,也有些紧张,不由得解释道:“师尊,我没受伤……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江作尘抿唇未答,伸手自牧雪手中拿走那枚珍珠流苏,向其中灌入灵力,那珍珠竟散发出附和他灵力的流光。 “这颗珍珠与我有所联系。”江作尘说着,将珍珠收入左手的储物戒中,又转头看向夕晞,“发生何事?” 夕晞本愣在原地,她也想不到江作尘竟会突然出现。 牧雪只不过被鬼婴伤了衣角,江作尘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这要是牧雪受了什么伤,江作尘不得拿她试问啊! 夕晞在心里念叨着,表面却老老实实地给江作尘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不过江作尘的到来也让夕晞松了一口气,有他在,事情一定能够更快地解决。 第64章 江作尘听过后,点了点头,面色未改。 但牧雪却有些不乐意,这本是他和夕晞的任务,若是江作尘插手,岂不是有和以前一样,依靠江作尘完成一切了?牧雪眉头微蹙,难得带了些小辈耍性子的样子。 江作尘注意到牧雪的情绪,有点疑惑,便低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就算师尊不来,我们也能把这事处理好。师尊一来,反而把那鬼婴吓跑了呢。”牧雪脸颊微鼓,有些不服气。 江作尘沉默片刻,松开了揽着牧雪的手,向外退了几步。 “我不会插手。”江作尘沉声说着,又怕牧雪不放心,便将双手负于身后,“就在这儿看着。” 牧雪看着江作尘,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正好给师尊看看他的能力! “可那鬼婴受伤逃跑了,恐怕不会再轻易出现。”夕晞眉头紧蹙,埋头苦想。 “要不……各位仙尊今晚先休息……呵呵……明晚再抓他就是了。”那头的宋岩已经满头是汗,他没想到又来了这么个大人物,这让他心中惊慌得很。 牧雪思考片刻,转头看向宋岩,忽地发问:“宋老爷,您是真心想要驱逐那鬼婴的,对吧?” “那当然!”宋岩毫不犹豫地答道。 牧雪点了点头,忽地叹口气,小声嘀咕道:“我以为能先抓住那鬼婴再解决这件事呢……”说罢,他看向江作尘,得到江作尘鼓励的点头后,他手持成雪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破旧的柴火房。 他丝毫不顾宋岩露出的惶恐表情,直至柴火房门口。 “仙君!不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宋岩连忙叫喊,也不顾自己腿软了,猛地朝着牧雪冲了过去。 夕晞不知牧雪想要做什么,却也长剑一横,剑刃横在了宋岩面前,吓得宋岩连连后退。 牧雪不管宋岩的阻拦,抬起长剑,朝着门锁猛地劈去。 老旧的门锁应声而断,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柴火房内一片黑暗,看不清内部模样。可牧雪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踏进屋内,被屋内的黑暗所吞噬。 不过多时,牧雪便又出现在众人眼前,可这次,却并非他一个人走出来。穆知春走在牧雪前面,而牧雪的剑竟然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走得跌跌撞撞,牧雪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就连江作尘都眉梢一挑、眼中流露出诧异来。 穆知春穿着简陋、长发披散,可依然能够见得她姣好的容颜。她紧张地抓着衣摆,手指微颤,可又并不似被牧雪胁迫的样子,反而有些害怕地向着牧雪的方向靠了靠。 “没事。”牧雪低声说着,带着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宋岩面前。 夕晞瞧见穆知春的面容,自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她满脸怒容看向宋岩,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岩瞪大了眼,转而亦是满脸怒意,可当他瞥见江作尘看过来的目光,顿时怂得泄了气,移开视线,磕磕巴巴说着:“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牧雪见他如此慌乱,歪了歪头,说道:“你当然知道。” 牧雪语气单纯且柔和,可与往日不同的是,那单纯的双眼中也带了些许愠怒,分明是轻柔的话语,却也让人感受到莫名的压力。他灵力外溢,压得宋岩喘不过气来。 直至这时,宋岩才恍惚地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并非什么好糊弄的孩童,亦是活了数十年的修士,能够轻松地将他置于死地。 宋岩跌坐在地,面色惨白。 牧雪见状,收敛了威压,微微一笑道:“至于穆姑娘为何会住在柴火房里,我暂不深究,先解决那鬼婴吧。麻烦宋老爷让一让,让穆姑娘进入法阵吧。” 宋岩见此,连忙站起身退出法阵,将位置让给二人。 牧雪笑容不改,甚至礼貌地说道:“谢谢。” 可在黑暗之中,烛灯摇曳,牧雪这般礼貌的微笑也会成为宋岩的噩梦。 夕晞看着牧雪的一系列动作,又惊讶又疑惑。她惊讶于牧雪居然发现了屋中的人,还把人带了出来,也惊讶于他居然就这么把人带了出来! “牧雪,你要做什么?”夕晞不由得问道。 “唔……把那个鬼婴引出来,还是和之前的战术一样。”牧雪想了想说道,“麻烦师姐在鬼婴进入法阵的时候念诀了。” “我明白了。”夕晞点了点头,“可是它上一次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计划,这次还会乖乖进来吗?” “当然。”牧雪一笑,“因为那鬼婴徘徊在此院中,就是为了来见一见它的母亲。” “来了。”江作尘忽地开口提醒道。 与此同时,天上乌云密布,煞气竟比方才更重。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四面八方幽幽传来,带着浓烈的恨意与杀意,将众人包裹在黑夜之中。 江作尘站在远处不曾动作,长剑也无出鞘之意。但他双手负于身后,藏在衣袖中的手悄然双指并拢,剑气汇聚于指尖,准备随时出手。 可他忽地一顿,剑气顿时消散无踪。 他在心里暗暗叹气,放弃了出手的打算。 毕竟,他已经发现,牧雪完全有能力解决此事,若他因此惹得牧雪不快,岂不是徒增嫌隙。 当然,江作尘并不知道,他俩之间的嫌隙隔阂,早已是冰川裂谷…… 第65章 【作者有话说】 有人急了.jpg 第34章 事毕 随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那鬼婴再度出现。 这一次,它没有再急匆匆地攻击众人,而是自黑暗之中缓慢地爬了出来。它血红的双眼看向穆知春,望着她看了许久,又缓缓地看向了抵在穆知春脖颈上的长剑,最终,它死死地盯着牧雪,咬牙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响,杀意骤生。 穆知春见到那鬼婴时亦是恐惧,即使她知道鬼婴是自己的孩子,也难以想象为何它会变成如此模样。 穆知春顿时泪流不止,泣不成声。她的眼泪中包含了多种情感,无论是对宋家、对宋岩、对孩子或是对自己。 可这样的眼泪落入鬼婴之中,便成了牧雪在威胁自己的母亲! 鬼婴发出嘶吼,它的喉咙中发出不成词的音调,似是在呼唤穆知春,又似是在威胁想要伤害穆知春的人。 可母亲居然看见他变成了这般怪物模样! 鬼婴的眼中流出血泪,它低下头去,发出痛苦的嚎叫。长发遮掩住了它狰狞的脸,它像是畏惧母亲训诫的孩子一样,将脸深深地埋了下去。 “你……”穆知春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接近鬼婴。 牧雪见状,连忙把她拉了回来,低声道:“莫要靠近,他很危险。” “可是……”穆知春面露犹豫,看向鬼婴的方向,眼中有担忧,也有畏惧。 就在此时,意外突生。那鬼婴的动作猛地停滞,一股浓郁的煞气自它体内爆出,它的头发竟是突然生长,像是无数条黑蛇一般游走于地面。 鬼婴忽地抬起头来,一双赤色的眼散发着幽幽红光。可与方才相比,这双眼睛竟然毫无感情与情绪,却更让人背后发寒、心生恐惧。 一旁的江作尘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甚至上前了一步,距离牧雪更近了些,便不再动作。 牧雪警惕着鬼婴,他不知鬼婴为何忽地变了模样,但他还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就在众人警惕之时,鬼婴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它甚至顾不上站在牧雪身前的穆知春,便举起了自己的利爪,向着两人攻去。 “师姐!”牧雪大喊一声,同时移开长剑,将穆知春向着结界外猛地推去。他自己还未撤出法阵,那鬼婴便攻到了他的面前。 剑刃和利爪相碰,煞气与灵力相撞,巨大的冲击将一旁的穆知春和宋岩掀翻,院子里的桌椅瓦罐也接连破碎。 与此同时,夕晞施法结束,金色的光芒自牧雪脚下升起,将牧雪和鬼婴一同关在其中。 夕晞见此,亦是紧张,可那法阵只能进不能出。鬼婴虽然不能伤害其他人,却也让牧雪陷入了危险之中。夕晞原本计划的攻击在此刻无法施展,生怕误伤到了同在法阵中的牧雪。她也想冲进法阵内帮助牧雪,可里面空间狭窄,她怕对战局不利。 夕晞只好转头看向江作尘,希望江作尘能出手相助,尽快解决。 可江作尘的手紧握成拳又放下,轻言一句:“静观其变,他没事。” 也不知他是在与夕晞解释,还是在劝慰自己。 剑光在法阵内闪烁,速度之快叫人眼花缭乱。 夕晞惊讶于牧雪剑法竟然已至如此境界,虽然对面也只是刚成型的鬼修,但这可是牧雪第一次实战,而且那鬼修状态有异…… 可法阵内空间有限,那鬼婴速度又快,牧雪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他观察着鬼婴攻击的方向,以长剑格挡,那鬼婴虽不能伤他分毫,却也让他疲于躲闪。牧雪略显疲惫,额头有汗水滑落,牧雪咬咬牙,他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他一边与鬼婴缠斗,一边思考为何鬼婴会突然狂暴,方才还想要保护母亲的鬼婴,忽然弃之不顾地攻上来……莫不是被什么人控制,才违背了自己的想法。 鬼婴久攻不下,又无法离开法阵,恼怒地发出一声嘶吼,张开血盆大口向牧雪而来。 牧雪忽地转头,对穆知春大喊一句:“它可能是被人所控,才这般狂暴!你和它说说话,试着唤醒它!” 穆知春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眼角泪痕未干,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站在法阵外,轻声唤道:“孩子……?” 那鬼婴听到穆知春的声音,动作一顿,眼睛也恢复了几分原本的模样。 牧雪抓住它停顿的空当,猛地向前一刺。长剑贯穿鬼婴胸口,漆黑的血顺着长剑流淌而出,化作浓稠的煞气流向四周。 “啊——!”鬼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竟是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更是狂暴地朝牧雪攻去。 牧雪来不及格挡,不得不侧开身体躲避。可那鬼婴速度太快,划破了他的一截袖口。 可出乎牧雪意料的是,就在那鬼婴转身再度冲过来时,一道人影竟然跑进了法阵之中,挡在了牧雪身前。牧雪瞪大了眼睛,他看见穆知春扑上去将鬼婴抱入怀中,那鬼婴原本攻击向牧雪的利爪穿透了穆知春的肩膀,刹那间,鲜血四溅。 “穆姑娘!” “先别过来……!”穆知春声音颤抖,却还是出言阻止。 那鬼婴在穆知春怀里扑腾了两下,竟是渐渐地安静下来。它空洞的瞳孔看向穆知春,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就像一个普通的孩童一般。 “嘶……啊……”鬼婴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带着几分痛苦与挣扎。 第66章 “孩子……我的孩子……”穆知春缓缓说着,将鬼婴抱得更紧,疼痛让她冷汗直流,眼中也落下泪来,“我知道你很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是最无辜的,我受到的痛苦不该由你承受,但我也不希望你被恨意控制,变成这副模样……” 鬼婴痛苦地叫喊着、挣扎着,它把手从穆知春肩膀中抽出,却也因此加重了穆知春的伤势。 眼看着穆知春的伤口流出更多血来,牧雪神情一紧,悄然抬手施以少量灵力,止住血流。 鬼婴见状,也不再乱动,甚至对牧雪的敌意也减退了些,眼中那份癫狂也渐渐褪去。与此同时,它的额头处显露出一枚黑色的印记,印记闪烁,另一股不属于它的煞气自其中流露而出,显然是有人以此来控制了鬼婴! 牧雪看向夕晞,夕晞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人相视点头。 夕晞悄然走上前来,长琴横于身前,抬手弹奏。曲调温和,却携着强大的灵力,直击那枚黑色印记! 煞气与灵力发生碰撞,悄然之间大战一场。那煞气虽然附身于鬼婴,可十分强劲,至少是分神期的修为! 夕晞顿时冷汗直流,以她的境界,足以与这印记上的煞气一战,但必会损失惨重。 就在这时,江作尘忽地走到她身侧,将一手悬于琴上,向其中灌注灵力,加以辅助。 “师尊?” “专心。对方依旧在操纵鬼婴。”江作尘说着,阖上眼眸,让自己的灵力顺着那煞气寻找其源头。他能大概感知到对方的修为,亦能感知到对方大致的方位。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探查,非但不退,反而直攻而上,予以挑衅。 两股力量在鬼婴的额头打架,鬼婴自然承受不起,发出痛呼。 江作尘感觉到对方的狂妄,冷笑一声道:“虫蚁之辈。” 随后,江作尘骤然发力,对方的煞气被击破,鬼婴头上的黑色印记渐渐化作一缕黑烟,向着西南方向飘去。 鬼婴就此摆脱了控制。它脱了力,靠在穆知春怀中,眼中流出血泪,最终发出阵阵呜咽。它那诡异的长发和指甲也渐渐变短,就连那双眼中的赤红也渐渐褪去,变成了普通婴儿的模样。只不过它的身体依旧冰冷,彰显着它早已死去的事实。 “这是摆脱控制了吗?”牧雪有些惊讶,看向一旁的江作尘。 江作尘见他看过来,便将手收于身后,轻声说道:“我只是让那控制能更快地被驱散,这件事能被解决,依然是你和夕晞的功劳。” 牧雪听罢,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对江作尘的出手抱有怨念,与之相反,他早已预料到江作尘不会在一旁袖手旁观,甚至做好了被江作尘在中途打断、强行带回宗门的准备,但江作尘并没有这样做。 牧雪来不及细想江作尘这样做的目的,因为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他看向相拥的母子,有些犹豫。 “那接下来……” “能让我再说两句话吗?”穆知春怀拥鬼婴抬起头,看向牧雪,露出了乞求的表情。 “嗯……好。但你尽快,我怕幕后之人随时会再次出手。”牧雪说罢,退到了法阵边缘的位置。 穆知春点了点头,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虽然鬼婴身上的异样已经消退了不少,但它本身仍是厉鬼,依然狰狞可怖。但穆知春并没有害怕嫌弃,反而低下头,轻吻在了鬼婴的眉心。 “啊……啊……”鬼婴张开嘴,发出难过的叫声。 “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怀上你是个错误,让你感受到了人世的痛苦。如果你有这么深的执念,那来生再做我的孩子吧……”穆知春落下泪来,语带泣音。 鬼婴张开嘴,努力地想要说着什么,发出沙哑的气音,学着穆知春说话的语气轻声喊出:“妈……妈妈……” 穆知春惊讶地看去,只见鬼婴丹田之处有黑气弥漫,渐渐地弥漫到了它的全身。它的身体渐渐瓦解成黑雾,缓缓消散。 鬼婴的脸上露出了寻常孩童般的笑容,它伸出手,去触碰母亲面颊边的泪痕。 “它是因他人的煞气而成的鬼婴,如今控制消失,它也无法维持身形。”江作尘见状,开口道。 “我的孩子……”穆知春再次将它抱紧,可即便她抱得再用力,也无法阻止鬼婴身形消散。 可就在鬼婴即将消散不见之时,它竟是再次抬起头,看向宋岩的方向,面露凶光狠狠瞪去。 宋岩尖叫一声,直向后退,靠在了墙边。 鬼婴消失,穆知春面带泪痕,保持着抱着孩子的姿态,垂下头去。忽地,她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你的恨,妈妈也恨,所以……妈妈也想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穆知春咬牙切齿地说罢,猛地抬起头,用那双哭得通红的双眼,狠狠地瞪向早已吓得瘫软的宋岩。 第35章 送离 穆知春狠狠地瞪向宋岩,随后站起身,又不小心扯到了受伤的肩膀,身形一晃。 鬼婴已散,法阵消失,她便缓缓地走向宋岩,眼中满是恨意。她长发披散,面色阴沉,比那鬼婴更像是来索命的女鬼。 “你要干什么!我不认识你!我什么都没做!”宋岩见状,壮着胆子仰起头,对她大喊,想找回自己的面子。可他还沉浸于恐惧之中,双腿颤抖,站都站不起来。 第67章 “不认识我?”穆知春冷笑一声,“你娶我姐姐进门那天,大婚之日,却偷偷跑到我家,钻入我的房间。你说,你不认识我?” “你!你这是污蔑!你这样胡说八道,对你一个姑娘家的名声有什么好处!”宋岩瞪大了眼睛,看向穆知春,手指颤抖。 “名声?事到如今,我敢踏出那柴火房,你会觉得我还在意名声?可无论怎么想,豪夺强娶良家妇女,甚至将其囚禁于柴火房,逼迫她怀上孩子……该在意名声的,应该是宋老爷你自己吧?”穆知春歪了歪头,又上前一步。 穆知春停下脚步,站在牧雪身边,看向了牧雪手中的长剑。 牧雪心下一惊,事情的真相和穆知春态度的转变让他十分震惊,他不知穆知春想要做什么,警惕地看去。 可夕晞却在此时上前一步,将自己的琴中剑递到了穆知春手里,还朝她一笑。 “师姐……?”牧雪疑惑地看向夕晞,却被夕晞拉着,走到了江作尘身边。 “来,牧雪乖,把眼睛闭上。”夕晞轻声哄着说道。 “什么……?”牧雪怔愣之间,江作尘先一步动作,走上前来,从牧雪身后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双眼。 牧雪闻得一阵梅花冷香,随即,眼前一片黑暗。 紧接着,他听到了剑刃落下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宋岩的惨叫、下仆们慌张的尖叫声和鲜血的味道。 牧雪还没弄清楚发生何事,江作尘便已经揽着他的肩膀,向着另一侧离去。 “师尊?发生了什么?” “他受到了应有的报应罢了。”江作尘声音清冷,淡淡说着。 听到江作尘这么说,牧雪也便放下了心,随着江作尘的动作向外走去。等两人走出了院子,江作尘才收回了手。 牧雪眨了眨眼睛,他本想转头去看宋岩的情况,却瞧见穆知春和夕晞一同向他们走来,遮掩了院中的景象。可忽地,穆知春顿了顿,露出复杂的神情,向前看去。 牧雪顺着她的目光转回头,发现宋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面前,面露忧愁之色。 “知春……”宋夫人迟疑着开口,向前一步,小心翼翼说道:“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穆知春抿着唇,没有回应。 宋夫人见此,哀哀戚戚说道:“从一开始,他爱的人便是你,不是我。若非你不愿与他成婚,他也不会娶我进门。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我怕我失去一切,我怕他不要我。我只能那么做,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孩子……” “够了。”穆知春打断她的话,移开视线,不愿去看姐姐的眼泪,“我知道是你给我下了药,让我流了孩子,但一切罪恶的源头是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我知道他待你不好,我也知道你过得不好,我都知道……” “你愿意原谅我?”宋夫人眼睛一亮,充满希望的眼神看向穆知春。 穆知春没有说话,垂着头向前走去,越过了宋夫人,才又停下。她没有回答宋夫人的问题,而是缓缓地说道:“姐姐,放弃依附于这种男人吧。你不该因为这种人犯下错事,你该为自己而活。你不该是宋夫人,你该是穆知秋。” 穆知春说罢,留下哭哭啼啼的穆知秋,快步离开了宋宅。 “我有点不放心,我去看看她。”夕晞说着,快步追了上去。 牧雪听着二人的对话,有些怔愣。 宋夫人,不,还是叫她穆知秋比较好……竟然为了留下宋岩,给亲妹妹下毒。 这一场本就错误的婚姻,竟然会让姐妹反目,皆不得善终。 牧雪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江作尘,瞧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又撞上他深邃的眼神。 他是否也会像穆知秋那样,被大师兄记恨,与大师兄为仇,最终像话本中那样,皆得不到什么好的下场。 “怎么了?”江作尘的目光始终落在牧雪身上,见牧雪居然盯着他发起了呆,疑惑地出声问道。 “没什么,我在想,师尊居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牧雪回过神来,眨了眨眼。 江作尘自然是在凌寒峰上坐不住才跑来的。 他这几十年来都没放牧雪出过宗门,生怕牧雪在外出了什么事情,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自己的那些法宝们。他刚收到了珍珠上的法阵传来的讯息,都来不及确认是否是牧雪受了伤,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结果牧雪对付那鬼婴游刃有余,只是不小心被挂掉了一个挂饰,这让才江作尘放下心来,以至于能让牧雪做完接下来的事情。 但江作尘自然不会同牧雪说这些事情,他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淡淡说道:“嗯,担心你出了什么差错。” “那师尊要与我们一起回去吗?” 江作尘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要去追查那煞气的源头。而且,你想在这儿待上几日吧?” 牧雪被说中了心思,抿着唇微微一笑:“这城镇上有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我想多看一看。” 出乎牧雪意料的是,江作尘并未反对,反而面色柔和几分,抬手抚上牧雪头顶。 “这次做得不错,你就与夕晞在此待上几日,莫要贪玩。” “是!”牧雪得了江作尘的夸奖,顿时把什么反目成仇抛到了脑后,满心都是被江作尘认可的喜悦,兴奋得很。 两人在下仆们惊讶恐惧的目光中走出宋宅,在门口见到了夕晞与穆知春。 第68章 江作尘像是接送孩子一般,把牧雪送到了夕晞的身边,才放下心来。 “照顾好牧雪。”江作尘对夕晞叮嘱道。 “这是自然!”夕晞拍拍胸脯应下。 江作尘满意点头,又看向牧雪。他的目光瞥见牧雪被鬼婴抓坏的袖口,眉头一皱,竟是抬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两套新的弟子服。新的衣服上绘着同样复杂多样的阵法,上面装饰着各样的宝石珍珠,也不知都有哪些被江作尘试了法术。 江作尘一手托着新衣,另一手牵起牧雪的手,将新衣放进了牧雪的储物戒之中。 他能使用牧雪的储物戒,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那储物戒本就是他送给牧雪的,自然也识得他的灵力。牧雪也好似习以为常,老老实实地让他牵着。 可这一系列动作还是让夕晞看得愣住,她觉得两人的相处模式完全不似师徒,就连父子都不会如此亲近吧? “待会儿把衣服换了。”江作尘说着,松开了牧雪的手。 “嗯,我知道了。”牧雪乖乖地点了点头,“师尊此行也要注意安全。” 江作尘点了点头,又轻抚上他的头顶,半晌后,才将手负于身后,转身御气而去。 江作尘离开,牧雪望着他的背影,久久难以回神。 一旁的穆知春没有打扰他们的对话,此时见人已离开,便郑重地向夕晞和牧雪鞠躬,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也该走了。” 牧雪这才回过神,看向穆知春,开口问道:“你要回家吗?我们送送你吧。” 穆知春摇了摇头,说道:“我早已无家可归。你觉得,在家里人不同意的情况下,宋岩能够轻易地进入我的房间吗?” 说罢,她苦笑一声,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姐姐,也不过是用来获得宋家钱财的工具罢了。” “那你要去哪?”牧雪更是担忧。 “放心。”夕晞拍了拍牧雪的肩头,“我帮穆知春选了一条明路。你可知晓百花宗?” 牧雪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想起,百花宗是一个只招收女弟子的宗门。不仅如此,百花宗也收留无家可归的女性,为她们提供栖身之地,让她们在宗门内寻得一份谋生活计。 牧雪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这要多亏夕仙君。”穆知春抿唇一笑,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望,“我便不打扰二位,这就启程了。” “你一个人可以吗?”夕晞问道。 穆知春摸了摸怀中物件,那是夕晞方才留给她的地图和护身符纸,那符纸不需要注入灵力也可以使用,足以保护她这一路上不受普通人侵扰。 “有你送给我的这些东西,自然安全,你且放心。二位的恩情我实在无以为报……” “没关系,你们好好地生活下去,便是对我们的回报啦。” 夕晞笑着看向她,仿佛在看过去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宗门,继续感情线~ 第36章 回宗、喧闹 夕晞和牧雪将穆知春送上了去往百花宗的马车,目送着她离去。 折腾了一整夜,此时已是天光乍破、鸟雀轻鸣。 夕晞和牧雪消耗了不少灵力和体力,不得不寻了家地段安静的客栈,稍作休息。 夕晞付了银两,嘱托小二莫要让人打扰,又为两人的房间布下禁制,屏蔽了外界的吵闹。客栈的小二哪里敢打扰这两位一看就不好惹的修士,既是好奇又是畏惧,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牧雪进了屋子,将身上被鬼婴撕碎的衣裳脱下,收入储物戒,又把江作尘留给他的衣裳摆放到一旁,方便他醒来穿上。他不小心瞥见新衣裳上的珍珠,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作尘。 江作尘在他所有的衣服上都留下了法阵,他是知道的。但他从未追问过那些法阵的详细用途,只知道有些是防御法阵、有些是可以感知他的灵力波动。以往在宗门中,他并没有体会到这些法阵的作用,可这一次,江作尘如此迅速地出现在此处,实在是让他大吃一惊。 江作尘在用这些法阵,时时刻刻地盯着他“看”。 牧雪不觉得反感,他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他人眼中是多么病态且偏执,反而从中感觉到了江作尘对他的关心,甚至有了师尊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可他转念一想,江作尘或许是怕他这个替身发现端倪后逃跑也说不定。 暧昧又旖旎幻想被牧雪自己打破,他垂下肩头,险些忘记自己和穆知秋一样,不过是个和其他人长得相似的替身。 想让师尊一直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一个人。这样的念头突然出现在牧雪心里,让他心中一惊。 牧雪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牧雪嘟囔了一句:“还是先睡觉吧……”,随后钻进了被窝里。 客栈的床没有凌寒峰上的那么软,也没有让人静下心的梅花香气,向来渴望到外面看一看的牧雪,此时此刻难免有些想念自己的小屋子。当然,他更想念的是为他置办了床铺与熏香的江作尘。 牧雪这样想着,在被子里蜷缩成团,缓缓睡去。 牧雪安稳地睡了一日,无人打扰,待他醒来时已是夜里,正是窗外街道最热闹的时候。 牧雪睡得昏昏沉沉,换上新衣服,揉了揉眼睛,推门出去。或许是感知到了牧雪屋内的动静,夕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房门前。 第69章 “睡得还好吗?师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牧雪闻言两眼发光,顿时把困意抛在脑后,跟着夕晞走下楼去。 两人在客栈一楼寻了个空位,点了些许特色菜与糕点填饱肚子。 牧雪看了看四周,客栈的位置几乎被食客占满,看得出这家客栈的菜肴很是受人欢迎。屋内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但身为修士的牧雪能够听清每一个人说的话。他听到不少人都在讨论宋家的事情,那些人带着幸灾乐祸的嘲笑,尖声讨论着。 “听说了没,宋岩这人豪夺强娶,结果被那女的一刀切了命根子……” “我的天,这女的也太狠了。” “我早就看宋岩不顺眼了。这人欺软怕硬,在外拽得跟什么似的,是该好好给他个教训!” “那他媳妇呢?他都断子绝孙了,这不得跑了?” “没呢!听说正在家照顾宋岩呢!” 牧雪听得眉头直皱,不由得看向夕晞,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她为何不离开?还要留在宋家照顾宋岩?” 夕晞听他如此询问,无奈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轻声叹气: “她被困在那儿太久了,就算知道那里是个火坑,也不愿离开。或许她没有穆知春那般勇气,不知道离开宋家的自己该何去何从。或许她还期待着宋岩回心转意,与她好好生活。或许她觉得,这般下场就是自己的命运……真正的原因,我也无法知晓。牧雪,我们没办法救所有人,尤其是一个不愿醒来的人。” 牧雪闻言怔愣,他惊觉自己也是同样。 他分明知晓师尊真正喜欢的人是大师兄,却仍要留在师尊身边,明知故犯。 不,不对…师尊和宋岩那禽兽不一样,师尊没有做出强迫他的事情,甚至对他关怀至极,怎能把二人相提并论! 牧雪陷入沉思,待在原地。 夕晞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只是惊讶于穆知秋的执迷不悟。 她抿了口茶水,看着牧雪发呆的表情,有些感叹。她的这个小师弟,对于人世间复杂的感情几乎一无所知,甚至显得有些呆愣迟钝,可真的处理起事情来,倒是果断大胆。 这一次的事件足以见得,牧雪并非不能独立,只是经验不足,这让夕晞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夕晞觉得,牧雪还是要多出来闯荡,不然总是待在宗门内,人都傻了!她那师尊,怎么把小师弟看得那么严实,都不让人出门的! 两人各怀心思,吃完晚饭。 夕晞又带着牧雪去看了广承镇的夜景,逛遍了热闹的夜市,买了好些平常普通的糕点美味。 牧雪是脑子里装不下第二件事情的人,他立刻投入到美食中去,忘记了方才的胡思乱想。他还记得给师尊也带些糕点,也没有忘记楚芳菲几人的礼物。 最终,在牧雪的强烈要求下,两人来到卖话本的小摊上。牧雪在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话本中翻找,却没能翻出《问情折剑录》的后续几卷。但他也不想空手而归,便挑了几本描述人间感情的话本,小心收好。 两人在广承镇上待了三天,让牧雪体验了一番寻常百姓的生活后,便踏上了归宗之路。 和来时一样,他们雇了一辆马车,载着他们到宗门山脚下。那车夫是个善谈之人,他见夕晞和牧雪气质不凡,又要往岁寒宗去,顿时欣喜地向二人搭话。 “二位仙君,听说最近修真界有点儿不太平,我看你们年纪轻轻,可得注意安全啊!” “不太平?”牧雪疑惑看去。 “是啊!听说很多在外游历的修士受到了袭击,死了不少人,到现在也没抓到凶手呢。而且我听说,被袭击的修士都是同一个宗门的,好像叫什么……清……清什么宗来着。”那车夫一边驱马,一边扯着嗓子说着。 “清涛宗?”夕晞忽地开口接道。 “对对对!好像是这么个名字!” 夕晞微蹙起眉头,沉思片刻说道:“前些日子我在外游历时也听说了此事,清涛宗的人起初还在追查,到后来就没了音讯,没想到又有人遇难了。” “你说说这世道,就连修真之人都难逃一劫,咱们老百姓更不用说咯!” 夕晞转而一笑道:“师傅,您就放心吧。那凶手应当是寻仇的,您也不用害怕。”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从广承镇到岁寒宗路途遥远,对于牧雪和夕晞来说不过弹指一瞬便可到达,可对于车夫师傅来说还是太过漫长。车夫跟俩人聊了半天,便感到疲惫,不再开口说话,也让两人松了口气。 马车行驶到宗门山脚下时,车夫这才又恢复了活力,对着岁寒宗的美景一片夸赞,才收了车钱,放夕晞和牧雪下了车去。 “这师傅也太能说善道了……”夕晞无奈地笑道。 “我倒觉得他很有趣。”牧雪笑了笑。 “咱们快回去吧。也不知道师尊有没有回来,他和你联系过吗?” 牧雪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师尊从来不会传讯告诉我他的情况。偶有几次传讯,也是询问我在做什么。” “也是……这很符合他的性格。” 夕晞御气、牧雪御剑,两人直奔山门。 不知为何,今日往返于宗门的弟子格外的少,一路上都没有瞧见几个同门,这让两人都感到十分的意外。 第70章 就在他们飞到山门处,瞧见刻有“岁寒宗”三个字的石门时,竟见十几个同门弟子围在此处,不知在凑些什么热闹,纷纷驻足。 “这是怎么了?牧雪,咱们去看看。” “嗯?好。” 两人落在石门前,发现有人正在与看守山门的弟子争辩。 来者共有三人,从衣着打扮上看,他们并非岁寒宗的弟子。其中领头的修士容貌清秀俊朗,身穿月白色劲装更是衬其气质。但他此刻却神情焦急,额头布满薄汗,一边伸手比划着,一边说道: “拜托你们,我并无恶意,能不能帮我传讯,让我进去!” “不行!我们得了命令的,不能让你进去!” “让我见江峰主一面!只有今天!我必须见到他!”那名修士急得快要哭出来,急得上前一步,却被守门弟子拦得严严实实。见江峰主? 牧雪听到他说的话,顿时瞪大了眼,警惕地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新年快乐! 第37章 你对得起牧青黎吗?! 眼前的修士竟是来找江作尘的,而且意外执着,让看守弟子都有些手足无措。 那修士多次遭到拒绝,竟是双眼微红,一副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 与他一同来的修士似乎年纪和修为都在他之上。见他如此,其中一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屑的语气说道:“他不让咱们进,咱们就不进了!”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师弟,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人都死了大半,还要我们怎么样!咱们不欠他什么!” 这二人的目的似乎与他们的师弟不同,并没有要进入岁寒宗的意思,反而时不时拉扯着师弟的袖子,想要离开此处。 “不行!我梁烨熠今天一定要见到江峰主,师兄你们要是想回去,就先回去吧!”自称梁烨熠的修士固执得很,他握了握拳,再度与守门弟子视线相对,毫不相让。 “你!”梁烨熠的师兄拿他没办法,却也只能咬着牙,狠狠跺了跺脚,“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在这!咱们宗门最近那么多人遇害,你怎么就知道凶手不是江作尘!” “师兄!你怎能直称江峰主名讳,况且江宗主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好好好,我不说了,但你也看到了,他不想见你!” 牧雪远远听着,也听明白了个大半。虽然仍不清楚梁烨熠是为了什么才来见江作尘的,可梁烨熠和那两位师兄,应当就是清涛宗的弟子。梁烨熠十分尊敬江作尘,又觉得自己对江作尘有什么亏欠。莫非是情债? 话本中常常有这样的剧情,被负了的伤心人堵在无情人的门口,大哭大闹讨要说法,可无情人却不愿见他一面。 牧雪皱眉想着,猛地摇了摇头,把那画面摇出脑袋。 江作尘不是会逃避责任的人,更何况,他喜欢的人是大师兄。可梁烨熠的长相与牧雪毫不相像,更别说画像上的大师兄了。 “师姐,你认识他吗?”牧雪忍不住问向身边的夕晞。 夕晞眉头紧蹙,点了点头道:“见过一次,我刚入师门的时候,他就像今天这样,说什么都要见江作尘一面。江作尘见了他,然后说了些什么,他就再也没来过了。后来我问二师兄,二师兄也说他不是第一次来岁寒宗了。” “那他要找师尊是为何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 就在牧雪沉思其中关系时,有看热闹的弟子发现了夕晞和牧雪,不嫌事儿大地喊了一句:“诶!江峰主的徒弟不是在这儿,你找他们不就行了!” 牧雪和夕晞一愣,抬头看去,正巧与转过身的梁烨熠视线相撞。 梁烨熠的眼中顿时充满了希望,可当他看见牧雪时,忽地僵在原地,面色一变。他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脸色惨白,身形一晃。梁烨熠的两位师兄也看到了牧雪,他们表情更是惊恐,如同看到了鬼怪一般,惊慌地退了两步。 “你、你是……不,不可能……”梁烨熠双唇开合,浑身震颤。 牧雪感到奇怪,他不确定梁烨熠是否是对自己产生了反应,便伸手指了指自己,疑惑问道:“我?” 梁烨熠忽地又冷静了下来,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不对。” “你认识我?”牧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走上前去,追问道。 “刚才他们说,你是江峰主的徒弟?”梁烨熠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呀,你找师尊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传话?”牧雪露出温和的笑意,试图让梁烨熠不那么紧张。 梁烨熠盯着牧雪的脸,怔愣地说道:“我欠了贵宗的人情,如今恩人忌日已到,我想给恩人上香祭奠。可江峰主却不准我进入。”恩人,祭日。 牧雪瞳孔微缩,他几乎能够猜到梁烨熠真正想见的人是谁,又为何对自己的脸产生了如此反应。 可就在两人各怀心思对视之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江作尘落在牧雪身前,硬生生地将牧雪与梁烨熠的视线彻底隔绝。 看热闹的弟子们见到江作尘,纷纷四散而逃。即使他们再想听八卦,也不想真正地招惹江作尘。 牧雪被江作尘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想去看梁烨熠的反应,却被江作尘揽住了肩膀,按进了怀里。 第71章 牧雪眼前只剩下江作尘的胸膛,感受着胸口的起伏和心脏的跳动。他敏锐地发现,江作尘的呼吸有些急促,似是匆忙赶来,就连心跳都略微凌乱。 “师尊……?”牧雪想要抬头看,却被江作尘用另一只手按住后脑,彻底将他封在了怀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牧雪感觉江作尘的力道格外的大,肩头都被他捏得有些发疼。 “和我回去。”江作尘的声音冰冷淡然,可他却就这样揽着牧雪,略显急促地想要带他离开此处。 “江峰主!”梁烨熠见江作尘来了,拦住二人去路,又惊又喜地喊道:“请您让我再见他一面!近日清涛宗多生事端,大家都深感内疚,觉得当年做错了事,便派我来此替他们祭奠一番!” “内疚?”江作尘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抬眸扫过另外两名慌张的修士,冷哼一声道:“只有你这么觉得。” “是真的,如今宗门内惶惶不安,若能见得恩人一面……”梁烨熠急得上前一步,语速极快地说着。 “与我何干。滚回去,莫要再来!”江作尘打断了他的话,猛地释放威压,一股灵力直逼梁烨熠。 梁烨熠的修为不及江作尘,这一击让他后退数步,若不是两位师兄将他接住,他便要跌倒在地了。 那两人见状,满脸怒容看向江作尘。其中一人大喊道:“你什么意思!我们已经认错了,你还想我们怎么样!该不会你就是杀人凶手吧!” 江作尘双眼冰冷,其中的杀意与怒意几乎能凝结成冰,他将怀里的牧雪搂得更紧了些,冷声道:“我若是想那么做,你们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你们惊扰了我的徒弟,在我没有动手之前,还不快滚?” 牧雪的脸埋在江作尘胸口,几乎无法呼吸,他挣扎了两下闷闷地说道:“师尊……我要喘不过气了……” 江作尘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色变得柔和了些,松开了按住牧雪后脑的手。 牧雪从江作尘的胸肌里晕晕乎乎地抬起头来,耳根发红,鼻尖上似乎还残留着梅花的清香。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事情的发展,满脑子都是到底要怎么练剑才能拥有这般软弹的胸肌…… 江作尘低头瞧见他这副走神模样,眼中的怒意尽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凝成蜜糖般实质的疼爱。他数日不见牧雪,早已思之成疾,根本不顾周围还有他人,伸手抚上牧雪鬓角,替牧雪整理好凌乱的发丝。 “我们先回去。”江作尘再次说道,拥着人绕开梁烨熠的阻拦,想要离去。 如此亲昵的举动,落入他人眼中,让人震惊于江作尘竟会如此深情。 梁烨熠也是同样,可很快,他的眼中竟是笼罩上一层怒火。他摇晃着站起身转过头,快步追了上去,饱含怒意地向着江作尘质问道:“江作尘!你居然这么快就找了替代他的人!你这样对得起牧青黎吗?!”牧青黎? 牧雪猛地回过神来,陌生的名字让他僵在原地,寻求答案般抬头看向江作尘。 江作尘的表情同样难看,方才眼中的柔情褪去,剩下冰冷与一丝不可觉察的慌乱。 “那是……谁?”牧雪喃喃问道。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本章重点是师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并不是) 不剧透但是师尊牧雪1v1心里只有彼此,师尊也不是真的渣男。 第38章 一切都是牧青黎留下的 牧青黎是谁? 牧雪的大脑几乎要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击碎,但他也彻底将前因后果串联到了一起。 牧青黎,是他的大师兄,是江作尘真正爱着的人,亦是梁烨熠的恩人,死在了数十年前的人魔大战之中。 牧雪虽然早有猜测,可这和从他人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发出嗡鸣响声。压着他心头的大石彻底落下,却并非消失不见,而是狠狠碾压上他的心脏,敲定了他的结局。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大师兄,竟然有着与他相同的姓氏。 牧雪恍惚间想起了初见江作尘那日的场景。 漫天飞雪之中,仙人般的江作尘站在他的面前,手指轻点在他的额头,那一刻,他才开了神智,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不知江作尘是谁,却如同雏鸟般对江作尘心生依赖。他抓着江作尘的衣角,看向身边另外三位陌生人。他从江作尘口中得知,他们是抚养他长大的父母,还有和他一同出生的哥哥。 牧雪并无对于父母的认知,他不记得父母的照顾,也不记得和自己一同玩耍过的哥哥,却乖巧地向他们问好。 傻了十二年的孩子突然开口说出了话,他的父母喜极而泣,母亲对着江作尘百般道谢,又说道:“这孩子出生后,我们本以为他天生失智,无药可医。可我老伴说这孩子虽然痴傻,眼睛却清澈透亮。我们都觉得他是不小心流入凡间的小神仙,如今看来,我们的猜测并没有错啊!” “仙君今日点醒了他,是不是说明,您要带他走了啊……我们还有点舍不得呢。”父亲也接话道。年纪与他相同的哥哥躲在父亲身后,悄悄地看着变得陌生的牧雪,有些惊讶,也同样不舍。 “嗯,我会带走他,让他成为我门下弟子。” 父亲又道:“也好……也好……我们知道他不属于这里,没有给他正式取名。但是他出生那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雪,我们都叫他阿雪。” 第72章 母亲也接着说道:“是啊是啊,仙君您要带阿雪走,就给他起个名字吧。” 牧雪那时还不能完全理解话中的含义,但也朦朦胧胧地知道,眼前这个俊美非常的男人要带他离开。这让他欣喜非常,抓住了江作尘的袖子不放。 江作尘望着满院白雪,低头看向乖巧地看着他的孩子,轻声唤他: “牧雪。” 牧雪微微睁大了眼,露出人生中第一个灿烂的笑容。 可如今他却知晓,自己的名字哪里是江作尘给自己的,分明是大师兄牧青黎留给他的。 这件事,比起自己是牧青黎的替身,更让牧雪痛苦一些。 牧雪抬起头,看向江作尘,期待着江作尘能够给他一个回答。 可江作尘的薄唇抿成一条线,面色冰冷,眼中竟带有几分慌张。他甚至没有去看牧雪,而是略显生硬地带着牧雪想要离去。 他想离开这里。 牧雪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尊,为何……” “你无须知晓。”江作尘迅速打断了他的问话,语气冷硬。 牧雪从来没听过江作尘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被吓得浑身一颤。 他甚至思维跳跃地想着,难道是因为他知晓了江作尘的秘密,江作尘想要提前抛弃他,甚至将他灭口了? 牧雪慌了,他顿时固执地想要留在原地,任凭江作尘怎么拉他,也不愿再往前走。 江作尘眉头紧蹙,表情更是严肃,低声呵斥道:“牧雪!” 牧雪一抖,面色因害怕变得惨白,但此时他心中的委屈和执着更占上风。 “师尊!”夕晞见情势不妙,连忙跑上前去。虽然她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但比起江作尘,她更站在牧雪这边,生怕江作尘对牧雪不利,连忙说道:“请您不要对牧雪……” 夕晞话音未落,一股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她瞪大双眼,身体因为这股威压无法动弹,双腿更是发软地颤抖。好在她已达元婴期,才能勉强稳住身形,没让自己更加狼狈。 清涛宗三人就没她这么好的下场,他们在威压之下几乎喘不过气来,双膝跪地,发出闷响。 而牧雪距离江作尘更近,更能感受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他双瞳微颤,浑身失去了力气,向下跌去。 江作尘早已有所预料,他伸手搂住牧雪的腰身,将其搂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 牧雪再无反抗的力气,他的手脚都因为恐惧在微微颤抖,背后被冷汗所浸透。 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江作尘如此可怖的威压。 也彻底明白,江作尘修为之高、心境之傲,是不容许任何人忤逆的存在。 江作尘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同样遭受了威压的看守弟子身上。他语气冰冷道:“今日之事,不可被他人知晓。” “是、是……”那两名弟子连忙低头,不敢直视江作尘与牧雪,连声应道。 江作尘这才满意,怀拥牧雪离去。 江作尘一走,威压顿时消散,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跌坐在地。 夕晞担心牧雪,想要追上二人,但她想了想还是转头看向似乎知道些什么秘密的梁烨熠。 梁烨熠咬咬牙撑着身体站起,他脸色怒火未退,却因为江作尘的威压显得有些惨白。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刚要转身离开,便看到夕晞朝他走来。 “你好。”夕晞试图露出温和的笑意,奈何她的表情也着实好看不到哪儿去,“我是凌寒峰的弟子,也是江峰主的四弟子。请问你刚刚说的牧青黎,到底是何人?” 梁烨熠看向她,清秀的脸上满是不信任。 “虽然江作尘无情无义,但我有诺言在前,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人。”他冷哼一声,撂下这句话,便气恼得匆匆离去。另外两名清涛宗弟子见此,也随之离开。 夕晞面露不解,她看向凌寒峰的方向,思索了半晌,最终决定先去找知道得最多的二师兄。 江作尘带着牧雪御气而上,直奔凌寒峰顶。他早已收起威压,转而用灵力护住牧雪,不让他受到风雪侵扰。 牧雪也在江作尘怀中渐渐缓了过来。他茫然地抬头看向江作尘,瞧见江作尘的表情依旧冰冷,但与方才相比,怒气已经消散。 牧雪也回过神,回忆起方才自己的大胆举动,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过看样子江作尘的怒火并非对他而来,也就是说,即使他知晓了些许实情,江作尘也并无杀他灭口的意思。 牧雪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但心口的疼痛却仍未退去。 江作尘不想让他知道实情,甚至刻意隐瞒、大发脾气。 牧雪抿了抿唇,眉眼下垂。他决定将自己的委屈压进心底,不再向江作尘提起。毕竟他不想看到江作尘对自己发脾气,也不想揭穿事实,让自己落得不好的下场。毕竟话本中的反派往往死于话多,炮灰则是死于多管闲事…… 只要他不提起这件事,假装不知情,江作尘就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他也能获得江作尘的关爱。 可他的心口好痛…… 牧雪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落到了凌寒峰顶江作尘的住处。 江作尘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这时才抿了抿唇,沉声说道:“进来罢。” 江作尘的语气比方才柔和了许多,可依旧是不容人抗拒的语气,也并未给牧雪拒绝的机会。他带着牧雪进了屋子,隔绝了屋外风雪,这才彻底恢复了面色,将牧雪松开。 第73章 江作尘坐到矮桌旁边,抬手一挥,摆上茶壶茶杯,甚至点燃了一旁煮茶的火堆。 可牧雪仍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抓着衣摆。 江作尘眉头一皱道:“愣着做甚,坐过来。” “啊,好。”牧雪一惊,连忙上前一步,向着矮桌走去。可他双腿还发着软,没了江作尘的支撑,顿时向着前方倒去。牧雪吓得惊叫一声,紧闭上双眼。 可他所预料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一股散发着淡淡凉意的灵力稳稳接住了他,甚至向着江作尘的方向带去。 牧雪任其摆弄,最终,竟是跌坐到了江作尘怀里。 “师、师尊。”牧雪面上一热,原本惨白的面色竟是染了绯红。他哪里还记得什么大师兄什么梁烨熠,满脑袋都只剩下身旁江作尘身上的冷香,就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 江作尘注视着他这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柔和了面色。他抬起左手想要抚上牧雪头顶,却不知为何忽地一顿,那只手悬在半空停顿了许久,又缓缓放了下去。 “泡茶吧。”江作尘伸出右手,虚圈着牧雪的细腰,开口说道。 “好……” 牧雪诧异于江作尘竟然未提起牧青黎的话题,便顺着他的话,替江作尘泡起了茶来。不过多时,茶香飘满整间屋子,也增添了几分暖意。 牧雪替江作尘斟了茶水,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江作尘右手执杯,慢饮而尽,半晌后才再度开口:“这些天,你都去哪玩儿了?” 江作尘和往常一样,询问着牧雪的见闻,大有转移话题、转移牧雪注意力的意思。可偏偏牧雪就吃这一套,立刻回想着这些日子的见闻,挨个讲给江作尘听。 他说起自己在广承镇见到的茶楼酒肆,复述着食客们谈论的八卦,讲起返程路上话痨的车夫。 “那车夫一路上都在跟我们搭话,就连师姐都应付不了他。” “他还跟我们说,很多修士在游历途中被人所害,凶手还没被抓到,可把他吓坏了。不过师姐说可能是有人寻仇,盯上了清涛宗的弟子……啊……”牧雪说着说着,忽地一愣,微微张大了眼,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又把话题引到这儿来了! 牧雪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忽地沉默。 若是说不想知道真相是不可能的,但他刚刚下定决心保持沉默,这会儿突然说错话,会惹得江作尘不悦不说,还平添自己伤心…… 【作者有话说】 cp最近书架有点问题,我更新之后他不显示。 大家可以点点关注,这样更新可以第一时间在广场上看到~因为这个bug数据掉了好多,古风追读本来就不好,头秃。 第39章 疼痛 牧雪害怕江作尘听到关于清涛宗的事情生气,便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表情。 没想到江作尘只是一愣,紧接着轻叹了一口气。 “清涛宗前宗主百年前身亡后,宗门便日渐衰落。那些弟子并非善人,此次受袭,也是他们自作自受。”江作尘缓缓说着,语气中流露出对于清涛宗弟子的不屑。 牧雪愣了愣,他倒是觉得你梁烨熠一身正气,并不似什么恶人。倒是梁烨熠的两个师兄,给他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至于……”江作尘微微停顿,微蹙起眉头,握着茶杯的手指都收紧了些,似是犹豫地说出了那个名字:“至于牧青黎,他是你的大师兄。但此事已经久远,你无需知晓细节。梁烨熠所说的那些净是胡话,你也无须放在心上。”无需知晓吗? 江作尘始终避开疑问,不愿让他知道一丝一毫。 牧雪顿感失落,江作尘的这一席话,说与不说并没什么区别。 虽然事实就摆在牧雪面前,可他心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等待解答。 牧青黎是因何去世的?他和牧青黎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江作尘又为何要收自己为徒? 以及最重要的,江作尘到底是如何看待他的? “在想什么?”江作尘见他发呆,轻声将他唤回,又伸出右手拿起茶壶,斟了杯热茶,塞到牧雪的手中。 牧雪怔愣地握着热茶,感受着热度传递到指尖,让他渐渐地找回知觉。 他心中虽有百般疑问,但他还是下定决心将自己的疑虑按回心底。 若他知道了真相,他和江作尘就无法再像现在这样相处了。他舍不得。 “没……没什么。”牧雪小声说着,摇了摇头。他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他双眼中还是流露出心底的情感,甚至眼眶发红,渐渐湿润。 牧雪抿着唇垂下头去,试图用刘海遮掩自己的表情。 他不敢再在此处待下去,他怕被江作尘发现,怕被江作尘抛弃。 “师尊,我、我先回去了。” 于是他将茶杯放在桌上,匆忙地抚着矮桌站起身,双手揪着衣摆,踉跄着朝门边跑去。 江作尘见状,连忙抬起左手想要将人拦下。可他的手举到半空中时,忽地停住,指尖微颤着,似是隐忍着什么。 牧雪到了门口,才后知后觉自己这般举动有些失礼,便转过身去,不敢抬头地迅速鞠了一躬,又推开门跑了出去。 徒留江作尘在屋内,望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眉头紧蹙。 江作尘保持着举手的姿势许久,终是将手放下。 第74章 与此同时,他的额头渗出汗水,身体微微弓起,咬紧牙关,露出了与方才冷静自持截然不同的痛苦表情。 他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左侧胸口,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衫,浑身震颤。 他的左胸有一处旧伤,伤及肋骨,药石难医。可他没想到,这一处旧伤会在此刻爆发。 疼痛自他的左胸蔓延开来,牵动着他整条左臂,刻骨钻心的疼痛让他再难自持。那疼痛如同千百根针刺入他的手臂,折磨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甚至有些庆幸牧雪在此之前离开,这样便不会让牧雪知晓,强大如他也会落得如此狼狈模样。 颤抖着的右手一把抓过桌子上的茶杯,那是牧雪留下的,上面还残留着人掌心的温度。他将茶杯抬起,将牧雪方才捏着杯子的位置对准嘴唇,仰起头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 这杯茶,与他方才喝的那杯并无差别,可却让他迅速冷静下来,适时地缓解了他左胸的疼痛。 额头的汗水滴落而下,紧抿的薄唇间也传出一两声隐忍的闷哼,随着时间渐渐流逝,那股折磨人的疼痛终于渐渐散去。他松了口气,可他的左胸连同左臂变得麻木,连举起手的动作都显得吃力。 他伸出左手,试着握拳,却抖得不像话。 他只得放弃了尝试,一甩衣袖,任凭左臂吊在身侧不受控制,用另一手斟了杯茶水,再度饮尽,随后望着手中的茶杯,出神许久。 半炷香后,他感到身体的力气渐渐回来,才将那茶杯收起,一手撑着膝盖站起身,勉强直起腰背,向外走去。 正在回家的路上的牧雪并不知江作尘那头的情况。 他脚步匆匆,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飘雪迎面而来,将他的眼泪在睫毛上冻成冰花,又被接下来流淌而出的眼泪所融化。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甚至发出轻微的泣声,不断地用衣袖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模样,加快脚步,躲进了自己的家中。 数日未归,他的屋子里一如往日模样,就好似有人替他打扫过一般。可屋子中的每一个摆件都摆在原本的位置上,并不似有人来过。 当然,牧雪此刻也无心注意这些,他扑进床铺之中,抽着鼻子,把眼泪蹭到了被子上。 熟悉的环境让他渐渐安心下来,他擦干眼泪,坐起身,不经意间看到了塞满了书本的书柜,忽地清醒过来。 他应该思考一下方才梁烨熠和江作尘说的话,其中到底隐藏了怎样的讯息。 想到这,牧雪连忙翻身下床,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笔墨纸砚,摆放在桌子上。他迅速地研好了墨,一手撩起衣袖,一手提笔,将所有人的关系理清在纸上。 “牧青黎……应该就是大师兄没错了。梁烨熠说牧青黎是他的恩人,或许是牧青黎在什么时候救过他的命……”牧雪一遍嘟囔着,一遍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挠头,十分专注认真,“梁烨熠的师兄说他们‘不欠江作尘什么’,梁烨熠却说‘全宗门深感内疚’……” 推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为难牧雪了,不过多时,他原本干净的小脸上就满是墨痕,且全然不知。 牧雪闭上眼睛皱着眉,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或许大师兄并不是救了梁烨熠一个人,而是救了他们宗门的很多人。深感内疚……莫非大师兄就是因为救人去世的?!” 如果是这样,喜欢大师兄的江作尘,自然不愿意看到清涛宗的弟子。 牧雪一愣,感到惊讶的同时,连忙在纸上记录下这一条重要消息。 可大师兄又是在什么时候为了救清涛宗弟子而死?为何危及全宗门的事情,史书之上从无记载? 牧雪笔尖一顿,一段回忆蓦然涌了上来。 “人魔大战……那段缺少细节的奇怪历史。” 那段只写了江作尘参与其中,却丝毫不提其中细节,并且突兀地缺失片段的历史! 牧雪连忙起身,将桌子上的笔墨囫囵收入储物戒中,便匆匆跑出门去。 屋外风雪未熄,他却想要趁此到松月峰一趟,到藏书阁中寻找人魔大战的真相。 牧雪直奔松月峰藏书阁,一路上遇到不少松月峰和幽竹峰的弟子。 洁白的衣摆随着牧雪急匆匆的脚步飞扬而起,勾得周围弟子目光阵阵。 他们并非第一次在松月峰上见到牧雪,却不知向来温柔可人的大众情人,今日为何行色匆匆?他们想要上前搭话,可犹豫了一会儿,牧雪便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牧雪钻进藏书阁中,直奔第二层。 他之前就是在这里找到的《退魔录》,只要仔细搜查一番,说不定能找到类似的史书。藏书阁中的史书有那么多本,他不信每一本史书上的人魔大战都不完整! 日落西山,天色暗淡。 藏书阁的弟子点起了烛灯,照亮变得昏暗的屋子。为了避免失火,烛灯摆放得与书架略远了些,因此,并无人注意到角落中的牧雪。 牧雪背靠书柜,跌坐在地上,双眼放空地发着呆。 没有……都没有…… 所有的史书都一模一样,没有一本记录着有关清涛宗或是牧青黎的内容,而且都缺失与江作尘有关的细节。 牧雪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并不靠谱了。 第75章 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哎……白跑一趟,居然一无所获。”牧雪嘟囔着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走下了楼去。 他空着手离开,刚踏出藏书阁的门,便有一名身着松月峰的子弟迎面而来。这人的修为与牧雪相比更高一层,牧雪无法探出他的境界,便警惕起来。 可那弟子只是面带微笑走上前,轻言细语地对他说道:“你是凌寒峰的牧雪师弟吧?来松月峰,是想找什么秘籍吗?” 牧雪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来找些史书看。这位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得不说,牧雪此次出宗门经历繁多,此时面对陌生人的搭话,他并不会再感到慌乱迷茫,而是游刃有余地回应。同时,他也更加了解人心本质,因此更加警惕小心,生怕对方心怀不轨,话语之间也带上了淡淡的疏离。 可他这副样子落入有心人眼中,反倒要比往日懵懂的模样,更动人心弦。 那名弟子笑了笑,对他一揖,语气温和地说道:“在下松月峰弟子段宇航,是宗主门下五弟子。我入门已有近百年,对松月峰了如指掌。我看牧雪师弟愁眉苦脸,似是遇到了麻烦。若是有需要请尽管提出,我会帮忙。” 牧雪有些怀疑地朝段宇航看去,打量着他和善的面容,心中更是疑惑。 他们非亲非故,为何他非要帮忙,是有何企图? 周围的弟子见状,议论纷纷。 “段师兄又搭讪了……他可真是男女通吃。” “牧雪师弟看着挺单纯的,该不会被他骗吧。听说段师兄一个月能换三个道侣呢。” “他就不怕惹到江峰主?难不成不知道江峰主的可怕之处?” “他都入门这么久了,不会不知道吧……” 他们声音虽小,却还是钻进了牧雪耳朵。 牧雪顿时明了其中含义,但他毫不在意段宇航看向他时的黏腻眼神,而是思考起了另一件事。 入门近百年的段宇航对松月峰了如指掌,那么同样早早就入了凌寒峰的二师兄澹无为,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凌寒峰上,正在煮茶的澹无为无端打了个喷嚏,一抬头,正对上夕晞眉头紧锁、满腹心思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夕晞:(去向二师兄告状) 澹无为:跟我告状有啥用啊我才是师门里地位最低的好吧! 第40章 小聚 澹无为瞧见夕晞满面愁容,觉得新奇又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师妹这个女强人向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师妹快坐,难得回宗门一次,怎的摆出这种表情。”澹无为抬手,将另一只茶杯摆在夕晞面前,为她倒上茶水。 “二师兄……”夕晞坐到澹无为对面,捧着茶杯犹豫了半晌,忽地说道:“前些日子,我和牧雪去了一趟广承镇。” “嗯?这事儿我知道。师尊因为此事,焦虑得很,没少找我切磋。”澹无为闻言,露出苦笑来,扶额说道。 “焦虑?” “可不是么,三更半夜想小师弟想得睡不着,就会把我拎上论剑台……哦,这只是我的猜测,你莫要跟师尊提起,不然我可没什么好下场。”澹无为想起那几日受尽的折磨,身体仿佛还留着在地上打滚的疼痛,不由得一颤。 夕晞闻言,摸了摸下巴,用玩味的语气问道:“这么夸张?” “哪里夸张了,这么多年,师尊一直都是这样的好不好。”澹无为无奈地说着,“所以,你和牧雪去了广承镇,然后发生了什么?” 夕晞犹豫片刻,还是下定决心,将她与牧雪在广承镇的遭遇简单地概括了一遍,然后又详细地讲起了他们在宗门门口遇到梁烨熠一事。 澹无为听罢,面露诧异,垂下头去陷入沉思。 “二师兄,你入门比较久,那梁烨熠说的话可否属实?”夕晞问道。 “你也知道的,咱们师尊神秘得很,这种感情上的问题,或许只有他知道吧。” “那……梁烨熠说的,他欠凌寒峰的人情,还有他说的恩人,你知道吗?” “这嘛……虽然我入门最早,可梁烨熠的年纪比我大了几十岁。”澹无为说着,摇了摇头,“那会儿我出没出生都不知道呢。” 夕晞面露失望的表情,她叹了口气垂下头,嘴里嘟囔着:“牧雪这孩子从小就单纯又迟钝,我怕他受委屈……” 澹无为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忽地一顿,轻咳了一声,给夕晞去了个眼色。 夕晞为之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有人靠近了澹无为的住处,气息熟悉,正是处于话题中心的牧雪。 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此事,纷纷看向走进了院子的牧雪。 牧雪满怀心事地踏入澹无为的院子,竟见夕晞也在此处,不由得面露惊讶。 “师兄师姐。”牧雪朝二人一揖唤道。 “莫要多礼,快过来坐。”夕晞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石凳,笑容亲切。 “天色已晚,牧雪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澹无为说着,伸手为牧雪倒了杯热茶,又端出一盘点心来放到他面前。 夕晞看到那盘点心,顿时佯装生气地鼓起了脸:“好家伙,二师兄,你太偏心了吧!我来这儿坐了这么久,都没吃到点心!” 澹无为瞥了夕晞一眼:“拜托,你年纪都多大了,我怎么知道你还喜欢吃甜的。我给你倒的茶都是我这儿最好的茶了,这还不疼你?”他这么说着,手上却再次动作,端出了一盘一模一样的点心,放到了夕晞面前。 第76章 “也对,咱俩认识的时候,我二十多岁,你都不知道几十岁了。咱们几个师兄弟,还是牧雪最招人疼。”夕晞嘿嘿一笑,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别说得我像个老头子一样啊!” 牧雪被两人的言谈逗笑,顿时缓和了情绪,面色也恢复了几分。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点心,在师兄和师姐疼爱的目光下吃了起来。 澹无为见牧雪笑了,一手托腮看向小师弟,笑着问道:“所以,牧雪是有什么事?哎,别着急,先吃完再说。” 牧雪咽下嘴里的点心,又喝了口茶水,这才眨了眨眼睛看向澹无为,问道:“二师兄,你知道当年的人魔大战发生了什么事吗?清涛宗有没有参加,师尊又在这场大战中做了些什么?我翻了很多史书,上面都没有详细记载。” 牧雪话音一落,两人面面相觑,皆面露惊讶。 澹无为顿时明白了牧雪话中的意思,也明白了牧雪是在怀疑梁烨熠是在人魔大战中欠下了人情。 他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那时我年纪小,并没有触及人魔大战的战场。所以,我并不知道清涛宗有没有参与,师尊也不曾与我提及此事。” “这样啊……”牧雪有点失落地垂下头。 澹无为看了看牧雪,又看向夕晞,不由得挠了挠头。 怎么回事,他怎么一天之间让师妹和师弟都这么失落! 他这个师兄是怎么当的!该不会从此失去威严了吧! “那二师兄知不知道,牧青黎……或许就是大师兄,又是什么人?”牧雪犹豫片刻,再度问他。 “这……我确实不清楚。我入宗门时,大师兄就已经不在了。”澹无为忽地一愣,诧异问道:“什么?你觉得牧青黎就是大师兄?!刚刚夕晞给我讲了梁烨熠所说的事,你这么一说,确实合理。” 牧雪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你不要太在意梁烨熠说的那些话啦。”夕晞拍了拍牧雪肩头安慰道,“师尊不是他说的那种人。这些年师尊对我们的恩情,我们可都看在眼里的。” “是啊是啊。”澹无为赞同地点头,“虽然对我们三个都是放养,可他对你的好,可是别人都比不上的。不过,那梁烨熠在我刚入门的时候,也曾来找过师尊,都被师尊打发回去了。没想到他今年又来了。” 夕晞只好又把清涛宗弟子遇难的事情讲给澹无为听。 澹无为顿时了然,一手握拳敲在另一手掌心,恍然大悟道:“他们是觉得,师尊与清涛宗弟子遇难一事有关?” “或许吧。但师尊这些年鲜少出门,况且,就如同师尊所说,他要是想杀了清涛宗的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当年早就下手了。” “确实,师尊比我还不喜欢出门。”澹无为说着,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忽地一顿。 “怎么了?” 夕晞和牧雪好奇地看向他,期待着他说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澹无为嘴唇开合,犹豫了半晌说道:“我刚入门时,师尊把我扔进学堂,便不再管了……反正我当时已达筑基期,不需要他多么细心地栽培。那时候他常常不在宗门内,而是在外奔波,不知在做些什么。” “在外奔波?”牧雪疑惑问道。 “对,每次出门都要花上几个月,甚至是一整年。而且他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十分疲惫,甚至身上带着伤。”澹无为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越发觉得江作尘当时的行为可疑,“起初我以为他与人争斗,才留下一身伤痕,可仔细想想,这修真界有何人能伤他至此?” “每次都离开这么久,不像是去寻人打架。他也不需要像我们一样接取任务。”夕晞摸着下巴思考,“更像是去寻宝修炼了。” “不太像是修炼,因为他的境界并没有提升。寻宝吗?倒是有可能。” 澹无为努力回忆着,为两人讲述。 他刚入门的那段时间,江作尘出门频繁,在宗门内几乎看不见他人影。 过了十多年,江作尘忽地又带了个弟子回来,扔给澹无为,让他带,这便是三弟子承云。 又过了十多年,江作尘又领了个女弟子回来,扔给澹无为和承云,让他们照顾,这便是四弟子夕晞。 等他领回夕晞之后,他便很少出门了,偶尔出门也不过三五个月。 澹无为觉得,这期间大约持续了三十多年,江作尘的脸色和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虽然他每次回来都十分疲惫,甚至伤痕累累,可他的表情异常满足。 牧雪入门再往前十年,他好似彻底放下了心头悬着的石头,不再长时间出远门,但还是时不时会离开宗门,两三日便会回来。 后来,牧雪入门,江作尘亲自教导。之后,他离开宗门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了。 牧雪听完之后,第一个想法是,江作尘是在寻找大师兄的替身。 证据便是,江作尘找到自己之后,他的目的达成,便再也没有离开宗门太久了。 但奇怪的是,先前那三十多年里,江作尘又在做些什么? 三个人想不出个所以然,天色又暗了下来,只能就此放弃。 夕晞打算离开,站起身拍了拍裙子转过身,又忽地一顿,转头说道:“对了,我方才联系了三师兄,他说自己已经在回宗门的路上,估计也快到了。” 第77章 牧雪一愣,为此感到开心。 三师兄承云也是个喜欢在外闯荡的人,也已经很久没有回宗门了。 如此一来,他们师兄弟四个就能久违地小聚一番了。 可惜的是,江作尘门下五位弟子,只少大师兄一人。 小辈这头兄友弟恭气氛恰好,师辈的人也是同样。 应律拎着一坛好酒来寻何不医,结果院子里和卧室里都不见其人影。他习以为常地把酒坛放到院中桌子上,再哼着小曲儿走进炼丹房,把满身药味儿的何不医拖了出来。 何不医被他拽到椅子上,无精打采地幽幽问道:“你怎么不去找江作尘。” “别急,他一会儿就自己过来了。”应律满面笑容,往桌子上放了三个酒杯,又斟满香浓的酒水。 何不医面露疑惑:“你怎么知道?你邀请他了?他居然会来?” “我当然没有邀请他,但我感觉到了凌寒峰上的灵力波动,他似乎正在来的路上。”应律眨了眨眼说道。 仿佛应验了他这句话一般,江作尘携着寒意骤然落入院中。 只是出乎应律预料的事,江作尘眉头紧蹙,额头冷汗遍布,右手死死抓着左胸口的衣服,身形踉跄,周身灵力波动。 吓得何不医连忙站起,丝毫不见往日颓态,大声喝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说明,我对攻受一向平等,且偏爱美强惨,所以攻受都会有一定的战损、疼痛等情节(突然暴露本性) 且互宠~不过目前看来还是师尊更宠一点,年上真好! 第41章 怀中抱着他的里衣 何不医平日里都是那副颓废模样,只有在炼丹之时才会显露出其天赋才华。 他平日里对待江作尘更是冷言冷语,江作尘说一句话,他就像呛十句,仿佛天生气场不合一般。 可此时,何不医瞧见江作尘的样子,竟是露出惊慌表情,走上前去伸手去抓江作尘的手腕把脉,面色阴沉,难得显露出自己身为师兄的气势来。 江作尘却挥开了何不医的手,兀自走到院中椅子上坐下。 何不医站在原地,眉头紧蹙得能夹死苍蝇。 “脉象乱了,是那旧伤在作怪,为何……” “不必多言。”江作尘忽地开口打断了何不医的话,“我知道问题所在,你只需帮我压制即可。” “你……”何不医瞪大眼看着他,哑口无言,“固执!不处理伤口源头,只是压制有什么用!以后还会疼!” “嗯,那又如何。”江作尘面色平静,抬头看了何不医一眼。 “你……!” “好了好了,先给江师弟疗伤要紧。” 何不医气得直咬牙,但他还是走上前去,把应律的酒杯挪到一边去,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堆装有药草的盒子。身为修真界第一丹修,他掏出的皆是奇珍异宝,单是那装着丹药用于保险的盒子,就价值上万灵石。 何不医动作迅速,从每个盒子中掏出珍稀药草。 “火灵草、炽火花、火龙妖丹、元阳魔草……你这伤可真费钱,疼死你得了!”何不医嘟囔了一连串的昂贵药草名,随后抱着他那一堆宝贝药草,也不顾桌子上的盒子盖子都没关严,便匆匆钻进了炼丹房里。 江作尘毫不在意,面色不改地坐在那,甚至伸手去够酒杯,仰头将一饮而尽。 应律无奈地看他,一边动手帮何不医整理好桌子上的东西,一边小声嘱咐道:“待会儿何师弟看见你喝酒,又要跟你急了。” 江作尘却不理会,兀自又倒了一杯酒。 半炷香后,何不医端着一颗丹药跑了出来,他看见江作尘正端着酒杯喝酒,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他冲过去抢走酒杯,把手里的丹药塞到江作尘手里,勃然大怒:“不要命了就直说!” “哎……何师弟,冷静。”应律哭笑不得,拍了拍何不医的肩膀。 江作尘不以为然,他先是动用灵力,将体内酒气驱散,随后才将那散发着苦味的丹药含入口中,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咽了下去,随后闭上眼睛调用灵力,将丹药吸收。 “他还用灵力驱酒气!不知道这会让病状扩散吗!”何不医气得把酒杯撂到桌子上,动作激烈得让酒水洒落。 “好了好了,莫要气了。”应律安抚着何不医,试图转移其话题,“江师弟的旧伤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又如何了?” 何不医坐回椅子上,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喝了口酒压压气,说道: “你应该知道,他少了一根肋骨。” 应律一愣,恍惚应道:“这件事我知道。” “不过,这并不是他疼痛的主要原因,毕竟少了根肋骨也死不了人。问题是他伤处的寒气,我早些年将那寒气压制转化,虽然这导致他体温低于常人,却也能起到抗寒的效果,利大于弊。但今日不知为何,那股寒气出现了异动……” “异动?” “或许与千年寒冰有关。” “千年寒冰,是牧师侄剑上的……” 就在两人讨论之时,江作尘忽地睁开眼睛,同时他紧抓着衣衫的手也缓缓松开。丹药渐渐起了效果,他感到浑身发着微热,就连左胸口都难得感受到了温度,那股躁动的疼痛也淡了下去。 “我知晓原因,不必理会。”江作尘淡然说着,仿佛刚才疼得撕心裂肺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又去拿酒杯。 第78章 何不医懒得再管他,冷哼一声道:“哼,疯子。” “嗯,我以为你早已知晓。”江作尘眼也不抬地喝着酒,放下酒杯,忽地说了句:“多谢。” “你该谢谢你这副身体,它早晚得被你自己折腾死。” 江作尘没有搭话,他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站起身来,径直离去,只给两人留下一个背影。他腰背挺直,丝毫不见方才狼狈,不知是疼痛全然消失,还是始终隐忍。 何不医不去看他的背影,给自己倒满了酒,痛快畅饮。 应律倒是面露担忧,在江作尘身影完全消失后,低声向何不医问道:“当年师弟带着千年寒冰归来,我并不在宗门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留下这么严重的旧伤?” 何不医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望着天空繁星,经感觉有些恍惚,随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知道,江作尘那小徒弟缺失一魂,这会导致他终生痴傻,失去对世间万物的感知。江作尘为了填补他缺失的一魂,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昆仑深处的千年寒冰生有灵智、拥有神魂,其冰魂正好可以填补此处空缺。但冰魂离开冰原,一炷香内便会消散,必须寄生在他物上,才能被带出冰原。” “这我倒是有听说过,而且被寄生的物品,必须是活物。”应律手指摩挲,疑惑问道:“但昆仑深处天寒地冻,寻常活物无法靠近。江师弟让冰魂寄生在了什么上面……?等等……” 应律的瞳孔骤缩,想到一个十分疯狂的方法。 “哎……就像你想的那样,江作尘让冰魂寄生在了自己身上。准确来说,他控制冰魂寄生在了自己的一根肋骨上。”回忆起往日情形,何不医眉头紧蹙,用手扶住额头,叹息不止:“然后他带着满身寒气而来,让我把他的肋骨,打造成一把长剑。” 应律听罢,更是诧异,一向好脾气的他竟然也隐隐有了怒意。他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动许久,才低声质问何不医: “江师弟疯了,你也跟着他疯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就在这个院子里,就在这!”何不医颤抖地伸出手,指向自己面前的一块空地,大声说道:“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的右手捅进了胸口,硬生生把那根肋骨掰了下来!他抽出那根肋骨的时候,你知道有多恐怖吗!血都溅我脸上了!” 应律闻言,久久不能回神。 何不医想起那个场面,更是目眦欲裂。他捂住脑袋,缓了许久,才把自己从那诡异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就为了……给牧师侄,填补灵魂,打造一把剑。”应律神情恍惚,喃喃说着。 “没错,他就是个疯子,执迷不悟的疯子!” “那牧师侄为何会缺失一魂?”应律回过神来,又问道。 “这种事,你应该更清楚才对。你不是给过江作尘一些秘法禁书吗。千年寒冰一事,也是他从书中学来的吧。”说着说着,何不医又冷哼了一声道:“况且,他跟姓牧的那些破事,也是你更了解吧。” 应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另一头,凌寒峰上。 牧雪走出了澹无为的院子,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忽地,他感觉到手上收容成雪剑的戒指微微发烫,便将成雪剑召出。他细细看去,竟发现成雪剑上不知为何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红光,这正是成雪剑发烫的原因。 “师尊说过,剑上寄生着千年寒冰的冰魂,冰魂生有神智,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牧雪思索着,却并未感觉到周围有何异常,就连成雪剑本身都没有什么异样。 他犹豫着伸出手,用指腹抚摸上剑身,感受到金属微微发烫的暖意。 不似危险到来,更似温水绕着他的手指,让他感到有些舒适。 “好奇怪……要不还是去问问师尊吧。” 牧雪害怕成雪剑出什么问题,连忙转身朝着山顶跑去。他不敢御剑,只靠双腿跑到了江作尘的院子门口。 可还未等他走进院子,便发现整个院子都被一层白光笼罩,白光上漂浮着些许符文,让人望而生怯。 “是禁制?” 牧雪感到疑惑,为何江作尘要把自己的院子用禁制关起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场面。 他试探着伸手触碰白光,白光并未对他进行攻击,却也将他阻拦在了外面。 牧雪担心师尊出了什么问题,便鼓起勇气朝里面喊道:“师尊——师尊你在里面吗?是出了什么事吗?” 可他连续喊了几声,屋内都没有回应,几乎让他怀疑江作尘是否真的在房间内了。 牧雪眉头紧锁,有些担忧。 他自然知晓江作尘的强大,可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办? 牧雪这样想着,索性一屁股坐在院门口,背靠着白光。若是江作尘撤去禁制,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情况,帮助江作尘。 他紧抱着成雪剑,感受着上面的暖意。好在今日无风无雪,以他的修为加上成雪剑的温暖,足以抵挡凌寒峰的寒冷。 屋内的江作尘自然知晓牧雪的到来,可他现在无法出声。只要他发出声音,牧雪便会立刻知晓他的异样。 何不医给他的那枚丹药的确管用,可其中的滋补的热度似乎热过头了。 他刚一到家,便感觉到全身发烫,与此同时,他的胸口微微发胀。那并非旧伤带来的疼痛,而是另一种心理层面上的渴求与私欲。 第79章 他那副向来冰冷的表情,也渐渐出现了裂痕,沾染了微红。他那双深邃的眼瞳中,对于牧雪的渴望,也浮现而出。 他害怕这副模样被牧雪撞见,也害怕自己做出什么超出理智的事情,便设下禁制,独自感受那股热意。 可忽然,江作尘感觉到自己胸口伤处似是被柔软的手指抚摸而过,带着牧雪身上淡淡的香气与热度,让他再难忍耐。 屋内响起几声隐忍压抑的闷哼,热度攀升。 江作尘鲜少做这种事情,可屋外牧雪声音更似引诱,和那包裹住他的热度与柔软一起,引着他踏入危险的温柔乡。 牧雪若是现在走进来,定会为此时的画面所惊讶。不只因为江作尘那略显夸张的尺寸,更因为江作尘怀中抱着的,是他上一次晾晒在院子中、被他洗过的里衣。 【作者有话说】 嗯嗯嗯……师尊你这行为……挺痴汉的真的…… 第42章 等你长大了就告诉你 江作尘屋中的热度持续了半个时辰。 他匆匆结束,用除尘决将屋子收拾干净,又将牧雪那件里衣清洗干净后收回了储物戒中。他甚至重新梳理了长发,不过多时,就又变回了往日那清冷的模样。 江作尘推门而出,一眼便见牧雪倚靠在禁制白光之上的背影。因此,他没有急着撤回禁制,而是快步走到了牧雪身后,注视着他。 牧雪似乎等得困了,便抱着剑睡了过去。然而此时江作尘身上的热度已退,连带着剑上的暖意也消失不见,夜晚的冷风吹过,让牧雪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江作尘不敢让他多等,他站在牧雪身后,抬手将禁制撤回。 失去倚靠的牧雪自然向后倒去,但他的身后有江作尘,这一倒,他便靠在了江作尘的双腿之上。 “唔啊。”牧雪从睡梦中醒来,他愣了半晌,仰起头看去,正对上江作尘无奈的目光。 江作尘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带有白狐毛领的披风,扬手一挥,将其裹在了牧雪身上。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江作尘轻声说着,俯下身来,双手托着牧雪腋下将人举起,让他在地上站好。 牧雪收起成雪剑,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看向已经黯淡的夜色,又将江作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并没有在江作尘身上发现什么异常,就连衣衫都是整洁如一,这才放下心来。 “师尊设了禁制,而且我怎么喊您,您都不答应。我怕师尊出了什么事,就在这儿等着了……”牧雪的神情还是有些担忧,他关心地问道:“师尊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作尘对上牧雪单纯的眼神顿了顿,甚至感到惭愧。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在屋子里做了什么,犹豫片刻,才说道: “等你长大了就告诉你。” 牧雪听了这话,眨了眨眼。 他方才在等待期间,就已经把江作尘在屋子里可能会做的事情想象了一遍。他猜测,江作尘可能是身体不适,也可能是处理私事,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在思念牧青黎——毕竟今天是牧青黎的忌日。 他也知道,江作尘不会对他说实话,但万万没想到,江作尘会跟他说“长大了就告诉你”。 什么意思?是他现在还不够资格? 还是说,江作尘喜欢牧青黎的原因,是因为牧青黎比他更加成熟? 那等他长大了,江作尘是不是就会喜欢他了! 可他现在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放在普通人类里,都可以给别人当爷爷了! “师尊!我已经长大了!”牧雪不服气地说着,面颊微微鼓起,这让他的话难以让人信服。 “还早。”江作尘的眼中浮现出淡淡笑意,伸手轻拍牧雪的头顶,又轻抚着说道:“既然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 牧雪不知如何反驳,却也只能瞪大着眼睛,任凭江作尘摸着头。 他自然清楚自己远不及画中人成熟,可得到江作尘这样的评价,他还是有些失望。 牧雪在江作尘的目送中离开。 可他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自己去找江作尘的真正目的,不由得惊呼一声。 “啊!成雪剑的事情!我忘记问师尊了!”牧雪怔愣原地,恍惚地将成雪剑召出,却发现剑上早已没了方才的热度。他茫然地将剑收回,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放弃了思考。 “罢了……既然已经恢复正常,说明并无大碍。” 牧雪看向漫夜星空,有些怔愣。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一件事情都没能弄个明白,实在是失败。 可他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藏书阁去过了、二师兄也问了,就差问江作尘本人了,他又不敢。 还有谁能够解答他的疑惑? “不如明天去问问楚芳菲吧……她懂得比我多多了。正好也问问她,师尊为什么要等我长大才告诉我……” 牧雪这样想着,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翌日一早,牧雪便出了门去。 他有些无精打采,没走两步就打了个哈欠。 昨夜他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的全是关于师尊和大师兄的问题,怎么也睡不着。还没等他将脑子里的念头抛出去,天就已经亮了。广承镇一行本就让人疲惫,结果回来也没能好好休息,这让牧雪很是无奈。 牧雪甩了甩头,用手拍了拍面颊,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第80章 他召出成雪剑,御剑离开凌寒峰,向着松月峰而去。 牧雪来到松月峰的小亭里。 他选这里,是因为这里少有人迹十分安静,也是他和楚芳菲来过的地方。 牧雪掏出楚芳菲的传讯符,正打算传讯给她,却感觉到周围有人靠近。他抬头四下看去,竟是瞧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手持折扇、嘴角含笑,竟是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牧雪连忙收起传讯符,向那人恭敬一揖,唤道:“宗主。” 应律晃着扇子,丝毫没有摆出身为一宗之主的架势,他摇了摇头说道:“诶,牧师侄不必多礼。师侄来松月峰,是要找芳菲吗?” “是的,我正打算与楚芳菲联系呢。” “不错,你们两个一静一动,能相互照应,倒也是件好事。” 应律面露和蔼微笑。走进了亭中,竟无离开的意思。 牧雪歪了歪头,正疑惑应律为何要与自己搭话,就听应律轻声一笑、接着说道:“牧师侄近日可是在为何事忧愁?” 牧雪一愣,疑惑地看向应律,恍惚问道:“宗主为何这样问?” 应律神秘兮兮地以扇遮唇,又道:“这是我夜观天象得出的结论。” 牧雪怔愣在原地,他的确因为牧青黎和江作尘的事情而发愁,可宗主又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 难道宗主已经知道了一切? 牧雪突然有些紧张,他连忙解释道:“多谢宗主关心,弟子并没有……” “无为而治,顺其自然。”应律忽地打断了牧雪的话语,微眯起眼,含笑望来。那双深邃笑眼中,仿佛蕴含着能将人席卷而入的风暴。 不知为何,应律分明未释放威压,牧雪却感觉双腿发软,好似被人压住了后背,连呼吸都困难。 他后退半步看向应律,眼中满是不解,却还是乖顺地低下头去。冷汗自牧雪的额头上滑落,滴落在地。 这是与江作尘截然不同的压迫感,并非凭靠武力与灵力让人畏惧,而是从精神和心理上让人恐慌。 怪不得应律虽在修为境界上不及江作尘,却能稳坐宗主一位,将宗门上下治理得妥当。 “宗主……”牧雪不解应律为何说出此言,他攥紧了衣袖,本能地感到恐惧。 “牧师侄,这世间万物,皆应顺应自然,无须追究其根源。”应律缓缓说着,伸出手来轻拍牧雪肩头,语重心长又道:“不如专注于眼前,珍惜当下。” 牧雪这才回过神来,理解了其话中含义。 宗主希望他不要去追查牧青黎的事情。 牧雪瞪大了眼睛,诧异于宗主真的知晓了自己的心思,也疑惑于宗主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难道宗主知道牧青黎的死因?也知道牧青黎和江作尘的关系? 即便如此,又为何要阻拦自己? 应律呵呵一笑,又拍了拍牧雪肩膀,收回手负于身后,笑眼中蕴含的危险也渐渐消失。 “不追究太多,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江作尘,都是一件好事。”应律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亭子。忽地,他又回过头,面带和蔼笑意留下一句:“好了,我再待下去,江师弟就要找来了。” 说罢,应律便慢步离开,丝毫不见方才的威慑力。 牧雪猛地一颤,也终于从那般恐惧中回过神来,后退数步,扶着一旁的座椅坐下,大口喘息着。他眼中的惊恐还未消散,心中百感交集。 就在他打算默念经文调息之时,一股灵力出现在他的四周。那股灵力清澈又深厚,带着草木的清香,竟是迅速地替牧雪梳理好了经脉,甚至带走了他昨日通宵未睡的疲惫。 牧雪惊讶地抬起头去,周围早已没有了应律的身影,可那股灵力,分明就是出自应律之手。 宗主如此阻挠自己,甚至出言恐吓。 话本中的反派也常常会做出这样的事。 牧雪差一点就把两者联系在一起了。 可那股灵力十分温和,并未带有恶意,这才让牧雪否定了那离谱的猜测。 但宗主不想让他知晓真相的事实并没有改变,其中的疑点还有许多。 牧雪此刻也没了去寻楚芳菲的心思,便抚着座椅站起身,迷迷糊糊地走出了亭子。 他一边想着应律话中的含义,一边踏上了回凌寒峰的路。 他脑中乱作一团,便没有御剑,而是一步一步地缓缓走着,试图缓解心情。 松月峰与凌寒峰的交界处是一条宽广的大路,沿着这条路向上便是广场,向下则是山门。 招新大典那日,这里人挤人热闹成一团,可如今却冷冷清清,偶尔有一两个弟子闲聊着路过。毕竟大多数的弟子更习惯省时省力的御剑或者御气飞行。 牧雪走在大路上,正打算拐弯走上凌寒峰的山路,却忽地听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牧雪回过头去,发现一名小弟子正匆匆地跑上来。他定睛一看,发现此人十分熟悉,正是秘境修炼时与自己分到一队的松月峰外门弟子江夜。 江夜满头大汗,神色慌张。他亦瞧见了牧雪,顿时面露喜色,大喊道:“牧雪师兄!” “发生何事,为何如此匆忙?”牧雪转过身连忙问道。 “牧雪师兄!不好了!”江夜跑到牧雪面前,双手抚着膝盖大口喘了几口气,又连忙说道:“凌寒峰的师兄和人在山门口吵起来了!” 第81章 “凌寒峰的师兄?”牧雪面露疑惑,忙问道:“是澹师兄吗?” “不、不是,是个长得很帅……也很潇洒的!我刚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位富家公子呢!” “啊!”牧雪一惊,反应过来:“是三师兄!快,带我去看看!” 江夜点了点头,连忙带着牧雪向着山下跑去。 接近山门时,二人果然听到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一名身着凌寒峰的白色弟子服的男子站在山门前。他容貌俊朗,剑眉星目,气质潇洒,那件弟子服的形制分明与牧雪身上的大同小异,在他身上却能穿出纨绔子弟之感。 玉冠金钗将长发束起,金银玉石坠在白色长袍之上,倒真像江夜说的那样,像是位富家公子。 这便是牧雪的三师兄,承云。 可这位英俊潇洒的三师兄,如今正满目怒意,狠狠瞪着面前的清涛宗弟子,失了仪态大声呵斥道: “清涛宗的人失踪了,和我们岁寒宗有什么关系!如此无赖!难道我在摊子上买了新鲜糕点,却因为保存不当导致发霉发臭,还能去掀了人家摊子不成?!” 【作者有话说】 宗门内主要角色已全部出场~宗主/松月峰峰主:应律幽竹峰峰主:何不医凌寒峰峰主:江作尘凌寒峰大师兄:牧青黎(?) / 二师兄:应律 / 三师兄:承云 / 四师姐:夕晞 / 小师弟:牧雪 第43章 是为了活下去 山门口,骚动不安,围观弟子们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事。 两名看守山门的弟子十分无奈,他们正是目睹了梁烨熠与江作尘争吵的守卫弟子,不知为何今日又碰见了清涛宗的人前来闹事! 更何况另一方还是江作尘的三弟子承云,这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我师弟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的路上就失踪了!怎么可能和你们没关系!”清涛宗的弟子面色焦急,亦是愠怒地与承云相视。 “呵。”承云冷笑一声,袖袍一甩,嘲讽道:“那你怎么不怪你师弟走的那条路?怎么不把路给挖开呢!” “你、你!你净是狡辩!” “我看你才是胡搅蛮缠!” 两人相视怒瞪,互不相让。 眼看着承云伸手召出剑来,下一秒便要出招。牧雪连忙跑上前去,挡在了两人中间。 承云见到牧雪顿时一愣,将手收回,后退了一步,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挂上了爽朗的笑容:“小师弟!你怎么过来了?是来接三师兄的吗!” 而清涛宗的弟子看到牧雪,面色极其不自然,但还是收敛了怒意,移开了视线。 清涛宗弟子的反应十分奇怪,牧雪看在眼里,却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口来。于是,他开始看向承云,开口问道: “我听说三师兄在山门口与人争执,便来看看情况。我听到清涛宗有人失踪,是怎么一回事?” “哦,没什么,我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个人闹着要找师尊,说是自己的两个师弟失踪了,非要我们岁寒宗给个说法。”承云无奈地耸了耸肩,“人既不是在岁寒宗失踪的,也不是被岁寒宗的人拐跑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清涛宗弟子怒气冲冲地喊道,“梁烨熠失踪,肯定是江作尘干的!他对梁烨熠早有意见了!” “有没有搞错?师尊想要杀他,早就动手了,还需要等这么久吗?”承云被他的逻辑搞得无语极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我不管,总之你们就是要给个说法!不然师弟失踪,我怎么回宗门交差!” “什么?你居然不是急着找师弟,而是为了交差啊!” “你!” 承云心直口快,反驳着那人的话毫不费力,直把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牧雪听着那清涛宗弟子的话,也有些诧异。 失踪的人居然是梁烨熠。 这或许与清涛宗弟子接连遇难有关联。 可牧雪没记错的话,随梁烨熠一起来岁寒宗寻江作尘的,还有另外两名弟子。而如今,一名弟子和梁烨熠一同失踪,他为何却安然无恙,还能来岁寒宗讨要说法? 牧雪觉得奇怪,更是打起了十分警惕,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这位道友,你先别急,我先问一下师尊,看他有没有什么头绪。”牧雪态度友好地对清涛宗弟子说道。 “哦……”那弟子看着牧雪的脸,略有怔愣,顿时放缓了语气,点头应下。 “不用了,看到这人闹事的时候,我已经联系过师尊了。”承云摆了摆手说道,“师尊不在宗门内,让我直接把这人赶走呢。” 那弟子闻言更是理直气壮:“你看!江作尘不在!肯定就是他……” 他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灵力猛地朝着他嘴巴袭去,下一瞬,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可却再没有传出声音。他惊恐地摸向自己的脖子,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摆出口型,没有声音。 承云施法的手还未收回,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差不多得了。聒噪。” 那弟子露出羞恼的表情,死死瞪着承云。 牧雪还是有些担忧,他思索片刻,忽地看向承云,下定了决心说道: “三师兄,我要去寻梁烨熠。”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梁烨熠陷入危险而不顾,即使江作尘对梁烨熠意见颇深,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第82章 更何况,此事虽然并非江作尘所做,可牧雪冥冥之中还是猜测到,清涛宗弟子遇难或许与当年牧青黎一事有所关联。既然如此,他更不能不管不顾。 承云一愣,没想到牧雪会这样说。他短暂地权衡利弊后,笑着摸了摸牧雪的头:“不愧是我家师弟,真是心地善良。” 牧雪被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可随后,他又有些犹豫道:“可是……师尊不会允许我出门的。” 承云眉头蹙起,陷入沉思。 他其实是被夕晞紧急叫回宗门的,只为与师兄师妹商讨关于小师弟和师尊之间的情感问题。为此,他甚至在同伴诧异的目光中,空着手离开了十年一开的秘境。 夕晞在传讯符中简单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承云知晓了事情始末,自然是站在牧雪这一边。 他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想帮助小师弟,自然会同意此事。 当然,他也怕小师弟在途中遇到什么危险。 “无妨!既然小师弟想去,咱们就不告诉师尊,由我相陪好了!”承云潇洒说着,搂着牧雪的肩头,一副自己要罩着他的模样。 牧雪眼中流露出兴奋,转头看向清涛宗弟子,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你可以为我们带路吗?” 那弟子想说话也说不出,只能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 承云这才想起自己给人施了法术,抬手将其解开,冷哼了一声对他说道:“说吧,人是在哪失踪的?” “咳咳……岁寒宗向西六十公里,有一处村子。我们昨日乘坐马车到那,本准备休息一夜,结果早上人就不见了。” 三人一同下了山,准备乘坐马车前往那弟子所说的村子。 “坐马车?!难道不是御剑过去更快一些吗!”那弟子瞪大了眼,并不能接受承云的安排。 “你急什么?飞那么远,累着我师弟怎么办。”承云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沉重的钱袋子,放在手里颠了颠,又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三个人,为什么只有你平安无事?凶手甚至放你来岁寒宗搬出救兵?” 那弟子一愣,僵硬地摇了摇头。 “笨啊。这说明,你能把我们带过去,全在凶手的计划之中。在我们到达之前,你师弟是不会出事的。”承云说着,走上前去,朝着驿站的老板大喊了声:“老板!我们要最好的马车!” 那驿站老板显然对承云很熟悉,露出无奈表情道:“承仙君,您来几次都一样,咱们这儿的马车没有您要的那么豪华的。”“哦,那就找个新点的,不能让我师弟受了委屈。” 牧雪回味着承云方才说的话,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嘟囔道:“原来是这样。” 那凶手又为何故意让人来岁寒宗搬救兵,是有什么目的? 最终,承云还是租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但上车后,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了许许多多的物件,摆满了整个车厢。 车厢地面用兽皮铺好,座椅上铺了一层明黄色锦缎制成的精致软垫,软垫又上放了两个软软的靠枕——当然,没有清涛宗弟子的份。车窗则是被同样的明黄锦缎遮掩,却又不影响阳光透过,照亮这片天地。 还有一张小巧精致的圆桌立在一旁,上面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和飘香茶水。 牧雪被车厢内的景象震惊到,他靠着软枕坐在座椅上,仿佛坐的并不似普通的马车,而是皇宫中的豪华轿子。 牧雪恍然想起,宗门内似乎流传着一段未被证实的传言,说承云的身份与皇族有关。如今他看到承云准备的车厢,更是相信这则传言的真实性。 “师兄每次出门都要这样准备吗?”牧雪靠着软枕,舒服地陷了进去。 “当然!”承云得意地扬起头,将两个茶杯斟上茶水,又将其中一个递到了牧雪手里,“修真修士能活百岁,若不用来享受,岂不是浪费了。” “嗤,哪有修士像你一样挥霍无度、只懂享受的!”清涛宗弟子闻言,不屑地说道。 承云毫不在意他的评价,仿佛早已习惯了他人的这般说法,淡淡说道:“第一,小爷我每年能杀百名恶徒凶兽,手里的灵石比你这辈子见过的还多。第二,我虽懂得享受,却并非荒淫无度。第三,我虽修道,但修的不是无情道,也没有长生不老、飞升成仙的打算。最后,跟你有什么关系?又没花你的钱。”说罢,他还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瞥了清涛宗弟子一眼。 “你!”清涛宗弟子想要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牧雪也有些惊讶,虽然承云师兄对他一直都很好,但他对承云也不算特别熟悉,毕竟这位三师兄也不常待在宗门内。 没想到承云是如此特立独行之人,他有些好奇承云是如何进入师门的。 “那三师兄是为了什么而修道?”牧雪好奇地问道。 “唔……”承云用手指卷着鬓角发丝,思考了片刻,说道:“是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牧雪不能理解其中含义,又复述了一遍。 “哈?!普通人也能活着,你果然还是为了长生不老!”清涛宗弟子终于找到了反驳的理由,大声说道。 承云握了握拳,忍住了再把他的嘴巴封死的念头,对着牧雪轻声说道:“小师弟应该听说过关于我的传闻吧?” “说你是……皇族中人?” “没错。”承云点了点头,直接承认道。 第83章 听了这话,清涛宗弟子瞪大了眼,嘴巴都惊讶得忘记合上。 牧雪同样惊讶,他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也没什么好刻意隐瞒的,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承云抿了口茶水,缓缓说道:“准确来说,我是前朝废帝之子。” 【作者有话说】 不建议跳章观看,有涉及主线重要内容。 第44章 山间浓雾 “废帝之子……”牧雪皱着眉头,努力理解这个字眼。 “小师弟你不曾接触皇族,或许不太了解。我的父亲本是前朝皇帝,可他的皇弟竟起兵造反,将他推下皇位。母亲早有预感,带着我趁乱逃出皇宫,却还是被追兵追上。母亲为了保护我,将我塞到破屋的床板下面,独自引开了追兵…… 母亲让我不要出声,我便听话地没有发出声音。我在床板下藏了三天,也没有等到母亲回来。我年纪虽小,却也清楚,母亲不会再回来了。我爬出床板,在破屋的一里地外,找到了母亲的尸体,将她安葬。” 话音落下,车厢中分外沉默,就连清涛宗弟子都不敢说话。 牧雪担忧看向承云,为他倒上热茶。 承云却爽朗一笑,好似并不在意过去的事情,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我知道帝王家事本就是死局,非胜即亡。我不怪父亲没赢,也不怪当今皇帝残暴。我只想活下去,想要脱离皇族身份,作为自己活下去。所以,我想到了拜师修道。” “师兄你是主动来岁寒宗求师的?” “对。那时甚至不是招新大典,是我偏要上山拜师的。”说到这,承云忽地笑出声来,“哈哈,说到这个,我那会儿枯槁消瘦,吓人得很,可守卫弟子根本拦不住我。我跑上山去,正巧碰见了宗主和师尊。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跪下给师尊磕了个响头,非要他收我为徒。现在想想,倒也算是一种缘分啊。” 牧雪有些怔愣,没想到承云竟是这样入门的,倒也符合他这潇洒的性子。 “然后呢?” “然后?宗主特别反对,他觉得我无视规矩,又身为皇族,容易给宗门带来祸难。”承云耸了耸肩,说话时也并无对宗主的怨艾,仿佛自己也很赞同这样的说法一般,“但是师尊却没理他,反而问我,为什么想要拜师。我就对他说,我想活下去。” 承云的话让牧雪想起了夕晞。 他还记得,夕晞讲起自己的过去时,说到江作尘问过她“想不想活下去”。 “师尊听到我的回答,不顾宗主反对,决定收我为徒。”承云得意地拍了拍胸口,“说不定是我骨骼惊奇,才入了师尊的眼呢!” 痛苦的回忆被他轻描淡写而过,他不恨不怨,过着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牧雪都有些羡慕承云了,能如此潇洒地过活,就连散仙也没几人能做到。 牧雪看向承云的眼神带了些崇拜。 就连清涛宗弟子都不敢多言,低下头去沉默了。 三人花了些许时间到达了目的地。他们走下马车后,看见的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小村落,村子里的人都在忙于农耕,见到外来的马车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承云方才将马车内的物品全部装进了储物戒中,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储物戒,走在最前方。 “你们就是在这留宿的?”承云转头问那清涛宗弟子。 “对,就是这。” “去问问吧。”承云向着路边的一位老大爷走去,俊俏的脸上挂着清爽的微笑,谁人看了都难以招架。他微微弯下腰,对那位大爷说道:“我想请问一下,今天早上,有没有两位穿着他那样衣服的年轻人路过呀?”说着,他指了指清涛宗弟子身上的弟子服。 那大爷瞧见他,愣了愣,答道:“哎哟,好俊的娃儿。年轻人?见过啊!两个人是吧。” “他们往哪儿去了,您还记得吗?” “哦!找人啊!记得记得,他们朝着山上去了。”那大爷笑着点头说道,“他俩一大清早就出去了。我看他们迷迷糊糊的,像是没睡醒,就让他们注意安全,山上雾气浓容易迷路。结果俩人根本没理我,直接走上山了!” “他们上了哪座山?”承云又问。 “喏,就是这座。”大爷用拇指向后一指,“最近天气不好,雾特别大,你们要是去找人也小心一点。” 承云抬头看去,只见山上树林茂密、浓雾环绕,看不清其中模样。 他放出灵力尝试着探查,那浓雾便立刻将他的灵力包裹住。浓雾如同蜂蜜一般黏稠,全然不似普通的雾气,阻断了灵力的探查。 承云眉头直皱,他谢过那位老大爷,转头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两人。 牧雪听罢,更是觉得此事蹊跷,那浓雾仿佛勾引着他们进入一般,极具危险。可若是要寻人,就必须进到浓雾之中,不得退缩。 “我们进去吧。”牧雪坚定地说道:“既然幕后凶手藏在里面,那么梁烨熠他们也一定就在里面。”而且,里面一定有他想知道的秘密。 “的确如此。但我们不清楚敌方境界,或许应该先告知师尊。”承云有些犹豫。若此刻是他一人前往,便不会有所顾忌,可他带着牧雪,若是出了岔子,受伤的就不止自己一人了。 “三师兄武力高强,定不会让我出事的。更何况,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我身上这么多法阵,总有一个能让师尊知道。”牧雪说罢,抬起衣袖,给承云展示上面五花八门的法阵。 第84章 承云看了那些法阵,都觉得江作尘对牧雪的保护有些过度了,只能叹了口气,答应了他。他转而看向清涛宗弟子说道:“不过,你就在此等待吧。” 那清涛宗弟子当然不想进去,闻言连连点头,不再出声。 承云和牧雪做足了准备后,走进了浓雾之中。 山间浓雾,水汽弥漫。 青草的气息融于雾中,可湿漉漉的环境却让人呼吸不畅。 浓雾让人只能看清三十尺范围内的景象,若是此刻闯出什么野兽来,定是一场苦战。 承云和牧雪都召出剑来,他们放轻脚步,保持安静,警惕着周围。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走了许久,也并未遇见想象中的危险。但诡异的气氛还是让牧雪心生警惕。 “师兄,我觉得有点奇怪。”牧雪看了看脚下的脚印,他们跟着凌乱的脚印上山,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却好似在原地打转一样,除了这片浓雾,再没看到其他东西,“他们为什么要上山?这雾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大爷说,他们两个像是没睡醒一样,可能是遭人控制了。”承云眉头紧蹙,警惕着四周。 “被控制……”牧雪顿了顿,他忽地想起了广承镇中的鬼婴。 鬼婴被鬼修控制,是因为它已经是鬼魂。可梁烨熠和他的师兄活得好好的,并不会被鬼修控制。 “嗯,可能是魔修所为。”承云说着,忽地停下了脚步,同时伸手将牧雪拦住。 “师兄?” “小心前面。” 牧雪抬起头看去,只见蜿蜒向上的山路,不知何时在两侧多出了些许红灯笼。 大红色的灯笼悬挂在木棍上,其中红色的烛火闪烁,在浓雾之中散发着诡异的幽幽红光。 微风吹过,红灯笼轻晃着,好似无数只手招呼着两人,引着他们向山上走去。 本代表着喜庆的红灯笼,在此刻格外诡异可怖,随着夜晚的降临,那闪烁的红光更像是鬼怪的眼眸,注视着陌生的来客。 “这是……”牧雪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虽感受不到恐惧,但还是握紧了手中长剑。 “嗯,看来也只能进入了。” 两人只得继续向前,火红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为他们笼罩上了一层火一般的光。 两人向前走了数十步,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的浓雾好似感知到他们的到来一般渐渐散去,远处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可回头看去,身后的浓雾却依旧遮掩着视线,好似催促着他们向前。 渐渐地,一个村庄的轮廓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此处再无浓雾笼罩,树林也消失,留下一片平地。 “这里居然有村子?”牧雪惊讶地看向承云,“难道我们的猜测错了?梁烨熠他们只是进入了这个村子?” 承云也觉得古怪,但此处没有浓雾,他便能释放灵力探查。这次的探查出乎意料的顺利,而且他也发现,村子里有人残留下的灵力痕迹,不出意外便是那两人留下的了。 “嗯……他们好像确实在这里。” 就在两人犹豫着是否要进入之时,村子中出现一个人影走向他们。 来者是个年迈的老人,满脸皱纹,但笑容和蔼。他佝偻着身体,手中拿着一根竹棍作为拐杖,敲击出凌乱的声响。 “哎呀,今儿个村子里可真是热闹,又来客人了。”老人笑着将两人打量了一番,笑容更深。 “老人家,我们是为了寻人而来。”承云虽然觉得怪异,但还是礼貌地对那老人说道。 “原来如此。我是这儿的村长,两位年轻人,进来说话吧。”村长转过身去,敲着拐杖,慢步向里面走去。村长? 牧雪一听,立刻警惕起来。 他平时看的话本中,有不少恐怖灵异的内容。而这些话本的开头,经常是主角来到一个陌生的村子,见到年迈的村长,紧接着便会遇见一连串诡异恐怖的事情。 话本中,这种村子里的人往往都不是好人,隐藏着某种罪恶。 而他们现在,正巧遇见了这样的情况。 “师兄……”牧雪有些担忧,犹豫地看向承云。 “没事,我们进去看看再说。村长是普通人,不会伤害到我们。”承云压低了声音说道。 两人随着村长走进村子,发现村子与普通村子并无区别。如今天色已晚,家家灯火通明,院中还有孩童玩耍吵闹。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村子里点了不少红色的灯笼,除此之外,还挂着许多随风飘扬的红布条。 “你们要找什么人呀?”村子笑着问道。 “是两个穿着月白色的衣服的年轻人。”承云答道,“他们也是从外面进来的,许是在这里迷了路,我们便来寻他们。”、 “哦哦,是不是,有一个叫梁烨熠的年轻人呀?”村长恍然大悟。 “没错。他们果然在这里。”牧雪急切地点头说道,“村长爷爷,他们还好吗?在哪里?我能去看看他们吗?” “年轻人别急,他们上山的时候受了点小伤,正在村里休养,这会儿睡得正香呢。等他们醒来,我就让你们见面。” “那就好……”牧雪听见人没事,微微地松了口气。 承云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看向周围红灯笼,忽地问道:“请问,现在并非新年,为何挂着这么多红灯笼、红布条?” 第85章 “这个啊。”村长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今夜是村子里祭神的日子,你们若是感兴趣,也来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要出意外。 第45章 祭神 “祭神?” 牧雪和承云皆感到疑惑,他们看向四周,并不觉得这些红灯笼与祭神有什么关系。 村子看出他们的疑惑,只是呵呵一笑,引着他们坐到路边的破旧石凳上。他又招呼着一旁忙碌的村民,给两位客人端上茶水。 端上来的茶水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摆在了两人的面前。 牧雪看了那茶水半晌,心中依旧警惕,便没有真的饮下茶水,只是用手捧着茶杯摩挲着。承云也是同样,他观察着周围的村民们,也并不觉得他们隐藏着什么阴谋。 村民们忙上忙下,似乎正在布置这场祭祀。他们将家中的桌椅板凳搬出,放置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围成一圈,好似宴席。又有人扛着粗重的木材走来,将其堆放在空地中心,搭建起了篝火架子。 “村长,这祭神的日子,村子里都要做些什么?”承云问道。 “哎呀,我们这个村子与世隔绝,也难以举办盛大的祭典。我们只能将祭品献给神,向神忏悔、向神感谢。那位大人听到我们的忠诚与敬畏,便会降下恩赐。只要我们足够真诚,说不定,那位大人还会降临出现,那时候,我们就死而无憾了!” 村长缓缓说着,语气越来越激动,眼中满是对那位神明的尊敬与崇拜。 可牧雪却觉得怪异,根据过往的话本来看,他们所崇拜的神,绝非真正的神仙。 难道整个村子被什么邪祟所控制,他们所谓的祭祀,是为了讨好背后的邪祟? 承云向村长问道:“向神感谢?那位大人是为这个村子做过什么吗?” 村长闻言,竟是看向一旁安静的牧雪,他双眼眯起,笑容更深,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显得格外诡异。他幽幽说道:“是啊,若非那位大人降下甘霖,我哪能活到现在啊——” 牧雪望着那双瞳孔,莫名感到了一股寒意。 “那……忏悔呢?你们又为何向神忏悔?”牧雪手指微微握起,犹豫地问道。 村长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的表情变得哀伤且痛苦,深邃的双眼中还蕴藏着莫名的怒意。他看向村子中央的篝火,浑身的骨头因为颤抖微微作响。他声音沙哑,如同砂砾摩擦,难尖声叫道:“忏悔、忏悔……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如果不是他们,那位大人也不会……” 牧雪和承云见他如此形态,都不由得警惕得浑身绷紧,时刻准备着战斗。 可村子话说了一半,忽地停住,就好像断掉的风筝,瞬间失了方才的力气。他坐在椅子上,略显颓然,神情却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抱歉,是我失态。那位大人因为我们的过错,遭受苦难,因此我们必须忏悔……必须忏悔……” 牧雪和承云相视,皆有些怔愣。 就在他们还想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村子中央忽地传来一阵锣鼓声响。 牧雪向传出响声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位村民站在篝火架子旁边,敲响了手中的乐器。乐曲鼓点凌乱,却显得激昂振奋,只是在挂满了红灯笼的夜里,显得有些怪异。 有村民举着火把来到了篝火架子面前,用火把将木柴点燃,后退数步。火舌卷起,点燃了整个篝火,红色的光芒照耀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和周围的红色灯笼一起,为整个村子笼罩上一层红光。 “开始了,开始了!”村长兴奋地说着,他站起身,快步走上前去。忽地,他又转过身来,看向牧雪和承云。他背着光,红光将他枯槁的身影添了一圈赤红的轮廓,阴影下的面容更是扭曲起来,急切喊道:“快来看,你们也快过来看!” 牧雪和承云也下意识地站起身,他们仿佛已经预见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都做好了拔剑的准备。 可下一秒发生的事,还是让两人惊讶万分。 一架被红布裹着的红轿子出现在二人的面前,不同于结婚用的喜轿,上面的红布如同包裹着虫蛹的外壳,密不透风,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祭品来咯——!”抬着轿子的人大喝一声,周围的村民便纷纷散开,留出一条通往篝火的通道。 牧雪和承云顿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紧接着迅速地抽出长剑,直奔红轿! 可就当他们一跃至红轿面前时,周围忽地涌上了十几个村民,将他们拦在了外围。村民们手举砍刀斧头,显然也是做足了准备。 “哪来的邪祟,抓人来做祭品,也不怕吃坏了肚子!”承云怒喝一声,仍要上前。 村民将其拦住,挥舞着粗犷的武器向他劈砍。承云动作敏捷,手中长剑一挥便挡住了他们的袭击。 牧雪同样应战,但敌人是普通的村民,他无法使出全力,只能阻挡攻击,不得进攻。 普通村民并非两人对手,可胜在人多,还是拦住了两人向前的路。 两人背靠着背,看着四周越围越多的村民,感到不妙。村民们似乎看准了他们不会对自己下手,大着胆子挥舞农具,向着两人咂来。 乱战之中,忽地听闻一阵拐杖点地的声响,村长慢悠悠地走过来,发出咯咯的笑声。 “没用的,莫要与我们抗争。”村长说着,抬起拐杖指挥着旁边的村民,又道:“把祭品的红布掀开,让那位大人瞧瞧!” 第86章 村民们手持剪刀走向轿子,将红布剪开豁口,将其一圈圈扯下,最终露出了轿子的原本模样。轿子破旧,木头都发霉断裂,往里看去,能看到两个被捆得结实的人影在轿子中不停挣扎。 牧雪长剑一挥,挥开围上来的村民,朝着轿子里望去,大吃一惊。 轿子里的“祭品”果然就是梁烨熠和他的师兄! 梁烨熠原本还在和身上的绳子做斗争,以他的修为,普通的绳子根本困不住他,可如今无论他如何挣扎,那绳子都结结实实地捆在他身上。而他的师兄倒在一旁,昏迷未醒。 “梁烨熠!”牧雪忍不住大喊一声。 梁烨熠被绳子急出一身冷汗,听到呼唤,抬头看见牧雪,眼中先是惊喜,随即又愣住。 “你是……凌寒峰牧雪!”梁烨熠嗓音沙哑地发出声音,略显狼狈,“你们怎么在这!这村子不对劲,你们快走!” “我们是来救你的!”牧雪朝他大喊,与此同时侧过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锄头。 迎战许久,他们虽不觉得吃力,却也因为接二连三的攻击惹得精神疲惫。更何况,那些村民好似有源源不断的力气,一炷香的时间已过,他们竟然丝毫不觉得疲惫! 承云咬牙切齿,手中的长剑翻了个花,反手用剑柄撞上迎面而来的村民腹部。他控制着力气,生怕把村民骨头击碎,只是让那村民后退数步跌坐在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突围!别重伤了人就行!” “好!” 牧雪也学着承云的方式,痛击在村民的腹部或是后颈,将他们敲晕在地。 两人迅速地解决掉了周围的村民,顿时,站着的村民只剩下村长和他身旁的几位更为壮实的男人。可村长丝毫不急,他面色带着诡异的笑容,向前走了两步。 牧雪和承云站在轿子面前,举起剑来,警惕着他再向前一步。 承云余光瞥了眼还在挣扎的梁烨熠,低声问道:“你怎么还没好,这破绳子挣脱不开?” “这绳子有问题……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人。”梁烨熠急得头冒冷汗,却不能动弹分毫。 “呵呵,别挣扎了。”村长笑了,手中的拐杖猛地敲击在地面上,刹那间,他的身体竟是被一层黑气所笼罩! 牧雪顿时感觉到一股浓烈的煞气扑面而来,不由得瞪大了眼。 这股煞气和鬼婴身上的煞气极其相同,可他们竟然从未察觉! 能将煞气隐藏得这么好,此人的修为绝对在他和承云之上!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看来少一个祭品,也未必是件坏事。”村长眯起眼看向牧雪,嘴角上扬,眼中满是兴奋,“你们该死,都该死!” 牧雪被他的眼神所震慑,但他心中疑惑更深,不由得出声问道:“我们与您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们!” “无冤无仇?”村长冷笑一声,他的眼神变得锐利,狠狠地瞪向梁烨熠,幽幽说道:“一命换一命……不,用百命换一命,才能报答那位大人的恩!了结那位大人的仇!” “百命……换一命……”梁烨熠复述着他的话,渐渐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说,让我同门遇害的凶手,就是你……” 村长但笑不语。 梁烨熠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忽地停止了挣扎,双目茫然,忽地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也对,这确实是我欠他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了结这段恩怨,放过其他清涛宗弟子吧。” 梁烨熠颓然地坐在轿子里,像是做好了成为祭品赴死的准备。 牧雪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他来不及深思两人话中的含义,急忙地朝梁烨熠喊道:“你别放弃啊!我们会救你出去的!” 承云见状同样心急,他虽然对清涛宗弟子很是反感,但也无法见死不救。他一跃而起,正打算钻进轿子里带着两人逃脱,却听见身后的村子再度敲击拐杖。 刹那间,破旧的轿子炸开,梁烨熠和他的师兄被绳子上弥漫而出的黑气吊在半空中,向篝火飞去。 承云在空中转换身形,向着村长攻去。 牧雪也紧随而上,长剑直逼。 可村子却不紧不慢轻笑一声,身旁的黑气替他抵挡下两人一击。与此同时,黑气将他的身体紧紧包裹住,他的身影竟是逐渐变得高大,丝毫不见那位佝偻老人的模样! “没用的,就凭你们两个,不是我的对手。”村长沙哑年迈的声音忽地变化,变成了年轻男人的声音,却仍旧阴鸷可怖。 黑雾散去,佝偻着身体的村长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陌生青年。 他抬起头来,露出兜帽遮掩下的神秘面容。 窥得其面容的三人,皆为之一颤。 他的右脸英俊,深邃的眼中却流露出怪异的死气。 而他的左脸则满是烧伤痕迹,如同融化的烂泥,又似是扭动的蛆虫,全然成了怪物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我给师尊牧雪约了同人图,详细看评论置顶。 果然约稿会上瘾!还约了一张会比较晚出! 第46章 劣质的替代品 黑袍男人面容诡异,身上散发出的煞气更是极具压迫之感。 承云眉头紧蹙,咬牙切齿地看向他,愤愤地说道:“你是鬼修……” “鬼修?”牧雪一愣,随即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正是在秘境与广承镇中作乱之人! 第87章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让梁烨熠偿还恩怨,难道指的是救了梁烨熠的牧青黎? 那他口中所谓的“神”“那位大人”莫非指的也是牧青黎? “呵呵。”那鬼修轻笑一声,向前一步,摸着下巴将牧雪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 承云见状,立刻站到牧雪身前,提剑挡住了鬼修的视线。 鬼修停下脚步,笑容更深,也更显得诡异。他耸了耸肩,忽地说道:“我听闻江作尘收了个小徒弟,对他疼爱有加。我还以为是牧青黎死而复生,便屡次派人试探。可无论是招新大典上还是秘境中,你都太让我失望了!” 牧雪微微睁大双眼,逃避地低下头,不敢继续听下去。 鬼修见状,笑得更狂,他语气嘲讽说道:“一个劣质的替代品!一个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真没想到,江作尘这个情种居然做出这种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牧雪浑身僵硬,耳边一片嗡鸣,手中的剑也微微颤抖。 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如遭雷劈,面色惨白。 鬼修见他如此表情,露出得逞的笑容,接着说道:“你不是牧青黎,甚至比不上他万分之一!” 鬼修居然知道一切,甚至是所有事件的幕后凶手。 是的,没错,他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永远比不过牧青黎的拙劣替身。 当真相被揭开,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将其忽略隐藏,再也无法逃避。 牧雪身形一晃,原本举着剑的手也渐渐放下。 承云闻言瞪大了眼,可他很快地回过神来,再次用自己的身形将牧雪掩住,大声喊道:“胡说八道!牧雪冷静!别中了敌人的奸计!” 与此同时,承云不敢再耽搁,他从储物戒中掏出江作尘的传讯符,迅速向其中注入灵力。 可传讯符上光芒微微闪烁片刻,便彻底熄灭,没有起到丝毫用处。 承云心中感到惊慌,就连江作尘的传讯符都失了效果,说明这鬼修的境界竟与江作尘相当! “胡说八道?哦?”鬼修眯了眯眼,这让他那半边狰狞的面容更显可怖,好似拥有了单独的生命,在他的脸上扭曲蠕动。他咧开嘴角,挑眉看向被黑气吊在半空中的梁烨熠,阴森森说道:“那你问问这位清涛宗的小兄弟,他可是见过牧青黎的人,也是……害死了牧青黎的人。” “什么……?”牧雪也微微惊讶,他和承云同时抬头,看向梁烨熠的方向。 梁烨熠被吊在篝火之上,灼热的火舌将他的脸烤得发红,也让他汗水不停流淌,双目失神。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再挣扎,听了这话,双眼中更是流露绝望与死意。 “不是我……不对,没错……是我,是我害死了牧青黎……”梁烨熠状态不佳,就连说话也吞吞不清。他先是否认,紧接着又承认,让人更是怀疑。 “不错,是你害死了他,所以你要为他陪葬。”鬼修耸了耸肩,紧接着看向牧雪,弯眸一笑:“而你,作为替身,一副漂亮的躯壳,仍有利用价值。” 牧雪闻言,瞳孔骤缩,他感觉到莫大的威压袭面而来。 与此同时,鬼修发出一声轻笑,抬手打了个响指,发出脆响。 响指如同命令,让周围原本倒地的村民摇晃着站起,他们不受身上伤势与疼痛的影响,竟是拿着手中农具,再度向牧雪和承云逼近。 村民们双眼无神,显然是被鬼修所操控。可他们仍有体温和呼吸,并非死人。 承云咬咬牙,一边护着牧雪,一边警惕村民的攻击,他瞪向鬼修,怒问道:“你对这些村民做了什么!” “很简单,让孤魂野鬼附身这些普通人,鬼魂自然会听令于我,替我控制他们。”鬼修耸了耸肩,轻描淡写说道,“控制清涛宗的二位也是同样,只不过他们都是修士,可费了我不少工夫。先前我也尝试过先杀死修士,再去控制,可死人身上的尸臭过于明显,尸身也很容易腐烂。清涛宗的小兄弟,你得感谢我,让你死得体面一些。” 鬼修缓缓说着自己研究的过程,好似是什么伟大的成就。 牧雪立刻明白,鬼修所说的,控制死去的修士,正是秘境中那位惨死的幽竹峰弟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承云咬牙切齿,眼神中充满杀意,恨不得将鬼修同个对穿。 “做什么?显而易见,我只想为牧青黎报仇。灭了清涛宗,杀了江作尘!”鬼修赤红着双眼,声音沙哑地喊道。与此同时,他抬手一招,那些村民便举起农具,冲向了二人。 承云心道不妙,这些村民虽然被操控,但还是活人,自己仍不能伤害他们分毫。可现在牧雪大受打击,难以迎战,他们又要如何冲出敌围。 承云堪堪接住村民的攻击,农具与长剑相碰,发出一声脆响,脆弱农具在多次交战下破碎开来。没了农具,那些村民也没有后退,反而挥舞着拳头继续攻来。 牧雪有心助战,可他的大脑被过多的信息压迫着,难以思考,身体反应更是迟钝。 承云张了张嘴,想要出言劝说牧雪,可他心中早就有所怀疑,也不得不相信鬼修所说的话。他咬了咬牙,摆出自己身为师兄的架势,对着牧雪喊道: “牧雪!事情的真相问过师尊本人才能知晓!咱们若是死在这儿,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了!” 第88章 牧雪浑身一震,微微回过神来,却也为时已晚。 一位身材瘦弱的村民朝着牧雪扑来,他手中未拿农具,也不似要攻击牧雪的样子。牧雪侧身躲过,却不承想那村民竟是朝着成雪剑扑来。 村民徒手抓住了剑刃,鲜血顿时顺着剑锋直流而下。 牧雪瞪大了双眼,为了不让村民受伤,他下意识松了握着剑的力道。 可那村民竟是趁隙,将成雪剑从牧雪手中夺去! “牧雪!”承云惊呼一声,见牧雪武器脱手,连忙去护。 牧雪也心道不妙,可他已经来不及夺回成雪剑。那村民刚一拿到剑,便有一团黑气将长剑包裹,下一瞬,成雪剑便出现在了鬼修手中。 鬼修拿着成雪剑,另一手摸着下巴,忽地挑了挑眉:“哦?” 成雪剑上黑气未褪,反而将其包裹得更为严密。 浓郁的煞气将成雪剑与外界、与牧雪彻底隔离。 牧雪的身形顿时停住,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他想到的是:自己又让长剑脱手,被师尊知晓,肯定要挨骂了…… 随后,牧雪的身体失去控制,向前跌去。 承云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他也不知晓成雪剑上的秘密,只能接住牧雪的身体,让牧雪靠在自己身上。他拍了拍牧雪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急切地唤道:“牧雪?牧雪!” 可牧雪双眸紧闭,全然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自然也不会回应他的呼唤。 此时,岁寒宗,幽竹峰上。 何不医与应律坐在院中饮茶,目光却死死盯着屋内的炼丹炉,生怕炼着丹的炉子出现异样。 应律似乎有所心事,他摸了摸胸口,抬头看向被乌云遮掩的黑夜,深吸了一口气。 “师弟,我尚有一事不解。”应律忽地说道。 “怎么?”何不医随口应道,视线却没有移开。 “你说江师弟让你用他的……肋骨锻造一把剑。可你是丹修,不是器修,他为何找你锻剑?你又是如何锻剑的?” “哦。”何不医闻言,面色未改说道:“剑是江作尘早就准备好的,我需要做的只是把肋骨和剑融到一起,这跟炼丹也差不了多少。” “差很多的吧……”应律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位丹修天才。 “实际上,冰魂已经被转移到了牧雪体内,江作尘的那根肋骨只是药引。把肋骨换成血、肉、灵力,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作为寄生物,肋骨的效果最佳罢了。” “竟是如此……以肋骨做药引,会对江师弟有什么影响,让他那般疼痛难忍?”应律又问。 “或许是与冰魂共感。” “共感?” “冰魂也好、成雪剑也罢,若是发生异常,都会让江作尘有所感知。”何不医摸了摸下巴,眉头紧蹙,又道:“先前冰魂稳定,不曾出现这种情况。可看江作尘上次的模样,我怀疑,是牧雪原本的魂魄有了归体的迹象,才让冰魂躁动。” “魂魄归体……”应律一愣,追问道:“牧师侄不是天生缺失一魂么?” “你问我?你去问问江作尘那个疯子到底做了什么啊!我也就知道这些了。”何不医撂下茶杯,嗤笑一声:“不是挺好的么,冰魂把两人捆一起了,这不正是那疯子想要的吗?” 正如何不医所言,身处于远方的江作尘似是有感,身体猛地一顿。 “牧雪?”江作尘发出一声疑惑的呢喃,左手抚摸上胸口,另手长剑一扫,释放而出的冰冷剑气将向他袭来的魔修劈成两半。 江作尘环顾四周,看着将他包围的十几名魔修与数只魔兽,眉头紧蹙。 “碍事!” 【作者有话说】 师尊下章来救场。 我写的也好急,什么时候火葬场…… 第47章 从不是谁的替身 “牧雪?!”承云顿时慌了神,他未曾料到有如此情况。 承云咬牙切齿,他不得不一边护着牧雪,一边与村民纠缠,如此一来,更是处于下风。但他还是奋力冲出了一条路,手中长剑直指,怒喝一声朝着鬼修冲去。 剑气锐利,使得剑刃发出嗡鸣声响,与鬼修周身浓郁的黑气相碰。 随着一道震耳的碰撞巨响,尘土飞扬而起,砾石四溅。就连那篝火都被吹拂得火舌摇曳、烧得更旺。 可鬼修竟是一步未动,反倒是承云在那阵爆破声中飞出数十尺! 承云一手紧抱着怀中的牧雪,为他挡下飞溅起的沙石,自己则是被掀飞撞在背后的房子上,后背承受重击。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松开怀中的牧雪。 承云咧了咧嘴,抬手擦去面上被砾石划出的血痕。他又低头看了看,见牧雪在他怀中好好的,不见任何伤势,这才放下心。 即便如此,他也知晓,就算两人能活着出去,也少不了被师尊训骂一顿了。 “真可恶啊……早知道就不心软陪师弟走这么一遭了。”承云眼看着周围村民再度涌上,无奈地说道。 可很快,承云也有些疑惑,为何是村民一直攻击他们,而鬼修自己只用煞气防守,并未对他们发起攻击? 是不屑与他们交手? 还是不擅武力? 就在承云思考之际,村民再度将他包围。他不得不撑着身体站起身,继续迎战。 “抓住那个小的,不必管那个大的。”鬼修下令道。 第89章 村民们便将目光放在了昏迷中的牧雪身上,奋不顾身地扑向牧雪,试图将他从承云怀中拖拽出来。 “真是碍事!”承云恨不得砍下那些伸来的手,却又隐忍住,抱着牧雪向后退去。 就在承云陷入苦战,思考其他破围方法时,一股寒风骤然吹来。 狂风卷挟着杀意与威压而来,朝着那名鬼修猛地攻去! “啧,还是来了。”鬼修咋舌一声,身手敏捷地向后一跃,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但他的反应终究不及对方,黑袍破碎,露出了一头散乱黑发。 那阵狂风渐渐褪去,只见江作尘站在中央,手中长剑轰鸣,剑气勃发。 可与往日的江作尘不同,他竟是穿了一套黑色的劲装,长发束起成马尾,衬得他肩宽腰窄,结实的身形更具魅力。 更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并非实体,剑亦是剑气所凝成。 “师尊……?”承云疑惑地看向江作尘这副模样,略感陌生。 江作尘先是转头去看牧雪的情况,确定了他没有受伤,又冷眼一瞥承云。 “只是分身。我正与魔修缠斗,没想到你们竟在此处弄出乱子。”江作尘语气冰冷,又道:“护好牧雪。” “是……”承云心虚地应了一声,抱着牧雪后退了两步。 江作尘再度看向面前鬼修,微眯起眼,一步步向他走去,手中剑气更加凛冽。 那鬼修见状,嘴角微弯,勾了勾手指,再次控制着村民们向江作尘冲去。 江作尘对这般小把戏不屑一顾,他冷哼一声,抬起左手释放灵力。冰冷的灵力顺着地面铺散开来,竟是迅速凝结成冰,将村民们的双脚冻在原地。 牧雪和承云心软,不敢对村民下手,生怕伤害了无辜人。但江作尘对灵力的掌控极强,能够保证村民不会在法术中受到重伤。 没了村民的阻碍,江作尘携着手中剑气,直逼鬼修而去! 鬼修周身被黑气包裹,一跃而起,堪堪躲过了江作尘的攻击。但江作尘紧追不舍,亦是跃到空中,追击而去。两人在空中缠斗,可仔细看去,只是江作尘单方面攻击鬼修,鬼修则始终躲避。 那鬼修看着江作尘充满了杀意的双眼,忽地狂笑:“你竟然特意化出分身赶来此地,那替身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江作尘目光一凌,剑气更怒,直逼而去,冷言道:“你是何人?与你何干!” “与我无关?是你们害死了牧青黎,在这装什么深情!”鬼修忽地发怒,抬手释放煞气。他周身的黑气竟是凝成厉鬼的形状,张开大口欲将江作尘吞噬。 江作尘听到牧青黎的名字,瞳孔一颤,却很快恢复原样,剑刃迎着厉鬼劈去。 “孤魂野鬼,休得狂言!” 厉鬼发出一声怒吼,紧接着便被剑气劈成了两半,消散成了黑气。它没有被剑气完全消灭,黑气再度汇聚成厉鬼,发出一声难听的哀嚎,仿佛抒发着主人的愤怒与痛苦。 “狂言?江作尘,你有多对不起牧青黎,你自己心里清楚!”鬼修的脸因为愤怒变得更加扭曲,脸上的凸起不断颤动,浓烈的煞气自他体内一涌而出。 江作尘面色不改,反问他:“你三番五次针对我的人,到底有何企图?” “我要让你们为牧青黎偿命!江作尘,你也一样!”鬼修忽地阴恻恻地笑了,愤怒和笑容同时出现在那张诡异的脸上,一张脸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如果你交出牧青黎的尸身,我会考虑让你也成为我鬼兵的一员。” “尸身?” “牧青黎死后,我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也没有找到他的坟墓。我猜,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吧?”鬼修死死盯着江作尘,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交给你,然后等你将他炼成厉鬼吗?” “呵,那就与你无关了!” 两人在空中缠斗不止,下面的承云倒是将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听了个明白。 鬼修的目的始终都是牧青黎,也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大师兄。 鬼修想为牧青黎复仇,也想得到牧青黎,甚至让他复活。那牧雪呢? 承云低头看向昏迷中的牧雪,心中百感交集,眼神中更是流露出几分心疼。 难道师妹和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的师尊,是将小师弟当作大师兄替身的负心人?! 只因为小师弟长得像已故的大师兄,就要在此承受无妄之灾吗?! 承云越想越替牧雪感到委屈和愤怒,可他还是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将鬼修打败。但两人交战激烈,承云毫无插手机会,他便看向仍然被吊在空中的梁烨熠。 梁烨熠被烈火烤得神情恍惚,更是因为两人的对话陷入迷茫。 “啧,别被烤成人干了,到时候又赖我。”承云嘟囔着,右手将长剑甩出,同时掏出几张驱鬼符纸贴于剑上,随后掐指成诀。 长剑朝着梁烨熠的方向飞去,携着锐利的灵力刺向黑气。鬼修的注意力集中在江作尘身上,自然无心梁烨熠的情况,因此那鬼魂凝聚而成的黑气便被承云轻易割破,隐约发出一声鬼鸣哀嚎。 梁烨熠向着篝火坠落而去,他下意识紧闭双眼,下一瞬却被承云用剑挑着衣领,缓缓向承云所在的安全地带飞去。 长剑带着梁烨熠安全落地,顺便切开了他身上的绳索。那绳索亦是法器,才让他无法自内而外挣脱开来,但与承云的利剑相比,还是逊色了些。 第90章 梁烨熠获得了自由,松了口气,动了动手腕,对着承云感激道:“非常感谢……” “不用不用,我们本就是来救你的。若是让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没法交代。”承云一边说着,一边如法炮制,将另一位清涛宗弟子也带到了自己面前。只不过这位弟子睡得极沉,即便是如此吵闹的打斗声,也没能把他从昏睡中吵醒。 梁烨熠先是将师兄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后,又担忧地看向昏迷的牧雪。 “牧……牧道友这是?发生了何事?” “我不清楚。”承云皱眉摇了摇头,“这要等师尊来了才能知晓。” 与此同时,江作尘和鬼修的纠缠也见得分晓。 那鬼修从未亲自出手,只有身边的厉鬼攻向江作尘。可江作尘却能轻松将厉鬼劈开,不受丝毫影响,转而攻向鬼修。 鬼修见此,更是咬牙切齿,双手握紧成拳,面容扭曲。 “还不够,能操纵这种普通的鬼远远不够……”鬼修自言自语着,语气阴森,满眼赤红。 “蝼蚁之辈!”江作尘抬剑,将冰冷的剑气汇聚于剑尖,猛地向鬼修刺去!嗡鸣着的剑气撕裂空气,穿透了鬼修急忙招来的厉鬼,狠狠地刺进了鬼修的胸膛。 刹那间,鬼修的身体如同泄了气一般,煞气四溢,厉鬼逃窜。而他的身体也在发出一声巨响后,炸裂成碎片,血肉飞散。 猩红色的血雨夹杂着让人厌恶的煞气落下,又被承云撑起的灵力结界阻挡在外,显得更为诡异,仿佛诉说着鬼修的怨气。 “死了?就这么死了?”承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天上的江作尘。 江作尘一袭黑衣,看不出是否沾染了鲜血,但他还是抬手施了个除尘决,才接住掉落至半空中的成雪剑,落至地面。 “只是个傀儡罢了。他境界与我相当,若不知他姓名,很难将其根除。”江作尘说着,迅速走到众人身边,将成雪剑放到牧雪手边。 成雪剑刚一接触到牧雪,便迅速钻入作为剑鞘的储物戒中。 江作尘也揽过牧雪的肩膀,将他从承云怀里接过,将人稳稳抱在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承云看着江作尘怀里的牧雪,心思复杂。 他向来对江作尘尊敬有加,也知道江作尘对牧雪是一等一的好,可听了鬼修那样的说辞,就算是他也难以对江作尘完全信任。 “师尊,请恕弟子斗胆,方才那鬼修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实?”承云面色凝重,紧握双拳,大胆问道。 承云没有得到江作尘的回答,反而得了他冷眼一瞥,顿时背后冷汗直流,噤声不再敢言。 好在江作尘没有过多为难他,反而垂眸看向牧雪,目光瞬间变得柔和。 “你们无需知晓太多,但牧雪,从不是谁的替身。”江作尘淡淡说着,又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梁烨熠,又道:“至于外人如何评价,我从不在意。” 【作者有话说】 周五到周二应该会日更。 捂住我的肝。 第48章 还请师尊责罚 牧雪感觉到自己呆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可他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景,什么也看不到。 忽地,有一抹人影浮现而出。 那人逆着白光而立,身形修长,长发飘然,仿佛仙人临世,神圣而纯洁。 “你是谁?” 牧雪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个人,那人竟也向着他伸出手,试图十指相贴。可牧雪的手却直直地穿透了那人的身体,那本就缥缈的身影,也彻底化作浮沫,消散不见。 牧雪看不清那人样貌,却下意识觉得,那人消失之时露出了笑容。 “牧青黎……?” 牧雪念叨着这个名字,却突然感觉周围塌陷。他好似原本飘在半空之中,此时向下坠落而去,失重感让他惊呼出声。 牧雪猛地睁开双眼,心脏因为梦中的惊吓而疯狂跳动。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转头一看,竟见自己的手覆盖在了一人的胸口,将那人的胸肌都按出了手印的形状! 可牧雪不曾见过眼前的黑衣,更是感受到一股浓烈的魔气扑面而来! 怎么是魔修?! 牧雪受了惊吓,连忙收回手,身体蜷缩。 “是我。” 熟悉的声音自牧雪头顶响起,他这才想起抬头去看看来人是谁。他一抬头,便对上江作尘那双深邃的瞳孔,顿时怔愣原地。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被江作尘抱在怀里。 刚刚不小心摸到的,也是江作尘的胸肌。 怪不得手感那么熟悉…… “师、师尊?”牧雪语气惊讶,磕磕巴巴地说着:“师尊怎么这身打扮?还有一股魔气……” “这只是分身。我正在北边清除魔修,无法抽身。”江作尘解释着,将牧雪放到地上。宽厚的大掌扶着牧雪的后腰让他站稳,却并无收回之意。 牧雪扶着江作尘的手臂,站稳了身体。这次他并未因为失去成雪剑而受伤,因此能够迅速恢复,只是双腿还有些发软。 他抬起头,看了看江作尘这具与真身并无差别的分身,略感疑惑。 只是和魔修战斗,也会沾染上这么浓郁的魔气吗? “那鬼修呢?已经被师尊除掉了吗?”牧雪将信将疑,又问道。 第91章 “嗯,但我所杀的只是他的傀儡。那鬼修境界之高,若不知他的姓名,难以彻底除掉。”江作尘缓缓解释着,语气与方才面对承云时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牧雪环顾四周,看见失去控制后倒在地上的村民,也看到了熄灭的篝火、满地的狼藉。随后,他瞧见了站在承云身边的梁烨熠,面上顿时流露出欢喜,离开了江作尘的怀抱,跑到了梁烨熠面前。 “太好了!你没事!”牧雪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心地说道。 “我……”梁烨熠有些尴尬,他抿了抿唇,轻声道:“多谢你来救我……先前对你态度不好,是我不对。” 牧雪面露微笑,丝毫没有将他之前的态度放在心上。 江作尘看着牧雪的身影,原本揽着人的手还未收回,僵在半空,握紧成拳,收回背后。他的脸色也忽地变得阴沉,在那身黑衣的衬托下,更具威严。 “牧雪。”江作尘开口唤道,声音低沉,隐隐带着怒意。 牧雪顿时僵在原地,微微一颤。 事情解决,众人平安,这让他几乎忘了,自己是瞒着师尊悄悄跑出来宗门的。 他甚至没有预料到敌人的强大,还让师尊来收拾烂摊子。 更是让成雪剑脱手,再一次陷入昏迷。 更糟糕的是,他好像距离牧青黎的秘密更近了一步,师尊更有理由杀他灭口了! 完了完了,他这次肯定完蛋了! 牧雪脸色发白,连忙转过身走回江作尘面前。 “弟子知错……还请师尊责罚。”牧雪心虚地说着,双膝一弯,打算跪下认错。可他膝盖没能接触到地面,便被一股冰凉的灵力托住,硬生生停在了半路。 “错在何处?”江作尘没有让他跪,却也冷眼俯视,威严十足。 “我不该偷跑出宗门,不该在没弄清敌人实力的时候出手,不该让成雪剑脱手……”牧雪忽地停顿,有几分犹豫。他本想说“不该多听大师兄的秘密”,却又怕师尊因此更加生气。 思及至此,他也想起了鬼修方才的话语,心虚和害怕顿时变成了委屈。他垂下眼眸,眼睫微颤,就连眼中都闪过了泪光。 江作尘自然是瞧见了,微微晃神,没有言语。 但这落在承云眼中,却成了江作尘负了牧雪,却又欺负牧雪的场面。承云自然不想牧雪受到苛责,他咬咬牙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江作尘并未阻止他,他的双膝实打实地撞在了地面上。 “师尊!是我带小师弟出宗门的,也是我能力不及鬼修,师尊要罚,也是罚我,和小师弟无关!”承云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江作尘眉头紧蹙地看着两人,脸色更加难看,语带怒意道:“私自离开宗门,不自量力随意出手。你师弟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承云闻言,心中却想着,若不是他们私自来此,怎会知道事情真相,怎会知道师尊竟是负心之人! 承云心中不服气,面上却不敢表现。他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抿唇不语,实则咬紧了后槽牙。 “把此处后事处理好,回宗领罚。” “是。”承云垂首应道。 一旁的梁烨熠见气氛焦灼,皱着眉上前一步,冲着江作尘大喊道:“喂!你的徒弟是来救人的,你就这样对他们吗!” “我不记得有教过他们,救人要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江作尘冷眼瞥去,语气更是冰冷,“倒是你们,成了鬼修的眼中钉,就老实待在宗门内,到处乱跑也只会徒增他人麻烦。” “你!”梁烨熠怒气冲冲,却也不知如何辩解,狠狠一跺脚,便泄了气。 承云和牧雪听了江作尘的话,也觉得心虚,纷纷垂头不再言语。 众人心思各异,一时之间,周遭寂静一片。 江作尘见此,冷哼一声,负手转身,冷言道:“我的本体已将魔修铲除,这具分身该离开了。我会在半炷香后赶来此地,你们速速收拾好残局。” “是。”承云和牧雪一同应道。 江作尘点了点头,纵身而去,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山间迷雾之中。 牧雪直起身,连忙转身跑到承云身边,将他扶起。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师兄……”牧雪垂眸轻声说着。 “不,是我能力不够,轻易被那魔修摆布。”承云揉了揉膝盖,轻声叹气。 “江作尘怎么这样!”梁烨熠也跑过来,说着自己对江作尘的不满。自从上次他与江作尘争吵过后,他便始终直呼着江作尘的名字,不愿再用尊称。 “师尊说得也没错。”牧雪抬头对梁烨熠笑了笑,只是笑容中略带苦涩,“这次确实是我胡闹了。” “可是,师弟,师尊他居然……”承云顿了顿,斟酌了一番用词,委婉说道:“居然把你当作其他人。你可知道此事?” 牧雪愣了愣,眉眼下垂,难过地点了点头,委屈地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牧青黎是何人?又是为何去世的?”承云又问,可这次牧雪却摇了摇头。 承云又看向一旁的梁烨熠,可梁烨熠却避开了他的眼神,偏过头去。 “你都知道些什么?那牧青黎的死和你、和江作尘到底有什么关系?”承云微眯起眼,语速极快地追问道。 “师兄……”牧雪拉了拉承云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 第92章 “我不能说。”梁烨熠摇头说道,目光闪躲。 “为什么?”承云的语气带了些咬牙切齿,他将牧雪的手抚开,将牧雪拦在身后。 “我答应过江作尘,不能将此事道与外人。更何况,此事牵连清涛宗,我亦不能说。”梁烨熠闭上眼,坚定地说道。 “没想到这事儿还挺见不得人!”承云更是恼怒,冷哼一声,转身去安置受害的村民了。 牧雪看着承云的背影,又转头向梁烨熠道歉:“抱歉,我师兄他比较直接……” 梁烨熠一愣,他面对牧雪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对待牧雪。偏偏牧雪没有因为他在岁寒宗大闹一场而对他心生间隙,反而特意赶来救他,让他更是感动。 “不……我还要谢谢你来救我。”梁烨熠真挚地说道,“之前我在贵宗山门前失了仪态,还请见谅。” “你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才会那么激动。”牧雪笑着安慰道。 “抱歉!这样说虽然很失礼,但牧道友你长得实在是太像牧青黎。我虽知江……江峰主不是什么恶人,却也不希望你陷入此番纠缠,早些抽身为妙!”梁烨熠忽地目光灼灼看向牧雪,认真地说道。 牧雪愣了愣,张了张嘴,半晌后才应道:“我知道,可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梁烨熠也叹了口气,纷纷陷入沉默。 忽地,牧雪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逼近。 牧雪忽地想到了什么,慌乱地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自己的传讯符,匆忙塞到了梁烨熠手中。 “方便我们之后联系!快收好,师尊来了!”牧雪小声说着。 梁烨熠被他的语气所带动,赶忙收起传讯符,竟有偷偷摸摸做事的错觉。 不出牧雪所料,不过多时,江作尘便风尘仆仆而来。 他身上还带着没能收敛的杀意和血气,一袭白衣却显得干净整洁。 师尊还特意换了衣服赶来? 明明换了衣服,身上怎么还带着血腥味和魔气……不过这魔气,怎么比方才他从分身上感受到的更淡了些?是换了衣服的缘故吗? 牧雪疑惑地看向落在自己面前的江作尘。可还没等他将疑惑问出口,江作尘已经走上前来,一把揽住他的腰,单手将他抱入怀中。 牧雪衣摆翻飞,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慌乱地抓住了江作尘的衣襟。 “师、师尊?” 江作尘薄唇轻抿,垂眸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出解释,反而一瞥不远处的承云,冷声道:“你也速回宗门。” 说罢,他不等承云回应,竟是就这样揽着牧雪,腾空而起,向着宗门的方向飞去。 【作者有话说】 我看人家年下师徒的徒弟都是说跪就跪,牧雪也能跪,但是不能在这跪。 第49章 质问与崩溃 云雾自两人身侧飞速掠过,风将白色的衣摆吹得猎猎有声。 江作尘御气之速极快,但他小心地用灵力护住了怀里的牧雪,没有让他遭受狂风侵扰。 牧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抓着江作尘的衣服,小心地去看他的脸色。可江作尘的脸色与往日无异,只有眼中隐隐闪过怒意,却又被压制在最深处。 牧雪顿时连大声出气也不敢。 若是在这会儿惹得江作尘生气,那他接下来的后果便是被逐出宗门、浪迹街头,再被魔尊捡走,过上生不如死的生活! 牧雪思及至此,委屈又害怕地浑身一颤。 江作尘感觉到怀里人的小动作,还以为是牧雪觉得冷,默默地释放出更多灵力将他护住。 不过多时,两人便穿过了岁寒宗的山门,回到了凌寒峰内。 江作尘一路未停,直奔凌寒峰峰顶小院。 他以灵力掀开院门,随着冷风灌入,将牧雪带入了房中。两人刚一进房间,房门便被江作尘带上,发出一声巨响,好似宣泄着他心中愤怒一般,让牧雪有了这辈子也出不去这个房间了的错觉。 牧雪被江作尘放到了地上的软垫上坐好,他这才茫然地把手从江作尘衣襟上松开,眼看着那原本一丝不苟的衣领你自己扯得有几分散乱。 “师尊……?”牧雪不知江作尘为何将自己带到此处,莫不是有什么可怕的惩罚在等着自己? 江作尘抿唇不语,高大的身影将牧雪笼罩,深邃的眼中是压抑了已久的风暴。 “是弟子不懂事,私自跑出宗门惹出乱子,还请师尊责罚。”牧雪连忙双膝跪着,低下头去,一副老实领罚的模样。 江作尘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将牧雪扶起,却见他膝盖下垫着软垫,又松了口气默默将手收回。 “屡教不改。我多次教导你,要考虑自己的安危。”江作尘眉头紧蹙,声音低沉,语重心长说着。 牧雪自然知晓自己做错了事情,把头埋得更深。 他无言反驳自己所做之事,但是听闻他人有难,他第一反应就是出手相助。 虽然他也没想到敌人的实力会与江作尘相当就是了…… “你两次让成雪剑脱手,难道不知其后果吗?”江作尘说到这,语气更加严厉,“你就在此反省,休想再出宗门!” “是……”牧雪听着这般教训,连肩膀都耷拉了下去。 江作尘见他这副模样,抿了抿唇,又放轻了些语气,问道:“成雪剑为何会脱手?那鬼修做了什么?” 第93章 牧雪闻言一愣,委屈的情绪顿时再度涌上。 还不是那鬼修说他是劣质的替代品,才让他晃了神,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 更何况,他找不出任何能够反驳鬼修的理由,所有证据的指向皆是相同。 他正是个不如牧青黎的替代品。 “是因为,那鬼修说……”牧雪小声说着,声线隐隐颤抖。他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分明知道是自己的错,却因为委屈,想要找理由为自己辩解。 “说什么?”江作尘嘴角下压,周围气场更低。 不,他不能说,此话一出口,便无法挽回了。 “说……”牧雪眼前忽地模糊,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可是若不说出口,这满心委屈,又要如何处置? “他说我是……” 安于现状,隐瞒真相,岂不是才能皆大欢喜吗? 牧雪心中犹豫不决,眼中眼泪始终未落。 他下意识抬起头,仰头看向江作尘,正对上江作尘那双严厉的眼眸。 视线相撞,牧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让其倾泻而出,落了满面。 “他说我是牧青黎的替代品。师尊对我这么好,我能成为师尊的徒弟,都是牧青黎的缘故……是吗?” 牧雪问出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中带着惹人怜惜的祈求。 江作尘见牧雪泪流不止,顿时愣住,眼中的严厉怒意消散,甚至带上些手足无措。 他慌乱地单膝跪地,与牧雪平视,掏出干净的手帕,轻柔地为牧雪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江作尘放轻了声音,尽力用温柔的语气与牧雪说着。 可牧雪却下意识向后一躲,躲开了手帕。 江作尘动作顿住,捏紧了手中的手帕。 “那师尊为何要收我为徒?为何对我与对其他师兄师姐都不一样?”牧雪眼泪流得更凶,语中也带了哭腔,原本澄澈透亮的眼眸中满是委屈与难过。 说出的话无法再收回,于是牧雪便再难隐忍,将压在心底许久的憋屈倾吐而出。 “我知道……我看见师尊藏了他的画像……我的确和他长得很像……”牧雪脑海中始终紧绷的弦彻底断裂,他双手揪着身下的垫子,浑身发颤,“他是什么样的人?和师尊是什么关系?又比我好在哪里……?” “你看见了?”江作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动作更加僵硬,像是被戳穿了秘密,无法再做解释。 牧雪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 可他体内的灵力忽地波动,耳边也发出一阵嗡鸣声。 他的脑海中突然挤入了许许多多种情绪,一同涌入的,还有《问情折剑录》中的剧情,与他千千万万次的幻想。 他一时之间分不清幻想与现实,那些千奇百怪的画面在他眼前快速飞过,让他看花了眼。他先是看到师尊怀拥着牧青黎,对他说着狠心决绝的话语,随后又揽着牧青黎离去,而他连滚带爬怎么也抓不住师尊的衣角。他又看见了师尊要挖出他的元婴,去拯救濒死的牧青黎。 最后,他看到自己成为魔修的玩物,最终惨死于魔修手下。 他的眼前忽地被血色占满,他看到自己倒在血泊之中,耳边传来魔修刺耳的笑声。 他的身上插满了刀枪剑戟,腹部更是被开了个血窟窿,鲜血源源不断地自伤口涌出。 即便这是幻象,也让他感觉到了阵阵疼痛。 这就是被逐出师门、落入魔修手中的下场吗? 可他没有看过这样的情节,也不曾自己幻想过,难道这会是自己最后的结局吗? “不要……” 幻想带来的情绪让牧雪几乎崩溃,他的眼泪决堤,浑身发抖,嘴中呢喃不清地说出胡话来。 “师尊……为什么……” 江作尘见他情况不对,连忙上前将他拥入怀中,任凭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肩头,伸手去捉牧雪的手腕。 可还没等江作尘触及牧雪的脉相,便感觉到胸口缺失了一根肋骨的地方传出一阵剧痛。他的动作忽地停滞,咬紧了牙关,额头的汗水流入眼睛,让他视线模糊。 “牧雪,回神,冷静!”江作尘扶住牧雪的肩膀,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可牧雪如同被梦魇住了一般,双目空洞失神,无论他怎么呼唤,回应他的只有阵阵哭声和吞吐不清的呢喃。 牧雪身上发生的变化影响了江作尘,情绪的崩溃变成了疼痛反映在了江作尘的旧伤上。 “怎会如此……” 江作尘眉头紧蹙,突如其来的变故饶是他也不知所措。 这样下去,牧雪的灵力也迟早因此崩溃,更别说那本就不稳定的三魂七魄,下场便是神魂俱灭。 江作尘咬了咬牙,狠下心,抬手敲击在牧雪后颈处。 牧雪顿时失了声音,那双空洞的眼睛也缓缓闭上,身体发软,向前倒在了江作尘的怀中。 江作尘抱着牧雪坐下,不顾胸口依旧持续的疼痛,抓住牧雪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送入牧雪体内,替他梳理乱七八糟的灵力和脉象。 “呃……”不顾疼痛使用灵力带给江作尘更多负担,他嘴中发出一声闷哼,身形一晃,眉角的汗水也顺着面颊滴落在了牧雪身上。 牧雪的呼吸逐渐变得正常,也不再流泪,只剩下哭红了的眼角。 第94章 江作尘这才停下输送灵力,将手收回,垂下头去。他的长发遮掩了他的惨白的面容,他胸口起伏,呼吸急促,胸口疼痛难忍,可他怀拥着牧雪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江作尘就这样抱着牧雪坐了许久,直到牧雪枕着的那只手臂发麻,疼痛才停止。 “可恶!”江作尘忽地抬起手,狠狠砸向了地面。 【作者有话说】 虐吗?还好吧!马上甜回来!(真的) 第50章 被金链拴于笼中 幽竹峰上的丹炉一开,整座山峰上都弥漫着丹药的苦涩香味。 满院的弟子都为那丹药中蕴含的庞大灵气所震撼,对于炼出丹药的何不医更是崇拜。 “师尊,这是什么丹药啊?我怎么没见过!” “是啊,这么极品的丹药,应该能让人起死回生吧!” 与充满活力的弟子们不同,何不医满面疲惫,眼底的青黑都快赶上丹药的颜色了。他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绥灵丹,应该是个极品的。” “绥……灵丹?那不就是个镇痛药吗?”弟子们面面相觑,纷纷不解,这么厉害的丹药,居然只有镇痛的作用? “在某一方面达到最大效果,就是极品丹药。难不成你们以为这是什么起死回生的仙丹吗?”何不医皱了皱眉头,有些许不耐烦,他挥了挥手,赶走了弟子们:“都回去,让我好好歇着!” 弟子们摸不清何不医的脾气,也不知他费这么大力气炼出一个只有镇痛效果的丹药是为了什么。他们只好悻悻离去,不敢再打扰何不医。 何不医疲惫不堪,可眼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即便这枚丹药只能镇痛,但效果能达到极致,这便是他这位天才所追求的炼丹之术。 何不医将丹药小心收好,双手准备回屋补觉,却在此时感觉到有人正飞速接近自己的小院。他眉头一皱,用脚想都知道如此无礼的是何人。 江作尘落在何不医身后,脸色难看,衣衫凌乱,肩头甚至残留着牧雪留下的泪痕。 “你来干什么?”何不医见他这副模样,便知晓又是一摊麻烦事找上门。 “牧雪魂魄不稳,这样下去将要神魂俱灭,你可有办法?”江作尘难得露出惊慌的神情,急切地问道。 “魂魄不稳?”何不医眉梢一挑,冷笑了声,反问道:“应该说是魂魄有归体的迹象才对吧?那就顺其自然,让他缺失的那一魂归体不就好了吗?” 可江作尘闻言后却沉默不语,薄唇轻抿,顿了顿才又追问道:“我只需让冰魂和他的魂魄稳定,不需要考虑那丢失的一魂。” “丢失?” 另一道声音从江作尘身后传来,他转过头去,发现应律不知何时出现在院落之中,正朝他们二人走来。 应律面上没有带着往日的笑容,反而比江作尘更加严肃,端出了掌门的架子来。 “江师弟,牧师侄缺失的那一魂,被你藏在了何处?” 凌寒峰上,风雪未歇。 牧雪自柔软的床榻上悠悠转醒,望着窗外白雪皑皑,神情恍惚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对了,他被师尊带回了凌寒峰。 然后呢?然后,师尊教育了他,还让他在自己的屋子里禁闭思过。 再然后,他好像……好像将牧青黎的事情问出口了?! 牧雪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抱头,面色惨白。 他怎么就捅破了那层纸! 师尊是不是要把他逐出宗门了! 不,严重一点,或许要杀他灭口了! 牧雪感到绝望,浑身颤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条神经搭错了,竟然一激动把心思全部说了出来。 不对,师尊好像说他并不是其他人的替身,却没有回应其他疑问。 再后来呢?他好像不记得了…… 牧雪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却也有些失落。 他还是不知道师尊的真正想法,也不知道牧青黎这个名字背后隐藏的秘密,偏偏师尊还将他禁足此处,不让他外出。 牧雪叹了口气,想着还是得先弄清牧青黎的真相才行。他正打算翻身下床,去找师尊,余光却瞥见了一抹突兀的金色。 他顺着那抹金色寻去,发现自己的左脚脚踝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圈,光圈上缀着一条一指宽的金色长链,链子的末尾被拴在了床尾的柱子上。 “这是……什么?”牧雪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他尝试着动了动脚,却发现那金链子好似不存在一般,他并没有感受到其重量。他又用手去摸,结果却摸了个空。 那条链子仿佛是以灵力凝成,并没有实体,也不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牧雪赤着脚翻身下床,尝试着向前走去,那链子长度足够让他走遍整个屋子。可当他走到门口,想要开门离开时,忽地感到脚踝被链子拉扯,再难向前一步。 “这……这也是禁闭的一部分吗?” 正当牧雪试着打开房门,强行出门离开时,却猛地撞上了一堵肉墙。 “唔啊!”牧雪的鼻尖被撞得发痛,后退了两步。他伸手揉了揉鼻子,抬头一看,便对上了江作尘冰冷的眼眸。他顿时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唤道:“师尊……” “你要去哪?”江作尘眼底压抑着翻腾的情绪,可当他见到牧雪面对他竟会感到害怕时,顿时有所收敛。他俯身将牧雪抱起,让牧雪坐在自己的臂弯上,像极了抱孩子的姿势。 第95章 牧雪本以为江作尘会因为他先前的胡言乱语生气,可这一连套动作下来,倒是比往日更亲昵了几分。 牧雪茫然地抓住江作尘衣襟,抬了抬脚,给江作尘看他脚踝上的金链子。 “师尊,这是什么?” 江作尘垂眸看去,只见那白嫩纤细的脚踝被金链子衬得更加精致,好似笼中被精心饲养的鸟雀,让人想要捉去把玩一番。这条链子是他用灵力以某种术法凝结而成,除了他以外的人都不能将其解开。 他制作这条链子时,原本想再加上一些红色或是蓝色的宝石用以装饰,毕竟那般珍贵的物件才配得上牧雪。可他既怕硌到牧雪,又觉得不太美观,遂放弃。 “以免你跑出去。”江作尘淡淡说着。他稳稳地将牧雪抱入屋内,放到床榻上,自己则坐到床边,握住了那只被链子锁住的脚踝,又解释道:“最近外面不太平。” 此话不假,他确实是不想让牧雪离开此地。 他恨不得一直把人拴在屋子里,完完全全地珍藏在自己身边。 牧雪再迟钝,也能感觉这条链子有些古怪。 哪有师父是这么罚弟子关禁闭的? 虽然牧雪并不觉得被罚禁闭有什么,可师尊并没说要关到什么时候! 他又会像上次养伤一样,在屋子里闲得身上长毛也不能出门! 而且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去查牧青黎的事了! 小雀儿向来向往外面的天地,可如今被金链拴在笼中,只能眼巴巴看着饲主,祈求被放过。 可江作尘毫不受他眼神影响,指腹摩挲着脚踝处的皮肤,极具威胁意味。 牧雪被江作尘摩挲得发痒,下意识往回缩了缩,可没想到江作尘却忽地紧握,制止了他的动作。 “师尊,好痒……”牧雪小声说着,看向江作尘的脸色。 江作尘抬眸看去,只见他那双深邃的瞳孔几乎要将牧雪吞噬。外人都说江作尘高傲冷艳如鹤,可牧雪此刻却觉得,他更似一匹能将自己撕碎的狼。 牧雪登时愣住,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红了面颊。他微颤着合拢双腿,脚趾也痒得蜷缩起来,更显得害羞可爱。 江作尘喉结微动,呼吸粗重几分,拇指将白皙的肌肤擦得泛了红,微凉的掌心也渐渐变得火热,激得牧雪愈发颤抖。 屋内安静,两人几乎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若是那链子有实体,此刻一定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黏腻,就连屋中温度也上升了几分。 忽地,江作尘闭上了双眼,松开了牧雪的脚踝,猛地站起又转过身去。他背对着牧雪,身形僵硬。 “你可有哪里不舒服?”江作尘声音低沉沙哑,如此询问,倒是显得刻意转移话题了。 暧昧气氛戛然而止,牧雪怔愣在床上。 他失落地垂下头,将脚收回,带动了金色细链在床上游走。 他方才还以为江作尘要做些什么超出师徒情的事情,结果到头来,江作尘还是不愿与他亲近。 就像先前那没有完成的吻一样。 “没有……”牧雪小声答道。 “嗯。”江作尘点了点头,突然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摞话本放在矮桌上,紧接着又摆上了各式精致糕点,甚至还有绝世剑谱、罕见秘籍等等,生怕牧雪在这儿觉得无聊似的。可他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够,又说道:“若是觉得无聊,也可以叫你的朋友来此。你好好待着,我出去一趟。” 说罢,他便走向门口,推门而出。 牧雪目送着江作尘离开,面露茫然。他瞧不见江作尘的表情,不知他为何突然离去。 实际上,江作尘连院子都没出。 他站在院子的角落,一个确保牧雪无法从屋内看到的位置,盯着树上皑皑积雪,深吸了一口气。 冷风让他的头脑和身体都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望着房门的方向,难得露出无奈的神情,幽幽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去,看向自己方才握住了牧雪脚踝的手掌。 他手指收拢,掌心却空无一物。 “若不这样做,怎么把你留住。” 【作者有话说】 尖叫!我终于写到!小黑屋(?)了! 别人都用银链子,师尊就不,就要金色的,显得豪华!虽然要加宝石有点土土的,审美堪忧…… 我:现在是自愿小黑屋,如果加了宝石可能就追妻火葬场了亲友:为什么? 我:把老婆丑跑了…… 第51章 简直就是疯子!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 何不医怒骂着,猛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愤愤地撂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应律坐在一旁,面色同样阴沉,思考着方才江作尘所说的话语。 “我的确取走了牧雪的一魂。”江作尘面色冰冷,语气淡淡,好似说着什么理所应当的话一般,“但我不能告知你它在何处。” “还真是你拿走的?!江作尘,你疯了吗!”何不医闻言立刻跳起,瞪大了眼睛看向江作尘,满眼的不可置信。 应律脸色一变,震惊又愠怒地上前,问他:“江师弟,你为何要这么做?这对你,对牧师侄,到底有何好处?” 面对应律与何不医愤怒的质问,江作尘面不改色,反而问道:“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他天真无邪、无忧无虑,而我会一直护着他,有何不可?” 第96章 “你确定这是牧师侄想要的生活吗?” “这就是他想要的。”江作尘语气肯定,目光决然,没有丝毫动摇。 何不医为他的态度所震惊,咬了咬牙,愤愤说道:“这种情况,想要维持他魂魄稳定,只能持续消耗你自己。即使这样,你也愿意?” “何师弟!” 江作尘目光转向何不医,缓缓说道:“你觉得呢?” 何不医挠了挠头,本就凌乱的头发更加潦草。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可是个能为了徒弟掰自己肋骨的疯子,就算让他付出性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同意的吧。 “但是现在不行。”江作尘忽地又道。 两人皆是一愣。 “北方不知为何出现魔修踪迹,我怀疑是魔修开启了新的人界入口。在彻底解决此事之前,我不得有任何闪失。” 两人松了口气,看来江作尘虽然做事疯狂,但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 “与此同时,我不会让牧雪离开我的住处,以免发生事端。” 应律:“牧师侄向往外界与自由,你怎么关得住他?” 江作尘:“这便与你们无关。” 何不医:“你该不会把人拴起来了吧?!” 江作尘沉默不语。 何不医顿时暴跳如雷,怒骂道:“江作尘!你还真敢!你可真是个畜生!” 随后江作尘便离开了幽竹峰,只留下两位师兄在原地愁眉苦脸。 “我还是想不明白!”何不医一拍桌子,抬头看向应律,扯着嗓子问道:“他不是稀罕他徒弟吗?那他把人家魂魄藏起来是什么意思?!” “嗯……我也是在疑惑这件事。”应律摸着下巴皱眉思索,“我知晓牧师侄缺失一魂,导致他天生失智。即使用冰魂补全魂魄,他也失去了部分认知,难以分清现实与虚幻,比常人更加单纯。除此之外,我并未发现牧师侄受到了什么其他影响。” “不对!你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何不医忽地站起身,怔怔地说道:“牧雪是不是没有以前的记忆……” “失去一魂,这是理所当然……”应律忽地一顿,恍惚间反应过来了什么,又道:“你说的‘以前’,指的并不是牧师侄儿时,而是再早些的‘以前’吗?” 两个人陷入沉默,纷纷入座,喝着茶水捋清思绪。 忽地,何不医开口问道:“你见过牧青黎吗?” 应律点头,却又忽地顿住,摇头道:“算见过,也不算见过。我只在人魔大战中,见过他血肉模糊的尸身。” “尸身……那你懂得卜卦,又见过牧青黎,能算出牧雪的真实身份吗?” “师弟……我若是算得出,就不会在这儿愁眉苦脸了。不过这样一想,若是江师弟做了什么改变牧师侄天命之事,连天道也能骗过,又何尝不能骗过我呢?” “所以……牧雪,就是牧青黎吗?”何不医微愣地看向凌寒峰的方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江师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我已无颜面对在天上当神仙的师尊了。”应律苦笑一声,抿了口茶水,又轻声说道:“我只希望他们往后顺遂无忧,莫要重蹈覆辙。” 应律和何不医没能讨论出个结果,喝光了壶中的茶水便各自离去。 何不医本就因着炼丹疲惫不堪,这会儿更是恨不得倒头就睡。他以符纸招来自己最看重的弟子崔微,吩咐他好好打扫一片狼藉的屋子。 崔微闻讯赶来,任劳任怨地替何不医整理着屋子。 满地的药材残渣与炼丹留下的黑灰,若是他人见了定会皱紧眉头。可崔微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将房间恢复如初,只剩下浓重的药味儿。 “师尊,您先休息。”崔微甚至帮何不医铺好了被褥,才退到一旁。 “不错,我养徒弟的本事,也没比江作尘差到哪去!”何不医见崔微如此,怒气稍稍退了些,满意拂袖,连衣服也不换,就躺进了被窝里。 “师尊向来教导有方。”崔微诚心诚意附和着,又问道:“江峰主的徒弟?是指牧雪么?” “怎么一提起他的徒弟,你们就忘了那三个,只记得牧雪了?”何不医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问道。 “毕竟牧师弟气质独特,宗门中也有不少人倾心于他。” “哦,也是,不过他们还是死了这条心比较好,江作尘看他看得可紧。这不,都把人锁自己屋子里了。”何不医困得睁不开眼,便摆了摆手让他离开,“行了,你回去吧。门口有应律留下的茶叶,你也拿回去喝吧。” 崔微怔愣片刻,道了声:“是,多谢师尊。” 随后崔微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慢步离开,顺手拿走明显价值昂贵的茶叶,离开了院子。 “牧雪被江峰主关在了屋子里?是罚他禁闭吗?”崔微忽地陷入了沉思。 他本就对牧雪这位师弟印象深刻,再加上先前在秘境中突发意外,他和楚芳菲被重组为一队,听楚芳菲说了一路关于牧雪的事情,更是想不关注都难。 在秘境之后,他与楚芳菲交流密切,也听她多次说起这位好友与其师父的暧昧秘辛,更是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牧雪似乎在这段感情中处于劣势,甚至吃尽了苦头。 崔微向来沉着冷静,也猜得出这或许只是楚芳菲的一面之词,可徒弟被师父锁在自己屋子里,怎么想都奇怪至极。 第97章 崔微平时也会看些市井话本,甚至偷偷写了不少流入世间,那本《丹修记》便是出自他手。 他自然感受得到,所谓“锁”在房中的不寻常之处。 “虽然是他人私事,但毕竟是芳菲的朋友……我还是告诉芳菲吧……” 崔微这么想着,召出御剑来,向着松月峰飞去。 凌寒峰顶的小院中,江作尘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半个时辰,他的眼睫覆上了寒霜,肩头也有落雪梅瓣驻足,衬得他更似云端神仙,而非凡间常人。 江作尘轻叹了口气,确认自己完全冷静下来后,再转身走向屋子,走向属于他的红尘。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江作尘走入温暖的房内,一垂眸便见牧雪靠在角落的软垫上看书。金色的链子从床位蔓延到牧雪脚边,最终钻进他的衣摆失去踪迹。 牧雪注意到了江作尘的归来,见他满身风雪顿时一惊,连忙将书本放到一旁,小跑着上前,用手替江作尘拂去肩头积雪。 金色的链子被他带动得乱晃,勾着江作尘,让江作尘心中充斥着莫名的满足感。 “师尊去了何处,怎么满身是雪。”牧雪说着,看了看江作尘头顶如同白发般的雪色,不敢伸手擦拭,只好递去自己的手帕。 手帕上绣着梅花的样式,带着和牧雪身上一样的淡淡香气。 江作尘接过手帕,擦去头顶积雪,可他却没有将手帕还给牧雪,而是十分顺手地将其收入了左手的储物戒之中,成为藏品之一。 “门口冷,先进去。”江作尘本想将人抱进屋内,却顾忌自己满身寒意。 牧雪愣愣地看着手帕在江作尘手中消失,有些茫然。 “师尊,手帕……” 可江作尘却没有理会他,直直地走进屋子里。 【作者有话说】 师尊,不愧是你。 本来写了六百多字的崔微和楚芳菲小情侣互动,但是感觉放在这里不太合适,就删掉了() 试着发在鱼塘里,感兴趣的可以看看 第52章 一起睡觉 牧雪和江作尘共处一室,倒也没有觉得尴尬。 他们就像先前牧雪养伤时那样,牧雪睡在床上,江作尘在地上打坐。 但牧雪没有注意到的是,江作尘这次坐在床位,背对着床榻,合眸休憩。他就像是在守着那根金色长链,若是牧雪趁他睡着悄悄逃跑,他随时可以抓住链子,将人拽回。 牧雪看着江作尘的背影,视线描摹着那宽厚结实的后背。 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师尊为什么要把自己锁在这里,就这么怕自己离开宗门弄出乱子吗? 难道在自己被锁在这儿的这段时间里,师尊要一直这么打坐休息吗? 牧雪脑子里的思绪跳转得极快,前一瞬还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后一瞬就变成了心生占领床榻的愧疚,又担心起江作尘的身体。 他忽地坐起身来,带动被子滑落。 被子摩擦的声音落入江作尘耳中,江作尘虽然没有睁眼看过来,却也微微一动,注意着床上的声响。 牧雪鼓起勇气,微红着耳朵,小声问道:“师尊,要不,您还是上来一起睡吧。” 就像是先前那样,牧雪再度向江作尘提出邀请。 江作尘呼吸一滞,似是犹豫了半晌,轻声拒绝:“不必。快些休息。” 牧雪听了顿时耷拉了头,扁了扁嘴,缩回了被子里。 果然,他还是不行,还是比不上牧青黎。 师尊不愿意与他亲近,一定是因为师尊忘不了牧青黎! 牧雪越想越难过,拽过被子蒙住头,迫使自己不去想太多。 可被窝闷得他呼吸不畅,没过多久他便猛地扯开被子,探出头去。 没想到江作尘见他呼吸有异,便起身查探,伸出手正打算掀开牧雪的被子。他这一探头,竟是正对上江作尘诧异的目光。 “师尊……!”牧雪被吓了一跳,他的面色本就被闷得发红,这下更是红了个透彻。 “怎么闷在被子里?”江作尘微微蹙眉,不赞同地说。 “我……” 两人对峙半晌,江作尘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睡里面。” 江作尘说着,竟是翻身上床,背对着牧雪,和衣躺在了床榻的外侧。 牧雪眨了眨眼,还没能从突然的变故中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江作尘的背影,才恍惚间回过神来。 师尊居然要跟他一起睡觉! 师尊就躺在他的身边! 牧雪面色通红,紧张得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但他还是僵硬地掀起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江作尘身上,然后才缓缓躺下。 好在被子足够大。 牧雪的脸变得更烫了,呼吸也变得急促,心脏都要跳出胸腔。 他甚至不敢再看江作尘,翻了个身背对着江作尘,这才缓过神来。他又把半张脸缩到被子里,兴奋得不得了。 但他到底是经历了太多事,又是诡异村子又是鬼修又是牧青黎,困意很快地压过了兴奋。 他双眼渐渐阖上,进入了梦乡。 江作尘听到牧雪的呼吸逐渐均匀,便知他已经睡着,这才翻过身来撑起身,替牧雪掖了掖被角。 夜光朦胧之中,江作尘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难以觉察的满足微笑。 随后,他还是背对着牧雪躺下,闭上了眼眸。一夜无梦。 第98章 翌日,暖阳渐出,风雪停歇,屋外传来鸟雀轻鸣。 牧雪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屋内摆设,才渐渐回忆起来自己被关在了江作尘屋中。 他翻了个身,却发现床榻的另一侧早已空空如也,就连温度也没有留下。他有些失望,却也觉得理所当然。若是江作尘这个时候还在床上睡觉,那才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牧雪翻身下床,正打算去寻找师尊的踪迹,却忽地觉得少了些什么。他低头仔细一瞧,拴在自己脚上的金链子居然不见了踪影! 他又惊讶又欣喜,不知师尊为何突然收起了链子,却也不信师尊会一言不发就放他自由。他连忙穿上鞋子跑到了门口,打开门想要往外跑去,却在踏出门那一刹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了脚踝。 “呜啊!” 牧雪顿时重心不稳,向前扑去,好在门口积雪未扫,他一下子趴在了软绵绵的积雪之中。 他坐起身,拍了拍满身白雪,鼻尖上还顶着残留的积雪,直到它化成一摊水滴落而下。 他转头一看,那金色的链子竟然显现而出,散发着淡淡的光,可不过一会儿,那淡光暗去,链子也再次消失了踪影。 这链子居然只会在他想要逃跑时出现? 牧雪又试着缩了缩脚,每当他的脚快要超出链子的范围时,那链子便会再次显现出来,不让他离开。 他只好关上门,灰溜溜地钻回屋子了。 屋内安静无声,他无聊地坐到矮桌旁边,忽地发现桌子上多出了一张字条。他拿起字条看去,发现上面是江作尘的字迹,写着简短的一句话:“除魔修,勿等。” “师尊去清除魔修了吗?先前师尊也说自己在和魔修战斗……魔修退回魔界后安静了许久,怎么突然又频繁出现了?”牧雪感到疑惑,将那张字条收好,就去看桌子上江作尘留下的解闷东西了。 不过多时,屋外院子中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响,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悄咪咪的呼唤。 “牧雪——牧雪你在吗——” 牧雪竖起耳朵仔细听,才听出来是楚芳菲用极小的气音唤着他的名字。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门口,把门打开,和院子中的楚芳菲对上了实现。 楚芳菲将牧雪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人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小声试探着问道:“江峰主不在吗?” “师尊出门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牧雪笑了笑,侧过身,邀请楚芳菲进屋,“进来说吧。师尊说了,我若是觉得无聊,也可以邀请朋友过来玩。” 牧雪忽地一愣,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脚踝,心里想道:师尊莫不是猜到了楚芳菲会来,才把金链子藏了起来?若是让楚芳菲知道,怕不是会过度担心,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我以为他看你看得紧,没想到还挺善解人意的嘛。”楚芳菲这才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小心地走进了屋子。 桌子上堆成了山的话本和点心让楚芳菲瞠目结舌。 “师尊怕我无聊……”牧雪无奈一笑,把那些物件全都收入储物戒中,才腾出了招待楚芳菲的地方。 两人在桌子旁边坐下,牧雪为楚芳菲泡了一壶茶水,又端上江作尘准备的点心作为招待。 “我听说江峰主把你关了起来,我以为你……遭受了什么虐待,担心你的情况才来看你的。但是好像,也没我想得那么严重?”楚芳菲挠了挠面颊,尴尬地说道。 “哪有那么夸张?!”牧雪被楚芳菲的形容吓了一跳,无奈地摇了摇头:“师尊只是在罚我禁闭。” “禁闭?你做了什么?”楚芳菲这下更惊讶了。 牧雪是做了什么才能让江作尘狠心罚他禁闭? 虽然是好吃好喝供着,还能让朋友来探望的禁闭。 牧雪抿了口茶水,刚想讲自己在诡异村子里的经历,忽地想起自己还没有把牧青黎的事讲给过她听。 于是故事的开头变成了山门前偶遇梁烨熠,牧雪是如何知晓了牧青黎的名字,又是如何要前去救梁烨熠的。 曲折的故事让楚芳菲瞪大了眼,当然,更让楚芳菲诧异的,还是梁烨熠和那鬼修口中牧青黎的事情。 “那鬼修居然也认识他?!”楚芳菲惊讶地一拍桌子,“而且听他的语气,他想给牧青黎复仇的原因绝不单纯!” “不单纯?” “像他这种反派,到处作乱居然是为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我觉得他肯定是喜欢牧青黎,才想为牧青黎复仇的!”楚芳菲握了握拳,确信地说道,“更何况他讨厌江峰主,那更说明,江峰主是他的情敌!” 牧雪恍然大悟,双掌一击,夸赞道:“不愧是你,还是你懂得更多一些。” “只是,听你的描述,江峰主好像并不认识那鬼修。” “鬼修必须隐瞒身份才可修炼,若是师尊知道他是谁,他也不会轻易逃脱了。” “也对……你那大师兄,莫不是处处留情,留给了什么不知名的人?”楚芳菲忽地猜测,露出了些许不赞同的神情。 “师尊喜欢的人怎么会是处处留情的轻浮之人呢?”牧雪皱了皱眉头,竟是替牧青黎辩解起来。随后,他意识到江作尘喜欢的人是其他人,或许比他更有魅力,又伤心地垂下眉眼。 “你怎么还替情敌说话呀!”楚芳菲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现在是你在江峰主身边,你不如生米煮成熟饭,让他人无从下手!” 第99章 “生米煮成熟饭……?”牧雪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重复了一遍,又思索了一番,脸色这才渐渐变红,支支吾吾地说:“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只要你能顶替那个牧什么黎的位置不就好了!好多话本中都是这么写的,替身变正宫!”楚芳菲突然变得兴奋,她拍案而起,眉飞色舞地说着:“而且我觉得江峰主对你不一般,肯定是对你动了真心,这样一来,替不替身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喜欢的是你就行!” 牧雪听着,也心动不已,可他一想到江作尘还是不愿与自己太过亲密,便又失落地低下头。 “可是……师尊他不愿意与我亲近。每次到了关键时候,他总会突然抽身离去。” “这也很奇怪,他应该把你当作牧青黎,与你翻云覆雨一番才对……不过,这也说明江峰主是个克制专一的好人。”楚芳菲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又说道:“或许他顾忌着你是他徒弟,是师徒关系让他不愿与你亲密。” “那我要怎么办……” “唔……我也不知道。对了,我这里有好多主角是师徒的话本,说不定能派上用场,都送给你啦!” 【作者有话说】 你就说是不是一起睡了吧! 对方军师应律: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俩人命中有缘,能成。 我方军师楚芳菲:跟本人一样不靠谱,净出馊主意。 第53章 《清冷师尊哪里逃》 凌寒峰上一片宁静。 楚芳菲不过多时便离开了峰顶小院,牧雪也窝在软垫上看起了她留下来的厚厚一沓话本。 这些话本他从来没看过,主角全部都是师徒关系。想来是江作尘挑选话本时,故意将此类挑了出去,没有让牧雪看到。 可牧雪越看越觉得这些话本不对自己胃口,总觉得里面的剧情有些许奇怪。 就比如他现在正在看的这本《清冷师尊哪里逃》,主角是一位性格清冷的师尊,但是温柔又心软,面对自己徒弟的撒娇常常狠不下心来,但是遇到重要事情的时候十分果决严肃。 “这点倒是和师尊有些相像……”牧雪一边看一边嘟囔道。 剧情逐渐发展,那名会撒娇的可爱徒弟,突然变成了邪魅狷狂的霸道魔尊! 师尊发现自己的徒弟竟是魔修,又气又怒,将人驱逐出了师门。 “嗯……看来徒弟总是要被驱逐出师门的!他被师尊讨厌,一定很伤心吧……”牧雪莫名其妙地与书中的徒弟感同身受,产生了共鸣。 魔尊徒弟自然很伤心,但是比起暗自伤心,他选择了另一种更极端的方式。 他把自己的师尊绑回了魔界,将他囚禁在房间中,用链子将他拴上。 牧雪看了看自己的脚踝,那儿也有个看不见的金链子,将他拴在了这个屋子里。这种和现实逐渐重叠的话本剧情,让牧雪更是深信不疑。 可魔尊徒弟接下来做的事情,却让牧雪大吃一惊。 魔尊徒弟竟然趁师尊无力反抗,强要了他,与他纠缠数夜! 牧雪不懂,但牧雪大为震惊。 “他怎么能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这个话本虽然剧情与他当前处境相似,却又完全不符! 被链子拴在房里的不是师尊,而是牧雪他自己! 而且话本中的师尊,床榻上竟然承于徒弟身下! 牧雪无法想象自己和江作尘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就算是师徒相爱,在牧雪的认知中,也该是自己作为承受那方…… 牧雪看得满脸通红,却打心底抗拒其中的剧情。 他决定放弃这本,将其随手扔进了书堆里,又去翻看其他的话本了。 直至深夜,牧雪还在书本中畅游,可江作尘依旧未归。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星空,有些担忧江作尘。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也让人感到些许寂寞。 若是师尊在就好了。——牧雪难免这样想着。 “早些休息吧……说不定明天一早,师尊就回来了。”牧雪自言自语着,把手中的话本反扣在桌子上,便起身,端着烛灯走向床榻。 他将烛灯放置在床头,刚想吹灭烛火,却忽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若是师尊夜里回来,该有一盏灯为他照亮。 牧雪这般想着,便将烛火留下,褪去外衫,躺上床榻。他像昨夜那样睡在床的里侧,蜷缩成一团,将大部分的位置留给江作尘,这才就着幽幽烛火安心睡去。 丑时,江作尘身着一袭白衣,踏着月色而归。 他与魔修纠缠战斗了整整一日。他的境界虽在那些魔修之上,可面对魔修的轮番攻击,一日下来,他还是面露疲惫。 那身白衣沾染了污渍和血迹,为他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可江作尘却没有时间将其换下,他此刻急切地想要回到住处,瞧一瞧牧雪的情况。等他看完了人,再去换衣服也不迟。 此时的岁寒宗寂静无声,只有巡山弟子手中的火把散发出摇曳火光。 但凭借江作尘的修为,即便周围漆黑一片,他也能够轻易地看清周围景象。 他穿过凌寒峰的禁制,朝着峰顶飞去,却在接近峰顶小院时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院中的小屋中散发出暖色的灯光,仿佛是这冰冷的凌寒峰中的唯一一处温暖之地,叫他心生向往。 第100章 但随后,江作尘微微蹙眉,他以为牧雪仍未睡下,难不成又贪读了书,误了睡觉时间? 江作尘落在院中,有些急切地走向屋子。 可当他推开屋门,看到躺在床上安分地沉浸于睡梦中的牧雪时,他的身心仿佛在这一刹那,彻底平静下来。 江作尘悄声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低头便见牧雪的睡颜。只见他呼吸绵长,长睫微颤,一副乖巧模样,惹人怜爱。 江作尘试图伸手去抚摸牧雪的头顶,可他一伸手,便瞧见自己的袖口上沾染了血污。江作尘眉头紧蹙,将手收回,转身刚想要换一身干净衣服时,却发现了书堆之中放着一本让他陌生的书。 他抬手一招,那本书便被他用灵力托举到了面前,只见书封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清冷师尊哪里逃》。 以江作尘分神后期的修为,不过一瞬,他便将书中内容大致通读了一遍。随后,他眉头皱得更深,薄唇紧抿,几乎将不悦二字写在了脸上。 他本想将这本书彻底化作齑粉,让牧雪再也不能看见,可书上残留着楚芳菲的灵力痕迹,他仔细一想便知这本书的来历。 虽然以江作尘的地位,拿着这本书去松月峰讨个说法、处罚楚芳菲都不过分,可他生怕牧雪因此对他心生芥蒂,这才又将书放回了原位。只不过,他将话本塞到了书堆的最底下,用好几本其他书遮掩住,生怕牧雪看见了一般。 忽地,江作尘感到了传讯符的灵力波动。 他脸色更黑,从怀里掏出传讯符,只见传讯符上白光渐渐浮现出一行字来:宗门北侧森林,魔修闯入,速来。 “啧……”江作尘咋舌一声,周遭气压降得更低。若是旁人见了他此时面色,定会不寒而栗、瑟瑟发抖。 江作尘收了传讯符,转头看向牧雪。正巧撞见牧雪翻身过来,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梦话,或许是烛光影响了他的美梦,他将脸埋在被子里,下意识地用脸蹭了蹭被子。 江作尘的脸色因此又瞬间变得柔和,变化速度之快可与翻书相媲美。 随着江作尘一抬手,一股剑气释放而出,将烛火熄灭,让牧雪能够更舒服地睡着。 他再度回头望了眼牧雪,这才不舍地推门而出,再度奔入满山风雪与红尘乱世之中。 翌日一早,牧雪悠悠转醒。 这一夜他睡得十分舒服,甚至梦里都是在街上游玩吃点心。可当他醒来看到身侧空荡荡的、没有留下痕迹的床铺时,还是感到一阵失落。 可随后,他却发现床头的烛灯不知何时被熄灭了。可烛灯里还剩下许多未燃尽的蜡烛,屋中也不会有风吹过,为何烛火会熄灭?难不成是师尊回来过? 牧雪一愣,随后又在屋内嗅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可他也很快地感知到,那股腥臭的血味并非寻常修士的血该有的味道。 他翻身下床,走到门口,便在地上发现了几滴残留的漆黑血迹。 “是魔修的血……”牧雪松了口气,却又难免心生担忧,“师尊半夜带着一身血回来,竟然也不把我喊醒,就匆匆又离开……魔修竟然如此作乱,让师尊都没法好好休息了。” 牧雪把门口的血迹擦拭干净,又开窗通风,散去屋内味道。 紧接着他又一不作二不休,将房间内外彻彻底底收拾打扫了一遍。弟子替师父打扫屋子也算理所应当,可江作尘从未让牧雪做过什么伺候自己的事情,顶多让他泡上一壶茶水。更何况江作尘屋子里的东西少之又少,仅有的一些物品,还都是为牧雪准备的。 结果到最后,牧雪收拾最久的东西,还是桌子上的书堆。 “咦?”牧雪收拾着书的手忽地一顿,他发现自己昨日看的话本被压在了最下方,可自己昨天分明将它随手扔在了最上面呀? “好奇怪,是师尊翻过书堆吗?”牧雪挠了挠头,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将他们收拾整齐摞到了一旁。那本书也顺其自然被压在了最下面,但牧雪没有在意,毕竟他也不想再去看这本奇奇怪怪的书了。 收拾好屋子,牧雪又觉得房中实在太过单调,很难想象江作尘是如何在这儿生活了那么久的。 于是他又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搜寻出一些稀世珍宝,挑选出几样适合江作尘的,将他们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用于装饰,比如镶嵌着夜明珠的玉石雕像、绣着北海人鱼鳞片的浅蓝色纱绸等等。 如此一来,房间中可算染上了些许人情味儿,不再像往日那般冷清。 虽然那些珍宝,几乎都是江作尘送给牧雪的…… 收拾完这些,牧雪才满意地坐到软垫上去,今日他倒是没了看话本的兴致,反而翻出些许剑谱功法来,盘膝而坐,努力修炼起来。 与此同时,凌寒峰山腰上的一处隐蔽山洞内。 承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正合眸调息,借助此处灵气修炼着。 他已经将那诡异村子的后续处理妥当。村民们并未受到重伤,偶有几个在争斗中受了轻伤、或是被江作尘的寒气所冻伤,也都在承云随身携带着的丹药的帮助下,得到了治疗。 承云一回到宗门,便遇到了江作尘。即便江作尘不说,他也知道自己将要受罚,好在江作尘只是罚他在此闭门思过,随后便匆匆离开了宗门。 第101章 承云掐手成诀,将周围灵气收入丹田,随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 “一回宗门就被罚闭关思过,师兄,你好惨哦。” 身后传来的清脆女声,让承云诧异地转头看去。只见夕晞走进了山洞,笑眯眯地朝承云挥了挥手,手里还拎着散发着热气的食盒。 “师妹,你怎么来了?” “师尊不在宗门,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我来偷偷看看你。”夕晞看了一圈,也不见这山洞中有什么座椅,只能和承云一样席地而坐,将食盒放在承云面前,“二师兄熬了些鸡汤,怕你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冻着,你快喝了吧。” 承云无奈地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儿了,怎么会在这儿被冻着。更何况,我要在这儿待上整整一个月呢,也算是闭关修炼了。”他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打开食盒,端出了散发着香味的鸡汤。 “嘿嘿,你难得回来一趟,我们却不能聚在一起,实在是可惜。”夕晞见他端着鸡汤喝下去,满意一笑,又道:“听说小师弟也被师尊关了禁闭,这会儿估计也无聊着呢,我一会儿也看看他去。” “小师弟也被罚了?”承云顿了顿,有些惊讶。 “是啊,不过我听说小师弟是被关在了师尊房内,待遇比你好了不知多少倍。师兄你快跟我说说,你俩到底犯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呀?”夕晞好奇地追问道。 承云犹豫半晌,还是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了夕晞听。 听得夕晞猛然站起,险些掀翻了那碗热鸡汤。 【作者有话说】 别看对家文,会死。 第54章 是不是不要我了…… 听完承云的描述后,夕晞对牧雪心疼万分。 结合上次梁烨熠的言论,夕晞更加确定江作尘是一个负心人! “不行,小师弟这得多难受啊!我得去看看他!”她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地就要往外走。 “诶,你等等。”承云忽地把夕晞叫住,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此瓶一出,山洞内顿时弥漫起香甜的水果味道,“这是我回来的时候买的肴果酿,甜得很,小师弟肯定会喜欢。就当作是我把他卷进危险里的赔罪吧。” 夕晞闻到那股香气,眼睛都亮了起来:“我知道这个!是天曜楼的招牌,每天限量售卖呢!师兄你居然抢得到,真是煞费苦心啊!” 承云挠了挠头,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师尊那么宠小师弟,小师弟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也对。那鸡汤你先喝着,我过两天再来收回去!” 夕晞说着,跑出了山洞,向着峰顶飞去。 留下承云一个人唉声叹气,喝着热乎乎的鸡汤,小声嘟囔道:“还是小师弟更重要,来关心我只是顺道的吧。” 忽地,承云喝着鸡汤的手一顿,好似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有些担忧地看向洞口之外。 “糟了,我忘了说……那肴果酿虽是果味,却也经过发酵,是一种果酒……不过,小师弟今年也有几十岁了,喝点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承云这么想着,便放下了心,继续埋头喝他的鸡汤了。 牧雪本在打坐修炼,先是闻到一股香浓的果味,紧接着又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他将灵力收入丹田,缓缓睁开眼,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师姐?” 牧雪与夕晞视线相对,紧接着他又看向夕晞手里的瓷白瓶子,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渴望。 夕晞见牧雪并无异样,松了口气,抬起瓶子晃了晃,瓶子中散发出了更加浓郁的果香,使人垂涎欲滴。 “我刚从三师兄那出来,看到你俩都没事,我和二师兄也能放心了。”她说着,把肴果酿递到牧雪手中,眨了眨眼道:“这是三师兄托我带给你的肴果酿,是天曜楼的招牌,说是用来赔罪的。” “三师兄回来啦?”牧雪接过肴果酿,最先问的却是承云的事。 “是啊,他一回来就去山洞里闭门思过了。我也听他说了你们俩经历的事儿,不过,见你还是这么有精神,就太好了。”夕晞笑了笑,顺手抚摸上牧雪头顶,“我还以为你会在师尊那儿受欺负呢。” 牧雪微微一愣,想起自己脚踝上的链子,抿了抿唇,没有提起。 “怎么会,师尊不是那样的人……” 牧雪试图替江作尘辩解,可他却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师尊待他再好,事实也不曾改变。 “哎,不行,我得去找二师兄商量商量!你放心,等师尊回来了,我们一定替你问个清楚!”夕晞手紧握成拳,坚定地说着,转头离去,朝着澹无为的住处急匆匆地飞去。 “师姐……!”牧雪向前一步伸手欲拦,却被金链子扯住了脚踝,只能愣愣地退回到屋内,望着夕晞离去的背影,“师姐还真是来去匆匆……” 牧雪端着那白瓷瓶回到房内,将其放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顶端木塞。 木塞打开的那一刹那,一股浓郁的果香飘满了整个屋子,将每个角落都染上了甜蜜的味道。 牧雪兴奋地凑近瓶口,仔细辨别着其中的味道。 葡萄、苹果、不知名的香料…… 酸甜的味道让人着迷,他连忙从储物戒中取出杯盏,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可就当他将被子凑到嘴边时,又忽地愣住。 第102章 “应该等师尊回来一起喝的……”牧雪嘟囔着,从储物戒中又拿出了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放到了对面。可他并不知晓江作尘会何时归来,或许又是三更半夜,他连人影都见不到。 “偷偷喝一点,剩下的等师尊回来再说吧。”牧雪这样想道。 紫色的水液在杯盏中摇晃,接近了牧雪的嘴唇。 他先是尝试着用舌尖舔了一口,便被那香甜的气味所惊艳,紧接着,他便捧着杯盏,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好甜……还有一股香味儿!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果浆,居然还有一股浓香味儿……” 牧雪左右摇晃起身体,忍不住地又为自己倒满了一杯。 可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慢慢染上一层绯红,就连耳根和脖子都泛起红色来。他渐渐地感到身上发烫,便伸手扯了扯衣领,露出大片红润的肌肤在外,这才舒缓了些许热度。 他的眼神也逐渐朦胧,可大脑却越来越兴奋,脑海中闪过的,皆是江作尘的身影。他看着桌子对面的杯子,眉眼下垂,眼中流露出几分忧愁。 “师尊不在……他会不会在外遇到大师兄,就不再回来了……” “好寂寞,师尊什么时候回来……” 牧雪越想越发愁,忍不住喝下一杯又一杯。 那瓶肴果酿不知不觉地见了底,牧雪也彻底醉倒在了香甜的果酒之中。 等到牧雪将最后一滴肴果酿倒入杯中时,他才恍惚间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给师尊留下一些的。 于是,他把剩下的最后一杯肴果酿放到桌子对面,便再也撑不住醉醺醺的身体,趴倒在了桌子上。 江作尘满身疲惫地回到凌寒峰顶,瞧见屋内灯光,心里想着这个时间牧雪应当还没睡下。 他加快了步伐走到院中,却忽地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果香。这个香气他并不陌生,就在他无数次经过山下天曜楼时,都能瞧见商家宣传着这种飘香万里的果浆。只是这果浆到底是经过了酿制,酒意后劲十足,而牧雪酒量极差,他便从未给牧雪买过。 “是谁带来的?”江作尘眉头紧蹙,匆匆打开房门,朝里走去。 果不其然,江作尘一进门,便瞧见牧雪趴在小桌上一副醉态。 牧雪面色绯红,双眼茫然微睁,失了焦点到处乱飘。他好似感知到了江作尘的归来,微微抬起头,四处寻找着,过了许久才将目光放到正确的地方。 他看着江作尘,愣了愣,忽地露出略显痴态的笑来。 “师尊——你回来啦——”牧雪抻长了音说着,却又忽地失去力气,趴回了桌子上,“这个果浆好好喝……我也给师尊留了一杯……” 说着,他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那杯肴果酿,努力伸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 江作尘面有不豫之色,快步上前,端起那杯果浆,凑近闻了闻。紧接着,他又看向那空空如也的白瓷瓶,眉头皱得更深。 “你喝了一整瓶?”江作尘坐在牧雪面前,盯着他那张红艳艳的小脸,目不转睛。 牧雪闻言,竟是面露心虚,移开视线,随后又理直气壮地抬起头说道:“没有!我这不是……还给师尊留了一杯么!师尊快喝,可好喝了!” 江作尘又低头看了看杯中酒水,轻声叹气,抬头将杯中酒液饮尽。 肴果酿名不虚传,果真香甜,就连江作尘都在心底发出一声赞叹。更何况这是牧雪特意留给他的,要比其他人杯中的酒香浓百倍。 江作尘撂下杯子,转头便撞上牧雪比肴果酿更甜的笑容,呼吸一滞。 “为何独自饮酒?是谁给你的?”江作尘问道。 牧雪却摇了摇头,没有把承云和夕晞供出来,反而微微怔愣片刻,表情变得委屈起来,答非所问道:“师尊不回来……我只能自己喝……” 江作尘心中无奈,也知道自己不该问一个酒量不好的醉鬼,更何况是原本就有认知困难的牧雪。 他又看不得牧雪难过委屈的模样,只好像哄孩子一样,伸手抚摸上牧雪的头顶,放轻声音,耐着心说道:“我没有不回来。处理好事情,我便立刻赶回了。” 可牧雪却像是耍赖的孩子一般,扁了扁嘴,更加委屈了。 “胡说!师尊明明是去找大师兄了……等师尊找到大师兄,是不是就不要我了……”牧雪大脑混沌,嘴巴也不受控制,原本藏在心里的话一秃噜全说了出来。他眼中含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加上他那张红润脸蛋,更显出几分可怜。 江作尘怔愣住,他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胸口,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牧雪并非受到魂魄归位的影响,而是酒后吐露真言,这让江作尘有些不知所措。 “不会,我不会不要你。”江作尘说得坚定,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不可觉察的痛楚。 “你喜欢的明明是大师兄……!”牧雪的语中带了哭腔,紧接着,他却比上一次真情流露时,说出了更让江作尘摸不着头脑的话来:“你喜欢的人又不是我,我只是大师兄的替身……呜……等你找到大师兄,我就会被拔筋抽骨为大师兄重铸灵魂后弃之门外然后被魔尊捡走变成复仇工具和暖床玩具……!嗝……” 牧雪一口气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到最后竟是微微喘着粗气,小声地打了一个带有果味儿的酒嗝。 第103章 江作尘这次彻底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文案回收! 第55章 番外一:阿雪出生 五十多年前。 北方偏远之地,有一处村庄远离喧嚣,凭借着肥沃的土地和勤劳的村民们自产自足地生活着。 村子里的人几乎没有烦恼,每天只需要考虑早上吃什么、中午种什么、晚上再吃些什么。 可其中的一户人家,却在夜里,唉声叹气起来。 “哎,咱们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三十多岁的女人捧着脸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 “别担心,总会好起来的。”她的丈夫揽过她的肩膀,另一手抚摸着她的面颊,安抚着说道,“就算没有孩子,我们也很幸福了。” “可是我想要孩子!”女人忽地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在原地转着圈走来走去。 她忽地停下,面露哀伤,落下泪来。 “大夫说我这辈子都没法生孩子了!” 丈夫站起身,将女人拥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眼角亦有泪水滑落。 两个人相依于屋内,摇曳的烛火让这并不大的房内充满了温馨的暖光。 屋外,风雪骤停。次月,春分。 女人在做饭时忽地感到恶心,她忍不住胃中翻涌,抚着屋外的树干呕不止。 丈夫正在收拾要出远门的行李,听到声音,吓得急急忙忙冲出屋子。他拍着妻子的后背替她顺气,又倒了水递到她手里。紧接着,他匆匆忙忙拿了银子跑出门去,喊来了村子里的大夫。 大夫诊脉后,面露喜色。 “奇妙!真是奇妙!天大的喜事啊夫人!有喜了!” “什么?!”夫妻俩皆是一愣。 “还是个双胞胎!这可真是个奇迹啊!” 夫妻二人相视看去,满目的难以置信。 “大夫!会不会是诊错了!您不是说过,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吗?”女人不敢相信,再度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直到上个月,你的身体情况都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可……哎!是真的,你真的怀了一对孩子!”大夫也面露喜色,一拍大腿,“我还没遇到过这种喜事,你们的诊金不用给了,让我沾沾喜气!”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夫妻两人喜出望外,看着那仍旧平坦的小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怀胎三月,端午。 除了诊出怀孕那日以外,女人再也没有过孕吐的情况,就连难受不适的情况也很少出现。 寻常孕妇这会儿正被恶心呕吐所折磨,可女人却像没事人一样,就连煮饭都不受影响。 “我来!我来!”丈夫瞧见她下地煮饭,连忙冲过去拿走锅铲,“你好好休息就行,家里的活儿都给我干!” “我没事!大夫都说了,虽然我没什么反应,可孩子很健康,我的身体也很健康呀。” “那也不行,你怀上孩子已经很辛苦了,不能再让你干活。” 怀胎五月,立夏。 女人肚子渐渐显怀,诸事顺利。 怀胎七月,处暑。 盛夏难耐,可女人却好似丝毫不受影响,感受不到炎热。 丈夫心中担心,找来大夫,可大夫却诊不出什么,唯有母子三人健康平安。 怀胎九月,霜降。 女人自怀孕以来,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自己精神头更好了些,甚至身体都变得更加健康。 她也没有感觉到腰痛腿痛,反倒是健步如飞,让丈夫和大夫都摸不着头脑。 怀胎十月,产子,小雪。 分明未到季节,屋外却下起鹅毛大雪,吓坏了丈夫和接生婆。 可女人躺在床上,内心却格外平静。 夜里,伴随着一道啼哭声,孩童顺利降世。 丈夫不顾接生婆阻拦,试图冲入屋子,却害怕自己身上寒气弄病了妻子,这才驻足询问:“我妻子怎么样了!” “恭喜!母子平安,生的是两个儿子!” 丈夫这才松了口气,擦去额头汗水,担忧地说道:“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一定很辛苦吧……” 就在他担忧之际,却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妻子的温柔呼唤:“夫君?我没事,一点都不疼的。你快进来吧。” 听到此话,丈夫喜出望外,待身上衣物都被火盆烤得暖烘烘的,才走进屋内。 “你可别骗我,生孩子哪有不疼的,更何况你生了两个。”丈夫无奈地笑着。他走进屋内,便看到了床上面带笑容的妻子,和她身旁的两个孩子。 “没骗你,真的不疼。或许是仙人保佑,让我怀上他们,还这么顺利地将他们生下……”女人笑着,忽地又道:“不过,弟弟好像一直都没发出哭声。我问了接生婆,她说孩子很健康,就是不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看看。” 丈夫走近,看到两个襁褓中的孩子都睁着眼睛看向他。 先生出来的哥哥长得很像女人,眼睛很大、眉毛很浓,就连那对招风耳都很相像。他双腿乱蹬,时不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一看便知是个活泼性子。 可弟弟躺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眨着双眼,好似在观察,又好似在发呆。更奇怪的是,弟弟的长相和夫妻二人都不相同,却也见得未来俊秀可爱的模样。 “这孩子一点都不像咱俩,太安静了。”丈夫无奈说道。 第104章 “是吧。哎呀,咱们是不是还没决定孩子的名字呢。” “今日风雪这么大,他们的幼名就叫阿风阿雪吧。”三年后。 阿风手里拿着一个风车,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兴奋得不得了。 “娘!你快看!你快看啊!” “娘看到咯。你慢点跑,别摔着!” 阿风笑嘻嘻地跑了一圈又一圈,却又忽地停下,看向院子的角落。 阿雪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另一个风车,可他却没有像阿风那样,想办法让风车动起来,只是坐在那呆呆地看着。他长得白嫩可爱,只是一双眼睛空洞,脸上也一片呆滞。 阿风跑到阿雪面前,蹲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像的弟弟。 “阿雪,阿雪,你不玩吗?”阿风唤他。 可阿雪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呼唤,只是呆呆地看着风车,一言不发。 一旁的女人见状,难过地转过身去。丈夫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 “没事的,孩子健康长大就好。况且你看,虽然他双眼无神,却是那么单纯澄澈,是个好孩子啊。” “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大夫说他是天生失智,治不好的……” “娘,别哭,你放心,我会保护弟弟!” 阿雪好似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一般,呆坐在那里。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风声。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空,好似感知到了什么,嘴唇微微开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就在众人满心担忧时,院门却被人敲响。 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道袍的老头站在门口。他衣着破旧,手持拂尘,对着夫妻二人露出和蔼笑容。 “打扰诸位,贫道路过此处,可否给我一碗水喝?” 夫妻俩心地善良,自然寻来一碗水,递给了这位道士。 道士喝了水,将碗还回,道了一声谢。 “道长,您不是村子里的人吧?”丈夫心觉奇怪,忽地问道,“您来这儿,是要找什么人吗?我可以帮您。” “哦哦,不必了,贫道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道士说着,看向院子里发呆的阿雪,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来,“我路过此处,感知到这里有一位根骨绝佳的修真奇才,想问问他愿不愿意拜我为师,踏入修真之路啊?” 夫妻俩面面相觑,看向呆坐着不知在看什么的阿雪,有些茫然。 “根骨绝佳……可是,我儿子他天生失智,怕不是道长你看错了吧。” “天生失智?”那道士也大吃一惊,看向阿雪,眉头紧蹙,“可否让我探查一番?” 夫妻二人让道士进了院子,那道士一手抵在牧雪额头,以灵力探查。可还没等他查个明白,一股更加强大的灵力与威压便扑面而来。 道士惊吓得连退数步,手指颤抖指向阿雪。 可阿雪却不知发生何事,呆愣地转过头来,一双空洞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道士。 “这……这是……”道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指发麻,好似与人隔空交战了一番,“此子不简单!他并非常人,且受大能庇护。” “什么?” “如今他天生失智……你们也不必担忧,自有人会点醒他,带他离开。”道士看向表情震惊的夫妻,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并不属于这里。” 夫妻俩这才明白,为何连大夫都说他们无法生育却突然得子,为何怀胎十月不曾痛苦难耐,为何产子时也毫无痛苦与艰辛。 原来阿雪不该属于这里,或许他是天上来的小神仙,落入人间,为夫妻俩送来了幸福。 女人泪流满面,抱住了阿雪,眼中有感激也有心疼。 “没关系,没关系……无论他是谁,无论他要去哪,只要他能过得好,我们就满足了。” 阿雪懵懵懂懂地转过头,看向女人,又将视线移开,继续盯着空中一点。 远处,一人身着白衣浮于空中,始终注视着院中景象。 他不知是何时出现在此,又在这里看了多久。 或许一个时辰,又或许两个时辰,更甚至整整四年。 直到那名道士离去,他才放下心来,转过身,熟门熟路地原路返回。 阿雪十二岁那年,雪下得和他出生那日一样大。 院门再度被敲响,这次走入院中的,是一身白衣胜雪的江作尘。 【作者有话说】 正文没过审,也不知道放不放的出来,怒写三千字免费番外! 第56章 师尊可愿意抱我? 江作尘为牧雪的话而震惊,彻底愣在了原地。 牧雪一边说一边哭出了声,眼泪落了满面。 江作尘张了张嘴,过了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将牧雪拥入怀中,一边用手帕替他擦拭眼泪,一边沉声问道:“你听谁说的?” “呜……话本中都是这么写的!” 牧雪说着,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本《问情折剑录》。话本的封皮被牧雪的眼泪打湿,随后,这本略显狼藉的话本被塞进了江作尘的手里。 江作尘拿着话本,抚摸上泪痕,感觉它格外沉重。 他不必去翻阅其中内容,也大概猜得到话本中写了什么。可偏偏这话本是他亲自送给牧雪的,不能再怪罪其他人,只能自责地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检查书中内容。 第105章 他终于意识到牧雪的认知问题带来了多么严重的后果。过去他觉得,哪怕牧雪对世事的认知误差再大,只要自己照顾到牧雪的方方面面,就不会出差错。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事态却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必须纠正牧雪的认知。 江作尘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轻声哄道:“话本中的故事都是作者虚构的,里面讲述的,并不是我们自己的故事。我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将你逐出师门,更不会让你沦落到那般下场。” 他的声音极具磁性,对于牧雪来说,竟比那肴果酿更加醉人。 牧雪因此冷静了下来,泛红的脸上仍然挂着泪珠,却不再吵闹,眨着眼睛看向江作尘,似乎在努力理解他所说的话。 江作尘抬手擦去他面上泪水,神情是从未对人展露过的温柔。 或许是因为牧雪现在醉得神志不清,江作尘更大胆了些。他将灵力汇聚在自己掌心,强行让掌心变得温暖,随后抚摸上那张满是泪痕的面颊。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颤抖。 “没有其他人……我只有你。”江作尘声音沙哑,仿佛克制着心底更为强烈的情感。 牧雪眼睛眨了眨,长睫微颤,挂在上面的最后一滴泪珠落了下来。 “真的吗?”牧雪语带泣音,双目朦胧,不敢相信地确认问道。若是他此时清醒,定会因江作尘说的话大受震惊,可他现在喝多了酒,本就不太好用的脑子更是迟钝。 “真的。” 牧雪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话本中的情节尚未从他的脑海中撕离。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忽地顿住。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睁大了眼,张了张嘴,小声问道: “那师尊……喜欢的人,是我吗?” 江作尘闻言怔愣,他忽地反应过来,若是他给不出牧雪肯定的答案,那牧雪便会因此永远地误会下去。 但他心存顾虑,即使牧雪的年龄放在寻常人家,早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可在江作尘心中,他永远都是个单纯的孩子。 诞生于幸福的家庭,又被他富贵着养大,将会一生无忧无虑的孩子。 可如今,他才发觉,牧雪早已成长到了随时可以离开他羽翼的地步。 他与牧雪视线相对,对上那双朦胧澄澈的目光,目光中饱含了毫不遮掩的爱意。 纯粹的少年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所爱之人,如此动人的爱意,让江作尘更是心生冲动。 “我……”江作尘定了定神,正打算将心中话语脱口而出,却见牧雪不知思绪落到何处,竟然再度流露出委屈难过的神情。 牧雪眼中又有泪水滑落,自顾自说道:“不对,师尊怎么会喜欢我……明明都不愿与我亲近。” 江作尘顿了顿,原本准备好的话又被咽下,面露茫然,不知牧雪所言指的是什么。 牧雪的思考因为醉意变得缓慢,可想得却一点都不少,脑袋里全都是先前未能如愿的亲吻和亲近,甚至回想起了楚芳菲和他说过的“生米煮成熟饭”。 牧雪忽地又动了。他面色更红,不知是醉意更浓,还是心中胡乱的想法使然。 他竟是伸出手来,搭在了江作尘腿上,另一只手撑在江作尘腿边,双膝着地,上身渐渐地靠近了江作尘。 掌心温热,隔着衣服传递给了江作尘。 柔软、温暖,纯粹得撩人心弦。 江作尘岂能忍受这般撩拨,他双目微睁,连忙握住了牧雪的手腕,止住了他更进一步的动作。 “牧雪!” “师尊为何不愿与我亲近?是因为我比不上大师兄吗……”牧雪眼含热泪,眉眼下垂,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顾江作尘阻止,再度向前。 牧雪上身几乎贴在了江作尘胸口,整个人也跨坐在了江作尘腿上。 此时的牧雪被酒气和那句“生米煮成熟饭”所操纵,做出了平日不敢想象的大胆举动。 他竟是一手搭上江作尘肩膀,对准那紧抿隐忍的薄唇,亲吻了上去。 牧雪的唇瓣柔软,还带着果味的香甜。 他甚至不懂得如何亲吻,只能与江作尘唇面相贴,甚至仅仅如此,便红透了耳根。 江作尘的脑中轰然一声,平日里的稳重冷静早已被牧雪步步攻陷,在此时瞬间倒塌。 尚且温热的大掌按在牧雪的脑后,迫使两人相贴更近。江作尘将那软唇撬开,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 “唔!”牧雪未曾料到这般发展,顿时瞪大了眼,随后便被江作尘极具侵略性的亲吻弄得腰身发软,彻底坐在了江作尘腿上,跌入他的怀抱。 牧雪紧闭上眼,眼睫颤动,紧张地抓住江作尘领口的衣服,微微张开唇齿,任凭他攻入其中。 两人呼吸交融,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牧雪烫伤。 本就混乱的大脑被这个亲吻搅成了浆糊,让他再难思考,沉浸于江作尘为他带来的欢愉之中。 待到江作尘松开牧雪,牧雪早已溃不成军,瘫软在江作尘怀中,大口喘息,目光迷离,面红不已。 “师尊……” 江作尘见他这副可爱模样,愈加难忍,再度将轻吻落在那水润的唇上,沉声说道: “我爱你,只爱你一人。我能为你做任何事,下岩浆进冰窟、抽筋拔骨,哪怕献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你怎能觉得我不会爱你?” 第106章 江作尘握着牧雪原本作乱的那只手,抵在自己胸口,让他感受胸膛中心脏的跳动,以及那根缺失的肋骨。 那双冷峻深邃的眼眸不再遮掩,如同牧雪那般,展露出原本最真实的情感。 其中浓郁的爱意几乎能够化作实质,将牧雪融化于其中。 “这颗心都是为你而动,叫我如何不爱你?” 牧雪怔愣在原地,他无法思考江作尘话中深意,只觉得掌下手感颇佳,下意识按压上去。江作尘也为之一顿。 火苗早已在牧雪作乱的手中点燃,他的手甚至顺势下滑,主动地向下探去,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那……师尊可愿意抱我?” 他纯粹的目光饱含期待,向着江作尘望去。 【作者有话说】 江作尘:(深情) 牧雪:天啊!萘! 第57章 颠倒眠绮罗 “那……师尊可愿意抱我?” 美人醉灯下,颠倒眠绮罗。 少年人单纯直白的话语成了最好的引诱。 江作尘闻言沉默,动作却未停歇。他双手托着牧雪抱起,将他抱到了床上。 床榻上铺着牧雪新准备的绸缎,柔软光滑,一如江作尘掌下触感。 牧雪茫然地仰面躺着,话虽然出自他口,可他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愣在原地,任凭江作尘动作。可当他看到那尺寸略显夸张的剑柄时,脸色忽地一变,就连酒气都散了许多。 “师、师尊……!”牧雪颤了颤,揪住自己早已散乱的衣领,紧张得直吞口水,“要不……还是算了……” 他临阵脱逃,翻身想要往床头逃去,却被江作尘一把抓住了脚踝上拴着的金链。绸缎光滑得很,江作尘几乎不用使出什么力气,就将牧雪拖拽了回来。温热的大掌掐住了他的腰,将牧雪彻底按在了床榻之上。 牧雪的大脑难得清醒了几分,绝望地想到,只要江作尘不松开这条金链,那么他今天势必无处可逃。 屋内红烛摇曳,哭声回荡。 牧雪哭得比方才更可怜了,可这次无论他如何哭泣,江作尘都只会吻去他眼角泪痕,随后让他哭得更加惹人怜惜。 牧雪酒气未醒,便醉在江作尘带给他的过激欢愉之中。 他朦胧间以为已经结束,正要沉沉睡去,却被江作尘抱起拥入怀中,再度融化。 江作尘将他抱得极紧,几乎要将他与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恨不得将其吞噬入腹,才能满足。 牧雪哭着唤他,“师尊”喊了一声又一声,直到最后嗓音沙哑,再也承受不住,在江作尘怀里昏睡过去。 江作尘额头仍布满汗水,可他见牧雪昏睡过去,还是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眉头微蹙,咬了咬牙,将牧雪放平在床上。他犹豫半晌,最后握住牧雪的手腕,用那柔软的手心做最后的收尾。随后,他施以术法将二人清理干净,又替牧雪盖好了被子。 牧雪在醉意和疲惫之下睡得极沉,被亲吻得发红泛肿的嘴唇微张,眼角也带着红意。 江作尘坐在床边冷静了片刻,这才翻身上榻,躺在了牧雪身侧。 他望着牧雪那平静的睡颜许久,用眼神描摹着那眉眼。可他忽地想起,自己都已经把该说的说出了口,甚至连该做的都做了,为何还仅是在一旁观望呢? 这样想着,他展臂揽住牧雪肩头,正巧遮住了一枚暧昧红梅,将牧雪拥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江作尘目光深情,面色温柔,轻声低语道:“我已爱你百年,再过数百年、数千年,我心亦不会改。” 掌风熄灭烛灯,窗幔垂落,遮住内里风光。一夜无梦。 牧雪是在翻身时被疼醒的。 他困得睁不开眼,身体却比他的大脑更早醒来,酸痛遍布全身,就连脚趾都抽筋般地发疼。 他眉头紧蹙,难受地哼唧了几声,没能翻过去身,却感受到一股暖意自腰后传来,温热的大掌替他按摩着,很适时地缓解了疼痛。随后,他被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有人按着他头顶的穴位轻揉,舒缓了被迫醒来的不适。 牧雪这才放松了眉头,再度睡了过去。 等牧雪再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耀眼的阳光刺得他不得不睁开眼。 可他一睁眼,竟是对上江作尘那张堪称完美的俊美脸庞,登时呼吸一滞。随即他视线下移,这才发现不对劲。 江作尘竟然没穿里衣! 牧雪肖想了许久的肌肉完完全全展露在他的眼中,肩膀处还有几道极为暧昧的指印划痕。 牧雪颤抖着伸手去比对,发现自己的手恰好能与那几道指痕对得上大小。他顿时瞪大了眼,脸色通红,猛地向后撤去,后背贴紧了墙壁。 他几乎是一瞬间回忆起,昨晚喝醉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牧雪颤抖着低头,看向自己同样未着里衣的身体,上面布满了同样暧昧的痕迹,甚至有几处泛着青紫,足以让人想起昨夜的始作俑者是有多么凶猛,而他自己哭得又多么可怜。 他都做了什么啊! 他居然!居然主动引诱师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不对不对,他这算不算是成功地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啊! 而且师尊昨晚说了什么? 居然说喜欢他!爱他!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第107章 牧雪这么想着,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正巧捏在了一处留有指印的地方,让他疼得险些发出惨叫。 可他怕吵醒正在睡觉的江作尘,硬生生把这声惨叫咽进了肚子,眼里泛起了泪花。 师尊下手好狠…… 虽然他自己下手更狠…… 牧雪再度将视线移到江作尘脸上。他确认了一切并非梦境,顿时满心欢喜,面带绯红地往江作尘那靠了靠,将日思夜想的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江作尘尚未睁眼,眼底带着些许青黑。他疲惫了许多日,灵力损耗极大,昨夜又被牧雪卷入温柔乡中折腾了一夜,结果牧雪夜里疼得不安生。他一边后悔第一次下手太重,一边替牧雪按揉了许久,这会儿才刚睡着。 牧雪自然不知道后半夜江作尘的辛苦,但是也为江作尘的疲惫感到心疼。 他伸手想要摸一摸江作尘的眼角,却又觉得身为弟子如此举动实在是太不敬,又怕吵醒了江作尘,才红着脸收回手。 他呆呆地看着江作尘的睡脸,心里泛起甜蜜,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既然他把生米煮成了熟饭,那也不用再怕师尊把他当做替身、逐出师门了!不对…… 牧雪想着想着,忽地一愣。 他昨天喝多了,很多事情记不太清。 虽然他很清楚师尊对他说了喜欢,也说了不会把他逐出师门。 可是师尊对大师兄的事情只字不提啊! 为何师尊不愿意解释大师兄的事情…… 牧雪脸色渐渐变了,方才的喜悦化作了疑惑和害怕,他手指搅在一起,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师尊原本喜欢的人是大师兄。 师尊把他当作替身,然后移情别恋爱上了他。 那如果大师兄现在回来,师尊又会选择谁? 莫非师尊把他关在屋子里不让他出去,就是怕被大师兄看见?! 牧雪一下子又变得失落了。 他虽然阶段性地成功了,可还是要为大师兄随时回归提心吊胆。 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大师兄至今还未出现,但若是比他更优秀、更成熟的大师兄站在师尊面前,师尊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白月光吧。 牧雪脑子里又变成了一摊浆糊,完全忘记了江作尘昨夜一次又一次的深情承诺。 就在他还在原地纠结时,忽地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你醒了?” 牧雪猛地惊醒抬头,撞上江作尘深邃的双眸,登时忘了方才所思考的事情。 江作尘见他表情古怪,并不像是一夜深情过后该有的表情,眉头一皱。他以为是牧雪有哪里不舒服,便伸手按住牧雪的后腰,将他揉进怀里,低声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牧雪感觉自己被江作尘整个包裹住,一睁眼就能看到江作尘肩膀上那几道血痕,猛地烧红了脸。 “没、没有……” 江作尘这才松了口气。他折腾了一夜,甚至拿出了价值上千块灵石才能买到的出自何不医之手的伤药,能够让人血肉瞬间愈合的伤药被他用在了床笫之间,怎么想也不应该疼到现在,若是让他人知晓定会大呼浪费。 “那就好。”江作尘揉了揉他头顶,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时候尚早,你且休息着。” 牧雪扯过被子,遮住自己通红的脸,悄悄地看着江作尘结实的肌肉,脸上更热了。 江作尘平日里穿着白衣长袍显不出身材,旁人见了只觉得他如同仙鹤般仙风道骨,哪里会知晓衣服底下是这样的光景。那身肌肉匀称漂亮,是江作尘常年练剑的结果。 尤其是江作尘将牧雪紧抱在怀里的时候,牧雪几乎能被柔软的胸肌闷得晕过去。 牧雪悄悄摸了摸自己单薄的身体做对比,可无论是哪里,都跟江作尘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别说昨夜见到的那个玩意…… 不对,他怎么又沉迷美色了! 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问清大师兄的事情! 牧雪思考的工夫,江作尘已经穿好了衣衫。 他下意识抓住了江作尘的衣摆,把江作尘刚整理好的衣服又扯得凌乱,露出后背上的大片抓痕。 牧雪一下子又呆在原地,张了张嘴,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江作尘不解地回头,瞧见牧雪看着他发呆,小脸红扑扑的,红唇微张,像是什么可口的点心。他自然而然地误解为牧雪在撒娇,于是俯下身来,在牧雪唇边落下一吻。 “乖,我要出门了。” 牧雪红着脸松开了手,磕磕巴巴地说道:“对、对不起,把您后背抓破了……我帮您上些药吧。” “无妨,不必理会,是我失了轻重在先。”江作尘面色不改地说着,他将衣服穿好,又将牧雪用被子裹严实了些,那冷峻的脸上忽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轻声说道:“也算是你留的记号。” 牧雪目送着江作尘出门后,通红着脸缩进被窝里,发出无声的尖叫。 这样的师尊他毫无抵抗之力! 只是过了一夜而已,差距这么大的吗! 【作者有话说】鉴定为闷骚你以为误会解除了?想不到吧,并没有! 大师兄这事儿还没完! “美人醉灯下,颠倒眠绮罗。”出自《酬乐天劝醉》美人醉灯下,左右流横波。王孙醉床上,颠倒眠绮罗。 第108章 第58章 “我会多陪你。” 牧雪在床上当够了鸵鸟,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他在一旁找到了江作尘事先放好的新衣服,感叹江作尘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牧雪披上新衣,本打算找到旧衣服洗干净,却没有发现其踪迹,或许是因为弄得太脏被江作尘直接丢掉了,他便没有在意。 他走到屋内角落的铜镜前,想要理好衣裳,却怔愣地打量起自己的满身痕迹。 痕迹过于密集了,有的甚至隐隐泛着青紫,很是狼狈。 有些地方更是指印遍布,红成一片。 “师尊怎么咬得这么重呀……”牧雪红着脸嘟囔着。他连忙穿好了衣服,遮住了那些暧昧痕迹。 但他还是难免回忆起了昨夜的荒唐事,甚至勾起了些许身上的痒意。 他凭着回忆,下意识地将手比划在肚子的某个位置上,随后他在铜镜中瞧见那个夸张的位置,竟是感到双腿发软,有些后怕。 牧雪不敢再想,连忙穿好衣服,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才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放松,万一大师兄回来,知道我和师尊发生……我一定会更惨的!” 牧雪这么想着,忽地想起了自己先前塞给梁烨熠的那张传讯符。 “师尊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吧……” 他看了看窗外,外面早已没了江作尘的身影。 于是他胆子大了起来,坐到矮桌旁,掏出自己的传讯符,以灵力将其点亮。 另一边,江作尘离开屋子后,没有立刻出宗门,而是来到了山腰上的山洞处。 他在山洞外瞧见承云正在里面合眸修炼,便没有出声打断,他竟是极有耐心地在原地站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等到承云睁开眼。 承云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在外等待的江作尘,顿时震惊地站起身来,朝着江作尘一揖。 “师尊。” “嗯。”江作尘淡淡答道,抬了抬手示意承云免礼。 承云抬头悄悄看去,发现江作尘虽然面上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却是他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就连身旁的冷气都没那么动人了。 承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江作尘来找他是有何事。 “你可以出去了。”江作尘忽地说道。 “啊?”承云闻言愣住,不知江作尘这是何意。不是说罚他一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让他出去了? “北方近日有魔修侵扰,我虽已将其清除,但魔修恐怕早已在附近驻守,还需多加警惕。你随我去探查一番。” “哦,好。”原来是有正事干啊。 江作尘转身欲走,承云便紧随其后。 “对了。”江作尘忽地停下了脚步,负手说道:“那肴果酿不错。” “啊?”承云茫然地挠了挠头。 那不是他给小师弟带的酒吗?师尊您为什么要夸啊? 该不会是师尊欺负小师弟,抢他酒喝吧! 那小师弟也太可怜了吧! 承云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随着江作尘御气而行,向着北方而去。 就在两人离开宗门之时,江作尘忽地感知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凌寒峰峰顶的方向。 他眉头微蹙,又很快地松开,或许是他心情很好的缘故,他并没有对那股熟悉的灵力波动做出任何反应,任凭它去了。 可怜的小师弟正将灵力注入传讯符中去。 “梁道友可在?我有要事相问!” 传讯符上符文闪烁,将牧雪这句话传递给了远在清涛宗的梁烨熠。 这对传讯符是出自应律之手的上品传讯符,能够消耗灵力进行直接对话,无需像普通的传讯符那般一句一句地传来传去。 梁烨熠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在收到牧雪的消息后,便以灵力与牧雪的传讯符相连。 传讯符不再闪烁,而是红光亮起,传出了梁烨熠的声音。 “牧道友,我在。”梁烨熠说着,语气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江作尘没对你怎么样吧!”怎么样? 当然是怎么样了! 可是牧雪仔细一想,梁烨熠问的应该不是这件事,而是指江作尘生气后的惩罚。 “师尊他只是罚我禁闭,没怎么样的。” “那就好……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丑话说在前面,牧青黎的事情恕我无法相告。” “这……你无需回答当时发生了什么,可否告诉我,牧青黎他……真的已经去世了吗?”牧雪犹豫着问道。 “诶?”梁烨熠被他一问也有些茫然,他思来想去,觉得这并非不可告知之事,便缓缓说道:“是的,我亲眼所见。元婴受损,丹田被毁,魂飞魄散,当无复生的可能。” 牧雪顿了顿,心想怎会没有复生的可能。话本里每一个被大家认为早已死去的角色,都会突然再次登场,或许是机缘巧合,也或许是为人所救。 总之,他还是认为牧青黎随时会死而复生。 更何况牧青黎元婴受损,说不定他还真得做点什么助他恢复功力呢!不过…… “丹田被毁?”牧雪不由得出言问道,“是何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修士的丹田被毁,无法修炼,会丢掉修为境界,彻底成为一个废人。此时敌人便能轻易将其杀害,比杀一个普通人要更容易一些。 可牧青黎作为江作尘的徒弟,无论是资质天赋还是修为境界,都不可能差到被人轻易得手毁去丹田的地步吧! 第109章 更何况江作尘那么喜欢他,肯定对他百般照顾和保护,怎么会让他受到如此伤害! 那头的梁烨熠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是否能将真相告知牧雪。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语中带着些愧疚,低声说道: “他是被魔修所害,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些了。” “魔修……”牧雪恍然大悟。 他先前的猜想果然没错,牧青黎的死的的确确与人魔大战有关,而史书上从来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载,恐怕和梁烨熠不愿意说口的原因相同。 牧雪也不为难梁烨熠,知道了凶手,也算知道了一条线索。 “还有一件事!我真的和牧青黎长得十分相像吗?”牧雪连忙又问。 “这个……第一次见你,我的确把你错认为牧青黎。但牧青黎到达金丹期时年纪比你大,所以看上去比你成熟些。嗯……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梁烨熠努力回忆着说道,“而且他与你气质不太相同,他一看便知是那种饱经风霜的人,应当是在江作尘身边见识了不少。不过,善良单纯这点,倒是和你一样。” “原来如此,听上去是个很靠谱的人呢。” “的确如此,他……”梁烨熠一顿,语气突然变得悲伤,“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牧雪发现梁烨熠语气的变化,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他跟师尊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道侣,这点毋庸置疑。我本以为江作尘是个冷酷无情之人,但却见到他对牧青黎百般关爱,倒是出乎人的意料。” 虽然牧雪心里早有准备,可听到梁烨熠说起两人的亲密关系时,心脏还是一紧。 梁烨熠想到牧雪和江作尘的关系,连忙给自己找补:“我觉得江作尘现在对你也很好!比对牧青黎还好!所以,你们已经成为道侣了吗?” “这个……”牧雪愣了愣,他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似乎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或许是吧。”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纠葛,但是,牧道友,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希望你能幸福。” 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尚且尴尬,但牧雪感觉得到,梁烨熠和他已经成为朋友。 两个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牧雪这才知道,梁烨熠虽然是清涛宗辈分年纪都最小的弟子,但年龄早已是他的三倍了!只是因为清涛宗没落了许多年,一直没有招收新的弟子,他才一直都被人唤作小师弟。 “人魔大战那会儿我刚入宗门,那会儿的清涛宗还算繁荣,师兄师姐们对我也很好,可惜后来……哎……牧道友,我很羡慕你能有这么好的师门,我看你的师兄师姐对你都很关心。” “嗯,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梁道友何必羡慕,你的师兄不是也很关心你吗?” “是啊,最开始我也觉得他们待我很好,甚至挺身而出保护我,将我护在身后。可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我是现任宗主最看重的弟子,他们能从此获得利益罢了。如今,宗主几次未能突破成功,眼看着寿命已到,师兄师姐们就去讨好下一任宗主了。” “这……我很抱歉……” “哎,牧青黎还曾说过羡慕我,可我更羡慕你们岁寒宗……算了,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互相道别,切断了灵力的连接,那传讯符上的符文也暗下去。 牧雪将传讯符收好,坐在原处思考了半晌,还是有两件事情想不明白。 一是当年的人魔大战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牧青黎殒命其中? 二是自己为何那么凑巧与牧青黎相像,江作尘是因为他的样貌才收他为徒的吗? 牧雪思来想去,似乎第二件与自己相关的事情更好调查一些。 他没有幼时的记忆,对亲生父母也并无感情,所以从未深究自己的身世和当年被收为徒的真相,如今想来,倒是疑点重重。 牧雪思考许久,等他回过神来时天都快黑了。他动了动脚,盯着自己的脚踝看了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被关在屋子里,哪也去不了,更别说调查真相了。 就在牧雪为此事发愁时,屋外忽地传来了江作尘的脚步声。 江作尘推门而入,带着满身风雪,眼底的青黑似乎更严重了些。 牧雪鼻尖耸动,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便知晓江作尘这是又与魔修缠斗了一天。 “师尊。”牧雪起身,赤着脚走上前去,刚想问江作尘可否有受伤,却被江作尘一把托住屁股抱了起来。 江作尘看着他的脚,眉头微蹙,将他放到了床上。他伸手用灵力暖了掌心,又握住了牧雪赤着的脚,低声说道:“这么凉,怎么光着脚?” 牧雪感到脚心发痒,红着耳根想要往回抽。没想到江作尘握得更紧了些,没给他收回的机会。 “不凉的……”牧雪小声反驳道。他一个金丹后期修士,还能因为光着脚就着凉不成? 江作尘没有松开,反而双手同时握住了双脚,直到双脚变得温热。他没有急着松开,反而用拇指暧昧地摩挲过缠着金色链子的脚踝。 牧雪脸色通红,又紧张又害羞,下意识伸手按在江作尘的手上,不让他继续动作。 江作尘抬头与他视线相对,他瞧见江作尘眼中笑意,更是被迷得七荤八素。 第110章 牧雪定了定神,把自己的魂儿收回脑袋。他觉得江作尘虽然疲惫,却心情不错,而且经过昨天一夜,江作尘对他似乎更是疼爱,举止也更亲密了些。 或许他可以在此时提出自己的请求。 “师尊……” “嗯?”江作尘随口应着,松开了牧雪的脚踝,转而揽过牧雪的腰将其抱起,放到了自己腿上。 牧雪茫然地被江作尘抱到腿上,紧张得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只能揪着江作尘的衣服,通红着脸低头。怎么回事! 一夜过去,师尊怎么对他这么亲昵了! 牧雪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江作尘的脸,鼓足勇气轻声问道: “师尊,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啊?” 此话一出,江作尘的表情立刻沉了下去,那双眼中的笑意尽失,换上了往日的冰冷,就连他的周身也骤然失了温度。 牧雪揪着他左胸口的衣衫,竟是感觉手下的位置一片冰冷,连忙松开了手,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人。 “想出去作甚?”江作尘语气低沉,似是隐忍怒意。 “唔……在屋子里待着太闷了。”牧雪咬了咬唇,找了个借口说道,末了,又为了讨好江作尘一般,接了句,“师尊又总是出门不在家,我自己待着好无聊。” 江作尘哪里不知道牧雪的心思,他自然知晓牧雪与梁烨熠有所联系,也知道牧雪一直都想探查关于牧青黎的事情。 可牧雪找的借口还是很好地取悦了他,甚至还用上了“家”这个字眼,这让江作尘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他冷哼了一声,搂着牧雪胳膊的手更是用力,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 “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在家。我已将魔修余孽清除,之后只需承云和夕晞巡视周围,我不会再频繁出宗门。”江作尘说着,低头吻上牧雪眉心,“我会多陪你。” 牧雪愣了愣,沉浸在这个亲吻里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虽然很高兴江作尘能陪自己,但这并非他原本的目的啊! 牧雪急得手指纠缠在一起,思索着要如何继续劝说江作尘。 “师尊,我……啊!” 牧雪话音未落,便被江作尘按着肩膀,跌躺在了床上。他长发散乱铺了满床,本就随意穿在身上的衣衫也变得凌乱,露出没能消去的点点痕迹。 牧雪整个人都被江作尘笼罩在阴影下,只能抬头与江作尘那双深邃的眼眸相视,紧张得眼睫微颤。 “莫要想太多。” 江作尘语气温柔,说罢,他俯身吻下。 牧雪立刻被江作尘带入深吻之中,他的思绪被搅乱,迷迷糊糊地任他亲吻,双眼朦胧。 他舒服得几乎忘记了自己得离开屋子这件事,乖巧地被江作尘握着双手,环住了江作尘的脖颈。 当牧雪发出今夜第一声泣音时,他止不住地想:若是能一直沉浸于此,就算永远不离开这间屋子,似乎也无妨。 【作者有话说】 师尊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吃上一口,还以为终于能和徒弟喜结连理,没想到徒弟还惦记着往外跑,气得师尊又吃了一口…… 不过师尊在外奔波加班了好几天,晚上还要继续折腾,真是老当益壮(?)啊!好在这是一篇修真文! 第59章 我要守着他一辈子 次日,牧雪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盯着床榻顶端的垂幔,大脑一片空白。 他身上并无太多感觉,记忆里江作尘耐心地为他身体每一处都上过药,缓解了酸痛。 可他掀开被子往里看去时,却发现旧痕尚未消退,新痕便覆盖而上,层层叠叠,比院子里的落梅还要交错杂乱。 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对,他跟师尊提出要出门,结果师尊没答应不说还发了怒,紧接着便是发生了与前天夜里一样的事情。 牧雪捂住脸不敢细想。 忽地,他发觉到一丝不对劲,便转头看去,竟发现床榻旁空空如也,哪里有江作尘的身影。 “师尊不是说不出门了吗……”牧雪嘟囔着爬起来,眼中流露出几分失望。 就在此时,房门忽地被推开,江作尘一抚衣上落雪,踏入屋内。 “方才承云和夕晞回宗上报情况,我没有离开宗门。”江作尘解释着,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拽起被子把牧雪裹得严实了一些,遮住旖旎景色。 牧雪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模样有多么羞耻,红了脸拽紧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子。 “我以为师尊又出门忙碌了……” “既然说了要陪你,我便不会食言。” 江作尘说得郑重,昨日的话并非随口一提,而是许下的千斤重的诺言。 江作尘说罢,抬手撩起牧雪鬓角散乱的长发,别在了耳后。 两人距离拉得更近,牧雪难免有些局促,可如此一来,他更是看清了江作尘眼底的青黑。 经过一夜的休息,江作尘的精神状态反而不如昨日! 牧雪一愣,心中惶恐。 难道是昨夜他迷迷糊糊时不自觉地索求,才让师尊如此疲惫?! 不对啊,不管怎么说累的也该是他啊! 他的腰,就算是在练剑的时候,都没能摆成那种幅度! 牧雪顿时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更是震惊。 莫不是因为太多次,导致师尊身体亏空了…… 第111章 可怎么说师尊都是分神期修士,修士也会因此亏空吗? 江作尘眼看着牧雪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愧疚,又从愧疚变成震惊,最后看向他的眼神格外复杂,准是没想什么好事。 “在想什么?”江作尘沉声问道。 “师尊……好像很疲惫的样子……”牧雪犹豫地开口,面露担忧。 江作尘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牧雪的脑袋里都想了些什么,觉得又气又好笑,眉梢微挑,屈指轻弹在牧雪眉心。 “呜!” 江作尘并未用力,但牧雪还是捂着额头面色微红,眨了眨眼看向江作尘,并不觉得自己所想有什么不对。 “胡思乱想。”江作尘轻声道,“不过与魔修缠斗,灵力使用过度,一日便可恢复,不必担忧。” “原来是这样……那些魔修竟然如此厉害,让师尊如此费神?” “并非如此,那些魔修只是人数较多,修为却不足为惧。”江作尘语气轻松,仿佛处理那些魔修只是一件轻松的小事,可他眉眼间的疲态又并非作假。 牧雪自然知道事情没有江作尘说得那么简单。 人魔大战之后,魔修便龟缩在魔界,很少出来作乱。可如今魔修再度躁动,一定是有其原因。 江作尘将牧雪关在屋子里不让他离开,或许也是因此而为。 可还有一事让牧雪觉得蹊跷。 “魔修如此躁动,莫非只有师尊您独自对抗,其他弟子呢?还有其他宗门呢?” “岁寒宗有些内门弟子参与其中。至于其他宗门……”江作尘说着,忽地眉头紧蹙,面露不悦,似是对其他宗门极其不满,“倒也有出手,但,无法信任,还需我亲自解决。” 牧雪忽地觉得江作尘对其他宗门意见很大,莫非是当年的人魔大战,除了清涛宗的恩怨外,还有其他什么隐情? 竟让江作尘宁愿费心劳神,也不愿信任他们? 牧雪刚想要继续问,江作尘却伸手将牧雪和被子一起揽入怀中,打断了他的思绪,忽地说道: “外面危险,你老实待在此处,莫要急着出去。” “可是师尊如此疲惫,我身为弟子,就没什么能帮您的吗?” 牧雪心里有些着急。 魔修突然躁动,绝非一两日便能处理完全的事情。 可江作尘却非要将大部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哪怕是第一剑修江作尘,也无法承受如此疲惫吧! “你能在此安全无忧,我便满足了。”江作尘的大掌抚上牧雪头顶,放轻了语气,末了又俯下身在牧雪额头落下一吻。 牧雪眼中满是担忧,甚至忘记了害羞。他忽地抬手,捉住江作尘的衣袖,没让他离开。 “那……师尊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好不好?您昨夜都没有睡太久……” 江作尘闻言,表情柔和下来,又揉了揉牧雪头顶道:“不必,我并无大碍。” 牧雪轻咬下唇,看向江作尘眼底青黑。 就连江作尘都疲惫至此,怎么看都不像并无大碍的样子吧! “那……我有些困了,师尊陪我睡……可以吗?”牧雪眼巴巴地看向江作尘。 江作尘自然知晓这是他为了让自己休息而找出的借口,可牧雪目光带着祈求和担忧,任凭谁也不会拒绝这样的眼神。 “好。”江作尘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翻身上榻,揽着牧雪的腰和衣而卧,将牧雪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牧雪躺在江作尘怀中,整张脸都快埋进了江作尘的胸口,鼻尖萦绕着江作尘身上的味道,让他甚是安心地松了口气。 “睡吧。”江作尘轻拍着牧雪的后腰,如同哄孩童那般说道。 “师尊也要睡哦……” “嗯,一定。”江作尘语带笑意。 牧雪当真有些困倦,虽然江作尘觉得折腾了两夜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可牧雪却是的的确确疲惫了两夜! 没过多久,牧雪便眼皮打架,下意识蹭上江作尘的胸口,嗅着那让他安心的味道,沉沉睡去。 江作尘也没有拂了牧雪心意,同样闭上眼休息。 可即便江作尘睡在此处,他的灵力消耗也未停止…… 魔界与人界的交界处,入眼唯有断壁残垣、满目荒芜。 可就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竟然屹立着一座高塔,成了此处最为显眼的地标。 高塔面对着荒芜的魔界,而他背后几公里处的地面上,竟是插着一把剑。 这把剑被结界所笼罩,而剑插着的地方,绘制着一个复杂而神秘的法阵。 一名身着黑袍之人自塔顶落下,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了里面穿着的黑色劲装。若牧雪在此,定会震惊,因为那劲装上的花纹与江作尘的分身穿着得一模一样! 黑袍人抓紧了头顶的兜帽,但狂风呼啸而来,还是吹起他的长发,露出兜帽下藏起的面具,以及面具中与江作尘相同的双眼。 可那双眼,比起江作尘更加冰冷阴鸷。 “江作尘”向前走了几步,忽地摘下兜帽,抬手召出一柄长剑来。 那把剑并非断尘剑,而是更为诡异的赤红之剑,仿佛是吞噬了太多鲜血,染上了太多洗不净的颜色。 “出来。”他冷声道,手中长剑发出冰冷的寒光。 他话音刚落,便有十几个魔修自残垣后窜出。那些魔修皆手持武器,面露不善。 第112章 “江作尘”环顾四周,他能感知到,除了这十几个魔修外,还有至少十个埋伏在不同的位置,只为给他致命一刀。 “一起上吧。”他不愿与这群魔修多讲废话,冷冷地说罢,便将灵力汇聚于剑上,准备随时出招。 魔修领头人见他如此狂傲,嗤笑一声道:“边界领主,你一个人类修士,在魔界待得够久了,是时候给老子滚出去了!” “该滚的是你们,滚回魔界,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他目光如利剑般刺去,语带怒意。 “呵!倒是心高气傲!老子倒要看看,你这人界入口,能守到何时!”那魔修手中长刀一甩,直指向他,怒喝道:“兄弟们,给我上!” 刹那间,喊打喊杀的声音盖过了风声,无数魔修向着“江作尘”攻去。 可“江作尘”未退半步,只手持剑,带着足以压断人脊背的威压,长剑横扫,扫平攻来的魔修。 血溅三尺,落入黄沙之中,留下一片殷红之色。 魔修的尸体接连倒下,惊呼声和惨叫声伴随着长剑刺入身躯的声音接连不断。 半炷香后,风声又起。 而“江作尘”始终站在原地,甚至不曾在三尺之外留下足迹。 那柄赤色的长剑被他猛地一甩,上面残留的鲜血溅落在地,渐渐没入黄沙。他也将长剑收起,冷眼瞥向周围尸体,转过身去。 他刚想走进塔里,却感知到有人靠近,停下了脚步。 有一红色身影自塔顶落下,那是一名身着红色长裙的女性魔修,那件长裙的布料少得可怜,将她纤细曼妙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纤细的手指把玩着自己垂落在胸口的长发,赤红色的长指甲拨弄着发丝,是足以勾起所有男性渴望的魅惑。 可“江作尘”并非普通男性,他甚至不愿转头看她一眼,只是冷言说道:“萧水寒,再在旁边看着,我就连你一起杀。” “哎呀~领主大人好大的脾气呀~”萧水寒走到他的身侧,伸出纤纤细手,想要搭在他的肩头,却被他一个侧身躲过,扑了个空。萧水寒不恼,只是发出一声轻笑,继续说道:“没办法,领主大人打架的样子太帅了,人家就喜欢远远看着嘛。” “江作尘”丝毫不为她这般勾引人似的话语所动,刹那间赤红长剑再度出鞘,抵在了她那优美的脖颈之上。 萧水寒没有躲开,她知晓面前的人不会真的对她出手,却也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好嘛好嘛,真是块石头。”萧水寒说着,面上那狐媚般的笑意忽地收敛,表情认真地说道:“如今魔界蠢蠢欲动,想要再度出征攻入人界,这正是我从中作乱、夺取魔尊之位的好时机。我若是在此时出手,岂不是会坏了我的好事。” “哼。”他冷哼一声,将剑收回,“我看你只是想从中得利。” “诶~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咱们这叫互利互惠、各取所需。”萧水寒忽地又笑着说道,“你守着你的人界,我夺我的魔尊之位。等我当上了魔尊,立刻立下血誓,永不侵犯人界。” 他冷眼一瞥萧水寒,转头看向那被长剑封印着的法阵。 那里便是通往人界的入口,是他用这具分身看守了数十年之物。 “话说,你要在这儿守到什么时候?”萧水寒一边摆弄着自己的指甲,一边随意问道。 “直到我死。” “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死?” “我要守着他一辈子。”他说罢,转身走向那座高塔,半晌后又留下一句:“但我不会再让他死。” 萧水寒看着这个神秘的男人的背影,忽地一愣。 她自然知晓,那句话中的“他”指的绝对不是人界的入口。 “等等,你不会让‘他’死,那岂不是你也不死!你要守在这破地方一辈子?!” “江作尘”没有理会她,兀自走入高塔,重重地关上了铁门。 萧水寒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她狠狠留下一声“疯子!肉麻!”,便转身离开了这片荒芜之处。 【作者有话说】 玩了好几天,本以为能在飞机上写点,结果上飞机就呼呼大睡。 回家后疯狂敲键盘…… 第60章 终究是骗不过天道 牧雪并不知道,就在两人同床共枕之时,江作尘的另一个神魂竟然还在魔界作战。 两人睡到黄昏日落时才悠悠转醒,牧雪发现江作尘身上的疲态并未有所改善,心中更是担忧。 然而实际上,“江作尘”在处理了那一批试图进入人界的魔修后,只是在塔里休息了片刻,便又迎来了一批不怕死的魔修。 好在这群魔修发现无法突破“江作尘”这道防线,便惜命地撤退了。 “江作尘”需要守着这座塔和塔后的人界入口,无法离开,便没有再追上去。 自人魔大战后,他便以这具神魂守在此处,一眨眼已经过了八十余年。 他被魔修称为“边界领主”,是守在人界入口最结实的墙壁,至今无人能够突破他的防线。 强大、执着,魔修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却也畏惧于他的威压。 人界修士甚至不知江作尘的所作所为,还以为魔修不入侵人界,只是因为当年的人魔大战输得太惨,不敢再入。却不知一切皆是因为江作尘在背后守护。 第113章 江作尘毫不在乎,毕竟他守护人界入口,又不是为了那群人…… 另一个神魂持续消耗着江作尘自身的灵力,在战斗时更甚。 而魔修不知为何突然蠢蠢欲动,如此状态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江作尘也持续消耗了许久。 他要兼顾魔界的战斗、人界的纷争,还要分出心思兼顾牧雪的情况,自然疲惫。 但这尚且不是他的极限。 “江作尘”赶走了最后一批魔修后便能获得短暂的休息,江作尘也便在此时缓缓睁眼。 江作尘的视线与牧雪相碰,见到其中的担忧神情,轻叹一口气,吻上了牧雪的眉心。 “师尊为何还是这样疲惫。”牧雪难以再顾及两人暧昧的动作,伸手抚摸上江作尘的面颊,柔软的指腹擦过江作尘眼底的青黑。 “并无大碍,无需在意。”江作尘轻声说着,将手覆在牧雪手背上,将其握住。 “怎么能不在意呢!” 牧雪说罢,忽地坐起身来,他身上的杯子也随之滑落,露出底下的痕迹来。可他毫不在意,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堆丹药瓶子铺在床上。 江作尘见状,连忙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件外衣,披在了牧雪肩头。随后他又翻出干净的衣服,放到牧雪身旁。 牧雪在瓶子堆中翻找了许久,才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塞进了江作尘怀里。 江作尘拿起瓶子打量了一番,想起这是他许久之前送给牧雪的一瓶丹药。 这瓶丹药自然是出自何不医之手的极品,能够迅速恢复灵力、缓解疲劳。 可同样的丹药,江作尘作为送礼人,储物戒中自然也存放了一些。但他清楚,这瓶丹药只能暂时缓解他的疲惫,却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可江作尘抬头对上牧雪期待的眼神,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师尊之前说这瓶丹药能够恢复灵力,现在正好派上用场!”牧雪又推了推江作尘捧着药瓶的手,催促道。 “……也好。你先把衣服穿好。” “嗯嗯!师尊先吃!” 眼看着牧雪大有江作尘不吃不罢休的架势,江作尘只得打开瓶塞,将一颗药丸倒入手心,仰头服下。 随后,江作尘盘膝而坐,感受灵力再次充盈于丹田之中,调息加快丹药的吸收。 整个过程中,牧雪都坐在江作尘面前一动不动,仔细地观察着江作尘的变化。直到他瞧见江作尘脸色逐渐变好,才放下了心,把衣服穿戴整齐。 等江作尘睁开眼时,他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体内的灵力又变得充盈。 只是另一具神魂对灵力的消耗简直是一个无底洞,虽然一时恢复,也撑不了太久。 “我没事了。”江作尘隐瞒了真相,抚摸上牧雪的头顶。 “真的吗?” “真的。”江作尘说着,转身下床,将自己的衣衫整理整齐,向着牧雪伸出了手,“在屋里待着是不是无聊了?随我去院中练剑如何?” 牧雪微微睁大双眼,他将自己的手搭在江作尘手心中,将重心放在江作尘手上,扶着下了床。 “师尊愿意让我出门了?!”牧雪略感兴奋,却忽地想起了自己脚上隐藏的金链,“可是……那链子拴着,我出不了屋子呀……” 牧雪可怜巴巴地看向江作尘,以为江作尘会因此心软地解开链子。 江作尘掐指成诀,牧雪脚上的金色链子渐渐浮现出来。可就在牧雪期待着金链就此消失时,它却忽地变得更长! 链子如今的长度足以让牧雪走出屋子,却无法走出院门。 “这……”牧雪愣愣地看着变长了的金链,有些失落。 “抬手。”江作尘好似看不到他失落的表情一般,又从储物戒中取出外衣,为他一层层穿好。甚至俯下身去,为他扣好胸口盘扣,像是在打扮精致的娃娃一般。 牧雪本想说自己不是孩童能够自己穿衣打扮,可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穿戴整齐,甚至连头发都被江作尘束起。 江作尘却仍未停手,他将牧雪托举到床边坐好,自己则是单膝跪在床边,捧起牧雪的一只脚,替他穿好了鞋子。 “师、师尊……” 牧雪已经很久没有被照顾得如此面面俱到,上一次享受到这种照顾,还是他刚刚恢复神智、不懂得如何独自穿衣梳洗的时候。 江作尘面色不改地替他穿好鞋子,才又扶着他下了床。 “走吧。那条链子不会影响你练剑的。” 小雪方才停止,院中的地面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艳,花瓣飘落在地面上,为院子点缀上了些许粉红之色。 牧雪已经许久没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他站在院子中央眺望远处,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 “真是适合练剑的好天气。”牧雪眉眼弯弯,带着明媚笑意转身看向江作尘。 虽然牧雪没能如愿以偿获得自由,但是能够在院中走动,也算是有所突破。 江作尘亦是眸色柔和,他召出断尘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引得牧雪注目而来。握着剑的江作尘气质出尘,即便只是挽剑花,也能将长剑甩出气吞山河的架势来。 牧雪心脏微颤,也召出成雪剑,目光坚定下来。 无数次的实战,早已化作无可替代的经验,留在了牧雪的每一寸骨骼之中。如今的他手握长剑,那凛冽的架势倒是与江作尘有了七八分相似,衬得他更成熟几分。 第114章 “不错。”江作尘见他如此模样,满意地称赞道,“来吧。” “还请师尊赐教!” 牧雪说罢,抬剑而攻,剑气凛冽,毫不犹豫! 江作尘自是轻松接招,但目光中毫不掩饰赞赏与夸奖。他一边接招,一边刻意露出破绽给牧雪喂招。 “在这里!”牧雪眼尖地瞧见破绽,立刻紧随而上,猛地攻去。 可江作尘却有下一个动作等在破绽之处,双剑碰撞,灵力对冲,直将牧雪逼退了十余步。 牧雪并不气馁,反倒是战意更甚。他长剑一甩,道一声“再来!”便又提剑而攻。 “比方才快了一些。继续。” 剑光闪烁,嗡鸣不止。 如此几轮下来,牧雪果真有所感悟! 牧雪眼中渐渐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他周身的灵力也因此暴涨,隐有突破的迹象。 纯白色的衣诀纷飞,如同灵巧矫健的仙鹤般,踏着地上落梅,与剑共舞。 牧雪足尖踏于空中,竟是踩着正飘落而下的梅瓣,腾空而起!他双臂展开,更似仙鹤展翅,轻盈而起,蓄力而发! 灵力汇聚于剑上,同时也流窜在身体之中。牧雪从未体验过如此感觉,仿佛整个人踏在云端,只差一步,便可摘得天上日月,甚至将其化作自己手中利剑。 与此同时,凌寒峰顶竟是渐渐被乌云笼罩。 层叠乌云之间,隐有电闪与雷鸣,仿佛酝酿着足以撕裂整座山峰的万钧雷霆。 “雷劫?为何这般突然……”江作尘眸光顿时锐利,手中动作不敢停下,一边继续与牧雪缠斗,一边以灵识在储物戒中搜寻能够抵御雷劫的灵器。 云层间的雷鸣发出巨响,并不似一个金丹期修士渡劫时该有的模样。 仿佛是以此警示人莫要欺骗天道。 牧雪却浑然不知,沉浸于剑意之中。他企图踏得更高,试图汇聚更多的灵力在剑上。 可就在雷云密布之时,意外突生。 牧雪忽地于空中停滞,本已汇聚于剑上的灵力骤然散去,周身的灵力也瞬间空空如也。他神情恍惚之间,以为自己成了一具漏了气的空壳,再难汇聚起灵力。 巧合的是,他踏得太高,脚上的链子忽地显形,将他向下拽去。 他如同从云端跌落而下的鸟雀,再难张开翅膀,直直地向下坠落。 “牧雪!”江作尘瞳孔骤缩,立刻收起长剑,朝着牧雪的方向飞去。他将牧雪抱入怀中,却因为过于紧张,没有注意到下方的梅花树。 两人压垮了茂密的梅枝,沾了满身粉红梅瓣,才稳稳落地。 江作尘全程将牧雪护在怀中,才没让他受到树枝的剐蹭,自己的衣衫却被梅枝刮得凌乱,险些触发上面的防御阵法。 此时,天上的雷云兀自散去,本该落下的雷劫,终究没有出现。 江作尘蹲下身,让牧雪能够躺在自己怀中,这才去探查他的脉象。牧雪的脉象并无问题,只是体内的灵力全然消失。他连忙从储物戒中找出恢复灵力的丹药,为牧雪喂下。 牧雪神情恍惚,吃下丹药后才渐渐好转,恢复了力气。 “雷劫……”牧雪抬头看向天空,本该乌云密布之处如今竟是露出了阳光,他从未如此不想见到灿烂的太阳,“……不见了。” “嗯……”江作尘紧抿着唇,眸色复杂。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这么久了还没能突破,是弟子能力不足,给师尊丢脸了。”牧雪勉强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本该触手可及的东西忽地失去,饶是牧雪也难免心中失落绝望。 “是我不好……”江作尘忽地低声说道,俯下身去,将牧雪紧紧抱在怀中。 牧雪一愣,抬手抚上江作尘的后背,迷茫地说道:“我的灵力是在金链显形之前消失的,和金链并无关系,怎么能是师尊的错呢?” 江作尘没有回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在牧雪看不到的地方,他抬头看向天上,不顾灼眼烈日。 那双本该冰冷的眼,此刻竟是流露出几分茫然。 终究是骗不过天道吗…… 能让牧雪达到金丹期已是逆天而为,如今有意天道阻拦,是否是在批判他的过错?不,不对。不该如此! 他从不奉天为道,他的道向来只有牧雪一人。 此事若是为牧雪而为,便是顺他的天,行他的道! 第61章 皆是我之过错吗? 雷云散去,凌寒峰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可目睹了那可怖雷云变幻之人,却无法保持冷静。岁寒宗的弟子们议论纷纷,皆不知晓凌寒峰顶为何出现了那般雷云,可还没等雷劫落下,雷云便散去。 那显然是有人临门一脚便能渡劫,却中途遭遇变故,硬生生终止了突破。 可哪有人会故意中断突破?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凌寒峰上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又是谁发生了这种离奇的意外? 弟子们皆不知晓,只能胡乱猜测。 其他弟子不清楚情况,可在宗门外巡查魔修踪迹的承云和夕晞却是一清二楚。 他们虽然不在宗门内,也能瞧见凌寒峰顶的雷云。 师门中只有他们几人,他俩总不至于怀疑是没什么上进心的澹无为将要渡劫,而江作尘达到分神期在如今的修真界已是不易,想要再上一层更是困难。 第115章 所以,他们自然猜测是小师弟牧雪的渡劫出了问题。 承云和夕晞对视一眼,迅速地在周围巡视一番后,连忙赶回宗门。 凌寒峰上,江作尘抱着虚弱的牧雪返回屋内,将人放置在床上,又轻柔地替他理去了头顶的梅瓣。 牧雪体内的灵力在丹药的作用下缓慢恢复。可没有灵力护体,他难以抵御凌寒峰上的严寒,便打着颤往被窝里钻。 “冷……”牧雪双手冰冷,指甲发青,瑟缩着打了个喷嚏。 江作尘一顿,连忙用灵力将整个屋子遮住,避免寒风吹入,又从储物戒中翻出几块能够散发热度的火石,塞进牧雪的被窝里。最后,他又翻出一床被子,将牧雪和原本的被子完全笼罩。 被窝里很快暖和起来,牧雪这才缓过神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好些了?”江作尘伸手探了探他面颊的温度,蹙眉问道。 “嗯……已经好多了,让师尊担心了。”牧雪轻声说着,偏过头用面颊蹭了蹭江作尘的手心。 “没事就好。”江作尘面色稍霁,替牧雪掖了掖被子,沉思半晌又道:“今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或许与你缺失一魂有关,我会想办法。” “没关系的。”牧雪轻声说着,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搭在江作尘手背上。他努力扬起一个不太好看的笑脸,对江作尘说道:“我能到今日如此地步,已经很满足了。” 江作尘紧抿着唇,攥紧了掌下被面,没有言语。 就在江作尘薄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外忽地传来了两道杂乱的脚步声。 “牧雪!发生了何事!”夕晞一边跑一边喊着,她刚要推开院门,却发现院子被结界所包围,无法再进一步。 “怎么了?”承云见她不再向前,跑上前去问道。 “有结界,师尊似乎在里面。”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之时,屋子的房门被打开,江作尘缓缓走了出来。 “师尊!”夕晞见江作尘出来,连忙上前,却被结界阻挡在外,只能趴在结界上急切问道:“牧雪怎么了!他还好吗!” 江作尘面色冰冷,向他们走来。 夕晞见状,侧身为江作尘让出路来。 江作尘走出结界,抬手又将结界加固了一层,阻拦了外界声音。 “莫吵,牧雪刚刚睡下。” “啊……”夕晞连忙放轻了声音说道:“我们看见了峰顶雷云,却没有雷劫落下来,猜测是不是牧雪渡劫出了什么问题……” “嗯,灵力溃散,雷劫未落。目前正在恢复,并无大碍。”江作尘沉声解释道。 “灵力散了?为何会这样?”承云接着问道。 江作尘沉思片刻,还是说出了原因:“或许与他缺失一魂有关。我虽助他突破至金丹,但他的神魂不足以承受更多灵力,导致灵力溃散。” 承云和夕晞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担忧。 “那……为何雷云那般可怖,可不像是突破元婴时该有的雷劫。”夕晞又问。 这次,江作尘陷入沉默,没有再答,只是道:“我自有帮他抵御雷劫的方法,倒也不足为惧。” 江作尘的回答让夕晞有所怀疑。 她本就因为牧青黎之事对江作尘心生间隙,她总觉得江作尘隐瞒了什么重要之事,却也摸不准江作尘对牧雪和牧青黎的态度。毕竟对方是她的师尊,她无法过多探寻。 可如今,灵力溃散、滔天雷劫已经有损牧雪安危,她无法再隐忍下去。 夕晞手握成拳,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师尊,您到底隐瞒了什么?牧青黎到底是谁?牧雪如今的处境又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和牧青黎有关?!” “夕晞!”承云见她忽地质问,亦是紧张起来。他抓住夕晞的胳膊想要阻拦,可目光还是带着探寻看向江作尘。 “师兄,我不能再忍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牧雪再受委屈!”夕晞甩开承云的手,固执地看着江作尘。 江作尘面对两人的视线,双手负于身后,沉默地向前走了两步,将背影留给二人。 他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双眸却被阴霾所笼罩,酝酿着比雷云中更为骇人的风暴。 忽地,他薄唇开合,轻声问道: “若一切皆因我而起,你们可认为,是我之过错?” “若是师尊您负了牧雪,又让牧雪遭遇不测。恕弟子斗胆,这便是您的过错!”夕晞闻言,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看向江作尘的目光中染了怒意,“牧雪他单纯善良、不谙世事,皆在您掌控之中。可您却以此玩弄他的感情,弟子无法苟同!” “师尊,夕晞虽然激动了些,但此言有理。您若是对牧雪有所隐瞒,还请向他解释明白。而不是限制他的自由,不让他探明真相。”承云也开口道。 江作尘沉默片刻,忽地转过身,目光锐利。 “那你们想要如何?” “这……”夕晞和承云对视一眼,皆有些茫然忧郁。 “如此。”江作尘忽地伸出手,召出断尘剑来,“打败我,我便告知你们真相。” 寒锋偏转,照出两人诧异的目光。 夕晞咬咬牙,自背后琴中拔出剑来。她心知朝着师尊拔剑已是大不敬,却也无可奈何,剑尖直指江作尘。 承云亦知晓事情无法转圜,同样抽出剑来,向前一步,严阵以待。 第116章 “一起上吧。”江作尘面色不改,冷言道。 二人动作一滞,虽然心有犹豫,却还是向对方点头示意,随后同时大喝一声,全力朝着江作尘攻去! 牧雪躺在屋内床榻之上,被结界隔绝了外界声音,丝毫不知发生何事。 他的灵力渐渐恢复,丹田内再度变得充盈,便觉得被窝里的火石有些烫人了。他挣扎着挪开厚重的被子,收起发热的火石,扶着床榻下了床。 “师尊去哪了……” 他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怎么一觉醒来江作尘便不见了踪影。 这会儿他还双腿发软,只能扶着墙壁和柜子挪到门口,努力地推开门。 还没等他四下寻找江作尘的身影,便先看到了承云和夕晞,可他们两人的模样却让牧雪瞪大了双眼。 他想要走上前去,却不知脚上的金链何时缩回了原本的长度。结界又挡住了外界的声响,让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院子外的承云和夕皆是满身狼狈。 夕晞单膝着地,将长剑刺入土地中,勉强稳住了身形,咳喘两声。 承云直接躺倒在地,大口喘息,手里的剑都被扔到了一旁的雪地里。 而江作尘就站在两人面前,衣衫整齐,丝毫不减打斗过的样子。但他鬓角处的一缕长发,不知被何人削去了一小截,略显突兀。 江作尘撩起那缕发丝看去,蹙眉微松,转而看向或躺或跪在地上的两名弟子,开口道:“有进步。” 夕晞咬紧牙关,面露不甘。承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闭上了双眼。 就当两人以为江作尘将继续对此事闭口不谈时,却听见他说道:“且无论真相如何,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牧雪受到伤害。这一点,我以神魂担保,你们大可放心。” 夕晞和承云抬头看向江作尘,顿时怔愣。 “收拾干净,进屋去吧。莫要让牧雪知道发生了什么。”江作尘又道,这次他转过身去,撤去结界。 夕晞和承云看向站在门口的牧雪,连忙强行站起身,用除尘决除去身上脏污,便朝着牧雪快步走去。 “师兄师姐,你们怎么跟师尊打起来了?” “只是切磋教导,牧雪别担心!”“是啊是啊,师尊还夸我们了呢!” 江作尘站在院外,看着两人担心地检查起牧雪身体,尽显师兄弟间情谊深厚,他的面色渐渐变得柔和。 可忽地,他抬头看向天空,面色微变,染上一层阴翳。 他薄唇轻启,喃喃自语道:“这一切,皆是我之过错吗?” 【作者有话说】 感觉挖掘了师尊新人设:谜语人(?) 第62章 不怕重蹈覆辙吗? 就在江作尘在不远处望着他们师兄弟互动之时,他身后忽地有两人接近。 江作尘没有转头去看那两人,便冷声道:“为何要把他找来?” 本打算走上前来的澹无为忽地一愣,作揖答道:“师尊,我是在半路上遇到了宗主,便跟他一起来了。” 旁边的应律一开折扇,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问道:“怎的?我不该来?我远远瞧见凌寒峰上出了意外,身为宗主,我怎么也得来关心一番。” 江作尘面色未改,好似对突然到来的两人并不在意,仍站在原地看着牧雪的方向。过了半晌,他才转过头看向澹无为。 “你跟他们进屋,外面冷,牧雪才刚恢复。” “是!”澹无为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跑进院子里,把两大一小推进了屋子。 牧雪进屋前,转头望了江作尘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夕晞挽着胳膊拽进屋子,而澹无为也在此时关上了房门。 至此,院子里一片安静,江作尘才转过身与应律相视。 “你有话说?”江作尘眉头紧蹙,一副赶人离开的样子。 “嗯。不过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别打扰了小辈们。” 江作尘垂眸沉思片刻,才点头应下。 随后两人便朝着松月峰峰顶飞去。 屋内,四个人叽叽喳喳挤作一团,像是一窝鸟雀——当然,主要是承云和夕晞一直在说话。 “咱们四个聚在一起可真不容易。三师兄,你刚才在山下买的甜茶呢!快摆出来大家一起喝!”夕晞挽着牧雪的胳膊,兴奋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朝承云和澹无为使眼神。 “哦哦!对哦,牧雪,快看,师兄给你带了甜茶,听说是用上好的茶叶加蜂蜜制成的,里面还放了水果呢!”承云说着,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琉璃瓶来,将其放到桌面上,又拿出四个杯子给众人分饮。 相比之下,澹无为就显得沉稳了许多。他接过琉璃瓶,稳稳地将其中的茶水倒进四个杯盏中,顷刻,蜜香果香混着茶香飘出,让承云和夕晞都拍手叫好。 可牧雪的兴致却始终不高。 他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但心中的压力却压在心头始终未散。 他看着师兄师姐们极力地活跃话题,自己却怎么也难以张口说出合他们心意的话来。他捧着手里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甜茶,垂眸不语,抿着唇露出一抹苦笑来。 三人渐渐发现无论他们说些什么,牧雪都很难有反应,甚至心情更加低落。 承云和夕晞便安静下来,不再言语,纷纷看向澹无为。 小辈们遇到困难,看向领头的长辈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第117章 作为几人的师兄,澹无为亦是不知所措,但他还是摆出一副师兄的模样,轻咳一声,说道: “牧雪啊,有什么心事,说给师兄师姐们听听?” 承云和夕晞纷纷点头,期待地看向牧雪。 牧雪顶着三人的目光,缩了缩脖子,抿着唇犹豫了半晌,轻声道:“抱歉,是我扫了师兄师姐们的兴……我还在想,那雷劫未落之事……” “牧雪,别在意,这不是你的错。”夕晞抚了抚他的后背轻声道。 “是啊,咱们牧雪的剑法远超同龄人,修为境界亦是遥遥领先,不必为一时的失败所担忧啦!”承云亦是鼓励着。 “就算不提升境界,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不是也很好吗?”澹无为慢悠悠喝着茶说道。 承云和夕晞同时极为不赞同地瞥了澹无为一眼。 “总不能让牧雪变得跟师兄你一样,成天浑水摸鱼不想修炼突破吧。”夕晞鄙夷说道。 “就是,二师兄你都元婴后期几十年了,能不能有点志气。”承云附和道。 “哎……我带你们三个小崽子已经够累了。” 听着三个人的话,牧雪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甚至露出了一点点笑意。可那笑意转瞬即逝,他又垂下头去,手指纠缠在一起,咬了咬下唇。 “可是,如今师尊如此忙碌,我却帮不上忙……” “牧雪真是好孩子。”夕晞最先反应过来,连声安抚,“不过,牧雪不用着急哦。师尊没有让牧雪参与其中,是怕牧雪受到伤害。这并不能说明牧雪能力不足,而是说明师尊疼爱你啊。” “就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师尊得难受死了。所以,你过得好好的,就算是帮师尊的忙啦。”承云也凑过去出声抚慰。 类似的话语牧雪在江作尘那也听到过,可越是如此,他的心里就越是不舒服。 澹无为观察着牧雪的情绪变化,发现不对劲,连忙咳嗽了两声阻止二人继续说下去。 “咳咳,牧雪有上进心是好事,但也不必强求突破,又为此费心劳神。更何况,这事儿的突破口还是在师尊身上。” “谁劝得了师尊啊?他连牧雪的话都不听,更别说咱们了。”承云连连摆手,耸了耸肩。 “那不是还有宗主嘛。” 澹无为话音刚落,三双眼睛都滴溜溜地看向了他,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被予以厚望的宗主将江作尘邀请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应律折扇打开,轻掩半面,露出一双狐狸般的眼睛,细细地观察着江作尘的神情。他似是怕江作尘不耐烦早早离开,特意拿出自己珍藏的稀罕茶叶来,亲自为江作尘泡了一壶热茶。 只可惜江作尘对茶叶并无兴趣,随意地一饮而尽,便催促道:“是有何事?” “别急,你这么喝茶也太浪费了。”应律无奈地笑了笑,“你喝牧雪泡的茶时,该不会也是这么粗鲁吧。” 江作尘抿了抿唇,他没想到“粗鲁”一词还能被用在自己身上。但牧雪泡的茶,他确实是要细细品味,恨不得抿去茶杯上残留的茶香一般。 “有话说话。”江作尘冷声道。 应律见他如此,轻笑一声,敛了笑意,面露严肃问道:“那雷劫为何没能落下?” 江作尘似是早有预料,将方才说给承云夕晞的解释又说了一遍。 应律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了然地点了点头。 “失了一魂,的确会有这方面的影响。他能到达金丹期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我观那雷云来势汹汹,格外凶猛,这又是为何?” 同样的问题夕晞也曾问过,江作尘虽然对着小辈们隐瞒了过去,可对着应律,他却陷入了沉默。 应律看出他不想回答,晃了晃折扇,轻声道:“怎么?另有隐情?可是和牧青黎有关?” 应律轻飘飘地将“牧青黎”的名字说出,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一般。 江作尘闻言眉头紧蹙,刚要发怒,却听见应律将折扇敲击在桌面上。 折扇骤然合拢,发出一声脆响。 “江师弟,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隐瞒吗?” 应律看向江作尘的目光一凛,眼中原本的和蔼可亲尽数消失,显露出身为宗主的威严与压迫感来! 可江作尘哪里是会畏惧之人,两人的灵力威压碰撞在一起,若有他人经过,定能将其掀翻在地。 两人周围的空气几乎能凝结成冰,本该四季如春的松月峰竟是隐隐蒙上了一层寒霜。 刹那间,灵力相冲,锋芒相对。 “修士修道飞升已是逆天而行,雷劫劈落便是天道的惩罚。可如今天道对牧雪的惩罚远超过其他修士,是否说明,他做了什么其他有违天命之事?”应律缓缓说道。 “不是他做的。”江作尘忽地脱口而出。 “哦?”应律微眯起双眼,将威压收回。 “是我做的。” 江作尘撂下这句话,便不肯再说。 他不愿说出真相,也不愿牧雪背负子虚乌有的责任。 应律见状,微微叹气,无奈道:“也罢,想必你也不愿意说。” 应律心中已有猜测,可江作尘如此固执,他总不能继续逼迫。他已知晓自己所求之事,本该就此放江作尘回去,可他忽地又想起登上凌寒峰前偶遇澹无为时,澹无为请求之事。 第118章 “此事你不与我说也就罢了,难道你不打算告诉牧雪实情吗?” “不必。”江作尘果断说着,转而望向凌寒峰的方向,又道,“他只要好好生活就好,无须知晓这些。” “好好生活……可江师弟,如今他被你关在房中,完全受你控制,无法接触外界……这也能算是‘好好生活’吗?” “为何不算?他大可在我的庇护之下过得无忧无虑,待事情解决,我也会带他出去游山玩水、做他想做的事。” 江作尘丝毫不觉自己做的事情有何错误,他目光坦然,语气亦是理所应当。 应律闻言只有叹息。 想要劝说江作尘并不容易,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岁寒宗尚未成立、他们的师尊刚收江作尘为徒时,江作尘就像是一把活着的剑,除了挥剑以外,毫无多余的心思与情感。 他的冷漠并非性格使然,而是当时的他并不理解人生的意义,甚至就连挥剑,都是出自身体的本能。 这样的江作尘,能爱上一个人,已是不易,若是谈起人生哲理,他恐怕与牧雪旗鼓相当。 他对牧雪的宠爱,完全是出于本能。 “可你从未问过他的意愿,不是吗?”应律深吸一口气,尽量耐心地为师弟解释,“你这样,和那些豪夺强取之人,并无差别呀。” 江作尘动作一顿,沉默不语。 应律又道:“此般生活,到底是不是牧雪想要的呢?” “他会不想要吗……”江作尘忽地眼神飘忽,目露迷茫。 “若是他不想呢?牧雪向来向往自由,向往未知的真相。但你没给他选择,也没给他机会,甚至为了隐瞒真相,不惜被他误会。” 应律说得语重心长,说罢,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亦是觉得造化弄人。 “江师弟,你将他绑得太紧,就不怕重蹈覆辙吗?”重蹈覆辙。 此言一出,一股锐利冰冷的剑气猛地朝应律刺去! 剑气划断了应律鬓角一缕长发,与他擦面而过,深深地刻进了他背后的松树里。 应律并未因为江作尘突袭宗主而生气,反倒是捧起茶杯,慢饮一口。 他再度抬眼时,面前已再无江作尘的身影。 他捧起那截断发,摇了摇头。 “我这般戳他痛处,恐怕他五年内都不愿意见到我了。劝人不易啊。”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跪) 前段时间生病了,连续发烧三天,然后也没好彻底,又是头疼又是无力的,我估计是二羊了…… 折腾了一周,今天好了不少!恢复更新! 第63章 我都会给你 三个人陪牧雪聊了许久都不见江作尘回来。 夜幕降临,他们三个也不好久留,好在牧雪的情绪已有好转,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屋子。 三个人向着山下走去,承云忽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了才小声喊住了两人。 “等等,你们刚刚看没看到……” “什么?” “牧雪的脖子上……有一些红点点,像是……吻痕。”承云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闻言,澹无为和夕晞皆是一顿。 夕晞的反应更大一些,她脸色通红,怒气满满,一下子从琴里抽出剑来,气势冲冲地就要往回走,大有要江作尘把真相说个明白的架势。 “诶诶!你冷静点!”澹无为在夕晞身后把她架住,阻止了她的行为。 “就是!人家两情相悦,也该到这一步了!”承云也吓了一跳,拦在夕晞面前。 夕晞怒道:“可是牧雪还小!” 澹无为:“他不小了!按照普通人年纪算,他也五十多岁了!” 夕晞怒意不减:“但是师尊有所隐瞒,这是不忠!” 承云:“忠的!中的中的!师尊都说了,没有人比他更在意牧雪,这点不可否认!” 夕晞:“可谁知道牧雪是不是自愿的!” 说到这,夕晞却顿住了。 她似乎是说服了自己,停下了动作,咬咬牙不甘心地自己答道:“肯定是自愿的……” 说罢,夕晞甩开澹无为和承云的手,收了剑,冷哼一声,转头往住处走去了。 澹无为和承云面面相觑。 “哎,她这叫做‘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承云耸了耸肩,无奈说道。 “不要乱用俗语,这句话跟现在的状况哪里搭边了?”澹无为皱了皱眉,用教育的语气说道。 “你这个老父亲也别太担心了,还特意去找宗主,叫师尊知道又要挨罚了。” “啊?夕晞是母,我是父,那你是什么?” “嘿嘿,我是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哥哥啊。” “……滚滚滚。” 牧雪把师兄师姐们送走,便将屋子收拾得整齐,以免江作尘回来后看到略显凌乱的屋子。他刚收拾完毕,屋外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牧雪下意识抬头看去,在他的注视下,屋子的门被缓缓推开,江作尘身带寒意走了进来。 牧雪刚想开口唤他,却发现江作尘的脸色不太对劲,似是隐忍着怒意,又似是犹豫着什么。 “师尊,发生了何事?您的脸色看上去太好。”牧雪小声询问道。 江作尘没有回答,沉默地走上前来,坐到了牧雪身边。随后,他双手将牧雪托起,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第119章 牧雪茫然地坐在江作尘腿面上,不敢乱动。他抬头望去,江作尘眼底疲惫未褪,便染上了新的愁容,这让他更是担忧。 牧雪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江作尘紧紧揽住了腰身。 “你想出门吗?”江作尘忽地问道,打断了牧雪本要说的话。 “诶?”牧雪双目微睁,感到诧异,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江作尘话。 “不只是走出这个屋子。”江作尘以为牧雪没理解,又解释道,“离开宗门,去游历尘世,去探查你想要的真相。” 牧雪更是惊讶,他虽然不相信江作尘真的会让他做这些事,可他听到后半句话时还是兴奋起来,心脏狂跳。 “我当然想!”牧雪赶忙说道,目露祈求。 江作尘瞧见他期待的眼神,抿了抿唇,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就当牧雪以为江作尘会因此发怒之时,却听见一声轻叹。 “也罢。” 江作尘抬起手来,掐指成诀。 那条拴在牧雪脚踝上的金链因此显现而出,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可就在下一刹那,金色的光忽地散去,那条纤细的链子发出一声脆响,连同脚踝上的光圈一同破碎,化作齑粉,彻底消散。 牧雪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脚踝,一时之间竟然难以适应,悄悄地把腿往回缩了缩。 那条链子并不会影响他的行动,有还是没有,在屋子里并无差别。 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无比轻松。 “师尊为何突然这么做……”牧雪抬头看向江作尘,难免胡思乱想。 到底是师尊愿意让他调查真相,还是师尊想将他彻底抛弃了? 可江作尘的手掌抚摸上他的头顶,立刻打消了他那不靠谱的猜测。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包括自由。”江作尘声音低沉,不知在心中做了多少次决定,才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闻言,牧雪的眼中散发出期待的光芒。 “你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但我只有一个条件。” “诶?”牧雪一顿,兴奋的心情顿时又变得紧张起来。 “无论去哪里,都要与我同去。” 牧雪登时愣住,他还以为江作尘会用什么规矩限制他的活动,没想到是要同他一起去! 牧雪这会儿全然不记得要如何探清真相了,满脑子只有和江作尘一同出游,游山玩水! 而江作尘见牧雪愣着,还以为他是不满于此。 江作尘蹙起眉头,张了张嘴,竟是又退一步说道:“不与我同去也可以,至少要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可以!我可以和师尊一起去!”牧雪连忙回应,甚至眼中浮现出兴奋来。 他都开始想和江作尘去哪玩比较好了! 这些年他在书里看到的景象,都可以一一亲眼看见了! 江作尘听他这么说,也算是松了口气。 牧雪的笑容灿烂,落入江作尘眼中,让江作尘有几分恍惚。 或许这便是放其自由的意义吧。 “嗯。如今我不再限制你行动,你也可以回到住处去了。”江作尘这样说着,语气平平,和藏在牧雪背后的手却悄然握拳,克制着要将人绑在屋子里的冲动。 “诶。”牧雪眨了眨眼,微红了耳根,垂下头去支支吾吾说道:“我可以……还住在这儿吗?” 这次轮到江作尘愣住了。 “我都习惯了和师尊一起睡……而且,我也想和师尊多亲近亲近。” 牧雪说完,通红了一张脸,悄悄抬眼看向江作尘。 如此话语,很难不让人想到床笫之间的亲近。 宛如投送怀抱一般的话落入江作尘耳中,这叫人怎么忍得住。 江作尘抬手按着牧雪的后颈,另一手捏住牧雪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随后,江作尘垂首吻去,含住了那红润微张的唇瓣。 “唔……” 牧雪双眸微睁,随即羞涩地闭上了眼,仰起头来与江作尘贴近。他腰身发软,不得不伸手悄悄拽住江作尘的衣衫,才没让整个人都跌入江作尘的怀中。 江作尘垂落的长发搭在牧雪肩头,与他的黑发纠缠在一起,缠绵不止,难分你我。 牧雪坐在江作尘腿上,不安分地动了动,难免有所接触。随后,他便被江作尘掐住了腰身,彻底被禁锢在腿上,以防擦出火来。 等江作尘松开牧雪时,二人眼中皆是浓稠的情意。 牧雪身体发软,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江作尘怀里,软唇微张着喘息。 就在他期待着江作尘还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江作尘一把抱起,稳稳地放到了床上去。 江作尘甚至帮他盖好了被子,就连带着吻痕的脖颈也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你身体刚刚恢复。”江作尘声音低沉沙哑,克制着冲动,“该睡觉了。” 说罢,江作尘也躺在床上,将牧雪拥在怀里,甚至轻拍着他的身体哄睡。 牧雪渐渐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 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旖旎画面,只是单纯地盖被睡觉! 可牧雪的确正在恢复身体,精神不足,没过多久便眼皮打架,顺应江作尘的意思,沉沉地睡下。 翌日,牧雪醒来时,已经感觉到身体轻松了不少。 他吃下的丹药皆是出自何不医之手,随便一瓶都能在黑市上拍出天价,可江作尘却毫不吝啬地为给了他。如此情况,就算是具尸体也能开口说话了吧。 第120章 牧雪坐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下意识转过头去寻找江作尘的身影。 江作尘并不在床上。 牧雪以为江作尘和往日一样,瞒着他又出了门去,可他一抬头,却发现江作尘正坐在桌子旁边,不知正在研究些什么。 桌子上摆了杂七杂八的物品,有昂贵的丹药宝器,也有廉价的话本玩具。江作尘将他们摆放整齐,又进行细致的挑选和收纳,最终分门别类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江作尘做得专心,偶尔还眉头紧蹙,不知思考着什么。 “师尊?您在做什么?”牧雪疑惑地翻身下床,凑到旁边看去。 江作尘这才抬起头看他,眉头放松开来,轻声解释道:“准备行李。” “行李?” “你若是出门,总该准备好这些,以防万一。”江作尘说着,端起一件几乎能扛下分神期一招的防御宝器,沉思过后,收到了储物戒中。 “这有些夸张了吧……”牧雪惊讶地瞪大了眼。 “所以,你打算去哪里?”江作尘将东西收拾好,转头看向了牧雪。 牧雪顿了顿,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昨天很想和江作尘一起游山玩水,但眼下,还是先调查关于牧青黎的事情为妙。 可若是和江作尘一起,他也不好太过直接,而且目前线索太少,只能从距离自己最近的开始调查。 思考了一会儿,牧雪缓缓开口道: “我想先去我的故乡看一看。” 第64章 那种关系?! 江作尘和牧雪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做了两天准备,等牧雪的身体彻底恢复后才出发。 牧雪本以为这一次的旅行也和之前一样,在山门口乘坐马车到达目的地附近。但江作尘说他可以将两人身形隐匿,并不会被普通人注意到。 江作尘甚至找出来一件飞行灵器,剑一样的法宝在灵力的作用下变得又长又宽,能让牧雪稳稳地坐在上面免受远行的疲惫。 这可比马车刺激多了! 江作尘站在前方操纵飞剑,牧雪坐在剑上,低头看着下方渺小的景象。 宽阔湍急的河流如今不过银白长丝,蔽天遮日的森林也变成了一片连绵碧色。 “哇——”牧雪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师尊快看!宗门都变得那么小,藏在云雾里了!” 江作尘闻言回头看去,目光落在牧雪身上,看着他兴奋的神情,轻声应他。 “嗯,汀石村距离宗门较远,我们乘坐飞行灵器过去大约要半天的时间。” 汀石村便是牧雪出生的地方,是一个位于北方的小山村。 “这么远?”牧雪一愣。 他还从未出过这么远门,先前和师兄师姐出门,就算乘坐马车也不过半天的时间。 “我带你回宗门时,走的也是这条路,只不过你不记得了。” “唔,的确不记得了。” 那时牧雪刚恢复神智,连什么是水什么是树都分不清,更别说记路了。 牧雪望着脚下的景色有些发呆,他看着飞剑经过城镇,又渐渐将那片繁华甩在了身后。他们渐渐远离了整片大陆最为繁荣的位置,越行越偏。 过了许久,两人飞到了最后一座城镇的上方。 “再往北,便都是山脉和村庄了。”江作尘忽地说道,“要不要在此休息一晚?” 两人飞了半日,天色也渐渐暗下。 边陲小城渐渐点亮了灯火,倒也显得热闹了许多。 “好呀。”牧雪点头应着。 飞剑渐渐下降,最终在城镇街道的一处偏僻角落落下。因着江作尘的法术,并无人发现街道的一角突然多出了两个人来,自然没有掀起风浪。 江作尘收好飞剑,掐指收回隐匿术法,这才将两人的身形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 小城虽然不如广承镇繁华,街上却也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 除了普通百姓,也有不少修士经过此处落脚休憩,江作尘和牧雪在人群中倒也显得平常。 “先找个客栈。”江作尘说着,十分自然地揽上牧雪的肩头,将人揽至怀中,走上街头。 牧雪还是第一次在人前与江作尘这么亲近,难免有些紧张。 不少路人好奇两人关系,更是探头看来,让牧雪下意识往江作尘怀里缩。 江作尘见此,眼神瞥去,冰冷的目光扫向那些人。路人与那可怖的目光对视,顿时收回视线,匆匆离去。 “师尊?” “没事。”江作尘转回视线看向牧雪,神情一瞬间变得柔和,让别人看了都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两人继续寻找客栈,可忽地,牧雪却被旁边的一个店面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家成衣店,店门口摆放着两件光鲜亮丽的成衣。或许是此处已是北地的缘故,那衣服的形制与牧雪平日里所穿的很是不同。 若非要说是哪里不同,那便是店里的衣服要更加简约轻便,衬得人英姿飒爽。 “你喜欢?”江作尘停下脚步,顺着牧雪目光看去,低声问道。 “我在想,若是我们进入村庄,穿现在的衣服会不会太显眼了?”牧雪抬头看向江作尘,又打量起江作尘常年穿着的白衣,更觉得他与这个小城格格不入,顿时有了想法,“师尊,您也该换一套衣服了!我来给您挑一件吧!” 第121章 江作尘本要拒绝,却在牧雪发着光的眼眸中,叹了口气。 两人走进成衣店,老板娘立刻满脸笑容迎了上来。 “哎哟!二位仙君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二位仙君想买点儿什么,咱这儿可都是最新的款式,都很受欢迎。” 店里的衣服做工精致,可与修真者所穿着的服饰相比,还是相距甚远。 牧雪看见屋内琳琅满目的衣装,顿时花了眼,他走上前挨个看过去,甚至拉起衣袖与江作尘进行比对。 江作尘就站在门口,看着牧雪兴奋的样子,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兴趣。 老板娘见此状况,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凑到牧雪身边,拿起一件劲装向他介绍:“这款用的是江南锦缎,手感好得很,颜色也鲜艳亮丽。小仙君您穿上肯定十分合适!” 牧雪闻言,好奇地凑上去摸了摸,果然滑溜溜的好摸得很! 但牧雪没有忘记自己要先给江作尘挑一件衣服的想法,便摆了摆手说道:“不是我穿。” 老板娘恍然大悟,放下手里那件,又拿起一件白色立领长衫,长衫的袖摆上还绘着栩栩如生的鹤羽。虽是长衫,可里面搭配的衣服却简洁轻薄,不似江作尘穿得那般繁复。 不仅轻薄,更是领口微敞,若是身材好的人穿了,恰好能瞧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牧雪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大胆的设计。 这也太适合江作尘了吧! 牧雪从老板娘手里接过那件衣服,快步走到江作尘面前,闪亮的眼睛看向他,期待地说道:“试试这件如何!” 江作尘欲言又止,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得叹了口气接过那件衣服。 “小仙君真是好眼力,这件一定很适合您!仙君这边请,在里边换衣服!”老板娘为江作尘指了路,和牧雪一起目送江作尘进入里面的房间。 牧雪一边期待着,一边又去看其他的款式。 这时,老板娘忽地凑到了牧雪身边,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道:“小仙君,您跟那位……是什么关系呀?” 老板娘从刚开始就在好奇了,起初,她以为二人是师兄弟或是师徒关系,可江作尘亲昵地搂着牧雪的肩膀,两人看彼此的眼神都能拉出丝来,怎么看也不像是如此单纯的关系! 牧雪刚要开口说话,老板娘却打断了他,兴奋地继续说道: “莫非是道侣?!” “这……”牧雪脸红了红,想起俩人亲昵的行为,刚要点头,却反应过来江作尘并未亲口承认二人关系。更何况,就算两人生米煮成熟饭,江作尘也还是把他当作牧青黎的替身。 替身怎么能自称道侣呢? 万一像《问情折剑录》中的道侣一样,下场悲惨怎么办! 于是,牧雪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道侣。” 老板娘一愣,心里想着不是道侣,却这般宠溺,还能是什么关系? 老板娘试探着问道:“难道……是父子?” 牧雪也是一愣,他思索半晌,觉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是父子也没什么问题。 “算……算是?” “什么叫算是!等等,难道你们是那种关系?!” 老板娘花容失色,举止亲昵,不是道侣,但算是父子,莫非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她知道有些富人会豢养漂亮的小男孩做宠,没想到修真者也会有这种癖好! 牧雪歪了歪头,不知道老板娘口中的那种关系是指什么关系。 “那是我的师尊啦。” “师尊……”老板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带着歉意说道,“我看你们二人那么亲密,还以为是道侣呢。” “这……师尊喜欢的人并不是我,怎么能是道侣呢……” 或许是那老板娘的热情过了头,牧雪怔愣地将自己的心里话脱口而出,语中带着几分苦涩。 可老板娘以自己几十年的感情经历,迅速地将两人之间的关系猜了个透彻,却更加诧异了。 “可我看那位仙君瞧你的眼神,绝对是喜欢你的!”老板娘压低了声音说着,语气急切,“虽然咱活得没你们那么久,可我这几十年追求者也不少!我敢向你保证,你在他心里,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诶?怎么可能……” “我不骗您!我的眼光可准了!” 牧雪可仍然不相信老板娘说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江作尘忽地推开门走了出来。 牧雪下意识回头看去,见到穿着新衣的江作尘,登时愣在原地。 那件衣服在江作尘身上果真合适,衬得他肩宽腰窄,凸显出清冷仙气的同时,还带着些许风流剑客的意味。 “好、好适合师尊!”牧雪看呆了,甚至忘记要为这件衣服付钱。 江作尘抬手一抚略显空旷的胸口,也未太过在意。他换上这套衣服本就是为了哄牧雪开心,只要牧雪满意,让他露出点皮肉又何妨? 江作尘走上前来,看了看正在发呆的牧雪,便挑选起一旁的衣服来。以他多年来为牧雪挑选衣服的经验,一眼便能看出哪一件是最适合牧雪的。不过一会儿,他便选了一件白色为主调搭配红色锦缎的衣衫。 随后,牧雪迷迷糊糊地抱着那件衣服去换,又呆滞地听着老板娘夸奖他。 可除去换衣服的时候,牧雪的视线都未曾离开过江作尘。 第122章 “这件衣服太适合小仙君了!就像是个备受宠爱的富家小公子一样!”老板娘欣喜若狂,趁着江作尘去看其他衣服的时候,在牧雪耳边悄悄说道:“您穿着这身衣服,他身边什么莺莺燕燕都得被您比下去!” 牧雪闻言一愣,可他心里想的却是:就算穿得再光鲜亮丽,他怎么能比得上牧青黎呢? 老板娘见他不说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江作尘走了过来,这才噤了声。 “嗯,就要这两件。”江作尘二话不说掏出银两,结了账。 随后,江作尘在老板娘祝福的目光下,揽着牧雪走出了店门。 虽然二人穿上了普通人的衣服,可气质和样貌还是出卖了他们的身份,街上的路人依旧频频回首看向他们。 只是这一次,更多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江作尘身上。 就连牧雪也不例外,他频频转过头,悄悄去看江作尘穿着新衣的模样。 哇……好大…… 【作者有话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什么父都行,sugardaddy也不是不行……(?) 第65章 孪生哥哥 江作尘带着牧雪来到一家客栈,顺其自然地住进了一间天字房内。 等牧雪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坐在床边,而江作尘则穿着那身极具风流的衣裳站在他的面前。 牧雪的目光几乎不受自己控制,悄悄地瞟向江作尘胸口的线条,又满脸通红地移开了视线,可没过多久他便又贼心不死地看向那处。 “想看为什么不直接看?”江作尘低声说着,伸出一手捧住牧雪侧脸,让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 听了这话,即便美色在前,牧雪也不敢去直视江作尘,只得眼神乱飘。 江作尘的指腹摩挲着他的面颊,末了,又俯身吻在他眼角,转瞬即逝。 牧雪因突如其来的吻而愣住,他通红了脸颊,呆呆地望进江作尘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下一瞬,天旋地转,牧雪被江作尘拥着躺到了床上。那件本就松散的白衣彻底凌乱开来,偏偏牧雪的脸正对着那里,鼻尖几乎都要贴在了江作尘的胸肌上。 就在牧雪期待着江作尘下一步动作时,江作尘却将一旁的被子掀起,盖在了两人身上。 “诶?”牧雪不解地眨了眨眼,抬头看向江作尘。 “明日还要赶路,该睡觉了。”江作尘抬手一挥,掌风吹灭了蜡烛,让整个屋子中只剩下月光的余光。与此同时,一道结界将屋子笼罩,隔绝了屋外的吵闹。 安静的屋内,几乎能听到两人的心跳。 牧雪一时看不清江作尘的面容,却仍然能嗅到他身上的冷香,不由得往江作尘身上贴近了几分,心脏跳得更快。 忽地,牧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不太明显的轻笑声。 “你在期待什么?” “我……”牧雪顿感羞愧,蜷缩成了一团。 江作尘将他揽过,摆正他的手脚,甚至把他的胳膊扯到自己身上,让他抱着自己。 “早些休息。”江作尘再次低头,吻在牧雪额头上,“晚安。” 牧雪整个人都被江作尘笼罩在怀中,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脸颊贴上了何处,羞得越缩越近,闷闷地道了一声:“晚安。” 月色朦胧,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翌日,在结界的效果下,牧雪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他起床时,江作尘已经收拾好了一切。他付好了房费,整理好了行李,甚至准备好了温度恰好的餐食。 牧雪迷迷瞪瞪地起床,在江作尘的安排下收拾妥当,这才清醒过来,随着江作尘离开了客栈。 从这个城镇到汀石村,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距离。 随着飞剑渐渐下降,牧雪也看见了汀石村的全貌。 此处山高路远,村民出行不便,很少与外界来往,因此显得格外偏僻荒凉。但村民们自给自足,开垦田地,也将这一方天地打理得妥当。 牧雪从飞剑上跳下,踏上这片土地时,竟有几分茫然。太陌生了。 牧雪对村子的每一处都感到极其陌生,就连竖在村门口的那块写着“汀石村”的破旧石头,也全无印象。 他明明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却没能记住任何事情。 本该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让牧雪有些心慌。 江作尘走上前,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包裹在自己怀中,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牧雪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才安心下来。 “我没事,咱们进去吧。可我……不记得是哪一户了,师尊还认得吗?”牧雪努力想了许久,也没有关于自己家的记忆。 “嗯,随我来。” 江作尘轻声道,揽着牧雪走进了汀石村。 汀石村内人烟稀少,偶尔能看到一些忙碌的村民。 村民们看到两人也皆是好奇,却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交头接耳着,不知讨论着什么。 牧雪也好奇地探出头,打量着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当他不小心和村民对视时,也会微微一笑,点头向他们打招呼。 “前面那个院子便是。”江作尘忽地说道。 牧雪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一个种着榕树的小院。 小院中堆满了粮食,耸立着的木架上还挂着干辣椒和玉米,另一头的架子上则是晾晒着被褥,格外具有烟火气息。 第123章 两人走近了便能看见,院子中间摆放着一张躺椅,一名老人正卧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老人好似感知到了他们的到来,缓缓睁开眼来。他眯着眼打量着两人,待他看清了牧雪的长相后,忽地坐起身来,面露兴奋喜悦,拿起旁边的拐杖撑在地面上,快步向他们走来。 老人看上去已是耄耋之年,可走起路来倒是步伐矫健平稳,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腿脚。 只见老人站在门口,注视着牧雪,拄着拐杖的双手微颤,抿着唇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是……你是阿雪吗?” 牧雪一顿,疑惑地问道:“阿雪……是在叫我吗?我叫牧雪。” “牧雪……”老人思索半晌,挠了挠头,忽地眼前一亮,看向一旁的江作尘:“对、对!牧雪!当年是这位仙尊给你取的名字,叫牧雪!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没怎么变,我不会认错的!” 牧雪这才反应过来,也想起自己的名字是在江作尘点醒他之后为他取的,而阿雪,应当是自己父母取的乳名。 “那你是?” “哎,看来你不记得我……也对,我都这么老了,你不记得也正常!”老人唉声叹气,却又很快说服了自己,重拾笑容,呵呵一笑说道:“我是你的孪生哥哥何风啊!” 牧雪睁大了眼,虽然他知道自己有个孪生哥哥,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哥哥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 牧雪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也对,若是换作普通人的年纪,他的哥哥也确实已经老去。 是他自己与家人格格不入。 “哥哥……”牧雪喃喃道。 “诶!”何风欣喜若狂,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可他笑着笑着却又流出泪来,嘴唇嚅动,用袖子擦了擦面颊才缓过神来,颤抖着说道:“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听见你叫我哥哥啊!” 牧雪还有些茫然,何风已经打开了院门,让两人进来。 “你瞧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快进来坐,别站着说话!” 牧雪和江作尘走进了院子。 何风说要去泡茶招待。牧雪看他年纪大了,便想跟上去帮忙,却被他拦了下来。 牧雪只好作罢,和江作尘一起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等待。 牧雪忽地发现,自从他们见到何风后,江作尘便沉默得出奇。他悄悄地去查探江作尘的表情,却未在那一贯冰冷的脸上发现什么不同。 没有不悦的神情,好似满不在乎,只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何风端着热茶走了出来。他单手端着茶盘,另一手拄着拐杖,步伐稳健,茶水都不曾洒出一滴,让人不禁疑惑起那拐杖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何风把茶杯放到他们面前,自己也坐到了对面的石凳上,乐呵呵地看着牧雪,神情怀念。 “我这儿也只有粗茶招待了,莫要嫌弃。” 牧雪捧着茶杯轻抿一口,略微苦涩的茶香弥漫在口中。 见牧雪喝了茶,何风更是满足,笑得慈祥。 “唔……我看你身体健朗,完全不像寻常老人的模样。”牧雪犹豫半晌,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哦,这啊,还是托你的福呢!” “我?” “是啊。不瞒你说,父母去世时,都已经是百岁老人,这在村子里可不多见!而且他们年迈时,也和我一样,健步如飞,精神得很。”何风笑着说道,一拍自己大腿,展示出自己的精气神儿来。 “竟是如此。”牧雪也略感惊讶,“可是为何说是托我的福?” 何风抿了口茶水,缓缓道:“你不知道吗?母亲跟我讲过,她怀我们俩之前,被大夫说身体有恙,无法生育。但她却莫名其妙怀上了我们二人,而且自那之后,身体都变得健康了。起初大家都觉得是奇迹,后来有修士路过这里,说你……哎,他们说那些话我也听不懂,反正就说你并非常人,说我们家能过上现在这般日子,都是因为你天生有灵力。” 牧雪略感惊讶,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他转头看向江作尘,寻求确认。江作尘也看着他,神色不改地点了点头。 “竟有此事……” “修真者因灵力而长寿,灵力自然也会对普通人造成影响。”江作尘轻声说罢,便又继续沉默了。 “可我怎么会天生有灵力?据我所知,只有两个修士生出的孩子,才会生来便有灵力吧?”牧雪疑惑地继续问道。 江作尘没有出声,反倒是何风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感叹的“哎哟”声。 “那些修士说过,说什么,你不属于这里、受到大能庇护。我们理解不了那些含义,只知道有一天你迟早要离开家,去当神仙的。”何风说着,叹了口气,“我们就想,或许你天生失智,就是因为不属于凡间吧。” 这下,牧雪更加疑惑了。 出生便带有灵力,所以被修士们认为不属于这个小村庄,他尚能理解。 可受大能庇护是什么意思? 他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又在这么偏僻的小村庄,到底是哪来的大能庇护他,又为何要庇护他? 牧雪心中忽地有了一个古怪的猜测…… 而何风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证实了他的这个猜测。 第124章 “那些修士都打算收你为徒,但是却又突然放弃。似乎是那个什么‘大能’的缘故,让那些人不敢收下你?”何风语气也有些疑惑,他当时也尚且年少,不知其根本原因。 别人不能收他为徒,可江作尘却将他点醒甚至收为徒弟。 那位“大能”的真实身份,显而易见。 可那时他还那么小,江作尘是如何找到他,又为何要庇护他? 第66章 心头血 牧雪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江作尘不远千里找到他,选中年纪尚小的他收为弟子。 莫非,是他的某些特质与牧青黎十分相符,比如生辰八字。 江作尘找到他,培养他,只为有朝一日复活牧青黎。 而他,则是复活牧青黎必需的祭品。 牧雪浑身一震。 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毕竟话本中常有这种剧情——年纪尚小的孩子被人捡走抚养,还以为是喜从天降,没想到竟会在一场阴谋中被当做工具。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牧雪心中忽地生出一个念头来,可他却捉不住那一缕思绪。 “所以,阿雪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何风忽地开口,打断了牧雪的思考。 牧雪那一缕思绪瞬间断掉,再也捕捉不到。 “我过得很好,师尊待我很好,师兄师姐们也很关心我。”牧雪笑着回答道。 “是吗?”何风悄悄地去打量江作尘,似乎对他有所忌惮。 毕竟江作尘的威严对于普通人来说,锋利的眉眼看去,十分具有压迫感。 何风小心翼翼说道:“当年我远远望去一眼,便知仙君有仙人之姿,非同常人。如今看来,确实把牧雪照顾得很好,多谢仙君了。” “分内之事。”江作尘冷声说道。 江作尘不愿多言,眼看着气氛渐冷,何风连忙拉着牧雪谈起了家里的事。 何风给牧雪讲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还有牧雪离开家之后发生的事。 虽然牧雪听着这些事情,就像在听别人家的故事一样,但他还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是不是附和两声。 牧雪能够感受得到,这户人家,或者说自己家,是个非常平凡却又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对孩子也极为耐心关爱,虽然生活不算富裕,却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能生在这样的家庭的确是一件幸事。 何风这一讲,便讲到了黄昏,他顺其自然留二人住宿,还起身要给他们收拾房间。 “不必了。”江作尘忽地开口打断了他的挽留,“我们需要尽快回宗门一趟。” “诶?发生了何事?”牧雪见江作尘如此着急,略感诧异。 “有人发现了那鬼修的行踪。”江作尘压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你们聊天的时候。” 那鬼修神出鬼没,如今好不容易被发现了踪迹,自然是一件急事。 牧雪面带歉意地看向何风,说道:“抱歉,看来是不能在此留宿了。” 何风也是一愣,他虽然听不懂什么是鬼修,却也知晓是件严重复杂之事。他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无妨,你们快回吧。下次有时间,再来这儿坐坐就好。” “一定会的。” 何风与牧雪道别,又把二人送到了村子门口,目送着二人踏上飞剑离去。他站在原地,久久不愿回头,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空中。 “希望那时,我还活在这世上吧……”何风喃喃说着,将一声叹息留在了夜色中。 和来时一样,牧雪坐在飞剑上,望着黑漆漆的夜色,有些茫然。 “回到故乡,感觉如何?”江作尘一边御剑,一边问道。 “虽然很对不起哥哥,但我总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仿佛这里并不是我的故乡。”牧雪轻声说着,望着远去的村庄方向,看着那星星点点渐渐弱去的光,叹了口气,“即便如此,我也觉得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十分幸福。虽然我记不得,但是那十几年我一定过得十分快乐吧……” 江作尘默默地看着牧雪,没有出声。 忽地,牧雪转过头来,看向江作尘,疑惑地问道:“对了,师尊,既然发现了鬼修的踪迹,为何不直接去追那鬼修,反而要回宗门?若是您想把我送回宗门,我也可以自己回去的,去抓那鬼修要紧。” 江作尘薄唇轻抿,半晌后轻声问道:“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想!” “嗯,此行危险,必须先解决你成雪剑不能离体的问题。”江作尘说着,加快了飞剑的速度,又加固了周围的结界,避免冷风迎面而来,“我们先回宗门,去找何不医。” “原来如此……何师伯可是有了办法?” “嗯。”江作尘轻声应着,没有细说的意思。 “那……我们不会耽误时间,让那鬼修跑了吗?” “不会。七日后,浦南城的南荣家举行比武招亲,他会出现在那里。” 返程的速度要比去程更快一些,即便如此,两人到达岁寒宗时也已经是清晨。 二人不打招呼便落在了幽竹峰的山头上,幽竹峰上一片安静,并无人来接待。 牧雪看着幽竹峰上种满了竹林的景象,又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儿,感到陌生和好奇。 第125章 “可否觉得疲惫?”江作尘揽着牧雪的腰,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唔,还好。” “先让他探查一下你身体的情况,然后再回去休息。”江作尘轻声说着,揽着牧雪往何不医的院子里走去。 两人走进院中,还没等江作尘开口喊人,便有一股灵力自房内气势汹汹袭来,其中还夹杂着多种苦涩的药香。 江作尘面色不改,抬手用灵力抵挡,那股药味儿的灵力便调转了个方向,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随后,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自房内幽幽而出。 何不医衣衫凌乱、披散着头发,眼底带着可怖的青黑,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江作尘!你有病啊!大早上的来我这干什么……” 何不医揉了揉眼睛,瞧见了一旁的牧雪,嘴里的脏话渐渐收敛,狠狠瞪了江作尘一眼。 牧雪见到这副模样的何不医也是一愣。 他虽然与何不医见过几次,却还是被他这副阴郁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攥住了江作尘的衣摆。 江作尘见此,也毫不收敛,也狠狠瞪了何不医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似乎下一瞬就能打起来,最终还是何不医妥协,收回了目光。 “说吧,大清早来干什么的。” “之前说过的,来解决牧雪魂魄不稳的问题。还有,只是用成雪剑做引,若是丢失了剑十分危险,能否用其他方式稳固冰魂。” 何不医闻言,面色变了变,可他看向茫然听着二人交谈的牧雪,又把嘴里的脏话咽了下去。 “摊上你们师徒俩算我倒霉。进屋看吧,别傻站着。”何不医尽量放轻了语气,却也难以消去那股厌世劲儿。他对着牧雪招了招手,随后转身进了屋子。 牧雪犹豫地走上前去,在江作尘的陪伴下,进入了那满是药味儿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药味儿更浓了,浓得有些发苦,让牧雪直皱眉。 何不医坐到屋子中央的椅子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牧雪坐下。他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脉枕,放到了桌子上。 牧雪坐到何不医对面,挽起袖子露出细腕,搭在了脉枕上。 何不医看着牧雪那纤细白净的手腕,又看了看那除了剑茧并无其他印记的手,在心中咋舌一声,瞥了江作尘一眼。他心里想着,这么干净可爱的孩子,江作尘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闭眼放松,我会用灵力去探查,莫要抗拒。” “好。” 何不医将双指搭在牧雪脉上,合眸凝神。 牧雪也听话地阖上双眸。他起初还有些紧张,可随后,他感觉到一股带着暖意的灵力钻入他体内,游走于他的脉络之间,竟是比江作尘平日替他梳理灵力更加柔和。 那灵力遍布全身,仿佛柔软的棉花将他包裹在其中,就连他探查丹田与金丹时,牧雪都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最终,那股柔软的灵力似乎将他的灵魂包裹,让他仿佛坐在云端,飘忽不定。 “好了。”何不医将灵力收回,沉声说道。 牧雪这才睁眼,那股柔软的感觉已经消失,留下了轻松和舒适之感,让牧雪很是震惊。 没想到何不医这样的人,灵力竟然如此柔和,能叫人放松下来。 何不医见牧雪表情惊讶,忽地一笑,虽然那张脸笑起来比幽怨的鬼还吓人,却也算是亲切了。 “我的灵力更贴近自然中的灵气,所以你不会感到任何不适。” “竟然还有这样的体质!”牧雪更惊讶了。 “他身体如何,能否稳定魂魄。”江作尘开口问道。 “并无大碍,现在他的魂魄和冰魂相对稳定,我能将其加固,并且同时解决成雪剑离手的问题。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 “可以。”还没等何不医说完,江作尘便打断了他的话。江作尘拍了拍牧雪的肩膀,低头轻声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后面我来处理。” 牧雪疑惑地抬头看向江作尘,又看了看何不医。 他知道自己的一魂是用冰魂补足的,也知道成雪剑中的材料曾经是千年冰魂的寄生物。冰魂会趋向寄生物,唯有成雪剑在手,他才能稳定魂魄。 可如今,若是想要不受成雪剑束缚,是不是还需要相同的材料? 千年寒冰如此罕见,他们又要去哪寻得这般材料?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牧雪担忧地问道。 “没事,听你师父的,回去休息吧。我已有办法和材料,只需要四个时辰炼制丹药,到时候你自己过来就成。”何不医摆了摆手说道。 牧雪这才放下心,站起身来,向二人道别后自行离去。 等牧雪的身影消失不见,江作尘才抬手关上了房门,自己撩袍坐到牧雪方才坐的椅子上。 “材料,都需要些什么?”江作尘冷声问道。 “哎……我再说一遍,想要维持他魂魄稳定,只能持续消耗你自己。” “我知道。如今魔修之时暂且平定,消耗些也无妨。” 江作尘面色不改,即便是何不医说要取他性命,他的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 “寻常的本命剑,修士可以通过滴血认主的方式,与剑紧密相连,召唤回脱手的剑。成雪剑虽然不能滴血认主,但其中的……你的肋骨曾被冰魂寄生,可以用类似的方法构成联系。届时,即便是成雪剑脱手,牧雪也可以将其召唤而来,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受到脱手的影响……” 第126章 “少废话,直接说要什么。”江作尘眉头微蹙,打断了何不医的长篇大论。 何不医挠了挠头发,龇牙咧嘴地犹豫了半天,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我需要你的心头血。把衣服脱了,让我取血……等会儿,我才发现,你穿的是什么伤风败俗的衣服啊!” 【作者有话说】 江作尘:我老婆买的,好看吗? 第67章 我又是谁? 江作尘盘膝坐于地面,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整齐地叠放在一旁,防止鲜血弄脏了牧雪替他挑选的衣衫。 何不医取来一根手掌长的银锥,银锥上留有凹槽,方便引着鲜血流出。他将银锥放入一旁的沸水中洗净,紧接着又将其取出,擦去表面水液,放到一碗白酒中浸泡。 “喏,先把这个吃了。”何不医一边处理着银锥,一边把手里的药瓶递给了江作尘。 江作尘瞥了一眼药瓶上的字,没有接过。 “不必这么麻烦,直接来取便是。” “给你用点止疼药你还嫌弃!真是白关心你!”何不医骂骂咧咧地说着。 “取心头血的疼痛不是用药就能压制的。把银锥给我。”江作尘语气平平,闭上眼,向着何不医伸出了手。 “有疯病就治病!别在我这发疯!”何不医怒骂了两句,强行把药瓶塞到了江作尘手里。 江作尘顿了顿,还是倒了一颗药丸在手中,仰头吞下。紧接着,他从何不医手中接过银锥,在胸口比划着最接近心脏的位置,毫不犹豫地刺下。 “呃……”滴答。 何不医将一个瓷碗放在江作尘面前,眼看着一滴滴心头血自银锥上滴落入碗中,眉头紧蹙。 饶是江作尘,即便在丹药止痛效果下,在取心头血之时,也被迫发出一声闷哼。 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抑制着身体的颤抖。冷汗自他额头滑过,他又怕汗水滴落在碗中,影响了药效,忍着疼痛抬起右手擦拭。 何不医见他忍得艰难,试图开口寻找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今日取血,即便是你也要等上三日才能恢复伤口,消去疤痕也要再花上几天。” “我有你先前给的祛疤药……七日便能恢复。”江作尘分出神来听他说话,倒是让那难忍的疼痛消退了几分。 何不医瞥了眼他光滑平整的胸口皮肤,那里并不见当年他掰下肋骨时的可怖伤痕。 修士修复自己的伤疤并非难事,可江作尘当年可是硬生生用手掰断了肋骨,即便是用了药,皮肤也不该这么平整如初。 倒是有些爱美的修士,会消耗大量灵力和精力去改变容貌,可江作尘自然不是这种人。 “你费这么大劲藏起疤痕是图什么?” “……不能被牧雪看见。”江作尘阖上眼眸,喘息粗重,双手紧握成拳,忍下疼痛。 怪不得事到如今牧雪还没发现江作尘的异常。 真是大费周章。何不医在心里念叨着。 “所以,你当年到底咋想的,非要掰下自己的肋骨给牧雪练剑?就不能让寒冰寄生在其他活物上吗?”何不医又问道。 “……”江作尘本不愿多言,可胸口的银锥冰冷,疼痛难忍,他便也沉声说道:“亦有其他人顶上了千年寒冰,寄生于他物皆有风险,我的身体才是最方便安全的选择。” 何不医见江作尘如此认真地回答,更是得寸进尺地问道:“那为啥一定要把肋骨放在剑上?” 江作尘竟是缓缓睁开眼睛,语气略有不耐,反问道:“不然呢?还有比剑更适合的吗?” “戒指项链什么的都可以啊!”何不医诧异地说道,忽地反应过来什么,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差点忘了,你是个剑修。你们剑修的脑子,都是被剑削过的。” 江作尘再懒得理何不医,又闭上了眼睛。 何不医见他不理自己,便去查看碗中鲜血的情况。 即便寄生着寒冰的肋骨被转移,其他的肋骨和皮肉还是受到了寒冰的侵蚀,这也是江作尘身体常年冰冷的原因。也因此,江作尘的心头血带着浓郁的寒意,即便是滴入碗中,也有淡淡的寒气飘浮在周围。 “还差半碗,你再坚持坚持。” 江作尘自然能再坚持下去,即便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也不曾动摇半分。 可忽地,江作尘感到胸口寒意更甚,心头疼痛加重,那丹药的止疼效果也彻底失效。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却又很快地伸手撑住身体,才没让鲜血流淌到瓷碗之外。 那股寒意比银锥刺入心脏更加疼痛,仿佛要将他全身的鲜血冰冻,阻碍着鲜血的流出。 眼看着鲜血滴落的速度减慢,江作尘不得不动用灵力,强行溶化心头血。 “江作尘!”何不医顿时心慌,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江作尘拦下。 “无妨……呃!”江作尘声音微颤。 即便有灵力加持,鲜血滴落的速度依然变慢。 江作尘深吸一口气,竟是握住扎在胸口的银锥,又向里推入一寸! “你疯了?!”何不医惊叫出声,想要阻止江作尘的动作,却看见瓷碗被鲜血迅速填满,足以让他炼制丹药。 “够了。早该如此。”江作尘紧闭上双眼,猛地将银锥向外拔出,同时另一手点在自己穴位之上,封住了血流。 第127章 何不医连忙上前,一边把昂贵的丹药不要钱似的塞进江作尘手里,一边按住他胸口的伤,向内输送灵力。 “别浪费时间,我自己来。心头血不能长时间保持新鲜。”江作尘微微仰头,汗水早已布满全身,脸色比凌寒峰上的白雪更加苍白。 “疯子!牧雪是救过你命吗!值得你这么发疯!”何不医迅速替江作尘处理了伤口,便端着那碗心头血,钻进了炼丹房中。他在关上门之前,不放心地转头,留下一句:“准你在这儿躺到体力恢复,别硬撑着!” 说罢,何不医便关上了房门。 江作尘这才放松下来,将一把不知都有什么功效的丹药塞进口中,随后盘膝打坐,调转灵力为自己疗伤。 救过他的命吗?恐怕不止。 是牧雪,给了他仍活在这世界上的理由。凌寒峰上。 牧雪回到自己家中,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他的确因为赶路有些疲惫,可他此刻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却还是感觉到莫名的心慌。 他抬手按在自己胸口,感觉到胸腔内的心脏跳得极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危险和不安。 与此同时,牧雪忽地感觉到成雪剑在发烫,他连忙将剑召出,捧在手上,不知缘由。 成雪剑不是第一次发烫了,上一次牧雪忘记去问江作尘原因,也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你也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牧雪抚摸上温热的剑刃,低声喃喃着。 只可惜,成雪剑上并无剑灵,无法给他回答。 “难道是师尊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牧雪有些担忧地望向窗外。 他思来想去,还是抱着剑跑出房间,站在屋外望着远处幽竹峰的位置,却并不见任何异常。 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牧雪心想。 于是,他低头抚摸着剑身,思索其发热的缘由。 好在没过多久,剑上的温度渐渐消退,不过多时便恢复了寻常,仿佛刚刚的发烫只是牧雪的幻觉一样。 “剑是师尊送给我的,他一定知道原因……这么一想,师尊真的瞒了我好多事情。”牧雪的指腹摩擦过剑身,仿佛在和剑说话一样,他没有期待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哥哥的魂魄是正常的,而我却不知为何缺失一魂。师尊也不知为何早早便庇护我,还为我寻来冰魂。还有我的境界,为何一直都无法提升。还有那奇怪的雷劫……” “这么看来,最奇怪的人,好像是我自己……” 牧雪顿时怔愣。 他在汀石村里便有一个古怪的念头,如今这个念头更加明确了起来。 牧雪望向天空,仿佛试图透过层层云雾,看清天道背后的模样。 “难道,我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人吗?” 空旷苍白的天空中忽地发出一声隆隆闷响,似是天道回应了他的疑问。 牧雪双眸微睁,失神地望着天空,耳边发出一阵嗡鸣。 “那么……我又是谁?” 天道面对他的追问,选择了沉默。 第68章 仍要选择前行吗? 牧雪抱着剑发了许久的呆,即便他躺在床上,也无法安然入睡。 直到他和何不医约好了的时间,他才坐起身来,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向着幽竹峰而去。 牧雪踏上幽竹峰,小心地踏入何不医的小院。 奇怪的是,牧雪没有在院子里见到江作尘的身影,也没有感受到江作尘的气息。 或许他先回到凌寒峰上了? 可牧雪并未感觉到江作尘回来,一路上二人也并未遇见。 牧雪走到房门口,轻叩三声,又试探着向屋内唤道:“师伯,我来取丹药了。” 没过多久,屋内便传出了一声低沉的回应:“是牧雪啊。进来吧。” 牧雪闻言,才推开房门,踏入屋内。 “咳咳……” 走进屋子,牧雪的视线便被彻底遮挡。 整间屋子都被烟雾所缭绕,与此同时,一股极其浓烈的苦涩药味涌了上来。 那股药味萦绕在鼻尖,让牧雪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苦涩的味道让他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他忍不住抬手挥去周围烟气,咳嗽出声。 等他渐渐习惯了那股味道,才发现,那股药味之下,竟是隐隐有一股血腥之气。 “丹药方才出炉,难免有一点儿烟气。”何不医自炼丹房内走出,手里端着一个白玉方盒,盒子上绘制着复杂的阵法,似乎是具有保持物品新鲜的功效。 “一点儿……”牧雪看着被烟雾笼罩着的屋子,有些茫然。 “丹药在这里。”何不医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缓缓说道,“吃下丹药后尽快调息,吸收丹药,让其在你体内流通,就能稳定冰魂。然后,你要割破指尖,将血滴在成雪剑上,便能与成雪剑构成联系。” 牧雪没有急着去看丹药,反而是抬头看向何不医,出声问道:“师尊去哪儿了?” “他把材料给我之后就走了。”何不医说着谎话连眼睛也没眨一下,“鬼知道他去哪儿了,全岁寒宗就数他最神秘。” “这样啊……” “别管他,你先把丹药吃了,我助你调息。”何不医催促道。 牧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将那昂贵的白玉方盒打开,取出了里面漆黑的药丸。 第128章 丹药一出,那股苦涩的药味变得更加浓郁,夹杂着一股难以忽视的血腥味。 牧雪喉结微颤,他实在难以把这么可怕的丹药吞噬入腹。 “好浓的血腥味儿……师伯在里面加了什么?”牧雪紧皱着眉头问道。 “你这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知道了材料你还吃得下去?!” 牧雪抿了抿唇,想着长痛不如短痛,鼓足了勇气把丹药凑到嘴边。 “诶等会儿。”何不医突然出声阻拦,紧接着,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包核桃酥放到了桌子上,又说道,“江作尘走之前留下的,我差点忘了。乖乖把药吃了,再给你吃糖。” “……师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牧雪虽是这么说着,可他瞧见那核桃酥,就仿佛瞧见了定心丸,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不敢辜负江作尘和何不医的好意,一口将丹药吞下。 丹药入喉即化。 苦味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让牧雪浑身一颤。 牧雪还在苦味中品出了另一股味道,若有若无的腥气,又似是金属的甜味,好像是,鲜血的味道? 不过,鹿血兔血也是常见的药材,所以牧雪并没有怀疑太多。 “闭眼调息,莫要分心。”何不医说道。 “是。” 牧雪合眸盘膝,调用全身灵力,让灵力带着丹药游走于全身。 何不医坐在牧雪身后,双手抵在他后背上,将自己灵力输送过去,辅助他调息。 牧雪感到那股柔和的灵力在自己体内游走,顿时感到舒适惬意。 更为神奇的是,那苦涩的丹药进入体内后,竟然化作一股熟悉的寒气随着灵力铺散开来。那股寒气并不会让他感到寒冷与痛苦,与之相反,亲切的寒气将他包裹在其中,仿佛将他保护在其中一般。 是千年寒冰的寒气? 牧雪心中疑惑,但还是接受了那股寒气的亲近。他能感觉到那股寒气渐渐地沁入了血液之中,与自己融为了一体。 牧雪顿时感到神清气爽,几日来的疲倦都被丹药所消除。 “好神奇……”牧雪发出一声感叹。 “千年寒冰,千年一遇,当然神奇。”何不医说着,将灵力收回,从怀中翻出一根银针,又道,“来,转过身,把成雪剑召出来。” 牧雪闻言,听话地转过身,将成雪剑召出放在自己的腿面,又从何不医手中接过了那根针。 “扎手指,两滴血就行,不用太多。”何不医说着,把手缩进袖子里,打了个哈欠,“不然江作尘知道了得心疼死。” “哪有那么夸张啦……” 牧雪将自己左手指腹刺破,流出来的鲜血滴落在剑刃之上。 那剑刃上亦有寒气迸发而出,紧接着,剑刃竟然将那两滴鲜血完全吸收吞噬。 牧雪这时忽地感受到,成雪剑上的寒气似乎与自己体内的相连。此时的成雪剑,就像是滴血认主的灵器一样,可以完全听从他的指令,即便是离开身体也能立刻召回。 “如何?感受到与成雪剑的联系了吗?” “是的!”牧雪有些兴奋,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成雪剑完全属于了自己。 “现在你能够更好地操控它了。不过,虽然那丹药稳固了冰魂,你仍要注意,不要让成雪剑离开太长时间,毕竟连接也只能维持一时。” “我明白了,多谢师伯!”牧雪抚摸过剑身,心情雀跃。 “你把糖吃了,就回去休息吧。” 牧雪点了点头,将核桃酥放进嘴里。原本丹药的苦涩一下子被甜味所覆盖,那股血腥味也消失不见,让牧雪彻底放松了下来。 何不医本打算直接睡下,可他看着牧雪,忽地张了张嘴,似乎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你和江作尘待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比如,旧伤发作之类的。” 牧雪疑惑地抬头看他,摇了摇头。 “我并未见过师尊身体有什么不适……师尊可是有什么旧伤?” “啧。” 倒是瞒得挺好。何不医在心里说道。 “嗯……毕竟他常年清除魔修,留下点伤也理所应当。”何不医刻意隐瞒了江作尘伤势的真正原因,又说道,“你且注意着点,他若是有哪里不适,记得告诉我。” 何不医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传讯符,摆在了牧雪面前。 牧雪一愣,看着眼前多少人都想得到的何不医的传讯符,略感惊讶。他将传讯符收好,疑惑地追问: “师尊的伤很严重吗?” “对他来说,或许没那么严重。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师伯和师尊的感情,比我想象中要好呢。”牧雪对此有些意外。 “啧,说得什么话,他要是死了,对岁寒宗和修真界都是损失。”何不医说罢,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回房间,朝着牧雪摆了摆手,“你自便,没事儿就回去休息吧。那丹药想要完全和你融合,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说罢,何不医便回到房间内,关上了房门,似乎要去好好地睡上一觉。 牧雪也便将东西收拾好,站起身,朝着房门方向一揖,随后便离开了何不医的住处,向着凌寒峰御剑而去。 何不医在房间内,看着牧雪的身影渐渐远去,眉头渐渐皱起。 第129章 他转过身,将手按在一旁的暗门上,卸除了其上的禁制。顿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药味自门后泄露而出,与方才牧雪闻到的血腥味一模一样。 他推开暗门,走进其中。 只见江作尘盘膝坐在床上,周围散落着无数灵石。 江作尘的胸口被绷带包裹,但直通向心脏的伤口,即便是在丹药的作用下也不能迅速愈合,这让绷带上隐隐有血色透露。他额头布满冷汗,似是在隐忍着莫大的痛楚,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江作尘本打算取血后便离开幽竹峰,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养伤,避开牧雪实现。 可心头血对他的消耗远比想象中更加严重,还有千年寒冰对他的影响。 他甚至没办法离开此处,只能在牧雪到来之前躲进隔间,又让何不医将自己的气息隔绝。 见何不医走进来,江作尘缓缓睁眼瞥了一眼,便又闭上眼调息。 “多管闲事。”江作尘低声骂道。 何不医自然知道江作尘指的是什么,他一定是听到了自己和牧雪说的,有关他旧伤的事情。 “我又没告诉他实话。”何不医耸了耸肩,打趣说道:“更何况,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你趁此机会展现一下自己,让他知道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不就能对你死心塌地了吗。” “我不需要。”江作尘冷声说道。 “真是倔驴脾气。”何不医一边说着,一边翻出新的绷带和药膏,“行了,该换药了。” “这伤要多久才能好?” “啧,少说也得三天。你也别太高估自己的身体了。” “……”江作尘眉头紧蹙,显出几分不悦。 “得了,你别急着送死了。你不如给牧雪传个话,就说自己要出宗门,三天后才能回来。这三天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养伤。” 何不医将江作尘身上染血的绷带拆下,用药膏将胸口可怖的伤口覆盖,又用绷带将其一层层包裹住。 江作尘没有再出声,接纳了何不医的建议,掏出一枚传讯符,以灵力书写,传递到牧雪手中去。三日后。 牧雪收到江作尘的消息后,在家等待了三日也没有怨言。 这三日他并没有闲着,每日勤奋地练剑,熟悉成雪剑和自己之间的联系。 他立于院中,将成雪剑直指向另一头的木桩,灵力驱动之下,成雪剑竟是脱手而出,携着凛冽的剑气直逼而去。只闻一声剑刃划破空气的嗡鸣,眼前的木桩应声而断。 成雪剑却未停止,而是流畅地转弯,朝着牧雪右手飞去。 只见成雪剑的剑柄和牧雪的右手之间,仿佛有寒气相连,而牧雪便是用这股千年寒冰的寒气操纵的成雪剑。 牧雪只需一抬手,便能稳稳地接住飞来的成雪剑。 现在的成雪剑,在牧雪的操纵下,似乎已经和拥有剑灵的灵器毫无区别。 “不错。”熟悉的声音自牧雪身后响起。 牧雪兴奋地转过身去,果不其然看见江作尘负手站在院子门口。 江作尘竟然还穿着那身牧雪为他挑选的衣衫,露出大片胸口的肌肤,一如既往地吸引住了牧雪的眼球。 那片肌肤光滑整洁,丝毫不见一点伤痕和血色。 也没有留下丝毫的药味。 “师尊!您回来啦!”牧雪将成雪剑收好,小跑着到了江作尘面前,“您怎么穿着这身衣服,是打算出发了吗?” “嗯。”江作尘点了点头,“此次前往浦南城,也需要低调行事。” “我明白了。师尊稍等,我也去换衣服!” 牧雪转身跑进屋子,迅速地换好了衣服跑了出来。 或许是马上就能出远门,又或许是能跟江作尘同行游历,牧雪此刻格外雀跃。他穿着那件新衣裳,更像是一位娇生富养的小公子了。 江作尘见状,伸手摸了摸牧雪的头顶,将他翘起的发丝抚平。 牧雪乖巧地垂下头,任他抚摸。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牧雪抬眼,期待地问道。 江作尘将手收回,看着他的眼神,忽地一顿。 “牧雪。” “嗯?师尊有何吩咐?” “此次出行,你或许会接触到一些,你一直以来好奇的真相。”江作尘声音低沉,缓缓说道,“真相或许会颠覆你曾经的幻想,或许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便如此,你仍要选择前行吗?” 牧雪怔愣在原地,与江作尘认真且犹豫的眼神相撞。 江作尘语气沉重,这让牧雪也不禁思考许多。 可无论他如何胡思乱想,最后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我想知道真相,师尊,我不会退缩的。” 就连天道都不愿意告诉他的答案,他要自己去寻找。 第69章 购买结局? 浦南城位于南方,此处烟雨朦胧,风景秀美如画。 一路上,牧雪看尽了与北方全然不同的景色。 湖边柳枝摇荡,乌篷船伴随着婉转笛声驶入桥洞,消失在湖面的烟雨之中。 两人来到湖边,自飞剑上跃下。 牧雪望着被细雨溅起雨雾缭绕的湖面,很是兴奋,跑到湖边去看湖中的莲花和莲叶。 江作尘看着牧雪似乎毫不怕雨淋的模样,走上前去,抬手在两人头顶以灵力撑起结界,避免被雨水打湿。 第130章 牧雪见状,转过头去,满眼笑意看向江作尘,用手指向湖中莲叶。 “师尊你看!莲叶聚水成珠,好是神奇!” “嗯。”江作尘轻声应着,点了点头,转而又道:“你不是莲叶,在雨里只会被打湿衣裳。” “嘿嘿……”牧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走到江作尘身边,“还是正事要紧,咱们走吧。” “无妨,比武招亲是在后天。今日可以到处走走,晚些再进城去。”江作尘一抚牧雪头顶。 “那师尊陪我看看周围景色吧!我还没看过南方水乡的模样呢!” “好。” 两人绕着湖畔而行,细雨连绵之中赏景别有一番风情。 牧雪发现,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亦有不少修士来到此处。那些修士或是匆忙赶进城内,或是和牧雪一样在附近赏景,让原本平静的湖面都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些修士来自五湖四海,穿着不一样的衣袍,让牧雪更加好奇。 “他们应当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江作尘见牧雪疑惑,低声解释道。 “这么多人?”牧雪略感诧异,“那南荣家的小姐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引得这么多修士前来?” “这与女方是什么人并无关系。人魔大战后,浦南城中的人都得到了机缘,整座城都因此步上了修真之路。其中,南荣家得到的机缘也是最多的,因此成了城中最大的家族,掌控着整座城池。” 牧雪恍然大悟,一敲掌心道:“我明白了,如果能娶到南荣家的小姐,相当于得到了整个淮南城。” “没错。”江作尘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有传言说南荣家在人魔大战中得到了绝世秘籍。” “绝世秘籍……可是师尊,南荣家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还要比武招亲,这不是把自己手中的财富送给其他人吗?” “你还记得我们来此的目的吗?”江作尘缓缓说道。 牧雪思考半晌,忽地明了。 “鬼修……他们被鬼修盯上了,想要借此机会寻求庇护?” “嗯。修真世家即便资源再多,也比不上各大宗门。用自己的资源寻求庇护,才是最佳选择。” 牧雪了然地点头,没想到一个比武招亲,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那鬼修,为何会盯上南荣家?为了秘籍?” “与秘籍无关,普通的秘籍对鬼修来说毫无用处。至于原因……到时你会知晓的。” 江作尘说到此处,便不再言语。 牧雪心有好奇,可他转念一想,事情的答案似乎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鬼修作乱的目的向来明确,无论是袭击清涛宗,还是袭击牧雪他自己,或是与江作尘缠斗,都是为了替牧青黎复仇。 而南荣家的兴盛,恰恰是在人魔大战之后。 难道说南荣家也对牧青黎做了些什么,才让他们变成了鬼修寻仇的目标? “走吧。”江作尘忽地出声打断了牧雪的思绪,“该进城了。” “哦……好!”牧雪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随着江作尘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浦南城的城门格外豪华,城门口甚至有守卫把守。 往来人员需要出示证明身份的器物,再写下自己的名字,并将灵力注入其中,如此一来,才算登记成功,方可入内。 江作尘与牧雪上前,出示了自己刻有岁寒宗的玉牌,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围人见此,顿时议论纷纷。 “那个人就是岁寒宗江作尘?” “江作尘?那个第一剑修?他怎么来这了?” “他不会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吧?别开玩笑了,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他身边的那个少年,是他的徒弟?说不定,他是来陪徒弟参加的呢。” “也有可能。但我看那小子细皮嫩肉的,给那女人是不是可惜了……诶,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男人我也可以……” “你疯了?那可是江作尘徒弟……” 江作尘自然听到了这头的动静,他趁牧雪在名册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时,转头朝议论之人看去,眼中的寒意几乎能化作利刃将人穿透。 与此同时,无声的威压逼迫而去,仿佛锐利的锋芒将议论之人钉在原地。 那人顿时无法动弹,分神期修士的威压让他几乎直不起腰来,猛地向下跌去。 好在一旁的人及时将他接住,才免于让他双膝落在地上。可他依旧面色苍白,嘴唇打颤,面露惊恐地看向江作尘,自然不敢再多言一句。 周围人也噤了声,生怕自己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此时,牧雪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发现周围忽地变得安静,疑惑地四下看去。 “走了。”江作尘上前一步,以自己身体挡住了牧雪的视线,揽住他的肩膀,顺其自然带着他向城内走去。 牧雪没有发觉周围的异常,随之走进了繁华的街道。 走上街道,牧雪才发现浦南城与其他城镇的不同。 先前他去的那些地方,皆是普通人的住所,鲜少有修士路过。 可浦南城不同,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修士,就连街边卖水果的大叔都是练气期修士。他卖的水果亦不是普通的水果,而是灵气充盈的灵果。 街头有许多售卖灵器灵果的摊贩,即便卖的尽是一些下品或中品的普通货,也能得到旅途中修士的青睐。 第131章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牧雪感到好奇,探头去看那些看上去就很甜的灵果。 卖果子的大叔见牧雪好奇,连忙出声招呼:“是啊是啊,我这灵果可甜了!不过我瞧你生得俊俏,这果子就送给你了,拿去吃吧!”大叔说着,把一个红彤彤的灵果塞进了牧雪手中。 牧雪拿着那枚果子有些茫然,但还是对着大叔展露出笑容,感激说道:“谢谢您。” “不客气!要是觉得好吃,就买些回去吧!” 这下牧雪更是不好意思白拿果子,便花了些许灵石,买下了几个。江作尘在一旁看着,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出声。 那大叔满面笑容,将灵果递给他,嘴上还说着下次再来。 这灵果虽然灵气充盈,但对于江作尘和牧雪这样境界的修士,只能起到生津止渴的作用。 但牧雪还是施以除尘决,将其弄干净后,把其中一个果子递到了江作尘面前。 “师尊,您也尝尝。” 江作尘一顿,本想出言拒绝,但看到牧雪期待的目光后,还是将那灵果接过。 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实在不雅,于是,两人站在路旁的树下啃起了果子。 两人样貌和气质皆是不俗,却和普通人一样在街头吃起东西。这样的景象在外人眼里虽然违和,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温馨之感。 江作尘三两下将果子咽下,这半个果子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牧雪身上,见牧雪眼中带笑,虽然心中不解为何一个普通的果子也能让牧雪这般高兴,却也被那笑容所影响,眉眼间柔和了几分。 江作尘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眼前的街景与人影似是与过去重叠。 “师尊?” 牧雪很少见江作尘出神的模样,有些担忧地出声唤道。 江作尘顿时回过神来,掏出手帕来将牧雪的嘴角擦干净。 “无事,在想一些事情。” “师尊是不是前些日子太过忙碌,又匆匆来此,有些疲惫了?”牧雪仍旧担忧,连忙把果子全部咽下,又道:“咱们快些找个客栈休息吧。” “也好。”江作尘点头应下。 两人继续向前,寻了一家似是整座浦南城最为豪华的客栈,走了进去。 坐在柜台里的掌柜瞧见二人模样不凡,眼前一亮,连忙出声招待:“二位仙君,是要住店吗?” “一间天字房。”江作尘冷言道。 掌柜见到大客户,眼中更是兴奋,可他却嘿嘿一笑,话音一转道:“二位仙君也知,这正赶上南荣家小姐比武招亲,客房稀缺,这价格……” 还未等掌柜话落,江作尘便将一个口袋扔到柜台之上。沉甸甸的口袋落下,发出了细碎的叮当声。 掌柜连忙将那口袋打开,又立刻合上,笑得合不拢嘴,喊道:“里面请里面请!小二!招待下两位贵客!” 牧雪还没能看清袋子里有多少钱,抑或是多少灵石,就被江作尘搂着走上了二楼。 牧雪悄悄拽了拽江作尘的衣袖,小声说道:“师尊,他们要价那么贵,我们是不是亏了啊。” “不算,其他的客栈也会是同样的价格。”江作尘低声说道,“这里的人格外会做生意,你买下的灵果便是例子。” “啊……”牧雪一惊,发现自己刚才陷入了卖果子大叔的陷阱,所谓的赠予不过是一个诱饵。牧雪有些羞愧,不禁感叹道:“浦南城的人这么会做生意,难怪整座城越来越繁荣。” “嗯。但前提是他们要有足够的机缘。” “从人魔大战中得到的机缘?”牧雪一愣,立刻有了联想。 江作尘点了点头,没有再答,直到两人来到天字房内。 又是赶路又是逛街,牧雪也觉得疲惫,便坐下休息。 “你先在此休息,我出门一趟。”江作尘忽地说道,“不要离开太远,我去去就回。” “诶?师尊不休息一会儿吗?” “我无碍。” 江作尘说罢,便离开了屋子。 浦南城的一户人家中,一名男子正伏案疾书。 他的身边堆满了厚厚的纸张,有些是空白的,有些写满了字,还有些沾满墨水的废纸被团成团丢在地上。 “可恶……再不写快点儿,这个月的钱又不够花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写到结局了。” 此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桌案上的一本书。 那本书落在地上,露出封面上《问情折剑录》五个大字。 此人的身份显而易见,正是《问情折剑录》这本狗血大作的作者本人。 就在他抓耳挠腮把墨水往脸上蹭时,窗外忽地有一人腾空冲来,竟是直直翻过窗户,闯入屋中。 “什、什么人!” 只见此人一袭白衣,却用斗笠掩住了面容。 光天化日之下的白衣男子虽不似坏人,却也让他心生恐惧。 他刚想掏出武器来抵抗,却见那白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随手丢在了他的面前。 沉甸甸的袋子落在地上,里面是上品灵石顿时倾泻而出,让他看呆了眼。 怎么有人闯进别人家里送钱啊! “您这是什、什么意思……?” “我要买《问情折剑录》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推一下预收新文:(本来想整点骚话但太羞耻了没整出来,只能真诚求预收) 《鬼迷心窍》cp1485510疯批男鬼攻x温柔病弱受恋爱脑灵异文《剧本之外》cp1492779温柔爹系影帝攻x乖巧内向作家受甜宠换攻救赎文 第70章 怒火 “我要买《问情折剑录》的结局。” 来者声音低沉平静,更是刻意藏起本音,让人分辨不出来者何意。 但若是牧雪在场,必能立刻分辨出,这是江作尘的声音。 “结局……?”男人有些茫然,看了看桌子上写了一半的文章,又抬头看向江作尘,“结局我还没写完呢!等一个月后你就能买到最后一卷了!” 江作尘顿了顿,目光也移向那些书稿,又问道:“是什么样的结局?” “呃……若是提前告知你,岂不是少了乐趣……”男人小心翼翼地说着,他有些固执,却又害怕面前的怪人没能听到顺心的话而暴起杀人。 江作尘思考半晌,又掏出一袋鼓鼓囊囊的灵石,丢在了先前那袋的旁边。 “告诉我。”江作尘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男人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向金钱低头。 “这……好吧好吧。结局是仙尊与白月光恩恩爱爱之时,仙尊的道侣沦落到魔尊之手,被折磨得半死不活。魔尊本不想杀他,但缺少了元婴的修士自然抵不过这般折磨,道侣在痛苦中离世。这时仙尊才发现白月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又回忆起道侣的好。可等他回头去找时,只能找到道侣的尸骨了……就是这么个结局……很狗血对吧!” 江作尘听罢,斗笠下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男人见他不说话,心里也发怵。即便他看不见江作尘的表情,也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绝不算好,更何况,他身边的寒气都快化作实体了! 江作尘似是思考了半晌,忽地第三次掏出一袋灵石扔下。 “改掉这个结局,事后我再付你双倍的灵石,可是足够?”江作尘冷声问道。 男人看着眼前的灵石彻底呆住,他连忙点头,把那些灵石收入怀中:“够了够了!这么多灵石,您要我怎么改都行!” “你不必改变原定的结局,只需要单独写一本换了结局的书给我。”江作尘又道。 “没问题!您想要什么样的结局?我一个月内立刻写完!” “嗯,你且记下……” 与此同时,客栈内。 江作尘走后,牧雪本打算小睡一会儿,却听到门外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伴随着大声的交谈,让他难以入眠。 “听说江作尘也来浦南城了,还是带着徒弟来的。”一个略显年迈的声音说道。 “他来做什么?总不能是比武招亲吧?”另一个年轻人发出疑问。 那两人或许没有想到,自己隔壁住着的便是江作尘和牧雪,没有用灵力隔音,便大肆谈论起江作尘来。 牧雪微微蹙眉,有些不快,可又没办法出面阻止,只能硬生生听下去。 “别人都说是他陪徒弟来比武招亲的,可我看却未必。” “为何?” “你知不知道浦南城最近闹鬼?” 牧雪听到此处,不由得竖起耳朵,希望能从二人的谈话中获取什么有用的讯息。 “闹鬼?没听说过,比武招亲在即,南荣家应该不会放任这种消息传出去影响他们吧。” “我是听城里人说的,好像三更半夜就能看到死去的人在小巷中游荡,好是可怖。” “这……这跟江作尘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只是闹鬼,自然没有关系,可我还听说,最近似乎有鬼修出没,杀了不少人呢……” 接着,他还说了一些关于鬼修的信息。可或许是他怕被人听见这些独家秘闻,刻意压低了声音,之后的话,牧雪没能听清。 两人小声交谈了一会儿,便又提起了江作尘的名字,恢复了寻常音量。 “那江作尘或许就是为了处理此事而来。” “若是如此自然最好,不需要咱们担惊受怕。可我觉得,江作尘不是那种会为民除害之人呢……” 牧雪闻言,有些诧异,不知为何其他人会是这样看江作尘的,便凑近了墙,仔细去听对面的动静。 “此话怎讲?” “你年纪小不清楚,我很早之前便见过江作尘,大概是一百多年前……那时候的江作尘冷酷无情,好像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谁也不理会,谁也瞧不上。” “可他现在也是冷冰冰的啊?” “不,不一样。我看得出,那时的他眼里根本没有人类的情感,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剑……” “有那么夸张?” “不夸张。最可怕的是,他简直不像个活人,也根本不畏惧死亡。谁会想对上一个不怕死的对手?”那人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你说这种人,怎么会为了拯救苍生去做什么呢?” “但我看他现在并不似那般冰冷,还收了不少徒弟,挺有人情味儿啊。” “谁知道呢。反正咱们别惹他,比武招亲你能行就行,不行咱们就趁早回去。我看啊,这城里也不安全。” 随后,两人便谈了些无用的话题,年长者似乎在教年轻人如何在比武招亲上夺得头筹。 过了一会儿,年长者似乎才发现自己忘记布下结界,连忙掐指成诀,这才安静下来。 第133章 牧雪还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久久不能回神。 他没想到,过去的江作尘在别人口中竟然是如此形象,冷酷无情,毫无感情。 在他眼中,江作尘虽然冰冷,对他却向来温柔,就算是对其他师兄师姐稍有严厉,也是极具耐心的,怎么会像他们口中那样无情呢? 可那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对于牧雪来说还是太过久远了。 牧雪很想冲到隔壁房间,去问一问那个人,江作尘以前到底是什么模样,但他也只敢用脑袋想想。 如果师尊以前真的那么冰冷无情,又为何会转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牧雪不禁想到。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显而易见了。 只有牧青黎,在江作尘生命中最为重要,也只有他能让江作尘转变至此。 牧雪有些难过地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蜷缩成了一团。 不过他没有难过太久,毕竟今日不同以往,他早已抢先一步,和江作尘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 他在被窝里渐渐静下心来,呼吸逐渐平稳,浅睡了过去。 等牧雪从睡梦中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得彻底,但屋内燃起的烛灯照亮了一方天地。 他睡眼蒙眬地抬头看去,只见江作尘坐在桌边,被烛灯笼罩上一层暖色。 “师尊……”牧雪惊觉自己睡了许久,连忙坐起身来。 他看到江作尘手中正端着那把断尘剑细细擦拭,暖色的烛光落在剑刃上,竟如同血色一般鲜艳。这样的场景,让他不由得想起方才那两人的对话。 “醒了?”江作尘见他起身,便将断尘剑抬起,仔细看过剑刃,确定擦拭干净后将其收起。 “师尊回来怎么不叫我起来。”牧雪连忙下床,走到江作尘身边。 “无妨,正好我们要趁夜色行动。”江作尘说着,抬起手来,将牧雪睡得凌乱的发丝理得整齐,“去看看那鬼修留下了什么痕迹。” 牧雪点了点头,任由江作尘将他打扮得妥当,才彻底清醒过来。 江作尘带着牧雪走下了楼,刚要离开客栈,就被客栈掌柜叫住。 “两位贵客,这么晚了要去哪啊?”掌柜出声问道。 牧雪回头,还在思考要如何回应,就被不愿与其搭话的江作尘揽着继续向外走去。 “诶!怎么不理人呢。可别怪我提醒你们,这晚上的浦南城可不安分。” 牧雪不好意思拂了掌柜的好意,便一边往外走,一边扭过头笑着说道:“多谢提醒,我们没关系的。” 两人再次走上街头。 此时的街道与他们刚来时不同,两侧原本热闹的店铺早已大门紧闭。路上零零散散有些许外来客游荡,却不见任何一个本地人。 “人好少……果然城里发生了什么,大家觉得危险,就都不出门了。”牧雪环顾四周,有些惊讶。 “嗯,看来鬼修早有动作。”江作尘将牧雪搂得更紧了一些,恨不得将人融进怀里。 “鬼修出没这么大的事儿,为何没有人传出去?” “因为不止南荣家,浦南城中的其他人也想要寻求这些人的庇护。”江作尘淡淡扫了眼游荡的修士。 那些修士们有说有笑,根本不知城中蕴含的危险,甚至还有说有笑,期待着能迎娶南荣家小姐、获得绝世秘籍、走上人生巅峰。 “庇护……”牧雪一顿,想起自己刚才听到隔壁人的谈话。 他们知晓城中有危险,却又忌惮可能是来解决危险的江作尘,甚至刻意避开危险、毫无出手帮忙的意思。 他们对江作尘的“冷漠”说三道四,却也用同样的冷漠对待苍生。 这样的人,真的能庇护浦南城吗? “这边。”江作尘搂着牧雪的肩头,拐进小巷中。 小巷中阴森湿冷,布满地锦的围墙高耸,让月色都难以照进小巷之中。 江作尘似是感知到什么,眉头微蹙,护紧了怀中的牧雪,拐了几个弯。 牧雪几乎被围墙绕晕了,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最终,两人在一处最为豪华的宅院背后停下。 “这里便是南荣家。”江作尘低声说道,“有煞气。” 就算江作尘不说,牧雪也同样能感知到一股阴湿的煞气在他脚边游走,几乎要凝结成黑色的实体,却又好似畏惧他们身上的灵力而消散开来。 不仅如此,虽然不算明显,但牧雪还是能感受到,煞气之中隐有魔气的痕迹。 江作尘同样感受到了那股魔气,他合眸以神识探查了一番,忽地面色一变。 “嘶……” 江作尘搂着牧雪肩头的手忽地用力,将牧雪捏得生疼,眯眼轻呼一声。 牧雪抬头看去,只见江作尘面上流露出可怖怒容,一双深邃的眼被怒火占据,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江作尘没有发现牧雪的疼痛,死死地盯着散发出煞气的地方,周身灵力波动,仿佛兀自陷入了仇恨的回忆之中。 牧雪从未见过江作尘这副模样,微微退缩,想要离开那只用力的手。 他并非害怕这样的江作尘,只是直觉告诉他,这股魔气,定与牧青黎相关。 第71章 我想和您并肩作战 “师尊……?” 牧雪犹豫许久,还是小心翼翼轻声唤他。 江作尘这才如梦初醒,将眼中的情绪收敛些许,低头看向牧雪。他也在此时发现,自己手上的力道过大,连忙松开那只手。 第134章 江作尘紧抿薄唇,面露愧疚。 “抱歉,我……”江作尘顿了顿,见牧雪后退警惕的模样,更是不知所措,“疼吗?” 牧雪见他恢复了往日模样,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格外介怀他方才的眼神。 “我还好……师尊是发现了什么吗?为什么眼神那么可怕?” “是魔修。”江作尘说罢,眼神又变得锐利,却也再度沉默。 “秘境修炼时,那位被控制的弟子便是被魔修所杀,或许是同一人所为?”牧雪思考着说道。 “嗯。”江作尘轻声应着,便又陷入深思,没有再回答。 牧雪见他沉默,便也不敢再言,垂下头去。 过了半晌,江作尘忽地将牧雪再度揽入怀中,这次他动作小心,甚至避开了方才抓疼人的地方。 “我们先回去。”江作尘轻声道。 “诶?”牧雪以为江作尘会有什么行动,没想到他这便要回去了,“为什么?不再探查一番吗?” “鬼修已经潜入南荣家中,比武招亲时定会现身。”江作尘说着,便揽着牧雪向外走去,脚步格外急促,好似急于将牧雪带离现场。 牧雪半信半疑,却还是听从他的话,随之离开。 可江作尘心中知晓,事情远没有他所说的那样简单,比他想象中更要危险。 若不是他承诺牧雪,要带牧雪一起来浦南城,他都想先把牧雪送回宗门,再独自来此解决鬼修魔修的问题。 处理事情向来游刃有余的江作尘,此时也犹豫焦虑起来:真的该将牧雪卷入其中吗? 而江作尘这般模样落在牧雪眼中,便被误认为在想牧青黎。 牧雪恍惚地被江作尘带着离开此处,心里想的都是牧青黎与魔修会有怎样的关系。 难道那魔修是杀害牧青黎的凶手? 还是说江作尘的情敌? 否则江作尘的反应为何这么强烈,甚至引起灵力波动。 两人回到客栈房内。 江作尘设下牢不可破的禁制后,他紧蹙的眉头才放松了些许。 牧雪站在一旁看着,压抑着心中的酸涩,问道:“师尊,我们为何不直接到南荣家探查一番?既然他们也在寻求庇护,应该不会排斥我们调查吧?” “我本有此打算。”江作尘伸手抚摸上牧雪的头顶,放轻了声音又道,“但那魔修于你而言太过危险。” 牧雪一顿,才发现是自己误解了江作尘,心中的酸涩顿时消散。 “可我已经有所进步,而且师尊也在。难道连师尊都打不过那魔修吗?” “并非如此。”江作尘顿了顿,似是不知如何解释,思考了半晌才说道,“我怕你陷入危险。” “如果畏惧危险就停止向前,我离开宗门便没有意义了……”牧雪垂下眉眼,抿了抿唇,再度抬起头直视江作尘的双眼,“既然选择了向前,便要一直向前。师尊,我想和您并肩作战!” 牧雪的神情坚定,在烛光之下,比任何光源都更加闪耀刺眼。 江作尘与他视线相碰,微微怔愣。 他早该想到的,如今的牧雪,早已不是那个懵懂天真被他关在宗门内的鸟雀。 体验过天空的鸟雀,向往着更广阔的世界,无法回到鸟笼之中。 江作尘已经分不清自己做的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他索性不再去分辨,只听从牧雪的意愿。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江作尘垂眸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头。 “好,就听你的。明日我们去南荣家探查一番。”江作尘轻声应下。 “师尊……”牧雪见他如此轻易答应,既是诧异,又是欣喜,“多谢师尊!” “但若遇到危险,不可勉强上前。” “我知道的,到那时,师尊一定会保护我的。”牧雪歪了歪头,露出灿烂笑容来。 既然安排已定,江作尘便让牧雪早些休息,以免明日疲劳。 可还没等牧雪更衣上榻,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江作尘眉头紧蹙,扬声问道:“何人?” “请问是岁寒宗江峰主吗?在下南荣家管家,老爷想请您到宅中详谈要事。”门外之人说着,语气恭敬。 江作尘和牧雪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些许惊讶。 还未等他们去探查,南荣家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他们的庇护吗? 江作尘抬手撤了禁制,又挥手打开房门,便见门外一名老管家对他们行了礼。 “有何要事?”江作尘冷声问道。 “具体还请江峰主与老爷见面细谈。”老管家笑了笑,没再言语,转身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挽袖伸手,说道:“这边请。” 江作尘点头未言,揽过一旁发呆的牧雪,向外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侧的宅院也已经熄了烛火陷入寂静。 老管家挑着灯笼走在最前方,带着二人向南荣家宅院走去。 “这么晚了打扰二位实在抱歉,但我家老爷无论如何也想在今晚见上江峰主一面,还请多包涵。”老管家带着歉意说道。 “无妨。” “这里便是了。”老管家停下脚步,将灯笼抬起,照亮了南荣家的大门。 先前二人看到的只是南荣家后院的围墙,便已经知晓南荣家的财力雄厚。如今看到的正门景象,竟是比想象中的更加豪华贵气。 第135章 金色的牌匾与玉石的雕刻,仅仅是这些富贵的装饰,便不知使用多少金钱堆砌而成。围墙和大门更是用稀有材料制作而成,这种材料有市无价,带有灵气,能够抵挡外界的攻击。 “二位,请进,我家老爷在会客厅等待。” 江作尘打探了四周,确定安全,才带着牧雪踏入院内。 院内的摆设更加浮夸富贵,古董花瓶、玉石雕像应有尽有,让牧雪看花了眼。 “大多数修士对金银玉石的欲求极低,即便是修真世家也是如此,但此人是个例外。”江作尘低声对牧雪说道。 “怪不得……” “道心不稳,难成大器。” 两人穿过前院,来到亮着烛灯的前厅之中。 果不其然,一名中年男子已然独自等候在此,想必便是南荣家家主了。他面前的茶水已经凉透,也不知等待了多久。 但他好似没有注意到江作尘和牧雪的到来,一双眼睛看着茶水发呆,眼底青黑一片,神情也格外紧绷忧虑。 “你好?”牧雪见二人都没有出声的意思,便小声喊道。 “啊。”那中年男子如梦初醒,猛地站起身,看向二人,眼中顿时流露出欣喜的神情,“江峰主!久仰大名!您快请坐!” 两人走入房内,瞧见那男子的对面只剩下一把椅子,似乎没有预料到江作尘还会带着另一个人前来。 牧雪站到椅子后面没有动,等着江作尘落座,下一瞬却被江作尘按着肩膀推到椅子前坐下。 南荣家主额头上的汗一下子流了下来,连忙喊人又搬来了一把椅子。 江作尘这才坐下。 “我乃南荣家家主南荣远。久闻江峰主大名,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啊!”南荣家主看着江作尘连声夸赞,转头又看向牧雪,疑惑问道:“这位是?” “我徒弟。”江作尘冷声道,“莫要浪费时间,说正事。” 或许是江作尘态度过冷,南荣远尴尬地顿了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犹豫问道:“不知江峰主是为何光临浦南城?莫非是为了比武招亲?” “既然你找到我,说明心中有数。浦南城中有鬼修侵入,你不会不知。”江作尘直言道。 闻言,南荣远头上的汗水更密了,他不得不再次抬手擦汗,苦笑两声。 “果然瞒不过江峰主,我请您来正是为了此事。一个月前,宅子里的人说撞见了鬼,我便搜查一番,发现了些许煞气。加上最近有传闻说鬼修作怪,我便怀疑是鬼修潜入了家中……自那之后,每逢深夜,都有鬼影在宅中乱窜……您也看到了,我被这些鬼影害得精神憔悴……”南荣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害怕鬼修攻进来,便加强了城门的防护和城中巡逻,可那些鬼影不减反增,也不曾看见鬼修的身影。” “只有鬼影,没有鬼修?” “是的,那些鬼影就算用术法攻击,也会很快重新凝聚在一起。我知晓,若是不攻击鬼修本人,鬼影便无法被消除。”南荣远又深深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我也觉得很奇怪,鬼修不在城内,那些鬼影又是如何被操控的?” 江作尘忽地轻挑眉梢,问道:“你很了解鬼修?” 关于鬼修的记载少之又少,就连岁寒宗中也鲜少有人知晓。而南荣远,一个在人魔大战中突然获得机缘的人,竟然对鬼修如此了解,十分可疑。 南荣远面色变了变,犹豫了半晌,说道:“瞒不过江峰主。其实,这也与鬼修的入侵有关。大家都知道,我是在人魔大战中获得了机缘,记载着鬼修修炼的秘籍,以及比武招亲被当作聘礼的秘籍,皆是我在那时所得。我怀疑鬼修是为了这些秘籍而来。” “那鬼修修为极高,你手中的鬼修秘籍对他而言应当无用,更别说是普通修士的秘籍,想来他并非为此而来。”江作尘冷言道。 “这……可我与别人无冤无仇,这鬼修为何盯上了我?”南荣远面露不解与急切。 牧雪听了半天,听到这忽地反应过来。 那鬼修是为了替牧青黎寻仇而来,而牧青黎又死在了人魔大战之中。 那么南荣远定是在人魔大战中做了什么,才导致了牧青黎的死亡。 而南荣远似乎对此毫不知情,他应当是不认识牧青黎的,否则他在看到自己和江作尘后,不可能毫无反应。 那么一定是南荣远的某些举动,间接导致了牧青黎的死亡。 问题便出在他获得的机缘之中。 “你是如何获得那些机缘的呢?”一直没有出声的牧雪忍不住发问。 南荣远的面色忽地变得惨白。 第72章 求情 南荣远下意识攥紧衣袖,汗水顺着他的面颊流淌,滴落而下。 江作尘看向发问的牧雪,眼神中既有夸赞,也有些复杂的情愫。 可南荣远似是与自己做着斗争,久久没有回答。 江作尘看向南荣远,目光顿时变冷,沉声道:“若是不想说,我们便回去了。”说罢,他站起身,竟是想要离去。 南荣远顿时神情慌乱,急切地起身拦住了江作尘。 “我说!我说!这些事情在史书上皆无记载,我本想让它烂在肚子里的!” 江作尘这才又坐了回去,看向南荣远,等着他说明真相。 牧雪同样认真,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 第136章 南荣远顶着两人的视线,手都在发抖,却也只能坦白: “对外所说,我是在人魔大战之中获得了机缘,在战乱中捡到了魔修丢失的储物戒,获得了秘籍和天材地宝。实际上,并非如此……我是在真火秘境中获得的这些机缘。” “真火秘境……”牧雪疑惑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忽地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 他诧异地看向江作尘,发现江作尘的目光再度变得可怖,甚至不自觉地释放出了威压。 感受到了威压的南荣远更加畏惧,嘴唇哆哆嗦嗦着,没敢继续说下去。 “师尊……”牧雪担忧江作尘,伸手抚上了他的手背。 江作尘立刻反握住牧雪的手,感知到手心中的柔软,那股可怖的威压顿时消散,他也刻意将那愠怒之意收敛了许多,只是紧皱的眉头不曾松开。 “无碍。”江作尘对牧雪轻声道,又转而怒视南荣远,“你继续说。” “真火秘境位于人界与魔界的交界处,亦是魔界的入口……”南荣远小心翼翼地看向江作尘,发现他神情未变,才敢继续说道:“我不知为何史书上都不曾记载人魔大战开启的原因,但江峰主您参与其中,定然知道,这真火秘境的开启,便是一切的起因。” 真火秘境神秘且危险,传闻其中遍布稀世珍宝、秘籍绝学。 但秘境位于魔界入口处,成了魔修攻破人界的必经之路,也是修士所向往却忌惮之处。 好在真火秘境的入口百年开启一次,每次开启三日便关闭。各大宗门协商决定,在这三天看守秘境入口,阻挡魔修,也阻拦其他修士进入,以防变故发生。 但渴求机缘的修士太多,即便知晓秘境中的危险,他们也想尽办法找寻秘境入口。 于是,他们想办法避开看守秘境入口的各大宗门,悄悄潜入其中,获得了许多秘境机缘。 “我带人潜入其中,得到了机缘便趁机逃走,没有碰到魔修。可还有其他修士也进入秘境,据说被魔修所捕,不知生死……我逃脱后,听说那些人被人所救,在那之后人魔大战便开始了。”南荣远一边说着,一边去看江作尘的脸色,很是忌惮。 牧雪闻言瞪大了眼睛:“这么危险?!为什么非要进去不可!” “若是不进去,我哪来的今日成就!浦南城也不会发展得这么好!”说到此处,南荣远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而且,我不是活着出来了吗!这说明那些机缘本就该属于我!” 江作尘冷眼扫去,南荣远的动作顿时停滞,略显滑稽地跌坐回椅子里。 牧雪发现,南荣远方才虽然激动,可眼神躲闪,似乎还隐瞒了什么,但却被他那浮夸的动作掩盖了过去。 更何况,南荣远只是在真火秘境中寻求机缘,又与牧青黎的死有什么关系? 此人一定有所隐瞒。 “那你可知鬼修为何找上你?”江作尘冷言道。 “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秘籍,那我真不知道了……”南荣远摇了摇头。 “带我去鬼影出没之处看看。” “好,好。” 南荣远领路走在前,带着二人来到偏房。 “我们就是在这里撞见了鬼影,而这边也是存放秘籍的地方。”南荣远指着偏房旁边的屋子说道。 “去看看。” 南荣远打开了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厚重的书架。他走到书架前,抬手朝着其中一本书输送灵力,忽闻“咔嚓”机关响动,书架竟是向一侧移开,露出其中暗室。 暗室中布置了许多阵法符纸,一道结实的结界将许多箱子笼罩其中,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此处有阵法和结界保护,寻常人无法接触。”南荣远说着,语气中隐隐流露出得意来。 江作尘四下看了看,眉头微蹙道:“此处并无煞气,鬼修的确不是为此而来。” “这……”南荣远闻言,叹了口气,“我真的以为他们是要来夺取秘籍,我便想出比武招亲这么一招,寻求其他修士的保护。没想到,他们根本意不在此……” “但比武招亲的消息传出后,鬼修更加躁动,此举无疑能将其引诱而出。”江作尘说着,转身离开屋子。 江作尘合眸以灵力探寻,发现偏房中确实煞气浓郁,但是却找不见鬼修的踪迹。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极少的魔气,但同样的,他没有发现城内有任何魔修。 “师尊,是有鬼修操纵的鬼影藏在宅院中吗?”牧雪走到江作尘身边,轻声问道。 “嗯,但鬼影没有实体,即使知晓他们藏在这,也毫无用处,还需抓出控制着他们的人。”江作尘睁开眼来,垂眸看向牧雪。 “那……江峰主,现在该如何是好?”南荣远关好房门后快步跟上来问道。 “等,等到比武招亲那日。既然无法查明原因,便等他们出现,送上门来。” 第二日,江作尘本打算让牧雪好好休息一日,可鬼修仿佛迫不及待比武招亲开始,南荣家中的鬼影开始躁动起来。 客栈门外,南荣家的管家再次敲响了门,江作尘却设下结界,挡住了外界声音。 江作尘本打算就此放置不管,可牧雪却有些担心南荣家的情况,担忧地看着门的方向。 “不必理会。那南荣远未说实话,沦落至此也是咎由自取。”江作尘坐在桌旁,出声说道。 第137章 “可是……就算他不是好人,也是一条人命。更何况,城里这么多人,伤到其他人要怎么办……”牧雪望向江作尘,目光中带着些许祈求之意,“更何况,他还有没说出口的秘密,不能让他出事。” 江作尘抿了抿唇,垂首沉默。 门外管家的气息尚在,似乎始终不曾离去。 牧雪更是心急,再度唤道:“师尊……” 江作尘思考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前去一探,你留在此处,不要走动。”江作尘说罢,撤下禁制,打开了房门。 牧雪面露欣喜,朝着江作尘挥手,乖巧答道:“嗯!我等您回来!” 江作尘随着管家离去,牧雪便跑到窗户边,望着江作尘离去的背影。 他心里想着,果然别人嘴里的师尊,都不是真实的师尊。 师尊还是会为了救其他人而出手,并非他们所说的冷漠无情之人。 然而,去往南荣家路上的江作尘,脸色冰冷,全然不似要去救人的模样。 “多谢江峰主出手,救南荣家一命。”管家虽然面上带笑,却笑得极不自然,仿佛也经历过什么可怖的事情一般。 “不过是有人替你们求情罢了。”江作尘说罢,冷哼一声,再无言语。 第73章 喜欢年纪大的 江作尘离开,牧雪便无聊了起来。 他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街景,观察着陌生的街道。 客栈比较高,让他能看到整条街的景象,也能看到不远处比武招亲的擂台。 擂台被布置在距离南荣家不远处的街角,红色的擂台搭配上无数红绸,更有艳丽鲜花点缀,倒真有话本上那种比武招亲的喜庆氛围。 两侧高耸的酒楼也成了观看擂台的最佳位置。酒楼老板也在外面挂上了红花灯笼,还竖起招牌,招呼着人们在他那儿预订在酒楼包厢内观看擂台的位置。 街道上洋溢着喜气,无人发觉城中隐藏着的煞气魔气。 明天,全城的人都会聚集在这里,参与或是观看比武招亲的擂台。 同时,魔修也会行动,不知要搅起怎样的乱子。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牧雪嘟囔着,趴在窗台上,看着人们忙碌。 忽地,他看到擂台旁边站着一名格格不入的少女。 少女亭亭玉立,又略显娇俏,身着富贵衣衫,正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可她却面露哀愁,看着擂台长叹一口气。 “她的眉眼和南荣远有几分相像……”牧雪观察着,结合那少女的表情,忽地反应过来,“她该不会是比武招亲的主角,南荣家的小姐吧?” 看她的神情,似乎对比武招亲并不期待,甚至十分不愿。 仔细一想,便也能想通,她正值花一般的年纪,便要被父亲当作寻求庇护的工具,推到人群面前,被定下终身大事。她一定想找一个与她心意相通的人共度一生,而不是一个觊觎南荣家资源与秘籍的陌生人。 牧雪抿了抿唇,替这位小姐感到几分辛酸。 牧雪忽地想道:若此事能彻底解决,让南荣家免受鬼修侵扰,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嫁给他人了? 就在牧雪胡思乱想之时,屋外有人撤下禁制,推门而出。 牧雪连忙转头,看见回来的江作尘,眼睛一亮,走上前去。 江作尘面色如常,给牧雪讲了讲南荣家的情况。 隐匿着的鬼影略有躁动,在整个宅院里窜来窜去,搞得人心惶惶。它们并没有攻击人的意思,反倒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出入在每一个房间之中。 直到江作尘到来,他们才在碾压性的威压之下,彻底平息了躁动。 可即便如此,鬼修本人依旧没有出现。 “鬼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牧雪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江作尘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轻声道:“不必多想,明日便知。” 翌日,爆竹声响彻了整个浦南城。 人山人海将擂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侧的酒楼上也满是围观的人。 南荣远坐在酒楼最为明显的包厢阳台外,身边站着管家及仆从。而江作尘和牧雪,则是坐在南荣远背后的包厢中,静待鬼修出现。 南荣远招待客人倒是讲究,酒楼中最贵的茶水点心纷纷被端上桌来。 五花八门的点心摆在牧雪面前,可牧雪却没有去碰它们的心思,他的神情格外凝重,注意着街头的风吹草动。 牧雪的模样太过不寻常,引起了江作尘的注意。 江作尘抬手轻点在牧雪额头,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牧雪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险些掀翻了茶杯。他慌乱地扶正了杯子,抬头答道:“我怕那鬼修突然出现,还是做足准备比较好。” 牧雪话音刚落,便见江作尘紧蹙起眉头来,他更是紧张。 江作尘轻声叹气,放轻了语气又说道:“恐怕不只是这样吧。” 牧雪那副模样,江作尘一看便知他是在胡思乱想。放在平时,江作尘也就放任他随便想了,可如今危险在前,江作尘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牧雪羞愧地低下头去,思索了半晌,面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他缓缓开口说道: “我在想,若是鬼修出现,会发生什么?我们能不能保护好全城的人?” 江作尘闻言只是沉默,他看着牧雪有些犹豫焦虑的神情,抿紧了唇。随后,他看向窗外,虽然见得街道上数百人凑在一起的热闹景象,却未将那些无关之人放在眼底。 第138章 “你想保护所有人?”江作尘忽地问他。 “诶。”牧雪抬起头,缓缓点头答道:“是的,如果我能做到的话……虽然我知道自己能力还不足够,但我会尽自己所能。” 江作尘继续沉默,一双微冷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牧雪读不懂的情绪。那其中有犹豫、有茫然,甚至还有一分不解。 牧雪紧张得喉结耸动,生怕江作尘批评他的天真。 可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即使是与他无关的陌生人的生命,对于他人来说亦是极其重要的。如果能救下一人,延续一人的生命,那他为何不去救呢? 他已经救过不少人,即便有时候要以自己的伤作为代价,但对比别人的生命,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小太小。 他不敢说自己要拯救天下苍生,但求无愧于心。 江作尘忽地垂下眼眸,眼中的混乱情绪顿时消散。 他转过头来,抬手抚摸上牧雪头顶,一如往日亲昵。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话。”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会替你实现。” 牧雪不知江作尘话中何意,茫然地看向他,刚想开口询问,却听到包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响。 最近怎么总被敲门声打断。牧雪在心里念叨着。 江作尘收回手,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出言问道:“何人?” “咦?”门外传来一道陌生少女的声音,“不是这里吗?” 江作尘面露不悦,牧雪连忙出声继续问道:“你是来找谁的呀?” “我是南荣宁,是来找我爹的?”门外的少女又说道。 “南荣宁……”牧雪一愣,看向江作尘,“难道是南荣家小姐?” 江作尘点了点头,抬手一挥开了门。 门口果不其然站着一位少女,她目光迷茫,可当她瞧见牧雪时,突然眼前一亮。 牧雪与她对上视线,才发现这位正是他昨天看到的擂台旁的少女,她果然是南荣家的小姐! 南荣宁走进房间,打量了一圈,继续问道:“你们是谁?我爹在哪儿?” “哦,他在阳台外面,我带你去找他。”牧雪站起身来,笑着对南荣宁说道。 南荣宁转头看向牧雪,点了点头,便没有再把视线移开。她看着牧雪那张清秀温柔的脸庞,面露微红,羞涩问道:“还不知你的名字。” “我叫牧雪,这位是我的师尊。” 可南荣宁并没有把视线移到江作尘身上,反而继续问道:“你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吗?虽然我觉得比武招亲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可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拜托我爹免去比试,直接招你为婿的。” “诶?”牧雪闻言愣住,连连摇头否认,“不,我不是……” 牧雪话还未落,江作尘便也站起身来,展臂搂住牧雪肩头,冷眼而视,说道:“南荣家主就在那边。你还有什么事吗?” 南荣宁看见江作尘也是一愣,她盯着江作尘搂着牧雪肩头的手看了半晌,面色更红了。 “抱、抱歉,原来你已经有道侣了啊……不过……你居然喜欢年纪这么大的。” “年纪大……是指……”牧雪下意识抬头去看江作尘那张俊美的脸——时间并没有在上面留下痕迹,只是增添了几分成熟韵味。 只是那张脸上的寒意几乎要化作实质,把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霜。 不过,和他自己略显稚嫩的脸相比,确实成熟了许多许多。牧雪悄悄想着。 【作者有话说】 我看师尊你也是风韵犹存(?) 第74章 比武招亲 “原来如此,您就是岁寒宗江峰主,方才真是失敬。” 南荣远听到自家女儿的声音,便推开门走进屋中,与几人坐到了一起,也为南荣宁介绍了江作尘和牧雪的身份。 南荣宁这才得知,自己刚刚得罪的究竟是什么人。 可虽然她道了歉,江作尘却依旧面色冰冷,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屋内气氛古怪,牧雪尴尬地手指直抓衣袖,打破沉默,出声问道:“这位便是本次比武招亲的南荣小姐吗?” “哼……”听到这话,南荣宁轻哼一声,面露不悦,“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都是爹自作主张。”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比武招亲能选出最有能力的修士,这样才能保护好你。”南荣远语重心长地说道。 “保护我?我看是保护咱家的财产吧。”南荣宁转过头去,不愿看南荣远一眼,一语道破事实。 “你这孩子,这不也是保护你吗?”南荣远叹了口气,极为耐心地说道:“我一直都很宠你,你要什么,爹爹不都会给你。但只有这件事,你听爹爹的,等给你安排好亲事,你想要多少钱、买多少东西,爹爹都给你。”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南荣宁一拍桌子站起身,一双干净的眼眸中满是怒意,“我来找你就是想说,无论谁赢下了比武招亲,我都不会嫁给他的!” 牧雪见父女二人吵架,更是觉得尴尬。 他刚想出言相劝两句,却忽地瞧见,南荣远的眼中充满了隐忍的怒意,他看向女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商品,根本没有他表现出的那般疼爱。 “你……!”南荣远握紧了拳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呼出一口浊气咽了下去,“宁儿,不可无理取闹。” 第139章 “你才是无理取闹!你根本不懂我!”南荣宁语带哭腔,猛地跑了出去。 “宁儿!”南荣远站起身,却没能将她拦下,深深叹了口气。他转头去看自己身边的几个侍卫,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跟上她,别让她出事。” “是!” 侍卫们跑了出去,旁边也只剩下满脸愁容的老管家。 南荣远再次落座,带着歉意看向江作尘和牧雪,说道:“抱歉,平日里我对小女太过宠溺,让二位见笑了。” 牧雪见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抿着唇说道:“如果我们能解决那鬼修,比武招亲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令媛是不是就不用嫁人了?” “哎呀。”南荣远无奈一笑,“小仙君,您想得太简单了。消息已经放出,我便不能再收回。更何况,就算您解决了鬼修,也会有魔修、妖修甚至普通修士觊觎我的财产。这比武招亲还是得正常举行啊。” “可……” 牧雪的话语未出,街上便传来阵阵锣鼓声响,将其打断。 南荣远起身说道:“已经开始了,我也该回去了。很抱歉不能好好招待二位,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了。” 江作尘点头应下,却仍然没有说话。 南荣远并未在意,笑着转身,推开门,回到了阳台的位置上。 “师尊……”牧雪低声唤他,确定阳台上的南荣远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才继续说道:“南荣远溺爱女儿,南荣宁也的确是被疼爱的千金模样。可为何……南荣远还狠心把女儿推出来,利用她阻挡灾难呢?” “在他眼里,对女儿的疼爱,是一种生意。”江作尘轻抿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他付出金钱和耐心对待女儿,是为了在未来——也就是现在,获得更多利润。” 牧雪听后非常震惊,他从不知身为人父,竟能对自己女儿如此狠心,将她当作商品看待!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牧雪罕见地感到生气,握紧了衣袖。 “这并非个例。”江作尘轻抚他后背,“莫要着急,以那位小姐的性子,或许不会乖乖听从南荣远的安排。况且,比武招亲才刚刚开始……” “本次比武招亲,将会决出仅一位胜者!胜者将迎娶南荣家小姐,获得独门秘籍一本、极品灵草三株、上品灵器三个、中品灵器十个、上品灵石数百,以及店铺三家、黄金百两!”擂台之上,南荣家的家仆大声喊道。 周围的修士闻言,纷纷挤上前去报名。 南荣家能从普通的商贾世家变成如今的修真世家,大家都知道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若是能接触到其秘密,获得家中资源,他们一定能获得极大的晋升! 至于南荣宁,并无人在意是否娶她为妻,似乎只要成为豪门赘婿,娶的是谁并不重要。 擂台上的第一战已然开始。 台上刀剑碰撞,台下欢呼起哄声不断,锣鼓声激烈,格外吵闹。 屋内,江作尘垂眸静坐,以神识打探整座城,丝毫不受屋外吵闹的影响。 半晌后,他睁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虽能感受到煞气,却毫无鬼修的气息。城门戒备森严,鬼修和鬼影不同,具有实体,的确不可能在城内外出入自由。” “难道鬼修并没有进入城内?可若是如此,他又是如何控制那些厉鬼的……”牧雪疑惑问道。 “或许是有其他方式。” “那……魔修呢?除了煞气,不是还留有魔气?” “那魔气极浅,更像是有死去的魔修被炼成厉鬼,又被那鬼修操纵。” “连魔修都能被操纵,那岂不是很危险……” 听罢,牧雪更是警惕地注意着街道,以防危险突然出现。 可怪异的是,比武招亲直到结尾,都依旧顺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擂台上的比试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场,牧雪有些坐不住了。 若是再进行下去,便会决出最后的胜者,到那时,南荣宁就不得不嫁给一个她不爱的陌生人了! “师尊,我想出去看看。”牧雪站起身说道。 江作尘沉思片刻。 他本不想牧雪暴露在外,以免遭遇危险。但比武招亲如此顺利的确反常,也该去看看情况,可他也不愿把牧雪一人留在屋子里。 于是他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一同走出包厢,来到了南荣远所在的阳台上。 此处的确是个绝佳的观景位置,能将擂台上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南荣远见二人走来,带着满面笑容说道:“二位怎么来了。擂台已经到了尾声,鬼修还没出现,看来他并不打算出手了。” “还请不要放松警惕。”牧雪说着,看向擂台,只见两位修士剑刃相碰,难分胜负,“他们二人就是最后的人选了吗?” “是的,这两位的境界和实力皆是上乘,无论是谁娶了小女,都能护得南荣家平安一世了。”南荣远满意地摸了摸下巴,继续去看擂台上的比试了。 牧雪抿了抿唇,甚是不希望比试结束得太快。他环顾四周,在人群中发现了南荣宁的身影,也见到了她那极为不满的表情。 显然,无论是谁获得胜利,南荣宁都不会为他高兴。 可就在此时,胜利的锣鼓骤然敲响。 第140章 只见其中一名修士高举起剑来,同台下的观众一同欢呼。另一人则是自半空摔落在地,再无力捡起掉落的剑。胜者已定。 “胜者,银光门,朱震!” “我很高兴,你能成为南荣家的女婿。”南荣远高声说着,脚下一踏,自阳台跃起,落在擂台之上。他面带微笑走向那位胜者,向着一旁的下仆招了招手,“我会给予你南荣家的宝藏。” 他话音刚落,便有数名下仆端着几个华丽的箱子走上前来。 那些箱子牧雪认得,和那一晚他们在南荣家偏房内看到的箱子一模一样。箱子上设有禁制,却也不难感受到其中的灵力波动。 “这里是独门秘籍和灵草灵器。”南荣宁伸手介绍着,掐指成诀,解开了箱子上的禁制,又指挥着家仆们打开箱子,将里面的宝物展示给胜者和其他观众。 胜者面露喜悦的笑容,连连点头,贪婪的目光落在宝箱上不曾移开。 箱子被缓缓打开,牧雪紧绷着神经,警惕着周围的一响一动。 鬼修直到现在也没有动作,牧雪猜想,他是想等到箱子上的禁制被打开再出现,这样他就能省去解开禁制的力气,直接夺走里面的宝物。 可直到最后一个箱子被打开,周围也没有发出可疑的响动。 “难道比武招亲真的不是鬼修的目标?”牧雪疑惑地嘟囔道。 牧雪心有疑惑,但还是放下了几分警惕。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房契和银票,你也一同拿去。”南荣远介绍过那些宝物后,招呼着其他下仆拿来其他东西。 可这次,是那位老管家端着几张纸据,走上前来。 “怎么是你亲自拿来?”南荣远面露疑惑,却没放在心上,“算了,把东西给我吧。” 老管家笑了笑,走到南荣远对面,把纸据交到了他手上。 就在此时,变化突生。 老管家交出纸据的手尚未收回,便猛地往前一刺! 血红的手掌穿过了南荣远的整具身体,正中他的丹田。鲜血飞溅而出,洒落在擂台之上,也为飘落而下的纸据增添了几分血色。 南荣远瞪大了眼,颤抖着手指向老管家,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老管家那张向来温和慈祥的脸上,显露出扭曲张狂的笑容。 第75章 杀妻仇人 “哈哈哈哈——!” 老管家表情扭曲,笑容张狂。 他的脸像是一张面具,渐渐脱落下来,露出其下真实的面貌——那是一张邪魅狷狂的脸。 他双目赤红,眼尾上扬,面色惨白如同死人一般。他没有呼吸和心跳,可随着他真容暴露,浓郁的煞气混着魔气顿时扩散开来。是魔修! 变故突然,牧雪甚至来不及拔出剑来。 可江作尘却反应迅速,猛地朝着那魔修冲去! “哦?”那魔修反应也很快,他将手从南荣远胸口抽出,带出一汪鲜血洒落在地。他一转身,周围的煞气忽地汇在一起,拧成了一把长刀,与江作尘的剑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江作尘表情如那夜看到魔气时一样可怕,眼中的杀意和恨意几乎凝结成实质,企图将魔修贯穿。 而那魔修也是同样,赤红眼眸流露出对江作尘的厌恶与仇恨。 “江峰主,好久不见啊。”魔修语气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猛地一挥刀,向后一跃,避开了江作尘的攻击。 “烛无烟!”江作尘怒喝一声,眉头紧蹙再度攻上。 “江峰主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也是,杀妻仇人死而复生,江峰主一定气得牙痒痒吧!哈哈哈哈!”被唤作烛无烟的魔修狂笑一声,一边躲避江作尘的攻击,一边反击。 两人在半空中缠斗,刀剑碰撞的沉闷声响落入路人耳中,使人心慌。 早在魔修刺杀南荣远时,便已经有人尖叫着逃跑,试图离开热闹却危险的街道。 可还没等他们跑多远,便发现周围的街道已然被无数黑影所包围。黑影朝着他们追来,被影子碰到的人仿佛失了魂一样失去意识、跌倒在地。 尖叫声再度响起,人们只能慌乱地转头,跑回擂台的方向。 有些实力高强的修士向那些影子发起攻击,却发现那影子速度极快,每次被人击碎又能重新拼合完整,根本无法赶尽杀绝。 牧雪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在江作尘攻向魔修时回过神来,连忙纵身一跃到擂台中央。 他扶起南荣远,先是止血,然后又从储物袋中掏出昂贵的丹药,塞进南荣远嘴里。 紧接着,以掌心为南荣远输送灵力,试图将其救回。 魔修那一击并未伤及丹田,对于修士来说并非致命伤,只要处理及时,还能挽回一条性命…… “爹!”南荣宁远远瞧见了全过程,眼中含着泪水,跌跌撞撞地跑上擂台。 牧雪瞧见南荣宁,心头一跳。 “别过来!这里危险!”牧雪大喊。 可南荣宁不管不顾,跑到南荣远面前,哭着去看他的伤情。即便南荣远将她当作生意中的货品,可他们终究是父女,南荣宁不可能对受伤的父亲不管不顾。 牧雪心思复杂,咬了咬牙,说道:“你帮我扶住他。” “好!”南荣宁连忙应下,不顾南荣远满身血污,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并用双手扶稳了。 第141章 牧雪双手运转灵力,更快地将灵力送入南荣远体内。 南荣远的伤口渐渐愈合,面上也恢复了血色,紧闭的眼皮甚至微微发颤,已有醒来的迹象。 牧雪并非医修,不知如何花费最少的灵力快速救治,所以,此时的他额头布满薄汗,有些力不从心。好在南荣远的伤势已经不成问题,他才收回灵力,自己吃下恢复灵力的丹药。 “我爹他……” “没事,不是致命伤。”牧雪说罢,便站起身来,掐指成诀,“你们留在原地不要动,附近很危险。” 一道结界将父女二人笼罩,虽然牧雪的修为有限,但足以挡下一击。 随后,牧雪朝着混乱的人群而去,加入混乱的战场中去。 他有着对抗厉鬼的经验,虽然那些厉鬼无法被彻底消灭,但却也有办法拖延时间。 牧雪从储物戒中找出符纸,贴在剑上。灵力顺着剑刃传递到符纸上,带着微微红光,猛地朝着黑影劈去。 厉鬼发出惨叫,破碎成细小的碎片,如同烟雾般消散。它们试图再次汇聚到一起,却因为符纸的作用,变得极为困难。 周围的修士见此,纷纷效仿。 与魔修缠斗的江作尘见场面被控制住,也松了口气,专心攻向魔修。 江作尘眼中的厉色不曾褪去,在烛无烟说出“杀妻仇人”时,他周围的灵力顿时暴动,攻击变得更加迅猛。 一道剑气贯穿烛无烟的肩膀,却不见鲜血流淌,唯有一股黑气飘散而出。那股黑气飘到半路,忽地迅速返回烛无烟体内,他肩膀的伤痕也因此愈合。 烛无烟已非是普通的魔修,已经死亡的人无法再度死亡,他与那些黑影相似,只是一只厉鬼。 “哎呀,这么凶?”烛无烟嬉笑着拍了拍肩膀,朝着混乱的人群看去,一眼便瞥见了人群中央忙碌着的牧雪,“哦~为了替身小情人儿是吧。怎么,害怕我告诉他牧青黎死得有多惨,你又是多么心痛吗?” 江作尘眉头紧锁,握着剑的手指格外用力,似乎隐忍着滔天怒意。 但他没有回应烛无烟的话,甚至停下了攻击,冷声道:“已是被鬼修操纵的鬼魂,却拥有自我意识。那鬼修把你炼成了鬼奴?” 鬼奴是鬼修炼造出的高阶厉鬼,拥有意识和记忆,外貌和修为都与生前无异。 但鬼奴与其主人强制绑定,维持身形的煞气来自主人,也因此受到主人的制约。 想要彻底消灭鬼奴,知道鬼奴的名字毫无用处,必须杀死他的主人。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名字,不过,你说得没错。”烛无烟耸了耸肩,抬起手来,向江作尘展示自己手心中蔓延而出的缕缕煞气,“我与那些低贱的厉鬼不同,拥有一些鬼修的能力,比如——操纵他们。” “呵。”江作尘冷声道:“但同样是被人操纵的傀儡。” 说罢,他便一甩手中剑刃,甩出一道凛冽的霜雪。随后,他猛然攻上,剑气夹杂着冰冷寒意,朝烛无烟刺去。 烛无烟侧身躲过,却被那道剑气刺中手臂。 剑锋过于锋利,那只手臂在一阵钝响中被斩断,向着地面落去。可还没等它掉到地面,就被一股煞气捞住,回到了被斩落之处。煞气如同一根根黑线,将手臂缝合完整,除了破碎的衣服,就连伤口都不见分毫。 “明明杀不死我,你还要继续吗?” “杀不死,就多杀几次,煞气总会耗尽。”江作尘说罢,再度攻去。他目光执着,仿佛不将眼前人捅成筛子,决不罢休。 “哈哈哈!江作尘,你还是这么疯!”烛无烟没有再躲避,而是持刀与他相碰,“我也想报你杀我之仇,但我今日前来,另有目的,你确定你的敌人是我吗?” “最该死的人就是你!” 此时,四处逃窜的人群在黑影的追逐下再度汇聚在擂台周围。 擂台上的南荣远也渐渐睁开眼,看着正在缠斗的江作尘和烛无烟面露惊恐。 烛无烟一边应付着江作尘,一边观察周围,忽地,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邪气十足的笑容。 “是时候了。” 说罢,他猛地一挥长刀,与断尘剑狠狠相碰,发出一声嗡鸣巨响。他向后一跃,与江作尘拉开距离,抬手打了个响指。啪——一道黑影听令从南荣家的宅院里钻了出来。 黑影中央,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被包裹其中,被带到了擂台中央。 那个小盒子上面贴满了符纸、写满了法阵,可符纸早已被人撕破,法阵也被涂乱。盒子上留着淡淡的灵力,似乎有人曾经在上面设下了一层又一层复杂的禁制,却被人强行攻破。 南荣远尚未恢复体力,面色难看,可当他看到那个盒子的时候,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碍于身体状况,只能发出一丝丝气音。 “不……” “爹?你怎么了?”南荣宁不解,将人扶稳了些,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除了南荣宁,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被那个盒子所吸引。 江作尘也缓了攻势,转头看去。 原来,就在众人汇聚在擂台周围,将心思全部汇聚在擂台比试和那些宝物上的时候,也是南荣家防护最弱的时候。厉鬼们趁此机会,在宅院中找到了他们真正想找的东西。 “诸位——”烛无烟摊开手臂,朝着众人大声喊道,“我们魔修攻打人界固然有罪——当然,我以此为荣。但这位南荣远,可是咱们的共犯!” 第142章 众人闻言,纷纷瞪大了眼睛,转而看向靠在女儿怀里的南荣远。 牧雪亦是震惊,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那魔修的诡计,连忙喊道:“魔修蛊惑人心,大家莫要听他胡言乱语!” 可人类本就爱好去听那些捕风捉影、不分真假的言论,哪里听得进去牧雪的话,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烛无烟瞧见牧雪,微微勾起嘴角,抬掌一挥。 那个小盒子被黑影缓缓打开,一枚令牌缓缓落下,在众人的视线中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令牌上刻着复杂的法阵和文字,一些修为较高的修士在令牌落地之时看清了上面的文字——真火秘境。 “真火秘境连通魔界,百年一开。秘境开启时,各大宗门把手周围,以防意外发生。这些事,在场的宗门修士应当是清楚的。” 烛无烟扫视一圈,果不其然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瞧见了惊讶的神情,他的表情也更是愉悦,继续说道: “可是这位南荣远,为了窃取其中宝物,不知从何处学来了提前打开秘境的禁术,自制了开启秘境的钥匙——也就是诸位眼前看到的这枚令牌。” “他不仅私自闯入,还收了别人的钱,带着别的修士一同进入。” “他应该知晓,这导致了什么样的后果——四十八名修士惨死于真火秘境中,惨死于我们的手下!哈哈哈哈!愚蠢的人类修士!贪婪和自私害了所有人!” 烛无烟的视线移向江作尘,满意地看见江作尘震惊愤怒的模样,又转而看向牧雪。 烛无烟嘴角上扬,一挑眉梢,语中带着欣喜与癫狂,再度开口道: “你们可知,这四十八名修士中,也包括这位江峰主的道侣——牧青黎。”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开始激动 第76章 闹剧 牧青黎死于真火秘境中,死于眼前这位魔修的手下。 牧雪挥剑的动作一滞,下意识看向江作尘的方向。 怪不得江作尘感受到魔气后的反应那般巨大,怪不得江作尘对魔修的恨意那般汹涌。 原来都是因为魔修便是杀害牧青黎的凶手。 是牧青黎最恨的人。 牧雪心有酸涩,可他很快地便反应过来了另一讯息。 是南荣远提前打开了秘境,才导致牧青黎的死亡,不,更为重要的是,一共导致了四十八名修士的死亡。 周围的人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指着南荣远议论纷纷。 “怪不得南荣远突然得到了那么多机缘。” “那真火秘境我都不敢碰,他怎么那么大胆啊。” 但也有人不相信魔修所说的话,大声喊道:“魔修的话你们也信!只是一块令牌,怎么证明真的打开了秘境,又怎么证明当年死了那么多人!这么大个事,不可能没人知道!” “对啊对啊,这都是魔修的一面之词。” “总得有证人吧。” 烛无烟见众人如此反应,忽地一笑道:“当然有证人,当年活着出来的,除了南荣远家的人,还有另外一伙人。不过,干了私闯魔界入口这种事,他们可不敢出来作证。” “那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是就是!” 烛无烟不慌不乱,甚至大笑了两声,侧过身去。他这一动作,正巧让一旁的江作尘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只见江作尘薄唇紧抿着,一双眼眸冰冷,蕴含着滔天怒意。 “江峰主自然能够作证,不是吗?”烛无烟笑着说道。 众人一瞬间安静下来,千百道视线汇聚在江作尘身上,等着这位第一剑修给众人一个答案。 江作尘看向烛无烟,冷声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干嘛这么冷淡,我可是在替你揪出了当年害死牧青黎的罪人啊。”烛无烟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又道:“怎么,就算知道了真相,江峰主还打算护着这位罪人吗?” 江作尘沉默不言,冷眼瞥向躺在擂台之上的南荣远,握紧了手中的剑。 即便是他,一时之间也百感交集,不知该作何选择。 杀,那便是替牧青黎报仇,却违背了牧雪的心意。 不杀,那便是为牧雪而为,却放走了本有罪之人。 南荣宁见此,顿时惊慌地抱住父亲,生怕江作尘一剑砍来,要了父亲的命。 众人见江作尘如此反应,才相信那魔修说的确实是实话。 怪不得江峰主看到魔修如此激动,原来是魔修杀了他的道侣啊! 南荣远也罪不可逭,跟江峰主为敌,这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看来今天的比武招亲,成了一出闹剧! 周围议论不止,看向南荣远的目光也渐渐带上了指责和厌恶。 牧雪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对着江作尘、也是对着在场众人大声喊道: “即使南荣远犯下错事,最终的杀人凶手仍是魔修!不要被魔修三言两语转移了仇恨啊!” 可周围的人却没人理会牧雪,在他们眼中,南荣远的罪行已经与魔修相差无几。 人们对南荣远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让南荣远以命偿命,完全忘记自己也处于危险中心。 “哦?这有个单纯善良的小家伙。”烛无烟挑了挑眉,转而看向牧雪,露出玩味的笑容。 烛无烟俯身向前,想要向着牧雪的方向飞去。 第143章 江作尘瞬间移到烛无烟面前,断尘剑猛地一挥,拦住了他的去路。 “滚。”江作尘目露凶意,冷声呵斥。 “怎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的死状?” “该死的人只有你。”江作尘凤眸微眯,似是因着牧雪那番话更加坚定,抬剑再度向烛无烟攻去。 “就这么想杀我?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跟你决一死斗的。”烛无烟有些不耐烦,他的身体屡屡被江作尘击中,可鬼奴的特性又让他恢复如初。 江作尘执着得格外难缠,烛无烟想要脱离他的攻击,却又被他堵住去路。 渐渐的,他的身体恢复速度变慢,这样下去鬼修提供的煞气迟早会变得匮乏。 烛无烟“啧”了一声,眉头紧蹙,面露急躁。 忽地,烛无烟身形一晃,微微失神,整具身体仿佛被人拿捏在手中一般疼痛,一时之间竟是连刀也再难举起。 江作尘瞄准时机,将断尘剑狠狠送入了烛无烟胸口。 被剑贯穿的伤口中流出丝丝黑气,将断尘剑缭绕其中。江作尘见情况可疑,立即抽剑而退,拉开距离冷眼看着烛无烟身上的变化。 伤口尚未愈合,而烛无烟似乎能够感受到伤口的疼痛一般,发出磨牙的声响。 “玩够了没?”一道空灵的声音忽地响起,像是从四面而来,又像是烛无烟体内的黑气发出了声音。 “你……”烛无烟痛苦地嘟囔了一声,捂住了胸口的伤。 江作尘自然也听到了那道声音,眉头紧蹙,立刻用灵力去探,却仍然没有在周围感受到鬼修的气息。 这鬼修未免太擅长躲藏了。 “江作尘说的对,最该死的人的确是你。”那道声音再度响起,“玩够了就快办正事,再耽搁下去,我先处理你。” 下一瞬,烛无烟周围的黑气迅速回到他的体内,那道剑伤也随之愈合,声音也同时消失。 与此同时,围着人群的厉鬼突然暴动,发动袭击,竟比方才更加猛烈! 人群再度惊慌失措,场面顿时变得更乱。 牧雪不得不将注意力收回,和其他的修士一同对抗那些厉鬼。 “该死的不应该是南荣远?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对啊!为什么攻击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我们没去过什么真火秘境,这跟我们没关系!” 有些人惊慌之中将自己的处境归咎于南荣远,他们甚至觉得,若不是南荣远犯下罪行,鬼修和魔修便不会找上门来,他们也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半空中,烛无烟瞪大了眼,冷汗直流。 忽地,也手中长刀一挥,突然转过头,朝着南荣远猛地砍去! “我是该死,但有人让我在死前,把你们一同带下地狱去!” 南荣宁看着朝她而来的刀光,目露惊恐,托起父亲想要逃离,却尚且没有那般力气,跌倒在地。 南荣远尚且没有恢复身体,此刻也只能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刀光袭来,闭上了眼睛。 就在死亡即将降临之时,一股冷风忽地袭来,随之而来的是刀剑相碰的嗡鸣巨响。 “江作尘!你少多管闲事!”烛无烟怒吼一声,“他也是害死牧青黎的罪人,你竟然护着他?!” “有人想留他的命。”江作尘冷声说道,挥剑将烛无烟逼退。 半空之中两人缠斗,擂台之上两人惊恐,而擂台之下早已乱作一团。 有些人为了逃离厉鬼,已经躲到了擂台周围,他们看着台上虚弱的南荣远,忽地起了心思。 “南荣远背着人命,他该死!” “是不是只要他死了,我们就安全了!”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牧雪正挥剑驱赶厉鬼,渐渐觉得自己的灵力有所消耗。可那些厉鬼却不知疲惫,即使被切成碎片,依旧能够重新凝聚,再次攻来。 这么下去,在场修为较低的修士都会被厉鬼所吞噬。 牧雪抬手擦去脸上汗水,正当他打算再度挥剑时,忽地听到台上传出一声尖叫,连忙回头看去。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爹!” 只见南荣宁被一名修士按在地上,她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而在她的面前,南荣远被一人按着,另一人举起手中长剑,正犹豫着是否要刺下。 或许这名修士曾经斩杀妖魔,但挥剑朝向同类,还是头一遭,因此,他的双手微颤,眼神飘忽不定。 南荣远双瞳震颤,却连挣扎都做不到,他艰难地发出了沙哑的声音,神情恍惚地嘟囔着:“都给你们……你们要什么都行……我的女儿也给你……别杀我……我不是故意害死他们的……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谁稀得要你那破东西。”按着南荣远的人骂道,“快动手!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你们在干什么!”牧雪瞳孔骤缩,想要冲上前阻止,却已来不及。 人类修士的剑刃刺穿了南荣远的丹田,鲜血落在他们脸上,硬生生将修士染成了地狱修罗。 南荣宁的尖叫变为了哭喊,她的双手沾染了赤红。 修士将南荣宁松开,她便扑向父亲的身体,感受着那具身体中鲜血的流逝与渐冷的温度。 “他死之前还惦记着把你送出去,你倒是孝顺。”那修士冷笑一声,朝着天上颤抖的两人挥了挥手,大喊道:“喂!南荣远已经死了!你的目的也达成了!” 第144章 “哦?”烛无烟看着台上突发变故,甚是惊喜,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修士真是可笑极了!好,好!我就顺你们心意,放过你们!” 说罢,他抬手掐诀,围绕着众人的厉鬼顿时发出声声咆哮,随即钻入地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作尘亦是震惊,他停下攻击,看着南荣远的尸体,眉头紧蹙。 那里躺着的人亦是他的仇人,可仇人以这种方式死去,他有些惊讶,亦有些担忧。 紧接着,他移开视线,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牧雪。 不出他所料,牧雪仿佛丢了魂似的呆站在原地,一双眼眸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更是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江作尘不再理会烛无烟,朝着牧雪飞去。 【作者有话说】 前天陪同事布展,昨天漫展一天,回家就躺床上当尸体了,更新迟了跪一个otz没人疼就去漫展,去了浑身疼! 第77章 真火秘境 此时此刻,江作尘无比后悔做出带牧雪来浦南城的这个决定。 鬼也好,魔也罢,他有足够的自信确保牧雪安全。 但他无法阻拦人类干出蠢事,将那本就肮脏的人性展示在牧雪面前。 本如同白雪般的牧雪,不敢被浸在红尘这个巨大的染缸之中。 “牧雪,回神。” 江作尘站在牧雪身前,遮挡住了擂台上血红的场面。他收起剑,双手捧着牧雪的面颊,轻声唤他。 牧雪的眼神渐渐收回,最后落在了江作尘脸上。 他眼角微红,眼瞳轻颤,张了张嘴,沙哑地问道: “为什么……明明杀人的是鬼修……” 可眼下,早已无人在意那名魔修,而魔修也在混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杀人凶手们,正踩着南荣远的鲜血,得意洋洋地举起武器,光荣示众。 牧雪不理解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副模样。 “我同你说过,私欲劣根人皆有之。”江作尘一边耐心说着,一边以灵力探向牧雪,微凉的灵力让牧雪迅速冷静平静了下来。 “可是……我要是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帮上师尊的忙……是不是除掉魔修和鬼修,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的死,与你毫无干系。”江作尘将牧雪搂入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沉声说道:“你已经从厉鬼手中救下了很多人,足够了。” “真的吗?”牧雪把脸埋在江作尘怀里,手指紧抓着他的衣衫,闷闷地说道。 “真的。你现在需要休息。” 江作尘没有再理会一片混乱,抱着牧雪离开。 也有不长眼的修士试图喊住江作尘,嘴里说着什么“江峰主我们可是替你报仇了”之类的话语,却被江作尘冰冷的眼神吓退。 牧雪方才经过战斗,又劳了心神,不知不自觉中竟是睡了过去。江作尘只好将人打横抱在怀中,稳稳离去。 两人就这样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客栈中。 日落黄昏之时,牧雪悠悠醒来。 半睡半醒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枕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面,这一觉睡得极其舒适。 他嗅到熟悉的气息,感到十分安心,甚至下意识地在上面蹭了蹭,才渐渐清醒。 他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枕在了江作尘的胸口上! 方才那软软的东西竟然是……! 牧雪的脸颊瞬间通红,他试图坐起身来,手却不小心撑在了江作尘的腹部。他吓得连忙收回手,结果却重心不稳地倒了回去,脸颊狠狠地砸在了江作尘胸口。居然不疼。 等等……原来他直接睡在了师尊身上! 师尊竟然就这么抱着他看他睡了这么久! 牧雪胆战心惊地去看江作尘的反应,可江作尘面色不改,甚至手掌还托着他的大腿,以防他从自己身上滑下去。 “醒了?” “师、师尊,对不起……我怎么……” “你抓着我的衣服不松手。” 江作尘用空着的手指了指,牧雪这才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始终拽着江作尘的衣服。衣衫都被他抓皱,本就大胆的设计这下更是见不得人了。 牧雪的脸更红了,他松开那块可怜的布料,连滚带爬地从江作尘身上翻了下去,趴在了旁边。 江作尘好似并不在意,牧雪在他身上睡了许久,他也腰部酸腿不痛,连抱着牧雪的胳膊都不觉得酸。 “无妨,你需要休息。”江作尘抬手抚了抚他头顶凌乱的头发。 “现在外面如何了?那魔修呢?”牧雪朝窗外看去,发现街道上仍旧混乱一片。 “魔修趁乱逃走,城里的人正在讨伐南荣家。” “讨伐……”牧雪面露茫然。 江作尘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才轻声说道:“他们想让南荣家的人给大家一个说法和真相。” 江作尘说得还是太保守了。 真实情况是,修士们冲进了南荣家,抢走了因为南荣远的死而失去禁制保护的宝物。家中为数不多与南荣远一同去过真火秘境的人,也在逼问下不得不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看似是为了死去的修士们报仇,实际上则是趁机满足自己的私心。 牧雪垂下头,抿着唇沉默了许久。 第145章 他不能理解人们的这种行为,但他已经经历了许多,也该习惯人性的丑陋了。 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看向江作尘,转移了话题问道: “我们不去追那鬼修和魔修吗?” “去,但是不急,我在那魔修身上下了追踪术法。” “什么时候……?” “就在缠斗的时候。” 江作尘说着,张开手掌凝聚灵力,一束白色的光直指向西边,那便是魔修离开的方向。江作尘翻掌握拳,那光芒便消失在他的手心里。 有了追踪术法,便不用担心抓不到那神出鬼没的鬼修。 “那我们何时出发?”牧雪迫不及待问道。 “不急,你先休息。”江作尘伸掌按在牧雪后腰上,将他按回了自己怀里。 牧雪趴在江作尘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在客栈内休息了一日,直到翌日下午,整个浦南城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牧雪不知道南荣家中倒底发生了何事,可就在他们打算离开客栈时,迎来了一位并不出乎他们意料的客人。 南荣宁站在房门口,眼中发红,眼底青黑,好似哭了一夜,又思虑了一夜。即使如此,她依旧打起精神朝牧雪露出微笑,将手中的一个木箱子递了上来。 “抱歉,你们打算离开这了吗?”南荣宁轻声问道。 “是的,我们刚要离开。”牧雪接过木箱,转头看了看江作尘,见江作尘神色如常,让开了门说道:“不如进来说话。” “可以吗?”南荣宁探头看了看江作尘的反应,有些犹豫。 他们都还记得那魔修所说的话,在那遇害的四十八名修士中,江作尘的道侣亦在其中。 无论如何,南荣远都是间接害死了他们的罪人。 但江作尘只是淡淡地看了南荣宁一眼,眼神中并无厌恶,只是说道:“你们聊,我先出去。” 说罢,江作尘便与南荣宁擦肩而过,离开房间。 江作尘不愿见到南荣家的人也是理所当然,没有拔剑相见已经让南荣宁松了口气。 南荣宁和牧雪在屋中面对面坐下。 牧雪将手里的箱子放在桌子上,疑惑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能打开吗?” “当然可以,因为就是要给你的。”南荣宁笑着说道。 牧雪便将箱子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枚染了血的令牌。 那是开启真火秘境的钥匙。 而令牌之下,则是摆了好几种罕见的灵草和灵药,以及一些零散的灵石。 牧雪大吃一惊,抬头看向南荣宁,诧异问道:“这是……” “令牌无法被销毁,落入他人手中恐怕又会造下罪孽,我不知该如何处理,便想到了你们。”南荣宁露出一抹苦笑,说道:“南荣家现在乱作一团,我的哥哥姐姐们都不想惹祸上身,已经逃出了城。城里的人和修士们说着讨伐,实则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把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去。我也只能尽力留下这些东西,当作是赔礼。” 牧雪更是震惊,没想到人们所求的“说法”到最后竟是成了一场暴行。 南荣宁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当年和爹爹一起去过真火秘境的人并不多,有一名下仆被他们抓起来,经过拷问,说出了当年的经过……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没想到……” 南荣宁声音有些许哽咽。 牧雪见状,将一杯茶水推到了她面前。她接过茶水,道了声谢,轻抿了一口,继续说了下去。 “爹爹沉迷修炼,但南荣家是商贾世家,不如修真世家那般资源丰富,所以他始终没有突破。他想尽办法,最终得到了关于真火秘境将要开启的消息,但他也知道,真火秘境是魔界入口十分危险,又有各大宗门把守,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一本禁书…… 书中记录着真火秘境钥匙的制作方法,他便钻研学习,想方设法获得原材料,最终做出了这枚令牌。他带着几个家仆踏上了前往秘境的路。 可那时的爹爹不过筑基期,进入秘境就是送命,所以他想了个办法。 当时有很多修士都在寻找秘境,于是,爹爹便告诉他们自己有进入秘境的方法,高价售卖进入的名额。修士们为了秘方不会伤害他,还会庇护他、给他大量灵石,简直一举多得。 爹爹提前打开了秘境,带领了一群修士进入其中。但爹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时贪婪,竟然会酿成大错……” 南荣宁说到这,垂下头去,手指绞紧了裙摆。 牧雪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声说道:“杀人罪人是魔修,即使南荣远犯了错,也错不至此,亦与你无关。你不必太过自责。” “多谢你……” 牧雪对她笑了笑,忽地一愣,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低声向南荣宁问道:“和南荣远一同进入真火秘境的修士,便是那四十八名吗?” 南荣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算上南荣家的人,一共有一百多人。那位下仆说,当年是爹爹趁乱带着他们逃出来的,其他人不知是死是活。那魔修说四十八人遇害,或许是有人逃了出来吧。” 逃出来的人,或许其中就有清涛宗的弟子。牧雪恍惚地想着。 “那……魔修所说,师尊的道侣也在真火秘境中遇害……他叫牧青黎,你可曾有听说?” 第146章 【作者有话说】 (滑跪) 第78章 操控 “江峰主的道侣吗……?”南荣宁愣着摇了摇头,“我也只是从他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并不清楚细节。” “这样吗……” 牧雪略感失望,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若是牧青黎在修真界留下太多痕迹,他也不会直至今日才知晓他的名字,也不会无法了解他的过去。 “不过,我听到他们提起过一个很奇怪的人。”南荣宁忽地又道。 “奇怪的人?” “嗯,毕竟也有人好奇江峰主的道侣,问起过此事。那位下仆说,和他们一起进入的秘境的人中,有一名修士并没有从爹爹那购买名额,却也进入了秘境。那个修士帷帽遮面,没有露出真容,修为极高。至于他是如何得到爹爹的消息、又是如何进入的……他不愿再多说。” 牧雪一下子打起了精神,连忙问道:“然后呢?” “进入秘境后,众人分头行动,他好像随着一个门派离开了,再然后……便不知结局了。也许是死了,也许自己逃了出来。也不知此人是不是江峰主的道侣……” 牧雪眼睛微微睁大,虽然南荣宁的描述非常模糊,但他能够确定,这位奇怪的修士一定是牧青黎。 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便不难猜测出真火秘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涛宗为了抢夺机缘,在南荣家的协助下进入了秘境,而牧青黎则不知为何与他们一路同行。 众人分头行动后,清涛宗和牧青黎遇上了魔修。 或许是经历了苦战,牧青黎为了救下清涛宗之人身亡,让清涛宗逃出了秘境。 这段经历的确不算光彩,所以清涛宗隐瞒真相,从不提起此事,怀着对牧青黎的愧疚度过了数十年。 但牧雪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江作尘对清涛宗弟子的恨意,以及清涛宗弟子们怪异的态度,绝不会只是牧青黎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这么简单。 “牧雪?”南荣宁见他发呆,出声唤道。 “啊,抱歉,我想出神了。”牧雪歉意一笑。 “我没想到……自己家竟然与江峰主有这般渊源,该抱歉的是我才对。”南荣宁抿了抿唇,又看向桌子上的箱子,“我不知如何补偿,也只能将这些宝物送给你们。” 牧雪张了张嘴,把想要脱口而出的“没关系”咽了回去。 关系到牧青黎的死,牧雪无法替江作尘做出决定。 “我去喊师尊,这些话你亲自和他说,我想他不会太怪罪你的。”牧雪轻声说着,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南荣宁也随之站起,快步跟上。 牧雪一推开门,刚巧看见江作尘刚从外面回来,向他们走来 “聊完了?”江作尘看向二人,沉声说道。 还没等牧雪说话,南荣宁已经上前一步,向着江作尘深深地鞠躬一揖。 “真火秘境一事是南荣家的过错,我不敢求江峰主原谅,也不知该如何补偿。开启真火秘境的钥匙我已交给牧雪,避免再酿大祸。若还有其他吩咐,我也定然竭尽全力。” 江作尘的目光落在南荣宁身上,却没有停留太久,而是径直走到牧雪身边。 但一股微凉的灵气托着南荣宁向上,直到她直起腰杆,才被江作尘收回。 “不必了。”江作尘淡然说道,语气中听不出悲喜,“已经足够了。” 不知他所说的足够,是指这样的道歉已经足矣,还是他不想再听到有关这件事的消息了。 江作尘走进屋内,也没有去管那个箱子的意思。 南荣宁面露茫然,看向牧雪,与牧雪柔和的目光相对。 牧雪压低了声音偷偷说道:“师尊没有生气,你可以放心啦。不要太过自责。” 南荣宁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轻声道:“谢谢你。”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南荣家现在应该很是混乱吧?” “嗯……没关系,我会试着让南荣家变好的。虽然爹爹想把我嫁出去换取利益,但他待我不薄,总归还是我的父亲……我娘也还留在南荣家,我没办法舍弃这个家。”南荣宁说着,表情却格外轻松。 她歪了歪头,露出少女应有的俏皮模样,朝牧雪一笑,又说道:“我会加油的,所以,你也要加油啊。” 说罢,她朝牧雪神秘地眨了眨眼,又用眼神示意了江作尘的方向。 牧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南荣宁应当已经猜测出了他与江作尘还有牧青黎之间的关系。 “嗯……我也会的。” 随后,南荣宁离开了客栈,再度回到家中处理满院狼藉。 仅仅一夜,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女被迫成长,没有时间为亲人的离世而忧伤,更无法对遗留的罪行抱有怨恨。因为她要面对的舆论,远比亲人逝去更为可怕。 牧雪关上门,回到桌子旁,看着箱子内的令牌,有些犹豫地看向江作尘。 “师尊,这枚令牌要如何处理?” “你收好。” “我吗……放在我这不会出什么问题吗?”牧雪小心翼翼拿起那枚令牌,左右看了看。 “打开秘境除了这枚令牌外,还需要特定的术法。术法没有流传出来,便不会出事。”江作尘亦看向令牌,语气平静说着。 第147章 牧雪这才放下心来,却仍然觉得手里的令牌滚烫。 他捧着令牌抬头看向江作尘,有些无措。 “但就算这样……由师尊来保管,会更加妥当吧?” 江作尘没有接过,反而伸出手抚上他的头顶,动作轻柔地爱抚了一番。 “我曾说过,私欲劣根人皆有之,我亦包含在内。但你不同,你是例外。”江作尘轻声说道。 “师尊这是何意?”牧雪面露不解。 “你会想要进入真火秘境寻找其中机缘吗?” “当然不会!这多危险啊!”牧雪不假思索回答,“已经有人在其中丧命,我当然不会让秘境再度开启。可我觉得,其他人也会这样想呀?” “不要把人心想得太美好。”江作尘的声音忽地变得严肃,“莫要忘了昨日在擂台上的所见所闻。” 牧雪一愣,回忆起昨日场景,抿紧了唇。 江作尘见他如此,将他的额发揉乱,又用指腹轻捋整齐。 “所以,这枚令牌只有在你手上,才永远不会发挥作用。” “就连师尊也会吗?”牧雪有些茫然地问道。 “嗯。”江作尘收手负于身后,毫无隐瞒地说道,“若有需要,我亦会开启秘境。” 牧雪望着江作尘那过于冷静的双眸,难以看透其中情绪。 他向来不会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他人,可自从他离开宗门历练,见到的怎么总是些与他原本认知相悖之事。就连师尊……不,不对。 牧雪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半晌,忽地将其握紧,再度抬起头看向江作尘。 “可师尊将它交给了我,说明师尊并不想开启秘境伤害他人。”牧雪的语气格外坚定。他将令牌放回箱子,将箱子关好,仔细地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江作尘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出声,亦不曾反驳。 牧雪将其收好,又朝着江作尘露出展露出笑颜。 “我会好好收下的,还请师尊放心。” 江作尘交给牧雪的何止是这一枚令牌。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根绳索将两人相连,就像是曾经锁在牧雪脚踝上的那条锁链。 虽然是江作尘强硬地将两人锁在了一起,可锁着牧雪的同时,又何尝不是把他也拴紧了呢? 他的情感,他的行为,他的善恶,已全部交由牧雪操控。 与此同时,浦南城西侧,深山之中。 烛无烟自浦南城逃出之后,便一路向西,进入了这座深山。 他身形摇晃,脸色难看,身上的煞气和魔气外露,诡异的黑气如同发丝一般,把他牵引向隐蔽的一处山洞。 他掀开遮掩着洞口的藤蔓,又放出煞气解开禁制,才跌跌撞撞地走进其中。 鬼修早已在此等待。 “回来了?”鬼修一手摩挲着自己狰狞丑陋的半张脸,抬眼看向狼狈的烛无烟。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杀了那个南荣远,还让他身败名裂。”烛无烟艰难地说着,他双腿发软,靠在石壁上才稳住了身形。 他虽然是可以再生的鬼奴,但身为鬼主的鬼修若是不提供给他煞气,他便也与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你和江作尘缠斗那么久,消耗了我不少煞气。”鬼修声音沙哑低沉,虽然不带怒意,却也让人背后发寒。 “那可是江作尘!我们共同的敌人!”烛无烟嚷嚷着,眉头紧锁,又上前一步,“快给我煞气!我要撑不住了!” 此时,他的身体仿佛验证他所说的话一般,如同烂泥一般渐渐溃散。 鬼修却冷眼看着,连手指都不肯动一下。 烛无烟开始感到疼痛,煞气被抽离,与修士失去灵力相同,生命渐渐消逝,可他却无能为力。可比起疼痛,更加折磨他的是心理上的恐惧。 烛无烟走投无路,只得双膝跪在地上,再无方才的盛气凌人。 “求你!快给我!” “呵。”鬼修发出一声冷笑,抬了抬手,一股浓郁的煞气钻入烛无烟体内,“叫得跟狗一样,真该让江作尘也看看。不过我想,他杀你那天,你的表情也是这么狼狈吧。” 烛无烟双手撑在地面,大口喘着气。 他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力量也逐渐回归。 他闻言,抬起头瞪向鬼修,咬着牙却不敢出声。 鬼修收回手,看着他这副可笑的模样,愉悦地勾起了嘴角,睥睨而去,说道:“共同的敌人?你可别忘了,在想让你痛不欲生这一点上,我和江作尘的立场可是相同的。” 烛无烟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向地面,咬牙切齿道:“那你为何还要复活我!还利用我对付江作尘!” “为何?我利用仇人对付仇人,不是很理所应当吗?”鬼修歪了歪头,面露诡异微笑,“谁让你,杀了那个人呢……” 第79章 手帕 浦南城内仍旧混乱,南荣家的没落甚至迅速地影响了整座城的经济。许多商人选择离开,将这座城的繁荣彻底掩盖在了罪行之下。 牧雪亲眼见证了一个家族与一座城的坠落,虽然感到无奈,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被江作尘带着离开了浦南城。 刚一出城门,便见几人抬着两个草席匆匆路过。牧雪一眼便认得出,那几人是南荣家的下仆。 “这是……” “南荣远的尸体。”江作尘瞥了一眼说道,“众怒难平,无法举办葬礼,只能带出城去偷偷找个地方安葬。” 第148章 “怎会如此……那另一个草席呢?” “是那位管家的。魔修杀了人,抢走了脸皮,顶替其身份。所以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场面有些可怖。” 江作尘话音刚落,其中一个草席便因为几人动作匆忙,略微松散开来,随着颠簸露出了其中尸体的脸。 没有脸皮的面部血肉模糊,如同一摊血色的烂泥糊在脸上,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你小心点!真是晦气!”“对不起对不起……” 牧雪见了这样的尸体,顿时脸色惨白,被吓得愣住。 下一瞬,微凉的手掌覆上他的眼睛,遮挡了视线。 “别看。”江作尘轻声说着,将牧雪的身体扳向自己。 “魔修竟然残忍至此……”牧雪声音微颤,难以想象那血腥的场景。 江作尘唇线紧绷,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循着追踪术法指引的方向,向着西方追去。 牧雪坐在御剑上发呆,看着下面变换的景色,已经没了欣赏的心思。 浦南城中发生了太多牧雪经历过的事,即便这些对于世人来说已是唏嘘平常。 江作尘站在剑上,余光瞥见牧雪那般愁苦表情,抿了抿唇,看向前方。 御剑了半日,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镇渐渐出现在二人面前。小镇里张灯结彩,似乎是在庆祝着什么节日,锣鼓声穿过薄云传入了二人耳中。 江作尘操纵着御剑缓缓下落,逐渐接近了小镇上如同星光般的灯火。 牧雪注意到剑的下落,疑惑地看向江作尘问道:“师尊,我们要去哪?” “或许是当地的节日,镇上在举办灯会。”江作尘轻声答道。 “诶?灯会……”牧雪嘟囔着看向小镇,暖色的灯火照进他的眼中,格外明亮。 两人落在镇外,收起了剑。 远远看去,镇上的人们穿着崭新华丽的衣衫唱歌跳舞,倒是显得他俩的衣装平凡了起来。 “走吧。就当散散心。”江作尘揽着牧雪的肩头,向镇上走去。 “嗯。”牧雪点了点头,看着逐渐接近的灯光,身上也被罩上了一层暖意。 走进镇子,锣鼓声更加明显,伴随着鼓点,几名女子正在广场中央放声歌唱,周围的人们也聚在一起跳起舞来。 广场外,许多商家支起小摊,吆喝着贩卖点心或是小玩意,吸引着过路人的目光。 热闹的景象一下子吸引了牧雪的注意力,他四下张望,每一个摊位上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格外新鲜。 忽地,牧雪发现,几乎每一个摊位上都摆着同一样商品——带着精美刺绣的手帕。 牧雪好奇地跑到摊位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手帕,发现手帕上绣着的花纹大多是鸳鸯和并蒂莲,颜色也以红色和粉色为主,格外娇俏。 “来条手帕?我这刺绣可是全镇最好的做工!用的料子也是最柔软的!”摊主笑眯眯地招呼道,“你打算送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成熟的我推荐这款红色鸳鸯,若是年轻些我觉得这款粉色并蒂莲更适合!” “送心上人?”牧雪闻言,疑惑地问道。 “哦,小兄弟是外地人吧。” “是呀。莫非这手帕,有什么讲究吗?” “这是咱们这儿流传下的习俗,每到这个时候,就要送给心上人手帕,来表明自己的心意。起初少女们亲自绣上一张帕子,托人送到爱人手里。后来渐渐演变成,男方女方谁送都可以,送成功了还要一起唱歌跳舞,这才有氛围!”摊主喋喋不休的给牧雪介绍着,还指向一旁互送手帕的一对佳人给牧雪看。 牧雪听得认真,点了点头。 此时江作尘走上前来,站到牧雪旁边,打量了一番摊子上的商品,一副随时准备掏钱的架势,轻声问道:“要买什么?” 牧雪摇了摇头道:“不用师尊付钱。” 说罢,他又看向摊主,耳尖微红,有些犹豫的问道:“老板,有没有粉色和红色以外的颜色啊?” “别的颜色没气氛!要我说,就这个鸳鸯的最好看!” 牧雪看向那款红鸳鸯手帕,两只鸳鸯恩爱戏水,栩栩如生。 可鸳鸯的含义实在是太过直接,再加上那红色的锦缎,更是让牧雪觉得羞耻。 对比起来,反倒是粉色并蒂莲更低调了些…… 虽然嫩粉色也有些娇俏得过分了。 “还是要这个吧……”牧雪指了指粉色的手帕,又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银两,递给了摊主。 “好嘞!” 摊主收好了钱,将一张崭新的帕子交到了牧雪手上。 牧雪拿着帕子犹豫了半晌,便感觉到自己心脏怦怦跳,紧张得不得了。 随后,他转过身,面露灿烂笑容,将手里的帕子递向江作尘。 “师尊,这个手帕送给你。” 江作尘看着那张粉色的手帕,愣了一瞬。 “虽然粉色的有些奇怪……不过摊主说要送给心上人,这是他们的习俗。”牧雪小声说着,紧张地抿了抿唇,耳根通红。他小心地抬眼去看江作尘的表情,生怕江作尘有丝毫不愿。 江作尘面上有些惊讶,可眼神却柔和许多,冰川般的表情略有松动,像是被周围的暖光融化了一般。 牧雪见他这么惊讶,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 第149章 “只有粉色和红色可以选择,的确有些不适合师尊……” 牧雪以为江作尘是因为颜色而惊讶,可实际上,江作尘则是在方才一瞬,将另一个身影与牧雪重叠。 「师尊,这枚戒指送给你。」 同样的身影,同样的笑容。 就连染了绯红的耳尖都是那般相似。 「虽然是储物戒,但也算表明我的心意……」 「还是说……师尊嫌弃这枚戒指太过廉价?唔,和师尊的比,的确差了些。」砰——回忆被绚烂的烟花打断,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而去,纷纷露出幸福的笑容。 而江作尘的目光,始终落在牧雪脸上。 他的眼前自始至终,只有牧雪一人。 烟花的光辉照在牧雪脸上,那双闪亮的眼眸中,也只映着江作尘一人的身影。 他伸手接过了那有些突兀的粉色手帕,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却又生怕它掉在地上一般紧紧捏着。 “无妨,我会好好收下。” 说罢,他将手帕仔细对折,仔细小心地放入了左手的储物戒中。 他下意识地用指腹抚摸过戒指,感受着戒指上几乎消失不见的气息。 牧雪见他收下手帕,顿时喜出望外。 “师尊,快看烟花!” “好。” 可正当两人打算享受漫天烟火之时,远处忽地传出一声尖叫。 “救命!救命啊——!” “快跑!快跑啊!” 与此同时,场面骚动,人们纷纷逃离传出尖叫的地方。 牧雪顿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以及突如其来的浓郁煞气。 “师尊!”牧雪惊慌地看向江作尘。 江作尘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一手按在牧雪肩头,沉声道:“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看看。” 说罢,他便一跃而起,朝着事发地而去。 人群更加混乱,如同受了惊吓的鸟群一般四处逃窜,与牧雪擦肩而过。 可牧雪听从江作尘的话,不敢轻举妄动,站在原地看着逆着人群的方向,面露担忧。 可就在这时,另一股煞气从牧雪身后传来,仿佛一只手抚摸上了他的后背。 牧雪顿感背后发毛,猛地抽出成雪剑,转身劈去,正巧击散了一缕黑气。 黑气散开,露出藏匿在背后的人影。 以及鬼修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作者有话说】 猛男配粉色! 第80章 他的故乡 那张脸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会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牧雪瞳孔骤缩,握紧了成雪剑,紧张得微颤。 “别这么紧张啊。”鬼修摸着下巴,把牧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眯了眯眼,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满是邪气的笑来,“仔细一看,你长得和牧青黎的确有几分相像,只可惜,气质截然不同。” 牧雪皱了皱眉,此人一副对牧青黎格外熟稔的模样,又似是为牧青黎复仇而来,他与牧青黎到底有何关系? “你是牧青黎的什么人?”牧雪忍不住问道。 “什么人?”那鬼修念叨了一句,笑意更甚,忽地狂笑两声,周身煞气暴涨。 人们纷纷逃窜,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亦不知最危险的人,就在人群之中。 牧雪顿时警惕,他生怕鬼修暴怒,伤及周围百姓。 可鬼修却只是掩面大笑,手指用力地抚摸过自己狰狞的半面,半晌,他才停下来,语气阴森地说道:“我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怎么配得上他。不过,江作尘那种冷血之人,亦不该配得上他!” 牧雪听得他如此侮辱江作尘,眼中流露出几分怒意。 “你怎能与师尊相比!” “哦?你该不会觉得那江作尘是个什么好东西吧。”鬼修说着,向前踏了一步。 牧雪紧张地举起剑来,随时准备迎战,额头渗出冷汗。 他自知自己修为不敌鬼修,若是打起来,他只能拖延时间,等江作尘回来。 “那个自私冷血的男人,他都把你当作了牧青黎的替身,你还要替他说话?”鬼修见他反应如此,轻笑一声,又近了一步,“要我说,反正都是当替身,我看你这副皮囊尚且有用,不如跟了我。等我找到被江作尘藏起来的尸体,就把他的魂魄装进你的体内,让他在你身上再生,如何?” 牧雪微微瞪大眼睛,他震惊于眼前鬼修的想法,双手因为怒意微颤,咬紧了牙关。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替身。” 牧雪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被卷入过去的恩怨,他并无怨言,但他也绝不会因此而气馁,放弃自己,成为他人的替身与傀儡。 “不错,倒是有了几分他的气势。”鬼修虚情假意地鼓了鼓掌,忽地又道:“我知道你很好奇牧青黎的事,你和江作尘也不必一直追着我,不如让我告诉你……我下一个目的地。” 牧雪微愣,就当他思考着鬼修此番行为是有何目的之时,那股让人背后发寒的煞气忽地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一道阴冷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骤然响起。 “此处往西,吉巫村。” 那鬼修速度之快,竟是在他毫无反应之时,便已经窜到了他的面前! 牧雪只感到背后发寒,下意识用成雪剑挥向鬼修,却挥了个空。 第150章 鬼修竟是不知何时又蹿到了他的背后!鬼修向着牧雪的背后伸出手,煞气也如同几只黑色的手一般将牧雪包围。 可就在危险即将触碰到牧雪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寒光自牧雪身上发出,凛冽锋利的剑气簌簌而去,击散了煞气,也逼退了鬼修。 牧雪一愣,看向身上新衣,上面不知何时被江作尘画上了防御阵法,竟是在方才起到了效果。 “啧,倒是护得紧。”鬼修咂舌一声,收回了手。 与此同时,熟悉的气息朝着牧雪的方向急急而来。 鬼修登时警惕,猛地一转身,身上流露出的煞气与一道剑光打了个正着。 江作尘的剑又快又狠,猛地朝鬼修刺去! “师尊!”牧雪见到江作尘惊呼了一声。 仔细看去,他发现江作尘的衣摆上沾染了血红,那似乎并不是他身上流出的血液。除此之外,周身还残留着缕缕煞气,仿佛刚与他人交战过。 江作尘一双冰冷的眼中满是凶光,似是不取其性命决不罢休。 那鬼修被江作尘逼得连连后退,全然不是敌手。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你这种人,竟然会去救别人,把他自己留在这里。”鬼修虽然有些狼狈,却依旧挑衅地说着。 “我自会护他平安,用不着你来多事!”江作尘手中长剑汇聚灵力猛地刺去,正中鬼修胸口! 伴随着鬼修诡异的狂笑,他的体内有无数煞气泄露而出,钻入地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更别说是尸体。 “又是傀儡……”江作尘眉头紧锁,快步走到牧雪身边,将人上下查看了一番,“可有出事?” “我没事,镇上的人怎么样了!” 即便是自己陷入危险,牧雪第一反应还是去问其他人的安危。 江作尘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无事,是厉鬼作祟。虽有人受伤却没有伤及生命。” “那就好……”牧雪松了口气,抬起手给江作尘展示自己安然无恙的身体,“我也没事,那鬼修要碰我的时候,防御阵法生效,把他挡住了。” 江作尘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看着牧雪的双眼,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周围安静无声,人们都跑走避难,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广场上,寂静无声。 过了半晌,江作尘才轻声问道:“你不怪我为了救人,来晚一步吗?” 牧雪歪了歪头,似是不解江作尘为何如此询问。 “我为何要怪师尊?救人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我又没受伤,怎么能算来晚一步?” 江作尘抿唇沉默,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怔愣。 “是吗。”他不知是对牧雪说着,或是自言自语。 随即,他转身看向一片狼藉的小镇广场,再度沉默。 “有点可惜呢。难得的节日,变成了这样。”牧雪上前一步,站到江作尘身边,轻声说着。 “本想让你在此休息,没想到会变成这副模样。”江作尘应道,却是眉头紧蹙,唇线紧绷。 牧雪见江作尘这副模样,感知到江作尘好似心事重重,应该休息的人是他才对。 牧雪悄悄伸手,小心地握住了江作尘冰冷的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江作尘感到手中一片柔软,顿时垂下头来,与牧雪相视。 “没关系的。能跟师尊一起出来游历,我已经很开心了。”牧雪笑容明媚,比方才的烟花更加引人注目,亦是绚烂。 江作尘握紧了牧雪的手,感受着自掌心传递而来的热度,放松了眉头。 “嗯。”江作尘的另一手揉了揉牧雪头顶,又问道,“方才那鬼修,还同你说了些什么?” 牧雪闻言,想起方才鬼修的话,忽地一震。他连忙与江作尘说道:“那鬼修告诉了我他接下来的目的地!” “别慌,是哪里?” “从此地往西,一个叫吉巫村的地方。” 江作尘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目光冰冷,眉头再度紧锁。他垂下头去,不知思索着什么,发丝在他的脸上落下大片阴翳,逆着光,让人看不清面色。 “师尊?”牧雪见此,顿感疑惑,用指腹轻轻捏了捏江作尘的手,试图唤他,“师尊怎么了?那里是什么地方?” 江作尘回过神来,微微抬起头,可表情却仍带着几分愠怒之意。他始终沉默。 小镇之外,一处偏僻的野坟包之间,鬼修盘膝而坐,手指掐诀,似是在操纵着什么。 不一会儿,一股黑色的煞气自地底钻出,被他收入掌心。黑气凝聚在他手中,待其消散后,竟是有一缕长发渐渐出现。 方才的打斗中,虽然鬼修的傀儡没有触碰到牧雪,却还是手疾眼快地削掉了他的一截长发,被煞气带了回来。 “呵呵……”鬼修诡异的轻笑两声,将手心收拢,将其化作齑粉。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抓出一把粉尘,将二者融为了一体。 烛无烟自暗处渐渐浮现而出,看着鬼修的动作,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鬼修看着多种粉尘在他掌心飘浮、变化,微勾起的嘴角渐渐落下,最终他的笑容消失,变得阴鸷可怖。 “牧雪的头发、何家人的骨灰还有吉巫村人的骨灰。” “你刨了人家的坟?”饶是烛无烟这个魔修听了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151章 鬼修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松了手,将那把粉尘洒落在地。 “我原本怀疑,那牧雪便是牧青黎,是江作尘用了某种手段让他死而复生。”鬼修拍了拍手,将残留在手上的灰尘拍净。 “结果呢?” “不是,牧雪就是何家的儿子,与牧青黎毫无关系。”鬼修咬了咬牙,双眸阴冷,看向小镇的方向,“除非,江作尘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改变了牧青黎的肉身……” “听上去不太靠谱。”烛无烟耸了耸肩,“所以,能确认牧雪就不是牧青黎咯。” “那你也不许轻举妄动,我还需要他的身体。毕竟,是一具与他相像又健康完整的身体……”鬼修阴沉说着,忽地狠狠瞪了烛无烟一眼。 烛无烟背后一寒,下意识后退几步,但他知道鬼修不会那么轻易要了他的命,也便放松几分,大胆问道:“所以,那个吉巫村是个什么地方?你又要去干什么?” 鬼修收回了视线,看向地上混在一起不知属于谁的灰尘,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那里是,牧青黎的故乡。” 第81章 食人血肉 江作尘没有立刻带着牧雪前往吉巫村,而是带着他来到了附近的城中,寻了一处客栈休息。 这个城镇偏僻安静,无人打扰,也再无纷争。 他们在城中待了几日,江作尘都没有带牧雪离开的意思,而是每日早出晚归,把牧雪自己留在客栈中,不知在忙碌些什么,一如在宗门中那般。 这日,牧雪终于在江作尘出门前醒来。他见江作尘已经穿好了衣衫打算离开,连忙坐起身,一把拽住了江作尘的衣摆。 “师尊,你今日又要出门吗?”牧雪睡意全无,急忙问道。 “嗯。”江作尘轻轻应着,转身轻抚他头顶,“近日魔修动作频繁,这附近便有魔修出没的踪迹。” “这样吗……”牧雪一愣,松开了江作尘的衣摆,又接着问道:“可鬼修那边怎么办?如果我们不去,那个村子的人会不会有危险?” 江作尘闻言一顿,表情未改,眼神却冷了许多。 “无妨,他既然引我们前去,那在我们到达之前,他不会有所动作。”江作尘说罢,语气又柔和了许多,“你若是待着无聊,可以在镇上逛逛,但莫要离开太远。” 江作尘这么说,牧雪也无法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作尘出门去。 江作尘所说的魔修动作频繁的确不假。 附近潜伏的魔修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一般,向着北方前进,路过村庄便会惊起恐慌。 除此之外,魔界的骚动更让江作尘难以分身乏术。魔界边界。 镇压着边界入口的剑依旧插在原地,周围的法阵也纹丝不动。 “江作尘”站在法阵旁边,身上还沾染着鲜血,是方才与魔修对战时不小心沾染上的,大片的猩红挂在他的衣摆上,渐渐渗透进漆黑的长袍,衬得他身上的杀意更盛、寒气更冷。 他站在原地,望着阵法中的长剑,久久不曾动弹。 若是仔细看去,那把剑上残留着被使用过的痕迹,剑刃之上甚至有断裂的痕迹,并未被修理。可剑上却干干净净,不知是否是因为受到法阵保护的缘故。 “江作尘”的目光扫过剑的每一处,目光柔和,似乎透过这把剑,在回忆着什么。 萧水寒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缓缓走来,最终停留在江作尘身后十尺远的位置。她今日换了身衣装,却一如既往妩媚动人,面上含笑。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用一把剑镇压入口?”萧水寒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道。 “江作尘”没有回答萧水寒,甚至没有转过身去看,只是冷冷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最近魔尊动作很大?短短一天,你已经接待了不下十批‘客人’了吧?”萧水寒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慢悠悠问道。 “有人号召。” “号召?怎么,有魔修想进攻岁寒宗,在魔界找外援吗?”萧水寒笑眯眯地问道,可她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冰冷双目,顿时敛了笑意,耸了耸肩。 “你在其中起了作用。”“江作尘”冷声道,他语气肯定,仿佛已经知晓了萧水寒的所作所为。 “抱歉啦。我不过是挑拨了一下内部关系,没想到他们对现任魔尊这么不信任,已经迫不及待地投奔别人了。我也是时候出手了。” “别人?是谁在外面操控?”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当年攻打魔界的修士,你们岁寒宗的人占了大半,他们定会针对岁寒宗下手。更何况,还有你,江峰主,你可是魔修们最记恨的仇人。”萧水寒眯了眯眼,指尖点唇,面露危险,“也包括我。” 可“江作尘”毫不在意,他转过身去,继续盯着那把旧剑,冷声道:“随便你。” 萧水寒眯着眼笑了笑,视线落在那把镇压入口的旧剑上,忽地变了态度:“哎呀,好冷淡。不过,只要你能帮我达成目的就好,至于其他的,看在故人的份上,我便过往不究啦。” 萧水寒摆了摆手转身欲离,忽地又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群气势汹汹的魔修,惊呼了声:“哎呀,来得这么快?领主别发呆了,快来干活了~” “让开!你这个魔界叛徒,竟然勾结外人,阻碍我们!”魔修见到萧水寒,怒气更盛,大吼着骂道。 第152章 “哦?叛徒?”萧水寒笑眼弯弯,眼中却是一片赤红,她从腰间卸下一条阴森骨鞭,猛地一甩。啪——鞭声震耳,让那些魔修心生惧意。 “如果我叫叛徒,那么勾结外族、杀害前魔尊的人叫什么?现任魔尊吗?”萧水寒莞尔一笑,向前一步,又道,“那我做些与他同样的事,又能如何呢?” “你!”魔修们气急,纷纷掏出武器,随时准备进攻。 与此同时,“江作尘”亦有了动作,他抬手幻化出那把赤红的长剑,转过身来,露出一双冰冷的眼。 他看向魔修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死物。 魔界动荡,小镇上倒是一片平和。 牧雪看着窗外街景,思考着师尊为什么如此忙碌。是真的有要事要办,还是在回避吉巫村的事情。 牧雪想不通,轻声叹了口气。他待在屋子里无聊极了,便打算自己去街上逛逛,只要不离开小镇就好。这么想着,他离开了客栈的屋子,向着街上走去。 街道上亦是繁华热闹,可没有什么能吸引牧雪的目光,他如今看到街上人来人往,只会下意识地警惕周围的陌生人。 牧雪又叹了口气。 可还没等他走出太远,一道熟悉的气息自远处而来。他诧异地回过头去,竟见一人身着白衣,朝着他的方向御气而来。此人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引起了街上人们的瞩目。 “二师兄?”牧雪微微瞪大了双眼。 来人正是澹无为,他落在牧雪面前,理了理因为匆忙赶来而凌乱的头发和衣衫,试图让他们整齐一些,却依旧掩盖不住他往日随性的气质。 “牧雪啊,好久不见了。”澹无为笑着说道,将牧雪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安然无恙似是放下了心。他又盯着牧雪的眼睛看了半晌,忽地抿了抿唇,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牧雪外表与先前无异,可眼神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或许是经历的太多,在反复打磨中失去原本的单纯。 但好在,似乎并没有改变得太多,或许是江作尘将他保护的很好的缘故。 “二师兄为什么来这?”牧雪疑惑问道。 “啊……我是来找师尊的。”澹无为顿了顿,寻了一圈,却没有看见江作尘的影子,“师尊去哪了?” “师尊一早便出去了。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二师兄是有急事吗?” 澹无为思考了片刻,露出苦恼的表情挠了挠头发,把那本就不咋整齐的头发弄得更是凌乱。 “也不算急……既然师尊在忙,便不要打扰他。”澹无为看着牧雪,转而一步上前到他身侧,“你是要到处逛逛吗?我跟你一起吧!这里我很熟哦!” “诶?师兄很熟悉这里吗?” “当然,毕竟这里是我的家乡。” “家乡……” 牧雪感到诧异,他看向周围的人,发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可那些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澹无为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反感。 但更让牧雪惊讶的是…… “二师兄你居然会出门……还会陪我逛街?” “喂!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啊!” 这座城镇虽然不如浦南城那般繁华热闹,却也不小。好在澹无为熟悉城镇,亦知晓哪里卖着特色美食,又或是哪里有着稀罕玩意。 最后玩得乏了,两人便坐在茶馆里喝着当地特产茶叶,牧雪也给澹无为讲起了这些天的见闻,包括在浦南城中发生的那些事情。 澹无为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这样啊……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怪不得牧雪的眼神会有所变化,走了这么一遭,经历了这么多事,自然会对人性产生新的认识。 “我其实不太明白……明明是魔修的错,为何大家要把怒火发泄在同为人类的南荣远身上。”牧雪垂下头去,双手捧着茶杯,手指止不住地反复摩挲。 “简单些想,因为他们打不过魔修,便只能从旁人身上下手。”澹无为耸了耸肩说道。 “这样吗?”牧雪抬头,微微睁大了眼,略感诧异。 “人啊,本就是欺软怕硬又自私的动物。因为打不过强者,便牺牲弱者,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明明本是同类……” “人食人血肉,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澹无为说着,忽地站起身来,朝着牧雪一笑,神秘兮兮说道:“走,二师兄带你去个地方。” 城镇边缘,亦有荒凉老宅。 老宅周围的墙上长满了凌乱的地锦,最外面的破旧房屋几乎要坍塌,还留有一大片像是被火烧过的焦黑。黄昏之时,这栋老宅仿佛带着丝丝怨气,可怖得叫人不敢靠近。 “好久没来了,又变得这么乱了。”澹无为嘟囔着,跨过杂生野草,步入院中。 “这里是?二师兄家吗?”牧雪不知恐惧,却也觉得这里诡异极了。老宅看上去曾经经历了一场大火,最终变成这般破旧模样。 “算得上是吧。我每隔几年会回来看看,毕竟我母亲的墓就在附近……啊,慢点,这边不太好走。”澹无为说着,带着牧雪绕过前厅,向着深处走去。 牧雪小心着脚下的杂草与瓦砾,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似是来到了偏院。 他也曾经进过类似的宅院,无论是宋家还是南荣家,主院偏院要么是库房伙房,要么是妻妾所居之处,或许这里也是同样。不过,眼前的偏院似乎有些特殊,比起其他宅子,这里的房子被细分成了更多的房间,显得格外拥挤。 第153章 牧雪数了过去,发现这里至少有十几个偏房。 “我之前就住在这。”澹无为指向其中一个房间,“我和我的母亲,就住在这么大个宅子的这么小个房间里。” “那其他的房间呢?”牧雪疑惑问道。 “其他的房间,住着父亲的十几个妾室。”澹无为说着,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发出一声深深叹息。 “十、十几个?!”牧雪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围的房间。 “起初只有我母亲一个,后来……我父亲突然变了,把我母亲送到了偏房,又娶了几个妾室。” “突然变了?” “这边。”澹无为没有直接回答牧雪的问题,而是招呼着牧雪再往深处走去。 天色渐暗,老宅中也更显得阴森。 而牧雪也发现,越往深处走,越能闻到一股怪味儿,苦涩且刺鼻。他耸了耸鼻尖,想要努力分辨那股味道,似乎是一股烧焦了的丹药发出的味道。 等他们走到尽头的房子,牧雪才发现,这里烧焦的痕迹更浓重,似乎便是火灾的源头。 老旧的木门几乎被烧成了焦炭,上面还印着很多诡异的抓痕,让人看了背后发毛。 “这里是?” “炼丹房。”澹无为停下了脚步,看着老旧的房子,沉默了片刻,又说道,“我家本是修真世家,父亲沉迷修炼,找遍了天下各式各样的功法秘籍。有一天,他突然沉迷于炼丹,也就是在那时,他开始冷落我的母亲,娶进门更多妾室。” 牧雪抬头看向澹无为,略感惊讶。 二师兄一向随和懒散,常常浑水摸鱼,毫无修炼飞升的志向。所以,牧雪还是第一次在澹无为脸上看到那么凝重的表情。 “有一天,父亲突然对母亲好了起来,甚至把她接到主屋去住。我以为他是改邪归正,终于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了。可没想到,过了几天,我突然收到了母亲去世的消息。”澹无为看向炼丹房旁边的仓库,眼神更冷,“他说母亲是病逝的,我不信,便偷偷四处寻找。最后,我在这里,发现了母亲的尸体……那是一具,缺失了所有内脏的……鲜血淋漓的尸体。” 牧雪瞳孔骤缩,看向那拥挤破烂的仓库,震惊得浑身震颤。 “难道说……是为了炼丹……” “没错。”澹无为点了点头,“我查出,父亲得到了一本魔族秘法,能够大幅度提升功力,而其中的一味药引,便是女子的内脏。” 澹无为顿了顿,忽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上有几道不明显的痕迹,仔细看去,像是烧伤留下的印子。 “在那之前,我从没有想过,人类会有吞噬人类的欲望,他竟然能对枕边人下手,他娶的那十几位妾室,也都是为了炼制丹药。” “我恨他,我当然恨他……所以我趁他炼丹之时,把他锁在了炼丹房中,点了一把火,把他和那罪孽的秘法尽数烧毁……” 澹无为双手轻颤,双目也变得空洞怅然,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无法挣脱。 “炼丹炉炸了,把这个老宅变成了这个模样。妾室和下人纷纷逃走,而我,在这守着,听着门后他挣扎的响动,听着指甲挠在木门上的声音,还有他的阵阵嘶吼……我也被大火烧着,但我不敢走,生怕他从门后逃出……” “二师兄……”牧雪担忧澹无为的状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澹无为顿时回过神来,朝着牧雪笑了笑,让他别担心。 “不过,我活下来了。因为有人突然落在我的面前,问我想不想活下去。” 牧雪闻言一愣,觉得这话特别耳熟,好像从三师兄四师姐嘴里都听说过。 “是师尊救了你?” “当然。” 第82章 宗门动乱 在黑夜彻底吞噬小镇之时,澹无为带着牧雪离开了诡异的老宅。 阴风阵阵,吹动老旧的门板,发出吱呀声响。宛如被烧得焦黑的屋中仍然关着跑不出的人,他发出嘶哑的吼叫,急切地挠着门。 牧雪临走前又转头去看那黑漆漆的屋子,便听得那风声更厉,犹如野兽嘶吼,想要将人吞噬。 而事实上,它也的确吞噬了人的生命。 “人也会吃人吗……”牧雪喃喃自语着。 “别小瞧了人性的可怕啊。”澹无为揉了揉牧雪的头顶,又在旁边的小摊子上买了一串裹了糖的红果,塞进了牧雪手里。 牧雪心中郁结,咬了口酸甜的红果,才让心情好了许多。 同时,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师尊迄今为止收了五个徒弟,除了大师兄和他自己,其他三位师兄师姐,皆是在死亡的边缘被师尊救下。而且,他还问了二师兄和四师姐同样的问题——「你想活吗?」。 至于三师兄,则是在入门拜师时,向师尊直言自己想活下去,才改变了师尊的决定。 莫非是这个问题对于师尊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师尊又为何如此钟爱收下亡命之徒入宗门? 那为何到了自己这里便变得不一样了? 大师兄又是为何入门的? 无数问题萦绕在牧雪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又想不出答案。 “牧雪?”澹无为见他出神,轻声唤他。 “啊。”牧雪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对了,二师兄,我们还不去找师尊没关系吗?” 第154章 “没事没事,我只是有东西要交给他,什么时候都行。” “天色已晚,师尊也快回来了。我们也回客栈去吧。” 于是,两人一边逛着附近的商贩,一边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你和师尊接下来要去哪里?”澹无为忽地问道。 “是一个叫吉巫村的地方。鬼修和魔修可能会在那里作乱,我们得过去阻止他们才行。”牧雪说着,想到吉巫村的事情,又紧蹙起眉头来。 “吉巫村啊……那还挺远的。”澹无为嘟囔了一句,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二师兄知道那个地方?” “嗯……算是吧。我入门那会儿,师尊就是在前往吉巫村的路上偶然救下了我。吉巫村这个地方有些特殊,传闻那里的人有一些诡异的习俗,无人愿意靠近。所以我也问过师尊为何要前往那里。”澹无为摩挲着下巴思考着,“我记得,师尊说过……那里是谁人的故乡。” “故乡……”牧雪愣了愣,不必过多思考便能猜得到,吉巫村便是牧青黎的故乡。 澹无为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急忙缓解尴尬道:“师尊也不常去!那会儿应当是要去办点什么事儿!” 两人一言一语间,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牧雪也一眼瞧见,江作尘竟是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 他们快步走上去,澹无为朝他一揖,恭敬道:“师尊。” “嗯。”江作尘点了点头,看向牧雪,轻声道:“你先回房间去,我同他说些话。” 牧雪点头应着,也没问其缘由,便转身进了客栈。 二师兄一直没有对他说具体的事情,想必师尊也不会想让他听到,或许是宗门秘事,他还无权接触吧。牧雪这么想着。 江作尘带着澹无为离开客栈周围,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抬手撑起结界,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什么事,说罢。” 澹无为表情凝重,缓缓道来:“宗门内发生动乱,疑似魔修和鬼修所为,他们目标明确,似乎是朝着您和牧雪而来。而且似乎有鬼修在宗门内寻找什么东西,暂时没有伤害弟子,却也是个隐患。” “找东西……”江作尘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是的,似乎是一些厉鬼在宗门内游荡。松月峰的藏书阁、幽竹峰的炼丹房他们都找过了。凌寒峰峰顶的禁制尚未被突破,您和牧雪的住处目前安全,但其余的地方也被搜了个遍。他们大多时间也都在凌寒峰周围活动。” “嗯,你们可有见过?” “师妹说她在房中撞见过厉鬼黑影,那黑影在符咒的加持下能被击碎,却也治标不治本。我们也会在夜里感知到煞气,但追出去时已经不见了踪影。松月峰已经在想办法处理,目前宗门已经张开大阵,有人把守,让新的厉鬼无法再进入。” 江作尘点了点头,但眉头却未松口,半晌后说道:“用处不大,你应当也听牧雪说了浦南城的事,他们若想混入人群,办法有许多。鬼修远比我们想的更为难缠。” “嗯,宗主也在想办法,目前也只有宗主和几位松月峰的弟子能彻底击杀厉鬼。宗主的意思是,让您带着牧雪走远些,暂时不要回到宗门面对危险,至于鬼修和魔修,他会想办法。” “哪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嗯。”澹无为坚定地点了点头,“虽然有您在,能大大加强宗门战力,但牧雪的安危对您来说亦是重要。” “那是自然。” 忽地,澹无为又想起来了什么,从储物戒中翻出一摞像是秘籍的竹简玉简书册,递给江作尘。 “对了,这是何峰主托我给您带的东西,他说这些东西被鬼修发现可能不太好,让您……呃……自己收着。” 澹无为说得委婉,但不难让人想象,何不医是摆出一个怎样的臭脸说出这句话的。 江作尘闻言亦是一顿,随即接过那些秘籍,随手翻看两下,便明白了何不医的意思,将其收好在自己的储物戒中。 澹无为见事情办完,也松了口气,肩膀都垮了下去,苦着脸说道:“不过,宗门人人神情紧张,对我们来说,还是更希望您回到宗内坐镇。” “你且转告应律。第一,厉鬼要找的东西并不在宗门内。第二,若宗门危机,我亦会回到宗门,其中自有两全之法。” 江作尘说罢,撤下结界,负手离去。 澹无为因着江作尘一番话,莫名安心了许多。 虽然他们这个师尊将他们常年放养,又好似对宗门之事和他人之事毫不上心,可实际上,无论何时他都能将事情处理妥当,让人安心。 他叹了口气,看着夜空,召出剑来准备趁着夜色赶回,毕竟宗门内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虽然他是一条觉得修炼没什么用、徒增烦恼的咸鱼,却也不会在这种危急关头继续无所事事下去。 江作尘回到客栈,他走到门口时,下意识抚摸过手指上的储物戒。 他知道何不医让他收好的东西是什么,那些秘籍,若是平日里放在藏书阁或是幽竹峰上,也不会有人在意,岁寒宗内并不缺少这些珍稀秘籍。但这些秘籍皆与“魂魄”相关。 这些秘籍有的是宗门藏书,有的则是应律和何不医的私藏。 早年间,江作尘刚入宗门,便展露出傲人的天赋,师兄们看他除了剑法并无他求,便找来各式各样的功法秘籍给他学习,希望他能不那么沉迷于练剑,也能看看其他的世界。 第155章 而江作尘确确实实将那成千上万的藏书看完了,也用他那可怖的修炼速度,学会了大部分的内容,甚至能举一反三,创造出比书中记载更让人惊叹的东西来。 这些关于“魂魄”的书籍也在其中。 那么牧雪,便是他学有所成最好的证明。 江作尘回到房间,推门而入,便看见牧雪正坐在床边借着烛火看书。牧雪见他回来,连忙合上书本抬起头。 “师尊,你回来啦。” “嗯。”江作尘走上前去,揉了揉他的头顶,“自己待在这里会不会无聊?” 牧雪抿唇轻声道:“无不无聊并不重要,我只是会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江作尘闻言沉默了下来,他拉开椅子坐到牧雪对面。他在烛火中看向牧雪的脸庞,只见牧雪被一层暖色的光所笼罩,显得格外柔和温暖。 江作尘忽地开口问道:“你为何执着于救他们?” “诶?”牧雪怔愣片刻。他的直觉告诉他,江作尘语中所指,并非只是吉巫村中人,或许还包括南荣远、梁烨熠、齐玥等等他曾经拼尽全力去救的人。 “即便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你也要去救,究竟是为何?”江作尘眼神认真,眉头紧蹙,却又不似怪罪,而是真的询问。 “可是,当我面前有一个人陷入危险,只要我努力便能将他救下,我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 烛火摇曳,映出牧雪逐渐坚定的眼神。 江作尘望向那双纯粹的眼眸,仿佛被其中的情绪所感染。江作尘虽不能理解牧雪的这种执着,却能满足他的执着。 过了半晌,江作尘缓缓开口说道:“我明白了,我虽不赞同,但会满足你的期望。” “师尊……”牧雪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明日我们便出发去吉巫村,今夜你好好休息。” “嗯!” 【作者有话说】 师尊,让人安心 第83章 祭祀、圣子 翌日,江作尘带着牧雪离开了小城,向西而去。 临行前,牧雪又一次经过那座焦黑诡异的老宅。他犹豫了片刻,和江作尘打了声招呼,便去附近买来一束鲜花,跑进宅子里,放在了仓库的门口。 江作尘没说什么,紧接着召出剑来,带着牧雪御剑离开。 牧雪坐在剑上,看着脚下渐渐缩小的焦黑房子,发着呆不知思考着什么。忽地,他抬起头,看向江作尘的方向,鼓起勇气问出让他疑惑了许久的问题: “师尊,二师兄成天浑水摸鱼、不愿修炼。若是其他两峰,二师兄这样的弟子早就被赶出山门了。而您却很少呵斥他、训教他,这是为何?” “我知他并非不学无术之人,与之相反,澹无为是个修炼奇才。但他憎恨父亲执着于修炼而犯下罪行,所以,他从不执着于修炼。” “那师尊收他为徒,是因为他的天赋吗?” “不。”江作尘否认,他看向西方沉思了片刻,又道:“只是他想活,而我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承云和夕晞也是同样。” 牧雪歪了歪头,没能理解江作尘话中含义。 想要活下去的人那么多,为何师尊偏偏只挑了他们三个作为弟子? 但江作尘似乎并不想继续解释,牧雪便没有再问。 两人行了半日,最终抵达了目的地,吉巫村。 吉巫村所在位置极其偏僻,周围群山连绵,更是被河水环绕,好似与外界隔绝。那条小河蜿蜒盘旋,仿佛一条银蛇,缠绕着整个村庄。 村庄依河而建,也开拓出许多富饶的土地,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似乎很是悠闲。 两人落在村外,向着村口走去,牧雪很快便发现,村子中挂着许多飞扬的彩旗,像是在庆祝什么节日。 “又是节日吗?”牧雪轻声问道,他抬头看到江作尘,忽地一愣。 江作尘的脸色不算好看,那锋眉拧在一起,眼中亦是流露出阵阵寒光。 江作尘抿了抿唇,合眸半晌,再度睁眼时,已经褪去原本眼中的戾气,看向牧雪。 “不,比起节日,更像是祭祀。” “祭祀……”牧雪忽地想起自己去救梁烨熠时,和三师兄一起闯进的被厉鬼附身的村子。当时村中也是在举办祭祀,而祭祀的对象,则是梁烨熠等人。 牧雪攥紧了衣袖,有些紧张。 该不会等会儿他们也会碰见一位老村长,然后发现整个村子的村民都不是人,再被卷入什么风波中吧!牧雪心想。 就在牧雪胡思乱想之时,一位老者手持拐杖、满脸慈祥笑意地朝着他们走来。 牧雪顿感不妙,警惕地看了过去。 可江作尘却将他一揽,揽入怀中,又侧过身来将他掩在怀中,保证牧雪身处于安全位置,像是圈住了一只炸毛的小猫。但江作尘本人,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杀意或是警惕。 “没事,他只是普通人。”江作尘低声说道。 牧雪这才放松了些,松开了衣袖,看向那位老者。 老者对牧雪的态度有些茫然,他挠了挠头,还是露出个笑来,出声道:“这里是吉巫村,老朽是这里的村长。二位来此,是有何事啊?” 牧雪一惊,眼前的老者果然又是村长! 和话本中还有之前的经历一样! “我们路过此处,想借地休息。”江作尘冷声说着,末了还拍了拍牧雪肩头,让他放松。 第156章 “这样啊。”村长摸了摸下巴,似是思索了一番,“那二位不如就在村子里休息一番如何?” 牧雪觉得其中一定有诈,定是和之前一样,把他们骗进村子后实施阴谋! 但牧雪也发现,村长似乎是思考了一番才让他们进村,好似有什么顾虑一般。 他抬头看向江作尘,正对上江作尘的目光。 江作尘目光柔和,捏了捏他肩头,又看向村长,应道:“多谢。” 于是,两人随着村长走进吉巫村,受到了村民们的瞩目。 牧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村民,生怕这些村民也被厉鬼附了身,随时会扑上来攻击。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与先前那个诡异的村庄相比,这些村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孩子们在院子里奔跑玩闹,大人们则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们对进入村子的陌生人亦是好奇,送来目光,压低了声音悄悄议论着。即使他们有意不让两人听到,可以牧雪的修为,还是轻易地听见了他们议论的内容。 “这两个人长得真俊,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说不定是那些修炼飞升的仙人呢。” “天啊,那岂不是仙人下凡,咱们村子有福了。” 人们议论纷纷,眉飞色舞,并不似被厉鬼附体的样子。牧雪这才放心了许多。 可他转念一想,问题或许出在这祭祀上。 “请问……村子里是要举办祭祀吗?为何挂满了彩旗?”牧雪小心翼翼问道。 “是的。吉巫村被河水包围,本该与世隔绝,终生荒凉。可多亏了河神保佑,让咱们这儿常年风调雨顺,免了饥饿与寒冷。”村长乐呵呵地说着,看向村中桥下溪水,眼神中满是感激与尊敬,“所以村子会举办祭祀,表达对河神的感激。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祖先怕每年举办祭祀打扰到河神,便定下每隔十年举办一次祭祀的规矩。” 村长说着,带着两人走到村子中央的广场上。只见广场上摆着一尊神像,神像雕刻工艺并不精巧,却极具威严。神像底部的石砖被雕刻成了海浪的形状,旁边则是立了一块写满了时间与人名的石碑。 村长笑着看向那块石碑,颇为自豪的说道:“你们看,这上面记录着每一次祭祀的时间,以及参与祭祀的村长名字。”说着,他用手指向最后一列的人名,那便是他自己的名字。 牧雪随之看去,发现村长名字后面,还跟着另一个名字。不仅是这一年,每一年皆是如此。 “杨二毛……”牧雪念叨着这个奇怪的名字,发现先前同一位置的名字也大抵如此,比起人名,更像是小孩子的乳名。而他也忽地看到,大约一百二十年前的一场祭祀,这一处的人名被人用力划掉,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哦,这里记录的是历代‘圣子’的名字。” “圣子……?” “为了让河神的祝福降临,我们每次祭祀都会选出一位孩童作为‘圣子’。河神的祝福降临在‘圣子’身上,能够庇护‘圣子’,也能靠此将祝福留在村中。” 牧雪听着,觉得村长的话中并没有什么异常,而且听上去,成为圣子似乎也是全村的荣耀。 可牧雪却又将视线移到了那个被划花的名字上,深觉可疑。 “那请问,这位圣子,为何被毁去了名字?”他问道。 “这个嘛,年代久远,并没有人知晓情况。只有传言说,是那位圣子背叛了村子,所以有人将他的名字毁掉。”村长摸着下巴说着,表情并不似说谎。背叛? 牧雪皱着眉,想起大师兄同他说的,吉巫村是牧青黎的故乡。 而且从时间上来看,也是极其有可能的。 那么,这位背叛村庄的圣子,有没有可能就是牧青黎呢? “真是可惜,明明当上圣子就能享尽荣华富贵,真不知他为何要背叛。”村长叹了口气说道。 牧雪听了亦觉得奇怪,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江作尘的表情,发现江作尘仍是那副冰冷神情,周身气势也依旧冰冷。可他从看见吉巫村开始便是这副模样,牧雪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村长又介绍了一些关于祭祀的传统,便带着两人离开了雕像,寻了一处僻静的空房子,让两人暂住在此地。随后,他便要去忙关于祭祀的事情,拄着拐杖慢慢离去。 牧雪环顾四周,发现村子里除了那个石碑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或许正如村长所言,这就是一个寻常的祭祀习俗。 “师尊,这个祭祀,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是河神的赐福吗?”牧雪抬头看向江作尘问道。 江作尘摇了摇头,一手抚在牧雪肩头说道:“不能只看事情表面。” 牧雪微微怔愣,垂头思索着。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渐渐接近了二人。 “二毛!别乱跑!” “嘿嘿,娘亲你抓不到我!” 牧雪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简陋衣衫的小男孩跑在前面,身后有一名妇人手里拿着什么追赶着他。小男孩虽然长得瘦弱,手脚却格外灵活,翻过围栏跑到了院中。他一边跑,一边转头对着身后追他的妇人嬉皮笑脸,自然没有注意一向空置的房屋前站着两位外来客,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眼看着自己就要撞在牧雪身上,瞪大了眼。 牧雪没料到这孩子会往自己的方向冲来,刚要躲闪,却直直撞在了江作尘胸口。 第157章 江作尘反应极快,顺势搂住牧雪的腰身,抱着他转向一边,躲过了小男孩。 “哇啊!”小男孩顿时扑倒在地上,激起满地尘土。 “你这孩子!怎么能到处乱跑!”妇人见此,连忙也走进院子,揪着男孩的衣领将人拎了起来,歉意地看向二人说道:“实在抱歉,犬子调皮,惊扰了二位。” “没关系。”牧雪笑着说道。他又看了看母子二人,见自己还待在江作尘怀里有些不好意思,怎能让孩童瞧见这种画面,便轻轻推了推江作尘的胳膊,挣脱了怀抱。 江作尘虽有不愿,却也放开了手。 牧雪将两人打量了一番,发现他们衣服破旧,皆打满了补丁。而他们的脸色也蜡黄干瘦,似乎生活条件艰苦,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而妇人的手上拎着一根竹尺,不知是要教训孩子,还是要量什么尺寸。 “二毛……莫非你是杨二毛?”牧雪又好奇地问道。 杨二毛被母亲拎起,正扑腾着四肢想要逃脱,听见牧雪这么问,顿时眼睛一亮,得意地说道:“你也知道我?!” “唔,我知道,你是被选中的圣子。” “没错!”杨二毛挺起胸脯,拍了拍自己胸口,一副得意的样子,“只要当上圣子,我爹娘和哥哥就都能吃饱饭了!大家都说我家要享清福了,成为圣子也是我的福分!” 牧雪见他如此欣喜,微微松了口气,可当他抬头看向妇人的神情时,却发现妇人的眼神有所躲闪,似乎有些心虚。 看来,祭祀一事的确没有村长说的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5月1日:修改了bug,六十年一次的祭祀改为十年一次 第84章 一百二十年前 那妇人道了歉,便生拉硬拽带着孩子离开。 杨二毛一看便是个活泼不老实的性子,便胡乱挣扎着,似乎还想跟牧雪说些什么话。那妇人的脾气也因此更加暴躁,用手里的尺子教训了他一番,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你都是圣子了,能不能有点圣子的样子!这样乱跑像什么话!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我都是圣子了为什么还要待在家!” “你这是对河神的大不敬!小心被剥去圣子资格!” 母女两人走远,吵闹声也渐渐远去。 母亲满怀心事,孩子却天真无邪,像是大人们用谎言编织了一场美梦,可无人知晓美梦背后到底蕴藏着怎样的黑暗。 若这真是一场纯粹的美梦,一百二十年前那位圣子,又为何要逃离村子,背负背叛之名。 牧雪心有疑虑,他迫切地想要知晓一切的答案。眼看着天色未暗,他便有了调查村庄的想法。 “师尊,我想在村子里看看。”牧雪抬头看向江作尘说道。 江作尘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在牧雪惊讶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好,但若是遇到了什么,务必与我联系。” “诶?师尊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还有其他事要准备。”江作尘摇头说道。 牧雪离开那片小院,回到了河神雕像旁边。 或许是江作尘没有随他一起来的缘故,不少村民都更加大胆的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并无恶意的好奇和探究。毕竟如此偏僻的山村,来了两位谪仙般的人,自然罕见。 有胆子大的小伙子走上前,紧张得红了脸,磕磕巴巴说道:“你、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从何处而来?” 牧雪眨了眨眼,思索了半晌,决定索性向他问个明白,便露出微笑来:“我叫牧雪,是从北方而来,正巧路过此处。” “从北方来,那么远……莫非你是修士吗?”他好奇地问道。 “是的。”牧雪点了点头,却没有说太多,“我们想寻一处落脚地,却见村内将要举办祭祀,很是好奇,便来瞧瞧。” “这十年一次的祭祀的确难得。”男人说着,语气却有些得意。 牧雪打量着他的神情,又问:“你们都很期待祭祀吗?” “当然!能用一年的忙碌换得十年的平安,有河神保佑,这是我们村子的福分啊!”男人对牧雪笑了笑,饱含对河神的尊敬。 “福分……这个词我也听杨二毛说过,他说能成为圣子也是他的福分。”牧雪很快联想到那名小男孩,不禁喃喃道。 可奇怪的是,男人听到杨二毛的名字,脸上的笑容忽地一僵,随即又很快地变得正常。 “是啊是啊,能当上圣子多不容易啊!” “唔,那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当上圣子呢?”牧雪连忙追问道。 “圣子只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符合条件的孩子需要比对生辰八字,再由村长算出谁最适合当圣子……当然,再复杂的东西,我们也不清楚了。”男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一笑。 牧雪一愣,他没想到竟是由村长自己做出的决定,在他的猜想中,就算是通过生辰八字确定人选,也应该交由算命先生一类的人来决定。可那村长看上去并不像是有这般能力,又该如何决定谁来当选呢? “那成为圣子,对他和他的家人有什么好处吗?”牧雪想起杨二毛母亲,又问道。 “那好处当然大了去了!”男人忽地抬高了声音,“选出圣子的家庭能拿到不少钱呢!那些钱可都是咱们其他村民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杨二毛他妈也是个可怜人,他爹死得早,一个女人带着俩儿子过贫苦日子也不容易。就她赚的拿点银子,能养活一个孩子就不错咯……” 第158章 牧雪忽地陷入沉思。 如果是为了钱,那么女人的心虚和躲闪便有了原因。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金钱便代表着贪婪,也证明了女人想让孩子成为圣子的原因并不单纯。 但牧雪却又有了另一个疑惑。 “成为圣子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个嘛……”男人视线飘忽,有些犹豫,但他对上牧雪认真的眼神,难以敷衍过去,便开口道:“说法有很多种,有传言说,圣子会成为河神的徒弟,踏上修途。也有传言说,河神会附身到圣子身上,保佑村子。不过,我没见过上一代圣子,所以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男人耸了耸肩,以表无奈。 “其他人见过吗?村子里的老人呢?”牧雪追问道。 “这……谁知道呢,你去问他们吧!” 牧雪盯着男人的双眼,发现他所言并非作假,可却刻意隐藏了部分事情,又对上一任圣子之事躲躲闪闪。 男人说完,忽地说自己还要去忙农活,便匆忙离去。 牧雪又试图和其他人聊天,想要更深入的了解情况,可其他村民无论年轻还是年迈,都和那个男人一样,都默契地掩埋了部分真相,说的话也是真假参半,让牧雪更是迷茫。 眼见天色已晚,也难再问出什么东西。 牧雪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调查,向着住处走去。 等牧雪回到小院才发现,原本老旧的屋子居然变了一副模样。 江作尘已将房屋内布置妥当,整齐如新。房内原本的摆设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江作尘自己准备的昂贵家具,床上更是铺上了柔软的被褥。 “师尊,你怎么准备得这么充分……” “一路上虽有客栈可以留宿,但难免会遇到这种情况。”江作尘语气淡淡,似乎对眼下情况早有预料。不如说,他为了与牧雪同游,考虑到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把各式各样的用品都屯放在了储物戒中。 像极了带孩子出门的老父亲。 牧雪心中感动,他出门前并没做什么太多准备,他还想着若是遇到风餐露宿的情况,也能当做修炼心性,没想到江作尘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但牧雪没有心思休息,神秘的祭祀、怪异的圣子都让他难以停止思考,更何况还有随时可能会到来的鬼修。 “多思无异,等到祭祀之日,便能知晓答案。”江作尘走到牧雪面前,一抚他头顶安慰。 牧雪被那冰冷的掌心安抚到,微微打起精神,可他也发觉了一丝不对劲。他抬起头来,看向江作尘,抿唇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师尊对会发生什么事情似乎已有预料,为什么?” 江作尘的手一顿,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他看向牧雪的眼眸,唇线紧绷,没有说话。 牧雪知晓,如果这里真的是牧青黎的故乡,而牧青黎又恰恰是一百二十年前的圣子,那江作尘一定会知道些什么。 可江作尘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就像是放任事情任其自然发展一般。 难道师尊会就这样放任鬼修闯入?不愿救村子里的人吗? 可他们出发前一天,师尊明明同意了他的做法,还说会满足他的期望。 还是说,师尊有其他的打算…… 但更为重要的是,江作尘从一开始便对他有所隐瞒,直至现在,他也只能从别人口中得出一些当年的事,江作尘却对此闭口不谈。 江作尘明明知道村子里藏着什么秘密,明明知道鬼修为何要来此地,虽然他没有阻拦牧雪的调查,却也没有直接说明真相。 哪怕两人关系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也要如此隐瞒吗? 就这样看着他像无头苍蝇一样调查,也不愿说出真相吗? 牧雪的心绪乱了,若不是冰魂已被丹药控制,恐怕早已灵力波动,再难掌控。 如今他也只是感到胸口闷痛,像是被人揪住了心脏一般。 他固执地看着江作尘的眼睛,甚至带着些许怒意和委屈,渴望能从江作尘口中得出些结果。 江作尘对上这般视线登时愣住,他薄唇微张,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他无法对着这双眼睛说谎,却也无法把压在心底的事情全盘托出。 如果要说明吉巫村的真相,难免会提及那个人…… 可他也知道,他必须做些什么…… 江作尘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个村子里,根本不存在什么河神。” 牧雪微微睁大了眼,他并没有为这个真相感到震惊,而是惊讶于江作尘竟然同他说出了实情。 “或许你已经有所猜测,一百二十年前那位被划掉名字的圣子,的确是你的大师兄……牧青黎。” 江作尘说出那个名字时,稍有停顿。 这个名字已经被他封印在心底近百年,如今说出口,带着无穷无尽的回忆的同时,也带了一股莫名的陌生感。似乎这个名字早已被抹去,该有新的名字取而代之。 江作尘的视线再度落在牧雪脸上时,才渐渐回过神来。 “师尊?”牧雪见他出神,有些担忧,心中又有些苦涩。 “无事。”江作尘摸了摸他头顶,接着说道:“吉巫村中并非自始至终都不存在河神,而是因为河神在那一年,已被我斩杀。” “诶?!”牧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第159章 “不过,那也并非什么真正的河神,而是一位坠入魔道的修士。他以河神的身份欺骗村民,向他们索要祭品,更是编造出了圣子的谎言,抓一些年轻的孩童用以修炼。十年一次,恰好能维持他的长生。” “竟是如此……”牧雪怔愣在原地,原来圣子的确没有那么简单,背后竟然蕴藏着如此残暴的故事。 “嗯,被选为的圣子的孩子年纪尚小,不知会发生什么,就此消失在河水之中。”江作尘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一百二十年前,我恰好路过此地,感知到魔气。我顺着魔气寻来,凑巧撞见祭祀现场,斩杀了那名坠入修士,救下了牧青黎。” “但我没想到,即便修士已死,祭祀的传统还会随着历史保留下来。几十年前我也曾来过此地,发现他们仍在举行祭祀,但这次,被选为圣子的孩子仅是被扔进河里,等待死亡。” “为什么……明明河神已经不在了。” “被刻进习俗里的信仰无法被轻易抹除,自私的人为了寻求平安,贪婪的人为了获得钱财,都会把身边的人推进河中。”江作尘的目光忽地变得锐利,他看向窗外,看向远处的河流,“这条河,不仅仅流淌在吉巫村中,也存在于每一个人心中。” 牧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的河水分明清澈透亮,可那涓涓声响落入耳中,竟像是此起彼伏的痛苦惊叫。 第85章 “你不该知道的。” 听过江作尘的讲述,牧雪觉得村子里的人既可悲又可怕。 鬼修想要在此处作乱,也正是为了替牧青黎报仇。牧雪不知那鬼修到底是牧青黎的什么人,似乎和江作尘一样关心牧青黎,只是这般做法实在让人难以认可。 “师尊,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只能等鬼修现身吗?村子里的人会怎么样?” “鬼修既然要出现,那便等他出现,一网打尽。”江作尘冷声说着,忽地又放缓了语气,搂着牧雪的肩膀把人带到床边坐下,“至于村民和圣子,我亦会保证他们的平安。” 牧雪看着江作尘的双眼,见他神情真挚,便放下心来。 牧雪始终有一点担心,自从他知道鬼修的目的是替牧青黎报仇后,他怕江作尘和鬼修心思相同,便不会去救那些曾经让牧青黎陷于水火之中的人,可现在来看,这种担心纯属多余。 江作尘便是江作尘,还是他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完美师尊。 “师尊,那您不恨这个村子吗?毕竟大师兄也险些死在祭祀之中。”牧雪好奇地问道。 “恨,但无止境的杀戮与复仇只会让仇恨延续,更何况我已经杀了那罪魁祸首,已经足够。”说罢,他看向牧雪,柔声说道:“更何况,他亦不会想看到如此模样。” 牧雪一愣,恍惚间明白了。 他的大师兄果真和他想象中一样,不止气质出尘,心地也很善良,怪不得师尊会爱上他。 他这样想着,心里却有些酥麻的钝痛感。 难得听见江作尘讲关于牧青黎的事,牧雪既是好奇,又是纠结。他想知道关于牧青黎和师尊的一切,又害怕听到牧青黎过于美好的那面,更害怕江作尘回忆起牧青黎的事情会觉得怀念或伤心。 牧雪低着头,手指搅在一起,半晌没吭声。 江作尘见他这副模样,伸手抓住他胡乱动弹的手。牧雪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撞进那双深邃的眼中,登时忘了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江作尘低声问道。 “我……” “你想知道牧青黎的事。”江作尘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牧雪怔愣着点了点头,说不想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自始至终都是在追寻大师兄的踪迹。 江作尘忽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床,语气中带着宠溺,无奈地说道:“该睡了,躺下,我可以给你讲一些。” 牧雪顿时激动起来,二话不说褪去外衫,钻进了被窝。被子也是江作尘准备的,上面还有淡淡熏香的味道,仿佛把他带回了凌寒峰。疲惫顿时涌上,但他还是强睁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江作尘。 江作尘也卧在他身侧,一手搭在他身上,轻拍了两下。 “你想从哪里听起?” “都可以,师尊就从头开始讲吧。”牧雪扯过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看着江作尘。 “我方才说,我是经过此处时撞见他们正在祭祀。那坠入魔道的修士必须除掉,但我在出手前,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一个小孩。他被村民们绑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伤,他与现今的圣子不同,似是早已发觉了自己的命运,不甘地试图挣脱。他看到我出现,便向我求救。” “原来他知道……” “嗯,我杀了那修士,本没有理会他。但他趁村民诧异之时挣脱出来,跑到我身后,求我收他为徒。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想活下去。”江作尘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 牧雪眨了眨眼,原来,师尊收下师兄师姐们做徒弟,也有着一层原因吗。 “您答应了?” “不,我没答应。”江作尘顿了顿,又说道:“但我没有立刻离开吉巫村,而是送他回了家。当年的村长是一斗米换得他当圣子,可祭祀被迫停止,村子里乱作了一团,他的父母并没有拿到那一斗米。他的父母竟然因为他还活着而大发雷霆。他挨了打,满心绝望地逃出家门,再度撞见了我。这一次,我答应了。” 第160章 江作尘声音渐缓,月色朦胧之中,他看见牧雪双眼已经轻轻阖上,呼吸平稳地睡去。他盯着那睡颜看了半晌,忽地微勾起嘴角,替牧雪掖了掖被角。 他俯下身去,轻吻在牧雪额头,便见牧雪眼睫微颤,翻过身来甚是依赖地靠进了他的怀中。 “还好我答应了。” 一句呢喃随风消散。 那时的江作尘最为厌恶人心,他不知自己练剑是为了什么,也不知这肮脏的人间是否值得拯救。可就在这时,他见到了一双最为纯粹的眼眸。 他将漂亮纯真的鸟儿从泥潭中救出,亦是在为自己寻求一个答案。 -你为什么想活下去?他如此问道。 -活下去还需要理由吗?我还没见过各地的景色,还没吃过全天下的美味,就这样死在这里,我不甘心! 他听了少年的话,亦无法理解,但他愿意为了眼前的少年,试着去理解。 于是他孤独的旅途中,多了一人。 牧雪不知是否听完了全程,便昏昏睡了过去。 睡梦里,他看到一道人影站在自己面前。那道人影比他还矮一些,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 他想努力看清人影的脸,可眼前好像被一层迷雾所蒙盖,难以看清。 “你不该知道的。”那个人的声音空灵,让牧雪听不出他原本的音色。 “你是谁?”牧雪向前走了几步,却仍然与那个人保持着距离,“是大师兄么?” “你不该知道的……”那个人没有回答他,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你不会想知道的……” 牧雪想要看个清楚,便跑上前去,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可那个人却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散在这片迷雾中。 阳光照进屋中时,牧雪眼皮轻颤,渐渐醒来。 昨日的梦境已被他遗忘了大半,江作尘讲的故事他也没听完全程。他懊恼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四处找寻江作尘的身影。 忽地,屋外一阵刺耳的锣鼓声传来,伴随着冲击灵魂的唢呐声,让牧雪彻底清醒。 “祭祀开始了。”江作尘忽地推门而入,表情凝重。 “这么快?!”牧雪瞪大了眼,连忙坐起身更衣。 “不必着急,献祭圣子的时间是在晚上。”江作尘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现在每家每户在准备祭品,并且上缴银两,应当是给圣子的母亲准备的。” 牧雪松了口气,穿好了衣服,便随江作尘一同出门,去看祭祀的情况。 广场上的河神像旁已经被人布置上了桌椅红布,红布上摆着一盘盘作为祭品的菜肴,村民们不断地从家中端出热腾腾的饭菜,摆放在那红桌之上。摆好了祭品,他们会从口袋里掏出银两,交到一旁的木箱中。 牧雪也看到,杨二毛的母亲就站在木箱旁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对每一个往木箱中投钱的人道谢。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比杨二毛年长几岁的少年,正是他的哥哥,亦是笑容满面。 牧雪看见他们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拧着眉头,十分不快。 “师尊,我们不能提前把圣子救出来吗?”牧雪小声询问道。 “就算你去救他,他也不会跟你走的。在他的认知中,成为圣子是一种光荣。” 牧雪自然明白这一点,陷入了沉默。 江作尘拍了拍他肩膀,轻声说道:“莫要心急,先观察附近地形。若是鬼修攻来,也好寻一处地方安置村民。” 忽地,江作尘顿了一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传讯符。传讯符发出微弱的红光,急促地闪烁着。江作尘抬指一扫,便知晓了从松月峰传出的讯息,顿时眉头紧蹙。 “师尊?”牧雪疑惑看去。 “无事。”江作尘将符纸攥在掌心中,再度张开时,符纸已经化作齑粉,随风散开。 此时此刻的岁寒宗内,已经乱作一团。 “东南方阵眼被攻破!急需支援!” “南方阵眼要受不住了!怎么办!” 三峰之间的广场上,松月峰的弟子站在巨大的阵法之上,维持着每一处阵眼的灵力。这个阵法为整个岁寒宗撑起了一片结实的结界,而结界之外,无数厉鬼正向着岁寒宗袭来。 一眼望去,那些厉鬼大约有两百多只,他们见结界无法攻破,便趴在那道透明的结界上,黑压压一片,像极了赶不走的飞虫。 但厉鬼不知疲惫也感受不到疼痛,他们执着地攻向结界,发出阵阵“砰砰”的可怖声响。部分地方的结界承受不住这样的攻击,竟是渐渐呈现出了裂痕,让人胆战心惊。 “莫要慌乱。”应律忽地出现,落在广场之上。 他抬头看着被厉鬼占据着的漆黑的天空,亦是心头一紧,但唯独他不能流露出丝毫慌乱。他抬手一挥,在空中以灵力绘制出更为复杂的阵法,阵法完成之时,红光闪烁,随着他一声“阵起!”,覆盖在原本的那道阵法之上。 阵法落下,充盈的灵力将结界再度加固,修补了原本的裂痕,也让阵法之上的弟子们轻松了许多。 “情况如何?”何不医亦是赶来,他眼底的青黑似是比往日更加浓郁,眼神也更是可怕。 “尚能维持,那些厉鬼也不过是些孤魂野鬼,只是数量略显可怖。”应律仍然维持着笑面,眼神却格外凌厉,“只是厉鬼的数量还在增加,若是不早些从根源解决……你那边呢?宗门内情况如何?” 第161章 “凌寒峰的弟子带人去戒备了,不过还和之前一样,那些鬼影从不在人前露面,也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何不医打了个哈欠,看向天顶的厉鬼,背后一寒。他忽地凑近了应律,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打起来,只能靠阵修符修还有凌寒峰上那几位。” “到时候还请师弟带着幽竹峰的丹修们先逃。”应律眯了眯眼,尚能与他开些玩笑。 “不是这个……你也知道,咱们岁寒宗的战力,向来是江作尘一人撑天……” “我已向他传讯,叫他做好回宗门迎战的准备。” “那……牧雪呢?” “他不是说了,‘其中自有两全之法’,我自然相信他。”应律莞尔一笑。 第86章 皑皑白骨 澹无为来到松月峰藏书阁门口时,凑巧看见承云正擦拭着自己的长剑,旁边松月峰的弟子或站或坐,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澹无为担忧看去,问道:“怎么了?有厉鬼现身了?” “师兄,你来啦。”承云看去,手中长剑挽了个花,别在腰间顺势准备再度出剑,“是的,那厉鬼想要闯入藏书阁,被我们处理了。嘿,你别说,松月峰拿来的新符纸就是好用,那厉鬼没两下就被消灭了。” “没两下?!承云师兄,我们可是追着那厉鬼打了半炷香了!”松月峰的弟子们愤愤说道。 承云耸了耸肩,无奈一笑,他又看向澹无为问道:“你那边如何?” 现今的情况,承云带着部分松月峰弟子和凌寒峰外门弟子驻守松月峰,夕晞则带领另一部分弟子驻守幽竹峰。他们带着松月峰弟子研究出的能彻底消灭厉鬼的符纸,四处作战。 澹无为则负责凌寒峰,但凌寒峰顶本就有江作尘设下的禁制,禁制笼罩着江作尘和牧雪的屋子,安全得很。再加上,凌寒峰上除了论剑台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对于他们这些剑修来说,最贵重的东西就是手上的剑了。 至于江作尘到底隐瞒了什么,又藏起了什么,就不是他们能关心的了。 “没什么,还是老样子。我只是来看看情况。”澹无为答道。 “那就行,我这儿也没什么问题,尚能处理。只是不知宗门内还藏着多少厉鬼。平时宗门戒备也很森严,他们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承云挠了挠头,有些恼怒。 “他们想进来,便有一万种方式混进来。”澹无为拍了拍承云肩膀,让他冷静,“行了,我也得去看看夕晞的情况了。” 承云却连忙把他叫停:“哎,等等。之前你去找师尊,他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回宗门来……” 澹无为闻言,轻轻一笑:“放心好了,到了那个时候,师尊自然有他的办法。” “哈哈,也是。虽然他冷冰冰的,却是相当靠谱的。”承云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浊气,这才彻底冷静下来,“行了,你快去吧。” 承云目送着澹无为离开,又低下头去擦他的剑,这次他心里轻松了不少,恨不得赶紧出来两个厉鬼让他试试剑法。 忽地,一名松月峰小弟子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喊道:“那个,承云师兄……” “嗯?怎么了?”承云转头看他应道。 “我很好奇,为什么外面的鬼修闹成这样,却没有其他的宗门前来支援。我记得咱们不是跟几个大宗门都有来往吗?” “哈哈……”承云苦笑两声,看向被密密麻麻厉鬼遮掩着的漆黑天空,“你觉得他们瞧见这副光景,会冒死赶来支援吗?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岁寒宗说不定比厉鬼更加可怕。” 应律加固了阵法后,便领着几个弟子回到了松月峰。 他急需找到一种能够彻底消灭鬼修的方式。可鬼修本就罕见,又大多数隐姓埋名不出现在人前,导致记载寥寥无几,就连修炼的秘籍都少得可怜,也不知那鬼修到底是如何修炼成现今的模样的。 “许是执念太过强大。”何不医在旁边翻着各种典籍,帮助应律寻找相关资料。 “执念……牧青黎吗?”应律忽地从典籍中抬起头,念叨着,“彻底消灭鬼修的办法目前只有一个,那便是利用鬼修生时的名字,绘制符咒,用这种古老的阵法,将他的灵魂消灭。” “你的意思是,牧青黎会知道鬼修的真实姓名?” 空气忽地安静了一瞬,两人对视片刻,忽地双双叹气。 “不行的吧。”应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虽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江作尘这样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看来只能换一种方式了。” 吉巫村中的情况亦不容乐观。 牧雪和江作尘警惕着周围,地方鬼修随时到来。而且江作尘面色凝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让牧雪更是担忧。 祭祀即将进行到最后一步,村长拄着拐杖走到广场中央,看着满桌豪华祭品,露出满意的笑容。 “把东西端上来吧。”村长向着一旁的村民招了招手。 语毕,便有人端着盛水的盆和布巾走到村长面前,村长将拐杖放到一旁,以水净手,又用布巾仔细擦去手上水渍。随即,又有人端上来三根点燃的香炷。 村长接过三炷香,转过身去,面对着那河神雕像,缓缓跪下。 第162章 与此同时,无论男女老少,皆向河神叩首。一叩首。 “河神在上,佑我吉巫永安,庇佑一方,赐下福缘!”二叩首。 “河神在上,赐福良泽,避灾祸,获丰收!”三叩首。 “河神在上,降恩赐于圣子,佑我吉巫永安!” 村长说罢,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在了河神像面前的香炉之中。 白烟渺渺,透露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与此同时,唢呐声与鼓声同响。一辆被红布装饰着的轿子自远处而来,六个人抬着轿子,而轿子上端坐着一名男孩,那便是这一年的圣子,杨二毛。 杨二毛身穿一身红色新衣,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神期待。 轿子向着人群走来,而人群们却自然分开,留出中间的道路。道路的前方,正是湍急的河流,水声潺潺。来了! 牧雪顿时警惕。 “有煞气。”江作低声道了句,他目光一凛,看向煞气的方向,不着痕迹地将牧雪挡在身后。 杨二毛的轿子也到达了河边,按照规矩,他穿了新鞋的脚不能着地,在祭祀结束之前他只能坐在轿子上。他不知将会发生何事,尚在幻想,待会儿是会出现一位仙风道骨的仙人,还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自己又是否能成功博得他的青睐,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可就在他幻想之时,轿子也被放到了地上,六个人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和双腿,把他架了起来。 “啊!你们要干什么!”杨二毛不安地惊叫了一声。 村长拄着拐杖慢慢地踱步到河边,笑眼看向挣扎着的杨二毛,转而看向河水。他拐杖猛地敲击地面,发出三声,犹如叩首。 “河神在上!吉巫村愿献出圣子,换得往后十年平安!” 杨二毛被那些人用绳子捆上了双手双脚,他终于明白了圣子的职责,恐惧得流下眼泪。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可母亲却转过头去不敢看他,更是将哥哥的双眼捂住。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 杨二毛绝望地落下泪来,挣扎不止,却也只是徒劳。 村民们将杨二毛抛向水中之时,煞气如约而至。 牧雪和江作尘同时冲了出去! 牧雪一跃而起到河水之上,接住杨二毛,脚尖一点水波,便再度翩然而起,落于岸边。村民们见状纷纷呆愣,就连村长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 而江作尘则是御气而上,拔出剑来,凭空一挥,正巧与一道猛烈袭来的黑气相撞。黑气被击得散乱,顿时四散而开,落在地上,竟是化作无数厉鬼,攻向村民。 江作尘不敢耽搁,向下冲去,挡在村民面前,拦住了厉鬼的去路。 “有、有鬼啊!” “救命!救命啊!” “什么东西!河神大人呢!为何还不现身来救我们!” 村民们乱作一团,如无头苍蝇一般四散奔逃,被救下的圣子也无人在意。 牧雪将杨二毛放下,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张写好的符纸,抛到空地之上,支起一片结界。他抱起杨二毛向着结界跑去,同时对着村民们大喊:“这边!躲到这边来!” 村民们见状,纷纷向着结界挤去,将袭击向他们的厉鬼拦在了外面。 牧雪把杨二毛放到结界之中,亦跑出结界,和江作尘一起对抗厉鬼。 “用这个。”江作尘掏出一张符纸递到牧雪手中。 牧雪点了点头,将符纸贴在剑上,攻向朝他而来的厉鬼。厉鬼触碰到剑的一瞬间,发出尖声惊叫,受伤之处竟是如同烧着了一般,激起烟灰,渐渐消散。 牧雪见这符纸颇具效果,也是眼前一亮。 符纸是松月峰送来的符纸,与那堆书卷秘籍放在一起,送到了江作尘的手里。 “这群人吞噬同族血肉,即便如此,你们也要去救?江作尘,你何时如此堕落了?” 一道低沉阴鸷的声音凭空响起,数道黑影凝聚成鬼修狰狞可怖的模样,悬浮在河水之上,冷眼看向畏惧得颤颤发抖的村民们。 “废话少说!”江作尘不愿听他多言,猛地向其攻去,却被几只厉鬼拦住。他眉头紧蹙,挥剑击散厉鬼,再度朝着鬼修攻去时,却见鬼修正掐指成诀,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 江作尘自然不管他想做什么,便欲以长剑将他刺穿。可那鬼修没有立刻躲开,反而一手握住了江作尘的剑,任凭自己手心被符纸灼烧,使得另一手掐诀完成。 可江作尘并没有等来攻击术法,反而是身下的河水忽地被一道黑气切割开来,水流向两侧分开,露出河底的礁石,以及,大片的骸骨。 那是不知多少名孩童留下的骸骨,经过河水冲刷,有些已经顺水而下,有些则是变成光滑的卵石躺在河底。骸骨雪白,铺开整条河道,让人看了背后发寒。 村民们见此模样,皆倒吸一口冷气,但畏惧的同时,更多的是慌乱与心虚。 他们每个人,都是造成如今景象的杀人凶手。 第87章 魔气袭来 河底尸骨皑皑,若是从远处看去,甚至会被看作是一层厚厚积雪。 牧雪见了此景,瞳孔骤缩。 他虽然知晓将孩童献祭进河中十分残忍,可当那白骨呈现在眼前时,还是会觉得背后发寒。 与此同时,另一个更为残忍的问题也摆在了牧雪面前。 第163章 “单纯的小子,即使看到这幅光景,你仍要救背后那群可悲可恨的人吗?”鬼修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对牧雪发出质问。与此同时,那些厉鬼更加狂躁,嘶吼着扑上结界。似乎只要牧雪撤下结界,它们便会一拥而上,将村民们撕成碎片。 牧雪闻言,略有怔愣地看向结界。 村民们被厉鬼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孩童们哭声不止,大人们也纷纷求饶。 就连那村长也丢掉了拐杖,哆哆嗦嗦地扑腾跪地。 “求您放过我们!我们也是为了村子!”村长不停地求饶。 “仙人,求您救救我们!”“是啊是啊,您来村子里不就是为了救我们的吗!” 牧雪却也只茫然了一瞬,他咬咬牙,提剑冲向结界,猛地刺向厉鬼,劈出一条通路来。 “就算他们身负罪责,也不该死于你的手上!”牧雪的眼中难得浮现出怒意,抬剑指向鬼修,震声道,“他们需要偿还罪孽,但绝不是以死亡如此简单的方式!” 鬼修闻言忽地一愣,顿时露出破绽。 江作尘趁机抬剑刺去,冰冷的剑气夹杂着符纸中溢出的红光,猛地贯穿了鬼修的胸膛! 鬼修眼瞳震颤,胸口的黑气外溢,身体像是漏了气一样,不停地释放出煞气来。可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忽地仰头大笑。他笑声像是蕴含着什么痛苦,阴森且诡异。 “不愧是江作尘看上的人……哈哈哈!你果然和牧青黎一模一样!” 鬼修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牧雪,露出一抹邪笑。 江作尘怒气更盛,长剑横扫,竟是将鬼修劈成了两半! 正当他打算趁势追击时,鬼修竟是以极快的速度闪躲开来。那道极深的伤痕竟是并未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即便煞气流失,也会渐渐地回到他体内。 “没用的,你我境界相当,不过是一张符纸,还要不了鬼修的命。”鬼修伸手捂住伤痕,看向江作尘,抬手召出厉鬼,阻挡江作尘再度袭来的攻击。 江作尘双眼微眯,虽然方才那剑没能斩杀鬼修,但他能确定,即便效果微弱,却依然对鬼修造成了影响。 鬼修的煞气就像是修士的灵力,终有被耗光的时候。 江作尘目光凛冽,再度朝着鬼修攻去,与之缠斗。 鬼修冷笑一声:“没用的,不过是白费力气!”说罢,他又转眼去看牧雪,轻笑一声,“小子,你不如跟了我,我会让你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事。” 牧雪眉头紧蹙,不去管鬼修蛊惑人心的话语,专注于对付地上的厉鬼。 江作尘闻言出剑更冷,他的双眸如同被冰霜所覆盖,恨不得用那目光刺穿鬼修,叫他千疮百孔。 牧雪与厉鬼对抗虽不算艰难,可他要时时刻刻注意着身后的村民不受伤害。 厉鬼无穷无尽,虽不足为惧,却也让人感到疲惫。 结界被厉鬼敲击得“砰砰”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让村民沦为厉鬼的食物。 村民们更是精神紧绷,在极度的恐惧之下,竟有几人尝试想要从结界中逃脱。他们冲出结界,朝着自己家狂奔而去。 “别!”牧雪瞪大了眼睛,来不及赶去,便见一只厉鬼猛扑而去,将他们扑倒在地。 刹那间,那些人的魂魄仿佛被厉鬼吞噬,双眼失神,成了一副空壳。无数个厉鬼扑了上去,黑影顿时将他们笼罩,仿若野兽啃噬。 牧雪提剑赶到,挥劈而下,将厉鬼拦腰斩断。 厉鬼们尖叫着消散,可为时已晚,那几人已经被吸食了生机,身体迅速变得干瘪,成了几具干尸。 村民们见状,纷纷发出绝望的尖叫。 “怎么办!我不想死!” “河神为何不出现!为何不护佑我们!” “是因为没有把圣子供奉给河神吗?一定是河神发怒,不愿意救我们!” “圣子……对、对,把圣子丢出去!” 村民们在恐惧之中,竟是想出荒唐且不切实际的幻想。可他们却把这当作救命稻草,纷纷抓住杨二毛,要往外抛——反正也不会危及自己的性命,不是吗? 牧雪见状,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第二个南荣远诞生,连忙冲上前去,斩下拦路的厉鬼,将正在哭泣的杨二毛抱在怀中。杨二毛搂紧了他的脖颈,生怕再度被抛下。 “只有河神、只有河神才能救我们!”村长颤抖着声音大喊道,目露癫狂。 “根本没有什么河神,你们自己也清楚不是吗!”牧雪见他们这副模样,心中怒意涌上,不自觉放大了声音。 “如果没有河神,是谁来保佑我们的平安!庄稼为何能丰收!村民为何能安乐!” “这都是你们自己的功劳!”牧雪双眼发红,心中无尽悲哀,“是你们辛勤耕作,是你们相互扶持,这与神与魔皆无关系啊!” “什么……”村长愣在原地,茫然地看着牧雪,一时竟发不出声响。 牧雪咬咬牙,撇去心头悲愤,一手抱着杨二毛,另一手持剑,再度攻向周围厉鬼。 而此刻,村民们终于安静了下来,似乎是不敢再轻举妄动,又似是在回想牧雪方才的话语。 江作尘始终注意着牧雪的方向,见他一切顺利,微微松了口气,转而又专心对付起面前的鬼修。 第164章 两人交战许久,饶是鬼修也耗去了不少煞气,他的身体破损又复原,并非轻易而为。但他毫不在意,也没有取江作尘性命的意思,就像是…… “拖延时间?”江作尘眉头紧蹙,冷眼瞥去。 “哈哈,你才发现?我以为你早知道,这本就是一场调虎离山之计。”鬼修耸了耸肩,嘴角上扬,扯动着他融化狰狞的半面。 “我早就知道,但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江作尘语气冰冷,再度攻去。 “哼,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暴露。牧青黎的尸体,就算把岁寒宗的山挖个底朝天,我也一定会找到。”鬼修的笑意忽地消逝,变得狠厉,抬手幻化出一只被黑气包裹的巨大手臂,呼啸而去,猛抓向江作尘。 冰冷的剑气划破那条巨臂,直逼鬼修而去。 鬼修反应也极快,召出一只厉鬼遮挡住了这道剑气。 “江作尘,我很好奇。”鬼修收回手,抚摸上自己狰狞可怖的半面,阴恻恻说道:“你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 鬼修话音刚落,江作尘便感觉到储物戒中的传讯符在疯狂闪烁,他目光一凛,朝着鬼修看去,却对上那他阴恻恻的笑容。 岁寒宗出事了。 江作尘薄唇紧抿,握紧了手中的剑,随即看向对此一无所知的牧雪,似是下了什么决定。 鬼修亦有所感,他手中的一缕煞气缠绕,似乎向他诉说着眸中讯息。 他看向江作尘的笑容更盛,幽幽说道: “就算岁寒宗内没有我想要的也无妨,我总有办法逼出你的秘密,比如——岁寒宗弟子的性命。” 牧雪亦是消耗了不少灵力,好容易将厉鬼消灭了大半,忽地听见天上传来一声巨响。 他赶忙抬头去看,竟见无数厉鬼朝着江作尘攻去,而那鬼修趁机逃去。鬼修受了不少伤,身上流露出的煞气在天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那些厉鬼并非江作尘对手,不过一会儿便化作了一团团黑气飘散开来。 可那鬼修动作极快,已经转眼不见了踪影。 可江作尘并没有急忙追上,他反而像牧雪而来,斩杀了他身旁的厉鬼,翩然落地。 “师尊!”牧雪赶忙迎上去。 “无事,那厉鬼非我敌手,我去追他。你且在此等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 不知是否是牧雪的错觉,江作尘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比往常更快,似乎甚是急促。 牧雪点了点头应下,江作尘便毫不耽搁地御气离开,朝着鬼修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牧雪转身消灭掉最后几只厉鬼后,也再无新的厉鬼出现,但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他把杨二毛放下,抚了抚他的后背,说道:“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杨二毛抓着牧雪的袖子,害怕地看向村民们。 “嗯。”牧雪朝他笑了笑以作安抚,却又露出一抹苦笑,“不过,你应当不想再回家了吧。” 杨二毛闻言看向他的母亲和哥哥,哥哥尚且沉浸在恐慌之中满脸惨白,母亲则转过头去不敢多看他一眼。他心如冰窟,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那……”牧雪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要不,我带你回去吧。就算不能成为弟子,也能寻个活计。” 杨二毛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把方才的恐惧抛在脑后,猛猛地点了点头。 “不过此事也要同师尊商议,毕竟不知之后的行程……” “没关系!只要能让我离开村子,我做什么都愿意!”少年似乎在今日瞬间成长了起来,虽然成长的代价是极为惨痛的。 杨二毛的母亲见状,上前一步,犹豫地开口道:“你怎能……” 牧雪忽地怒视而去,眼中的冰冷,竟与江作尘有几分相像。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怒意,也不理解这些人为何直到如今还会愚钝至此。 杨二毛的母亲不敢再言,退回人群之中,发出声声呜咽。 “希望你们记住,我救你们,是希望你们活着赎罪。”牧雪冷声说道。 经历了这么多,他的心也同样感到冰冷,他甚至因为怒意控制不住双手的颤动,眼尾浮上一抹红。 村民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看他,也不敢去看遍地尸骨。 牧雪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村民。 就在牧雪沉思接下来该如何做之时,天空忽地乌云密布,遮掩了阳光,将整个村庄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黑暗。牧雪猛地站起身,再度拔出剑来,生怕厉鬼又会出现。 村民们亦是恐惧,但他们也只敢龟缩在结界之中,不敢再轻举妄动。 “怎么又来了!”“鬼、鬼又来了!救我!救我!”“妈妈!我害怕!” 牧雪亦以为是那鬼修卷土而来,可向他袭来的,竟是一股强大而可怖的魔气! 第88章 梦境、牧青黎 是魔修! 牧雪双眼震颤,下一瞬后退半步,可他还是咬紧牙关,抬剑待战。 骤然,一团黑色的烟雾不知从何处袭来,迅速吞噬了整座村庄! 牧雪看不清周围景象,只能紧紧地抓住身旁的杨二毛,生怕与他走散,再难将他护住。牧雪眯了眯眼,发现浓烟中隐隐有一道曼妙的身影浮现,他试图看清楚一些,可眼前的景象却逐渐变得模糊,他的四肢也渐渐无力。 “呵呵……”女人银铃般的轻笑声回荡在他耳边,明明相距甚远,可那声音却好似就在耳畔响起。 第165章 牧雪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被渐渐抽离,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不禁想到,若是师尊回来发现他不见,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松开手中长剑,也松开了杨二毛,身体向下跌去。 可下一瞬,一双纤细的手从浓烟中伸出,一手抓住了成雪剑,另一手搂住了牧雪。 “乖孩子。”那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她似乎注意到一旁昏迷的杨二毛,微微惊讶道,“哦?那就把你也带上好了,小可怜。” 牧雪在昏睡之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却瞥见一抹鲜红。 那抹鲜红向他扑面而来,淋了他满脸,散发出鲜血的腥甜。 他瞳孔骤缩,这才看清眼前的场面。只见一名修士被一道剑气拦腰斩断,身体如同断枝残叶落入了河水之中,水花飞溅,与鲜血一起肆意洒落,像是河神哀哭降下的血雨腥风。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牧雪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他面前仍是吉巫村那条湍急的河流,可他看向四周,却发现房屋过于破旧,与他印象中的吉巫村并不相符。 他试图去其他地方观察,可他的身体却好似被何物禁锢,动弹不得。 他只好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竟是一件陌生的衣服,赤红色的新衣上沾满了鲜血和河水,格外狼狈。他的双臂双腿都被绳索死死捆住,就像……杨二毛那样。 一个诡异的想法出现在牧雪的脑海中,他连忙朝着河水看去。河水被鲜血弄得浑浊,可依旧能够清楚照出人的模样——河中那张沾满血迹的脸,虽然与牧雪十分相像,却更加稚嫩,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 “牧……青黎……”牧雪喃喃自语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他梦见了牧青黎成为圣子时的景象? 眼前断成两截的便是假扮成河神的修士吗?那么…… 牧雪抬起头四处寻找,不远处的画面也渐渐清晰,一道身影浮现而出,让牧雪心脏震颤不已。 身着白衣的人如同谪仙般浮于半空之中,他手中的长剑上仍有鲜血滴落,可他却好似皑皑白雪般不沾染丝毫污浊。他眉目间亦如寒冬般冰冷,冷眼一瞥,足以夺人心魄。 他的眼神好似捂不化的千年寒冰,仿佛失去了身为人的情感,空空如也。 “师尊……”牧雪轻声唤道。 眼前的人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江作尘,可那双眼中的光景,却又让他无比陌生。 百年之前的江作尘,竟当真如他人口中那般,冰冷无情。 江作尘好似并没有听到牧雪的声音,他转身欲走,同时修长的手抬起又落下,一道剑气自他手中刺出。牧雪顿时感到身上一轻,那道剑气竟是划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牧雪顿时兴奋地想要追上江作尘,可这具身体并不受他操控,竟是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牧雪这才反应过来,牧青黎便只能是牧青黎,他正在体验牧青黎的过去。 牧青黎忽地跑向了江作尘,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和怒吼,躲过了想要抓住他的一双双手,追着江作尘而去。他不停地开口唤他:“仙尊!仙尊!”,可江作尘毫无停下的意思。 牧青黎一直追到了村外,可他年纪尚小,又营养不良,没过多久就失了力气。他没有注意脚下的石头,被绊倒在地,泥土和鲜血都蹭在衣服上,让他更加狼狈不堪。可他没有放弃,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不顾身体的疼痛,想要继续向前追去。 可江作尘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牧青黎的鼻尖险些撞上江作尘的身体,他慌忙地后退数步,生怕自己身上的脏污蹭在江作尘身上。他抬起头,迎着那冰冷的目光看去,眨了眨眼睛。 “你想作甚?”江作尘冷声问道。 “请您收我为徒!”牧青黎声音清脆,语气执着。他说着,便要双膝跪下,给江作尘磕头。 江作尘冷哼一声,抬手以灵力拦住了牧青黎。 “我不收徒。” “求您!我什么都能做!”牧青黎的语气中带了请求,目光灼灼地看向江作尘。 江作尘盯着他的眼眸半晌,似乎想要将他彻底看穿,揣测他此举的意图。可最终他眉头微蹙,周身更冷。 “为何?”江作尘声音依旧冰冷,可其中也添了几分疑惑,“为何如此执着?” “若不如此,我怎能离开村庄。若不离开村庄,我又怎能活下去!我想活下去!”牧青黎双眸明亮,执着地看向江作尘,毫无退缩之意。 分明是村中普通人家的孩子,分明穷苦一生本该再无活路,可他眼中的执着与求生的渴望,却让江作尘怔愣在原地。 可江作尘还是摇了摇头,他眼中情绪复杂,可比起方才,已经有了人类该有的情绪。 “河神已死,无需离开村庄,我送你回家。”虽然并不明显,但江作尘放轻了语气。 “我……” 牧青黎难以说动江作尘,却依旧目光灼灼。但江作尘不管他怎么想,转身返回了村庄。牧青黎也只得快步跟上。 江作尘带着牧青黎回到家中,便见他怒气冲冲的父母,还没等江作尘开口说些什么,牧青黎便被两人拽进了屋中。 江作尘本打算就此离开,可他却瞥见牧青黎被拽入屋中时,眼中流露出的不甘。 他停下了脚步。 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发出划破空气发出声响,许是拐杖,也许是竹尺,紧接着便是阵阵哭喊和求饶声。他眉头紧蹙,冰冷的眼看着屋子的方向,踏出半步。 第166章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没死!你跑哪去了!” “我们去哪再弄一斗米来!你知不知道那一斗米有多么宝贵!你说这好好的祭祀,怎么就出了事啊!” “你还敢跑!坏了老子的好事,老子打死你!” 抽打声并未停歇,少年的哭声却渐渐弱去。 江作尘难以理解,为何对于这家人来说,少年的性命比不上那一斗米,竟能被轻易抛弃。他似乎至此才发觉,原来自己尚且不懂红尘世事。可若不入这红尘,又何谈摒弃红尘修行? 江作尘刚要抬手握住门把,屋中忽地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房门却忽地被人撞开。 只见牧青黎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本就脏污不堪的衣衫被拉扯得更加破碎,露出身上的淤青和血污。他的额头不知被什么砸破,鲜血流淌而下,迷了他的眼睛,让他眼前模糊一片。 而牧青黎的身后,他那神色狰狞的父亲,手里竟是拎着一把木椅,木椅的一角沾染着一抹刺眼的红,那鲜血的出处显而易见。 父亲恼怒地伸手想要把牧青黎抓回去,却被江作尘一把抓住手腕。下一秒,他和那把椅子一同摔进了屋内,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呼声。 牧青黎眯起一只眼,用另一只干净的眼睛看向江作尘,怔愣原地。 “愚蠢……”江作尘隐忍着怒意,转身离去。 牧青黎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望着江作尘的背影,心脏怦怦直跳。 江作尘见他没有跟上来,转过头瞥向他,出言道:“愣着做甚,跟上。” 牧青黎欣喜若狂,连忙“嗯!”了一声应下,小跑了两步跟在江作尘身后,把呆愣的夫妻二人留在了屋中,走向了他新的未来。 江作尘就这样带着牧青黎再度走出村庄,他停下来,看着牧青黎满身脏污,抬手施了除尘决替他清理,又翻出两颗疗伤的丹药递去。 牧青黎也不问他丹药的功效,连声道谢,囫囵吞下。 “你就不怕那是毒药。”江作尘眯了眯眼,问道。 “留在村子里也会死。”牧青黎舔了舔嘴唇,毫不在意丹药的成分。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竟然在迅速愈合,原本疼得厉害的额头也渐渐恢复原样。他眼睛发亮,好奇地抚摸上完全愈合的伤口。 江作尘看着他的笑容,问出了那个疑惑了许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想活下去?” “活下去还需要理由吗?”牧青黎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即展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我还没见过各地的景色,还没吃过全天下的美味,就这样死在这里,我不甘心!” 梦境在这里戛然而止。 牧雪猛地睁开眼睛,将自己从梦中抽离而出。他慌忙地坐起身,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一如往常——他是牧雪,并非牧青黎。 梦中的景象实在太过真实,就像他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 牧雪有些迷茫,可他很快发现,比起梦中的情形,他更该关注一下眼前的情况。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之中。房间里没有窗户,墙壁漆黑,铁门紧闭,全靠一盏琉璃灯照亮。 他正坐在房间中央的床榻之上,床榻柔软,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了。 “这是哪里……”牧雪喃喃自语,“我记得做梦之前,有一股魔气朝我袭来……难道,这里是魔修的地盘?” 牧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他翻身下床,朝着门口跑去。 他尝试着打开铁门,可那铁门却纹丝不动,连一阵风都难吹入。他召出成雪剑来,汇聚灵力,向着铁门猛地劈去。 可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的攻势,剑气也被化解,没能遭到任何破坏。 牧雪眉头紧蹙,又翻出江作尘的传讯符,向其中注入灵力,尝试联系。可他消耗的灵力仿佛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到底是何人将我关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哒哒……哒哒…… 忽地,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朝着牧雪的方向逐渐靠近。 【作者有话说】 快要揭露真相了,感觉会比预想的早一点点完结。 第89章 又是小黑屋? 门外的脚步声向着牧雪的房间渐渐靠近,与此同时,牧雪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气随之而来。是魔修! 牧雪顿时警惕,召出成雪剑,严阵以待。 他屏息而立,听着门外的动静,悄然将灵力汇聚在剑上。 锋利的剑刃上有白霜凝结,在房门被轻声推开的那一瞬间,猛地袭去! “锵——!” 剑刃碰上了什么同样坚硬的物体,发出一声震耳脆响。 牧雪定睛看去,只见一名妩媚女魔修手持一条诡异骨鞭与成雪剑相碰。那骨鞭格外坚硬有力,兵器相撞,使得他虎口微微发麻。 牧雪心下一寒,警惕着后退数步,双手持剑,再度朝那女魔修攻去。 “哎,说好的乖巧可爱呢?怎么这么凶呀。”女魔修叹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她手中骨鞭一甩,竟是缠绕上成雪剑,巧妙地化解了牧雪的力道。 牧雪咬了咬牙,试图抽出剑来,却发现那骨鞭将他的剑捆得死死的,无论他用多大力气,成雪剑皆是纹丝不动。可眼前的女魔修似乎并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这让他有些疑惑。 第167章 “你是什么人?”牧雪问道。 “嗯——好问题。”女魔修莞尔一笑,收起了骨鞭,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我叫萧水寒,如你所见,是一名魔修。” “我自然知道你是魔修。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要抓我?你又是什么身份?”牧雪见她没有再攻击的意思,便后退几步,却没有和她一样收了武器,依旧有所警惕。 “哎呀,真是心急。”萧水寒笑容不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把牧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牧雪被她的目光盯得发毛,浑身一颤,险些再度抬剑攻去。萧水寒见此,掩唇轻笑出声。 “好吧,让我一个个回答。首先,如你所猜想的,这里是魔界,准确来说,是魔界边陲。”萧水寒一边说,一边关上了门,随手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随意地坐在上面,双腿交叠。 “魔界边陲……”牧雪愣了愣,念叨着复述了一遍。 “没错。我们所在的这个房子,其实是一座塔,塔的背后,便是真火秘境,也正是通往人界的入口。” 牧雪没想到自己所处位置竟是如此要塞。 “为什么要带我来此?” “唔,因为有人要见你。”萧水寒歪了歪头,笑着说道,“不过,他这会儿正忙着与魔修打架,估计会晚些回来。” “和魔修打架?难道他不是魔修吗?” “是哦,不过他比魔修更可怕。他被魔修称为守门人。” “守门人?”牧雪一顿,忽地反应过来,“难道他是在这里守着通往人界的入口,阻止魔修闯进人界?” “不愧是你,猜对咯!” 听见对方站在修士的一方,牧雪松了口气,手里的剑也放了下来。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待在这里并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眼前的女魔修想要杀掉自己,早在自己昏迷时就该动手了。 见牧雪放下警惕,萧水寒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一挥手,另一把椅子飘到了牧雪身后。 “多谢。”牧雪道了声谢,坐到了椅子上。 “真乖。”萧水寒用颇为宠溺的语气说着,抬手又招来一张桌子,从储物戒中取出点心和茶水,摆在牧雪面前。 牧雪却没有动那些食物的意思,毕竟他身处陌生之地,与陌生人待在一块,还是警惕些比较好。 “你出现在这儿,说明你和那‘守门人’站在同一方。但你不也是魔修吗?”牧雪追问道。 “魔修也会分很多个阵营嘛。”萧水寒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姿态优雅,“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可牧雪仍旧坐立难安,他手指摩挲着茶杯,抿唇沉思。 他自然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可他担心江作尘找不到自己会着急,也担心杨二毛的安危。 “对了。”萧水寒感觉到牧雪的不安,忽地出声道,“你昏迷之前一直抓着个小孩儿,我顺手也带了过来,这会儿应该还在隔壁睡着。” “竟然……”牧雪惊讶地瞪大了眼。 “我猜,你是想把他带离村庄,对吗?” 牧雪犹豫地绞着手指,半晌后缓缓点了点头。 “我本想把他带回宗门,但我尚未和师尊商量……” “原来如此,那我会安顿好他,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萧水寒那张妩媚的面容上笑容神秘,她语气亲切,但看向牧雪的视线中,也带有警告。 萧水寒做了解释,便离开了屋子。 她走时,关上沉重的房门,发出一声闷响。 牧雪坐在原地许久,等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站起来走到门口,尝试着打开房门。可正如他所想的那般,房门依旧纹丝不动。 他轻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牧雪闲得无聊,便坐到了椅子上,想着反正也跑不出去,不如看看话本来打发无聊。 可牧雪忽地发现,离开宗门时,所有的物品都是江作尘在准备,他并没有带上太多的东西。他原本以为自己和江作尘一起四处闯荡,不会有闲暇时间去看那些话本,便几乎都留在了宗门内。 储物戒中只留了几本,只够他看上一两天。 牧雪从其中挑出一本,随意翻开一页,忽地又顿住。 既然那守门人和那女魔修都没有恶意,不知能不能从他们那要来一些魔界的书籍。无论是史书也好话本也罢,都能帮助他了解这另一个世界。 他这么想着,兴奋了许多,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话本,主打的就是一个随遇而安。 牧雪本以为守门人很快便会与自己见面,可等他把手头的一本书都看完,外面也毫无动静。 “要等很久吗……”牧雪这才有些焦急,他怕等得太久,江作尘会太过担心。可眼下他也没有其他的方式离开,只能在这密不透风的房间里等待。 牧雪合拢了书本,强迫自己转移注意,便盘膝而坐,试图打坐入定。 可他这一打坐,忽地有了惊人的发现。 “灵气?” 一股股浓郁的灵气钻入他的身体,流淌进四肢百骸,让他身心放松了许多。 可这里是魔界,哪来的如此浓郁的灵气? 牧雪猛地站起身,把整个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试图找到那灵气的来源。 最终,他发现,这间屋子的地板、墙面、天花板,皆是用上等灵石建成,灵石中蕴含的灵气足够他修炼好几个月,整间屋子就像是为了让人打坐修炼而生! 第168章 “这里是魔界,为何会有这样的房间?难道是那位守门人打坐修炼的屋子?”牧雪摸着下巴思考道。他打量着那些昂贵的家具和饰品,更加坚信自己的这个想法。 那位守门人竟然把自己的房间给他居住,看来,对方的确没有恶意。 牧雪想着自己来都来了,消耗一点其中灵气,也没什么不妥,便在心里为那守门人美言几句,盘膝而坐,开始修炼。 灵石中的灵气浓郁且纯粹,与平日里江作尘给他的那些相差无几,让牧雪沉浸于其中。 牧雪自冥想中醒来时,是门外再度传来脚步声与熟悉的魔气。他运转灵力收势,站起身来,警惕地等待着门外人的出现。 只有一道脚步声?还是那女魔修? 牧雪有些疑惑,等他看见房门被推开,只有萧水寒站在门外时,更是疑惑。 “怎么只有你?”牧雪问道。 “怎么,不想看见姐姐我吗?”萧水寒笑了笑,关上门,走到屋中,“他在和魔修的战斗中受了伤,暂时不能见你。但他让我问问你,有什么需求,他都会尽力满足。” “受伤……看来守护人界入口,的确不易啊。”牧雪闻言一愣。 “当然,人界的机缘要比魔界多得多,对于魔修来说,是个极好的修炼之地。”萧水寒笑了笑解释道,“所以,想要见他一面,的确不易。” “可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会让人担心的。”牧雪有些慌乱,连忙说道。 萧水寒呵呵一笑,伸手点了点牧雪额头,见他毫无警惕之意,又道:“小弟弟,别忘了,就算我们不杀你,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唔,话本中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反派,我们对你而言,可是反派哦。” 牧雪微微瞪大了眼,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萧水寒说得没错,他们即便表现得再友好,也是魔界中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轻信。 “我知道了……但我的确有个需求。” “嗯,你说便是。” 牧雪便向萧水寒提出了想要书本解闷的事情,没想到萧水寒格外好说话,不仅承诺帮他弄来话本,还说就连魔修内部的史书秘籍她都能弄来。 这让牧雪不禁怀疑起她的身份,究竟是否只是普通魔修这么简单。 萧水寒也提起了屋中灵石之事,让他随意修炼,不要客气。说罢,她又给牧雪留下了好些吃食,这才摆手离开。 牧雪送走了萧水寒,又不知在屋内待了多少个时日。 漆黑的房间内看不见外界的天色,这让牧雪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能够感觉到疲惫。 牧雪打了个哈欠,合上书本,爬上柔软床铺打算睡上一觉。 他阖上双眸,忽地感觉储物戒中有什么东西发出微弱的光芒,可还没等他去查探一番,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他再度做了一个梦。 他自梦中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作尘的脸。 他已经有一天没见到江作尘,也不知自己身陷危机之时,江作尘会是何等的担心。所以,当他看到江作尘时,即便知晓这是在梦里,也有了冲上去拥抱的冲动。 可他的身体,依旧无法动弹。 “师尊。” 他听到自己在唤,但,那并不是自己的声音。是牧青黎。 他再一次梦见自己成为牧青黎。 江作尘朝他投来视线,眼神依旧冰冷,却也融进了许多人类该有的情感。 可江作尘的这一瞥,并不属于牧雪。 难过的情绪将牧雪包围,可他却无法冲破梦境的桎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作尘抬起手,抚摸上牧青黎的头顶。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都是周六调休的错! 第90章 屏风后的人 牧雪梦见了江作尘带着牧青黎四处游历。 江作尘教他修炼、教他剑法,虽然语气始终冰冷,却极具耐心。 牧雪对这样的江作尘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刚入宗门时,江作尘也是这样教他的。可如今看来,江作尘对自己极为耐心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像牧青黎罢了。 牧雪在梦中不能动弹,只能看着牧青黎舞着一招一式。 随着修炼,牧青黎的修为也渐渐提升,直到他二十三岁那年,成功结丹。 牧雪也发现,牧青黎的天赋远在自己之上。虽然牧雪结丹的时间更早,但这期间江作尘不知道喂了他多少灵丹妙药,可牧青黎的金丹,却完全是靠他自己的努力结成的。 结了金丹的牧青黎彻底洗去一身凡尘,容貌永驻。他看向镜中的自己,面露喜悦的笑容。 “师尊!我成功了!这样我就能跟师尊去更多地方游历了!”牧青黎转过身,跑到江作尘面前,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欢喜。或许是他兴奋过了头,他竟是直接抱住了江作尘,埋进了江作尘的怀里。 牧雪能够清晰地看见,江作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推开牧青黎,却又怔愣地放下。 “年纪不小了,莫要撒娇。”江作尘板着脸冷声道。 “唔,抱歉。”牧青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面上染了一片绯红,连忙松手,后退了两步。 此时的牧青黎并没有身穿凌寒峰的弟子服,而是穿着一身月白长衫,长衫外罩着一层白纱,在月色下发出朦胧的光辉,衬得正值弱冠之年的他仿若谪仙。 第169章 牧雪自镜中打量着牧青黎的模样,发现他与那幅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而自己与他,简直是云泥之别。 虽然牧雪已经活了比牧青黎更长的年岁,可牧青黎实在是更加成熟,也更具魅力。 牧雪不知自己为何会梦见牧青黎,也不知梦中的牧青黎究竟是其真实的模样,还是牧雪的幻想。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牧雪心脏发疼。 牧雪的梦仍在继续。 梦中的时间模糊,牧雪也不知两人究竟去了哪些地方,他只知两人如同神仙眷侣,中间不容任何人插足。 两人路过了一座边陲小城,本打算找地方驻足休息,可刚走进小城,便听见了一阵吵闹声。有一群人将一名孩童围在中间,叫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又不停地用脚或木棍袭向孩童。可那孩童好似将什么东西牢牢地护在怀里,任凭他们打骂,也没有动弹一下。 “小兔崽子!晦气玩意儿!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把那个贱娘们儿一起带走,别脏了这块地!” 男人们骂骂咧咧,中间的孩童无法反抗,却咬紧了牙关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道:“不许你们这么说我娘!” 牧青黎看不下去那些人的行为,连忙跑上前去,将人们推开。 “你们在对一个孩子做什么!”牧青黎大喝一声,将那孩童挡在身后。 “哪里来的小白脸,滚一边去,别妨碍我们!”男人见牧青黎不似习武之人,没把他当回事,骂了两声就要伸手把他推开。可还没等他的手触碰到牧青黎的肩膀,便被另一只更为有力的手捉住了手腕。 男人的手腕被抓得发疼,便怒气更盛,转过头挥拳而去。 “哪来的不长眼的……!” 可他话音未落,拳头便已经被拦在了半空。 男人抬头看去,对上一双冰冷可怖的双眼,在那双眼中,自己仿佛已是死人。可怖的威压逼迫得他喘不过气,双腿发软地跌坐在地,随后又惊慌逃窜。 “你们给我等着!”男人们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牧青黎看向突然出面的江作尘,微微一笑,随即转过身,看向蹲在地上的小男孩。他这才发现,被人围在中间的,并非只有男孩一个人,男孩的怀里死死抱着一名女子,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替女子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可牧青黎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 那名女子早已毫无生机。 结合方才男人们说的话,很容易地推断而出,男孩怀里的人,正是他的母亲。 “你还好吗?我这里有伤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你涂在后背上。”牧青黎放轻了声音,蹲下身来,小心地与男孩对话。 男孩埋着头,身体颤抖,并不愿搭理他。 可男孩的头顶已经渗出了鲜血,后背裸露出大片的淤青让人看了倒吸一口凉气。牧青黎顿了顿,面上又带着和蔼的笑容,尝试着与男孩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牧青黎话语轻柔,任谁听了都会放下警惕。 眼前的男孩也是同样,他微微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中露出一只警惕的眼睛,将牧青黎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只眼眸分明年幼,却好似饱经风霜,能将人一眼看透。当他察觉到眼前的人的确没有恶意,才松了口气,可当他的视线移到江作尘身上时,再度浑身僵硬,埋下了头。 牧青黎发觉他对江作尘的恐惧,思索一番,站起身走到江作尘面前。 “师尊,他好像很怕你。你在这儿他恐怕不会放不下戒心,这里交给我就好了。”牧青黎笑着对江作尘说道。 江作尘冷眼扫过男孩,确定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对牧青黎无法造成威胁后,才点了点头。随后,他转身走到远处,却始终注视着牧青黎的方向。 牧青黎这才再度蹲下身去,和那个男孩继续搭话。 梦境直到这里,都还算正常。 可忽然间,牧雪听不见牧青黎又说了些什么,甚至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扭曲。 但他仍然能看见,小男孩在听了牧青黎的话后,缓缓抬起了头。 看清小男孩模样的那一瞬,牧雪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因为他清楚地看见,那小男孩的半张脸,脸皮如同融化了一般狰狞恐怖,竟与那名鬼修的模样完全相同! 牧雪自梦境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心神难宁,大口喘息。 “只是梦,只是个噩梦。”牧雪喃喃着,抚了抚自己胸口,深吸一口气,这才冷静下来,“可我怎么会一直梦到师尊和牧青黎的事情……” 牧雪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他想,或许是在吉巫村上知晓了太多关于牧青黎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对那段过去太过在乎,自然也会梦到同样的场景。 至于鬼修的脸,或许只是噩梦罢了。 可牧雪完全忽略了,自己从未感受过恐惧,又为何会做噩梦? 正当牧雪渐渐从噩梦中回过神来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牧雪已经习惯了这般被打扰,出声说道。 房门被推开,来者并不出乎牧雪意料,是萧水寒。 “小弟弟,刚睡醒?”萧水寒靠在门边,笑着看过来,这次,她没有关门进屋的意思,而是用拇指指向外面,“正好,守门人在唤你,让你去见他一面。” 第170章 牧雪一愣,有些惊讶于守门人这么快便能与他见面。 “我可以离开这间屋子?” “当然。不过,离不离开,或许并没什么区别。”萧水寒耸了耸肩,无奈一笑。 牧雪翻身下床,确定自己衣衫整洁并无不妥后,才在萧水寒的带领下走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牧雪立刻明白了萧水寒话中含义,他离开房间与否,的确没有区别。因为整条走廊上,并没有留下哪怕一扇窗户,就连透气孔都不曾留下一个。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着烛火,火光摇曳,倒真有几分幻想中魔界的阴森可怖。 萧水寒走在前,牧雪紧随其后,走到走廊尽头,看见了向上和向下的台阶。 台阶盘旋而上,正像萧水寒所说的那样,此处是一座高塔。 “小心脚下,这里平时没什么人进入,所以台阶修得格外陡峭。”萧水寒出声提醒,随即朝着向上的台阶走去。 “没什么人……只有你和守门人两个进出此处吗?”牧雪好奇地问。 “准确来说,只有他一个人。我也是偶尔出现在此,唔,最近倒是因为你的缘故,需要经常过来。” 牧雪不由得去想,那位守门人若是自己待在这么密不透风的塔里,时间久了,可否会感到孤独寂寞? 如果他真的要在此守着人界入口,那他不就永远地被禁锢在此处,无法脱身。 牧雪眉头紧蹙,有些担忧。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两人已经走到塔的最顶端。一扇沉重的铁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到了。”萧水寒侧过身让出路来,“你自己进去便是,我会在外面等你出来。” 牧雪站到门口,握住门把手,有些紧张。 他不知门对面是怎样的人,为何要他来到此处,又是否友善。 萧水寒看出他的紧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别怕,至少对你,他不会做什么的。” 牧雪不解她话中含义,却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踏入昏暗的房间之中。 铁门缓缓关闭,阻断了他的退路。 眼前的房间与他所住的房间并无差别,都是没有窗户的空间。 可这里的家具陈设,与自己那间相比,要简单了不少,甚至称得上普通。 空荡的屋子中央摆放着一面屏风,屏风背后显现出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男人似乎坐在椅子上,身旁架着一盏烛灯,也正是那烛灯的微弱灯光,将他的身影映在屏风之上。 牧雪呆呆地看着男人的影子,隐约间,他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魔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熟悉的气息。 “您好。”牧雪小心翼翼地打了声招呼。 可守门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屏风后注视着他。 “您就是这里的守门人吗?”牧雪见他不说话,再度问道。 “嗯。”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那声音虽然冰冷疏离,可牧雪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甚至觉得,屏风对面的人,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 第91章 初见守门人 屏风背后的守门人沉默无言,这让牧雪十分疑惑他的目的。 牧雪一边警惕,一边试图用灵力向屏风后探查。可或许是那人修为极高的缘故,牧雪难以查探他的模样与修为,释放出的灵力像是接触到了虚无之物一般,悄无声息。 此人深不可测。牧雪得出结论,警惕万分。 “不必紧张。”那人忽地开了口,声音依旧沙哑不清。 但牧雪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下意识抚摸上装着成雪剑的戒指,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犹豫半晌,出声问道:“请问,您将我带到此处,是有何要事吗?” 守门人没有出声,只是抬起手来,似是抚了抚左侧的衣袖,又缓缓放下。 牧雪见他不出声,感到莫名其妙。 怎么会有人大费周折把自己绑架到魔界,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一句话也不说的啊! “如果阁下没有要事相商,还请早些让我离开此处。”牧雪皱了皱眉头,隐隐带了些怒意。 “你只需待在这里,无需做他事。”守门人忽地开了口,沉声说道,“这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守门人似乎并不想让牧雪探知缘由,可牧雪却不会被他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这是绑架?” “非也。” “你想利用我做什么事?” “并无此意。” 牧雪眉头皱得更深,他的每一个猜测都被快速地否定,无法探查出此人的真正目的。 守门人的沉默寡言,除去必要的回答外,没有再多说一词,这让牧雪更是焦虑。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不再过问守门人真正的目的,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那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守门人沉默片刻,幽幽答道:“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会送你离开。” 看来一切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牧雪肩头垂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屏风后守门人的身影忽地动了动,似乎是挺起了腰身,打算做些什么。牧雪警惕看去,却见他似乎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股灵力托着那堆东西缓缓送到了牧雪面前,又轻轻放到了牧雪的脚边。 第171章 牧雪垂眼看去,发现那竟是厚厚一摞书籍。 牧雪一愣,却并非是因为这摞来自魔界的书籍,而是因为方才的那股灵力给了他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他刚一进门便觉得此人气息熟悉,这股灵力更是让牧雪确定了,他一定见过这位神秘的守门人。 “萧水寒说你想要些书,便随意找了些,你先拿去看着。”守门人说出了自牧雪踏进屋后的最长的一句话。 牧雪还有些发愣,还在思考那股灵力,便轻轻应了一声。他将那一摞书本抱起,并没有去看书名,便收进了储物戒之中。 “多谢。” 守门人又没了声响。 牧雪站在原地,说话也不是,离开也不成,只好借此机会打量房间内部。 忽地,一团冰蓝色的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间屋子和他的屋子与走廊并无区别,没有自然光进入,只有一盏盏烛灯照亮。可烛光偏暖,那抹若隐若现的蓝色光辉便显得有些另类了。 牧雪顺着那道光寻去,发现是屏风旁边矮柜上的某物在发光。 他定睛一看,只见矮柜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笼,木笼由红木雕刻而成,上面的花纹细腻且复杂,与这个单调空旷的房间格格不入。而木笼之中,有一个冰蓝色的珠子悬浮着,仿佛一滴水珠。牧雪猜测那大概是特殊的玉石玛瑙,可那幽幽光芒又让他摸不着头脑。 而且,就当他看向那枚珠子时,他的胸口忽地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暖意。 他下意识伸手抚摸上胸口,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与之相反,他竟然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 “这个……”他张了张嘴,刚想问些什么,却被守门人突然打断。 “你且好好休息,若有需求,便告诉萧水寒。”守门人沉声说罢,忽地一抬手,便让牧雪身后的铁门缓缓打开。 牧雪回过头,只见萧水寒站在门外,朝他眨了眨眼。 牧雪还想继续问些什么,萧水寒却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乖乖和我走吧~这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哦~”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屏风后的守门人,推了推牧雪的后背,带他离开了房间。 牧雪望着守门人的身影,还没能将关于那颗珠子的事情问出口,便被铁门挡住了视线。 “好啦,快回去吧,别让我为难。”萧水寒催促道。 “……好。”牧雪泄了气,只得跟在萧水寒身后,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你也别太失望,这几天外面太乱,若是能平定下来,我还能带你去魔界玩一圈。” 牧雪没有在意她说的话,反而问道:“守门人他,一直都待在魔界吗?” “嗯?是的哦!自从人魔大战结束后,他便在这儿守着了。”萧水寒点点头答道。 “从来没有离开过吗?”牧雪追问道。 “唔……我想想。”萧水寒思考了半晌,用指腹敲击着面颊许久,忽地一笑,“有哦,他偶尔也会回到人界。不过次数很少,也很快就会回来。” 牧雪一怔,心想,既然守门人曾经到过人界,那么他们便有可能在何处相遇过。 而且这个人一定给他留下过比较深的印象,否则,他不会对他的气息这般熟悉。 牧雪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好了,你好好在此休息,我也该去办正事了。”萧水寒说着,朝牧雪摆了摆手,离开了房间。 她走之前,又将房门紧闭,让牧雪重回空无一人的房间之中。 牧雪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想起自己到底在哪遇到过守门人。 直到他感受到疲惫,以及长久思考带来的头晕目眩,他才摇了摇头停止回忆。 他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又开始想守门人房间内的那颗冰蓝色的珠子。 他从来没有在书上见过类似的宝物,更不清楚自己的身体为何在见到珠子后起了反应。 “这守门人身上的秘密还挺多的……” 牧雪深深地叹气,彻底放弃了思考,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那一摞魔界书籍,放到床上。他把每一本书挨个过了一遍,想看看那女魔修都给他找了些什么书。 “《魔界史》《魔界十三帝》,呃……《征服人界实录》?为什么她要拿这种书给我看?”牧雪有些无奈,但还是信手翻了两页《征服人界实录》,随意看了看。 他发现这本书上记录的皆是魔修攻打人界的“功绩”,上面甚至会记录修士与普通百姓的死伤人数,以及掠夺珍宝的数量。 除此之外,牧雪发现上面还记录着一些魔族的“罪行”。可这些罪行微不足道却后果惨重,小到打翻了魔尊的一杯水,都会被处以死刑。书上甚至会记录这些魔修的死状。 与其说这本书记录着魔族功过,不如说记下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猎杀狂欢。 牧雪有些看不下去了,身体都变得僵硬,他加快了翻书的速度,不敢细看。 可等他翻到最后发现,这本书最后一页的时间,已经是一百年前,说明魔修已经有一百年没有进攻人界了,是谁的功劳已不必多说。 “魔修竟然残暴至此……”牧雪愣了愣,他忽地反应过来了什么,转而又把书页往回翻。他果然因为翻得太快错过了关键信息,只见倒数第五页上遇害修士名单中,写着一行格外刺眼的文字:牧青黎,烛无烟等五人使用■■■■之法,■■至■。 第172章 关键的字眼被人用墨水涂去,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原本的字迹。 “为何牧青黎的信息会被涂抹掉?”牧雪愣了愣,用手擦过那几道墨痕,发现时间过于久远,墨痕早已浸透了纸张,“有人不想看到上面的内容?还是说……不想让别人看见?” 牧雪摸不着头脑,他越发觉得此处怪异。 怪异并非指恐怖诡异,而是处处都有着一股微妙的违和感,可这股违和感对他却并无恶意。 “或许,他们的目的,并无恶意?”牧雪不由得猜测道。 牧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快转冒烟了,赶紧放弃思考,从书堆里抽出来下一本书。 可牧雪看到这本书的书名时,顿时愣住。他甚至反复确认了一番,这本书是守门人给他的那一摞书中的一本,而非自己带过来的。 因为这本书的名字叫做《问情折剑录·大结局》。 “是不小心夹在里面的?还是说,这本书在魔界也很畅销?”牧雪疑惑地歪了歪头,眼中也闪过一丝兴奋,“不过,它竟然都大结局了,这也太快了。” 牧雪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翻开了这本他期待了已久的大结局。 可他一翻开书,却发现这本书无论是做工还是笔迹,都和先前的几本有所差距。 这类话本,大多是抄书人写下的抄本,字迹工整、纸张整齐,这样才能在市上流通。但即便如此,抄书人只是一味地誊写,装帧也是统一处理,书籍虽然美观,却毫无感情与灵魂可言。 但牧雪手上的这本不一样,里面的每一个字的笔锋刚劲有力,尖锐之处好似能将人划伤一般。装帧也更加精美,就连书侧的缝线都是用的更为昂贵的种类。 “难道因为是大结局?所以做得这么用心?”牧雪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地沉浸于书本之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塔的顶层。 “江作尘”仍然坐在屏风之后,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衣,可此时却褪去左袖,露出一片黑色的痕迹。 那是他方才与魔修战斗时所留下的伤痕,他是江作尘的分身,只是一缕神魂,所以并不会受到致命的伤害。但魔气还是将他的半只手臂污染,甚至影响了他的灵力,需要一定的时间处理,才能重返战场。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和牧雪相见,稍有不慎都会暴露身份。但他还是难以克制自己,即便是一分一秒没有看到牧雪的身影,都会感受到比手臂上的伤更加难忍的疼痛。 他叹了口气,看向自己面前的桌子。桌子上堆满了笔墨纸砚,是他先前匆忙应战,没来得及收拾。 桌子的一角摆了一本他人手写的书册,书册上潦草的字迹满纸飞舞,读起来极其困难。但依旧能够让人认出封面上的几个大字:《问情折剑录·大结局·定制版》——是江作尘闯入作者家中,花了高价钱买下的改变结局的话本。 “哎……”他轻叹了口气,抬起右手一扫,便将这片狼藉收入储物戒中。 不得不说,抄书这种事,他只在儿时做过。 如今,却因为那作者亲笔所写的字迹太过凌乱、装帧太糟糕,不得不由他自己出面,为牧雪抄一本干净整齐的话本。 虽然他干净得有些过了火…… 但牧雪应当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作者有话说】 师尊你别太爱了 第92章 你怎么就原谅他了! 牧雪不知话本背后的故事,只把他当做寻常的话本阅读。 可是他读着读着,竟是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发出惊呼,时而又露出疑惑的表情。 大结局这一册的开头,紧接着上一册的结尾。 主角惨遭魔修羞辱,却并未折去傲骨屈服于魔尊,可此时他的缺失元婴,魔修对他的折磨也足够致命,久而久之,他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会抱着一生的遗憾死在这寒骨之处。 可他在生死之间,竟是梦见了道侣仙尊的脸,想起了两人甜蜜的回忆,那份回忆,从不似作假。 主角福至心灵,自死亡边缘回归,趁着魔尊不注意,竟是逃了出去! “这也能逃?”牧雪愣了愣,看向密不透风的四周,又想到守门人守着无人能离开的边界入口,更是疑惑,“能逃吗?真的假的?” 牧雪虽然不解,但还是翻了一页,继续读下去。 主角虽然逃出了魔界,却依旧流浪,无处可归。他在寻常百姓居住的村子里,试图讨口饭吃,遇到了一家好心人将他收留。 他先是在这户人家养了一段时间的伤,等他能下地干活了,就帮着这家人干农活。后来,他又常常替他们去城里卖菜,凭着自己的口才和容貌,赚了不少钱,也算是回报了他们的救命之恩。 日子越来越好,主角甚至忘了在门派中的那些痛苦,只是偶尔还会回忆起仙尊那清冷矜贵的面容。 可是有一天,主角卖完了菜回到村子时,却发现人群中传出阵阵骚动,而骚动的源头,正是他所居住的人家。 主角顿时慌了,连忙跑了过去,却发现那家人平平安安的站在院中,这才松了口气。可没过多久,他的心便再度提了起来,因为他瞧见,一名身着白衣、仙风道骨的男人正站在一家人对面,他面色依旧冰冷,却神色痛苦,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第173章 主角瞪大了眼,才发现那便是自己曾经的道侣,却将他抛之弃之而不顾的仙尊。 可仙尊见到他时,忽地变了面色,竟是不顾自己身着白衣,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仙尊说,当年之事是自己过错,可他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主角一人。他和那位白月光在一起,是为了转移仇人的视线,从而保护主角不受伤害。那白月光的容貌是照着主角的脸幻化而出,自然相像,所谓的白月光才是真正的替身。 如今仇人已除,威胁不再,主角也能再度回到他的身边,不用再遮遮掩掩。 可仙尊没想到,自己的计谋,竟是让主角深陷水深火热的痛苦之中。所以他才跪在此处,求得主角原谅。 他还说,若是主角想,他可以将自己的元婴挖出,放回主角的体内,让他拥有自己的修为。 “啊?”牧雪又愣住了,这位仙尊再度出现已经很让他诧异,为何又当众做出这般举动。 这莫名其妙又迟来的深情算作什么?对于现在的主角来说,不过是徒增痛苦的累赘罢了。 还有,就算是为了保护主角,为何又要让他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不会暗中保护吗! 牧雪又气又急,恨不得冲进书里给那仙尊一巴掌,最好还能再去给作者一巴掌! 可更让牧雪没想到的是,主角竟然什么也没说,无视了跪在门口的仙尊,兀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主角现在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他一面回忆起曾经仙尊对自己的好,感到怀念又甜蜜,一面又为仙尊做的荒唐事感到伤心。他觉得自己就是被仙尊把玩在手里的玩物,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谎言堆砌而成,让他甚是失望。 主角整理着自己的心情,仙尊也在外面跪了整整七天七夜。 高贵冷艳的人身着白衣跪在村子的院子里,怎么看都有极大的违和感。而且他甚至影响了这家人的正常生活,也让村子里的人频频回首。 这才有人来劝主角,说是那位仙尊跪在那挺不容易的,不如就原谅他吧,夫妻吵架哪有吵一辈子的道理,总是要回归和睦的。 主角却觉得委屈,仙尊不过是跪了七天七夜,自己却忍受了数十年的疼痛。 可主角看到仙尊跪在那里的模样,又看到他痛苦且深情的神情,又有些心软。 终究,主角叹了口气,走到院子里,站在仙尊面前。他让仙尊起身,还说自己并没有原谅他,但是希望他不要影响自己的生活。 仙尊欣喜若狂,说自己想要弥补一切,只要主角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做的。 牧雪看到这,已经有点看不下去了。 “主角怎么就让他起来了!自己又是被挖元婴,又是被魔尊折磨,怎么就原谅他了!” 牧雪气得直蹬脚。 可他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是主角,师尊则是那渣男仙尊,自己是否也会像书中那般轻易原谅呢? 似乎……还真会。 可师尊断然不会像书中的仙尊那样,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毕竟师尊是全宗门最靠谱的人,定然不会想出漏洞百出的计谋,让本该受保护的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牧雪顿开茅塞,一敲手心,灵台一片清明。 “怪不得师尊说,话本上的内容皆是缥缈虚构的!果真如此!” “现实中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嘛!原来一直都是我想错了!” 牧雪的心情大好,什么替身,什么火葬场,统统抛在了脑后。他将话本中的世界与现实中的世界彻底分开,脑海中的雾霭皆被驱散,他似乎更加清醒,也与现实更加接近。 牧雪看书的心境顿时变了,但他还是把剩下的内容全部读完,但这一次,他仅仅把话本当做话本来看。 后续的剧情也的确称得上离谱。 那位高冷的仙尊留在了村子里,帮主角干农活,还给他煮饭吃。原本十指不沾染红尘的仙尊,放下自己的形象,融入了浓浓的烟火之中。 而主角的确被他这般执着所感化,可他真正原谅仙尊的原因,竟然是觉得身为仙尊的人不该留在此处、变得这般狼狈! 不是,你都变成凡人了,你也是从翩翩然的修士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啊! 为什么你行,他就不行啊! 牧雪内心大喊道。 某一天,主角跟仙尊说:“你不该留在这里,还是回宗门去吧。别让烟尘弄脏了你的白衣。” “我不会回去,只要你一天不原谅我,我就不会回去!” “哎……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回去。” “我不……什么?你同意和我回去了?!” “嗯,我同意了。”主角莞尔一笑,“我也原谅你了。” 主角和仙尊迎来了他们美好的大结局。 只有牧雪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牧雪把话本丢到一边,躺在床上,痛苦地直打滚。 可他又忽地停了下来,表情也变得认真,从床上坐了起来。 如果话本上的内容都是虚构的,那牧青黎究竟是何人,与他又究竟有什么关系? 看来,他得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了。 就在牧雪辗转反侧之时,塔顶的那枚冰蓝色珠子,忽地闪烁发光。 “江作尘”看向那颗珠子,眉头微蹙,绷紧了唇角。他从储物戒中拿出《问情折剑录·大结局》的作者原版,忽地沉默。 第174章 他去花钱买作者的结局,本意是洗去牧雪对自己不好的印象,试图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把他当做替身,而是真心待他。既然他沉浸于话本中,那便给他创造一个崭新的话本,塑造自己的形象。 可似乎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江作尘并不知道牧雪因为话本顿开茅塞、明台清明,甚至导致灵力和灵魂同时产生了波动。他只知,一切似乎朝着他意料之外而去了。 “为何?”他疑惑地喃喃着,眉头皱得更深。 忽地,一阵刺骨的疼痛袭来,他猛地弯下腰去,伸手死死地揪住了自己左肩的衣衫。椅子因他猛烈突然的动作移动,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脸色苍白,指尖微颤,若非是他这副身体乃是一缕神魂造就的分身,此刻恐怕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的如此反应,皆是因为本体发生了变故。岁寒宗内。 江作尘咬紧牙关,不顾左肩的伤势,抬剑逼上,直斩魔修头颅。 魔修头颅落地,滚落到江作尘脚边。飞溅而出的鲜血弄脏了他的白衣,融进了早已干涸在衣摆上的层叠暗红之中。 “江作尘!”何不医见状大喊一声,想要冲上前为他止血,却见江作尘抬手让他停下。 江作尘颤抖着左手掏出一枚丹药,塞进嘴里硬生生咽下,止了疼痛便再度冲上前去。 不久之前,江作尘刚刚回到门派中,还没等他安排作战,鬼修便和赶来支援的魔修一齐攻破了岁寒宗的结界。当然,只是从外部攻破结界几乎是不可能的,破阵的关键,竟是松月峰的一名弟子不知何时死亡,躯壳被厉鬼附身,从内部作乱,扰乱了阵法的正常运行。 结界崩溃,鬼修和魔修闯入岁寒宗,彻底引发大战,岁寒宗的弟子不得不全员迎战。 好在江作尘在此时回归,以一敌百,减轻了众人的恐慌与压力。 他像是一棵不朽的树,顶起岁寒宗的天地,只要他屹立不倒,便无人会受伤。 即便眼下他受了伤,也无人认为他会败北。 可众人所不知的是,江作尘为了驻守魔界入口,早已分去半数修为与神魂,如今那缕神魂也因为魔修的躁动而不得安稳。 所以,他不得不付出成倍的精力,来撑起这片快要坍塌的天地。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 第93章 不想将他牵扯其中 火光血景,将原本如同仙境般的岁寒宗彻底笼罩。 魔修攻势汹汹,又有厉鬼附和左右,宗门弟子陷入苦战已有数日。 魔修的目的明确,就是要把所有弟子杀个干净,满足刻在骨子里的血性,将岁寒宗乃至人界弄得一团糟。厉鬼则趁机游走于宗门中,仍旧在翻找着他们想找的东西。 “哈哈哈!小子,要怪就怪你是岁寒宗的弟子吧!”一名身材高壮的魔修挥舞着砍刀,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弟子,狂笑着,朝他劈去! 那名弟子自然做好的赴死的准备,哪怕身体难以动弹,也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向魔修。 就在砍刀将要接触到那名弟子时,一道锐利的剑气直逼而去,竟是将那砍刀直接掀飞。 那魔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便见眼前被一片雪白的袖子所遮掩,随之而来的,是长剑入体、鲜血飞溅之声。 魔修倒地,鲜血飞溅而出,弄脏了江作尘的衣摆。可江作尘毫不在意,甚至只是一甩剑上残血,自始至终,都没有给那死去的魔修一个眼神。 “江峰主!”被救下的弟子眼中流露出欣喜,可他忽地看到,江作尘的左肩鲜血潺潺,似是受了重伤。他顿时变了脸色,想说些什么,却见江作尘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御气离开,前往下一处战场。 江作尘战无不胜,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 魔修们听了他的名号也会心生胆怯,有所退意。 他们得到的消息本是江作尘不在宗门内,又有鬼修相助,才一股脑涌了过来,没想到还是与江作尘碰了个正着。 经过几日的抵抗,魔修已然败退下风。他们似乎也知晓自己被人当作了打头阵的枪,不敢再与江作尘直面迎战,又等不到魔界来的救援,只能骂骂咧咧地先行撤退。 鬼修飘浮在远处,抬手作势,操纵着战场上的厉鬼。他见魔修们纷纷后退,不由得嗤笑一声。 “废物!”鬼修骂道。 “江作尘回来了,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的。”烛无烟也站在他身侧,他的胳膊不知何时在混战中折断,如今正吸取着鬼修身上的煞气,渐渐复原。 “啧。魔界那边怎么说?到现在也冲不出来吗?”鬼修略显急躁。 “守门人看得很紧,更何况魔界内部动荡,早已产生分歧……” “都是一群废物!东西也找不到!”鬼修咬牙切齿又骂了一句,“我们也先撤退。” 鬼修和魔修一同退去,岁寒宗头顶的天空又恢复了晴朗。 众人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便一边打扫着狼藉的战场,一边准备随时迎战新的攻势。 松月峰的弟子也趁机再度撑起结界,这一次他们吸取教训,对每一个接近结界的弟子严加检查,以免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而宗门广场上,幽竹峰的弟子也摆起了阵仗,给受伤的弟子们处理伤势、分发丹药。 第175章 江作尘也坐在其中,他一袭白衣染血,却丝毫不见狼狈疲态。何不医坐在他身边替他包扎,上好的药膏被他毫不吝啬地涂抹上一大块,鲜血很快地被止住,又被层层纱布包裹住。 “你不对劲。”何不医忽地低声说着,同时给纱布绑了个完美的结。 “你不用管。”江作尘眉头紧蹙,挥开了他的手,兀自穿好衣服。 “你没有用全力,还受了伤。”何不医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着周围人,生怕落入其他人耳中,“你怎么回事。” 江作尘不理会他,将衣带系好,随手拿过一旁的丹药吞下,便运气打坐,徒留何不医在那直跺脚。 “事关宗门安危,你到这个时候了还有所隐瞒!”何不医怒瞪着他,气得狠狠一拍自己大腿,“牧雪你也没带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自有分寸。对付他们,用一半的力量足矣。”江作尘合眸应道,表情依旧冷淡坦然。 “分寸分寸,等灾难临头,再说别的就晚了!”何不医抓住他的肩膀,眼底发红,“我们必须知道那鬼修的姓名,这件事,天底下只有一人能做到!江作尘,现在不是做自私的事的时候!” 江作尘显然十分冷静,他运转体内灵气,面色渐缓。 他好似掌控着全局,能够确保任何人的安全,但他也会付出对应的代价。 无论何不医再说什么,他都只说自有分寸、有所对策,直到他被何不医问得烦了,才皱起眉头摆了摆手。 “我不会让宗门出事,若真到了那一天,我自会……采取下策。”江作尘忽地起身,一抚自己衣摆,施以除尘决拂去身上血迹,只留残破痕迹。 何不医愣愣地看着他,还想再问什么,却被江作尘拦下。 江作尘双眸冰冷,看向何不医,沉声又道:“他的一生为别人做了太多,自私这片刻,又有何妨?” 战斗最前线的承云和夕晞也得以休息,他们听说江作尘回来了,连忙赶到广场上去寻人。两人匆忙而来,一眼便看到了广场中心正坐着的一袭染血白衣的江作尘。 “师尊!”承云又惊又喜,高声唤了句。 他们恰好打断了何不医和江作尘的对话,何不医见两人走来,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去给别人看伤了。 江作尘的视线也转移到了两人身上,朝他们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师尊受伤了?”夕晞见他身上伤势,忽地一愣,略有担忧。 “小伤,无事。” “牧雪呢?牧雪回来了吗?为何我没瞧见他。”承云一边问着,一边四处寻找。在他的印象中,牧雪应该一直跟在江作尘身后,那么此时也定然不会离得太远。 “他没有回来。”江作尘沉声道。 承云和夕晞都愣住了,面露茫然,对视一眼,又看向江作尘。 “牧雪在哪?”承云连忙追问。 “在安全的地方。”江作尘依旧面色淡淡。 此言一出,承云立刻面露急切。他们本就因江作尘和牧青黎的关系,在牧雪的事情上对江作尘有所防备,如今江作尘居然自己回来,在他们眼中,便是江作尘不知把牧雪丢在了何处。 “师尊!师弟那般模样,你怎能放心把他留在外面!”承云急得上前一步,双目赤红地朝江作尘喊道。 “师尊,我们虽不知你的想法,但如今人界危机,怎能让师弟独自在外。”夕晞拉住了承云,稍显冷静地说着,但紧蹙的眉头依旧暴露了她的担忧。 江作尘面色不改,冷静的目光扫过二人,微叹了口气,解释道:“正因此时危机,我才不能让他回到宗门。” 承云和夕晞还想说些什么,却有人忽地从他们身后出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他们转身,只见澹无为满身血污地站在他们身后,对他们笑了笑,着实把人吓了一跳。 “现在对抗鬼修和魔修要紧,师弟师妹,先歇息吧。”澹无为说道。 承云泄了气,他也知现在事情的轻重缓急,便不再言语。 倒是夕晞闻言冷静下来,她思考了一番方才江作尘所说的话,忽地问道:“师尊,弟子斗胆猜测,那鬼修的目标,莫非正是牧师弟?” 此言一出,众人都忽地沉默,似是在想此事的可能性。 江作尘却只是负手而立,沉默良久,才缓缓答道:“我只是不想将他牵扯其中。” 魔界边境高塔内。 牧雪看完了《问情折剑录·大结局》后,觉得灵魂异常空虚…… 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给了他一枚锦囊,告诉他遇到困难便打开,结果他快死在了乱世里,打开锦囊时,却发现上面写着“你要努力活下去啊!”这种无用的废话。 他躺在床上,把话本随手丢到了一边,放空了大脑。 还不如睡觉!睡觉说不定还能梦到牧青黎呢! 那剧情可比话本有营养多了! 牧雪这样想着,翻了个身,盖好了被子。 或许是看书费心劳神,他的确渐渐感觉到了睡意,呼吸逐渐平稳,就这样睡了过去。 而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他的确再一次梦见了牧青黎。 梦中的场景,还是那个遇到诡异男孩的小城。 牧青黎似乎与江作尘故地重游,此时的牧青黎,竟然已是元婴期修士。 第176章 牧雪为牧青黎的修炼速度感到诧异,也不禁怀疑,如此天赋异禀的修士,到底是如何在魔修手上丧命的? “师尊,这里……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本是故地重游,可眼前的小城安静得如同鬼城一般,天顶有乌鸦盘旋,地上有鼠虫窜动。本该干净热闹的街头,此刻一片死寂,地面上甚至残留着诡异的暗红色印记,房子上留有大片黑灰色的痕迹。 江作尘见状,眉头紧蹙,打量着周围环境,又用灵力扫过小城的每一个角落,沉着脸摇了摇头。 “没有魔修的痕迹,也没有灵力残留,并无危险。” “那……这些痕迹是……” “普通人所为。” 牧青黎有些惊异,他难以相信,单凭普通人的力量,能将一个本该繁华的小城变成死气沉沉的模样。 两人想找个活人了解情况,他们走了许久,才在小巷中找到了一位身形枯槁的大爷。那大爷见他们走来,多打量了两眼,神色不改,眼底一片死色。 牧青黎走到大爷面前,露出温和的笑意,轻声问道:“老人家,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街头一个人都没有。” 大爷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兀自发呆,没有说话的意思。 江作尘眉头紧蹙,从怀里掏出些许银两丢进大爷怀里,这才让大爷再次抬起头来。 “城里活着的人不多了。”大爷声音沙哑,像是被烟熏火烤过,比天上的乌鸦叫声更加难听。 “究竟发生了什么?” “都被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杀咯。” 第94章 谁人的梦境? 十多岁的孩子能杀了满城的人? 饶是旁听的牧雪,也不由得心神一颤,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那老大爷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们这般反应,也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十多岁的孩子……莫非是某位修士化形,做出如此残忍的事?”牧青黎猜测道。他无法相信一名小孩子能搅得小城天翻地覆,也不相信一个孩子能够残忍到如此地步。 “不,只是普通的孩子,我亲眼看着他长大,不会有错的。”大爷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你们不了解,但我知道,他做出这样的事,其实也是,理所应当……” 牧青黎微微怔愣,连忙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一个孩子做出这种事?” “哎……世事无常啊。那孩子的父亲早早去世,他的母亲将他抚养长大,过着穷苦日子。谁承想,城里的无赖们见他母亲花容月貌,起了歹意,竟是乘人之危……糟蹋了人家。”大爷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语中带着痛苦与不忍,缓缓摇头,“那群无赖平日里为非作歹,没人敢跟他们对着干,因此,城里人听到屋子里的惨叫,纷纷逃离,竟无一人敢帮忙……就算是我也一样。” 牧青黎捂住了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想惹火上身,甚至有人火上浇油,在那之后,也跟着那些无赖对她下手。而那孩子,只能被人按在外面,听着母亲的哭喊和惨叫。”大爷说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从口袋里翻出一根破旧烟杆,叼在嘴里,点燃了烟叶,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才冷静下来。 “然后呢?”江作尘眉头紧蹙,催促问道。 “然后……那母亲受不住这般折辱,用火把点燃了草屋,以火自尽。她的孩子冲进火里救人时,人已经断了气。那孩子没钱葬母,只能抱着母亲的尸体在街边乞讨,可是没人敢帮他们……”大爷抿了口烟嘴,吐出云雾,缓缓又道:“不过,似乎有好心的旅人替他埋葬了母亲,也算是让逝者安息了。” 牧青黎忽地一愣,他想起了那日在街边遇到的母子二人,恰能与老大爷所说的对上号。 而那孩子的脸上也有一大片诡异疤痕,像是面皮融化,如今想来,大抵是冲进火里救母亲时,留下的烧伤吧。 “是那孩子……”牧青黎呆愣地喃喃道,“可他……怎么会杀了这么多人……” “害,那孩子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了。一个亡命之徒想要杀谁,自然是没有后顾之忧的。但是,他说得对,我们整座城的人,都欠他们母子俩的……”大爷说着,看向昏暗的天空,幽幽地叹了口气。 可牧青黎似乎并不这么想,他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以杀止恨只会让仇恨循环往复,更何况,死亡对他们来说,是最简单的惩罚。” 牧雪闻言也是一愣,同样的话,他同样对鬼修说过。 没想到大师兄也是如此想法,这样看来,如果大师兄活在人世,他们之间一定很聊得来。只可惜…… 那老大爷动作一顿,忽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他打量了牧青黎一番,又看向一旁的江作尘,这才开口道:“你是他师父?还是……” “正是。”江作尘打断了大爷后续的联想。 “哦~”大爷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那你可得护好他,这么单纯善良的孩子,可不多见咯。” “……自然。” 牧青黎看了看江作尘,又看了看老大爷,总觉得他们这番话,并非认可他的观点。 他面颊微鼓,有些不快,但还是继续问道:“那孩子现在在哪?” 第177章 大爷摇了摇头,说道:“他杀得累了、满意了,便离开了小城,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是死是活。” 故地重游至此被迫结束,两人在城里转了一圈,找到一些在当年杀戮中受伤病重之人。 牧青黎看不下去他们凄惨的模样,帮他们做了些事,或是农活,或是家务,又给他们留下一些钱财。 江作尘本来并不同意,拦下了替人忙碌的牧青黎,“你何苦帮他们做这些?” “可他们腿脚不便,我能帮他们一些,就能让他们少一些辛苦。”牧青黎转头看他,轻声说道。 江作尘却是眉头紧蹙:“他们变成如此模样,也算咎由自取,就算这样,你也要帮他们吗?” 牧青黎一愣,忽地垂下头,抿了抿唇,低声道:“可……这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或许我也是有一份责任的。” 江作尘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他抓着牧青黎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冷硬的态度并未改变,低声问道:“那日,你同他做了什么?只是替他葬母吗?” 牧青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他低下头去,没有再说话。 两人僵持了许久,直到江作尘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都要做些什么?” 牧青黎抬起头,略感诧异,有些不解的看去。 江作尘解释道:“我是问你,要帮他们做些什么?” 牧青黎虽然不懂为何江作尘忽地松了口,却也面露欣喜:“我想帮他们打扫屋子,这个只要用除尘决就可以了。然后再帮他们打水浇一下农田……” “你在屋里打扫,我去外面。”江作尘看了看外面的烈阳说道。说罢,他便拂袖离开屋子,朝着农田去了。 牧青黎愣愣地看着江作尘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打扫起屋子。 牧雪也很诧异,他想象不出江作尘干农活的样子,便好奇地朝外看去。 他以为江作尘会像寻常百姓那样,挑着担子打来水,浇灌在农田上。 可牧雪很快发现,是他想太多了…… 江作尘只需掐指成诀,便能引来水源,均匀地洒在农田上。甚至因为水珠过于细腻,竟有一道彩虹浮现而出,让人们看了都惊呆了眼。 牧雪感到几分可惜。 牧青黎见此,掩唇轻笑出声。 江作尘注意到他的响动,投来视线,微微蹙眉:“笑什么?” “师尊,您说我们像不像普通的夫妻?做家务、干农活,倒也有几分快活。”牧青黎歪头笑着说道。 江作尘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失了操纵的水像是下雨一样倾盆而落,浇了满地,飞溅起水花。 牧青黎疑惑看向江作尘,却见江作尘以拳掩唇轻咳了一声。 “莫要胡思乱想。” “好——” 江作尘和牧青黎之前的亲密关系看得牧雪心脏发疼。 可与此同时,他又感觉到另一种情绪油然而生。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就像是醋和糖一起淋在心脏上,散发出的混合味道。 可牧雪还是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首先,就算这是一场由他自己创造的梦境,为何独独跳过了牧青黎替鬼修葬母的片段。而且,牧青黎显然在那时做了些什么,才不愿对江作尘言语。 其次,为何梦境中只有江作尘和牧青黎在一起的事情。就像上一次那样,当江作尘离开了牧青黎身边后,他便再难听见什么,梦境也会因此中断。 这到底是一场虚假的梦境,还是……谁人的回忆? 或许是牧雪如今的思绪清明了许多,他立刻发现了梦境中种种诡异之处。 在复杂的思考之下,他迅速地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也从床上坐起身,面露疑惑。 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储物戒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微弱的光芒。那光像是黑夜中唯一的星芒,为牧雪引导了方向。 他连忙从储物戒中拿出那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是……” 一块由青蓝色石头制成的项链躺在牧雪手心中。 项链的部分是用白色丝线制成,石头内部则是充满了灵气,灵气浓郁得能化成白色如流水般的实质,如今正拼命地闪烁着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牧雪恍惚间想起,这是他在秘境试炼中拿到的食梦蝶卵! 外面缠着的丝线,则是楚芳菲、江夜和齐玥送给自己的礼物——魔蚕丝! “用魔气操纵食梦蝶卵,就能进入他人梦境……而魔蚕丝,恰能让普通修士操纵魔气……”牧雪捧着那项链,呆愣地喃喃道:“这里是魔界,自然有魔气存在。难道说,我在不知不觉之间,操纵了食梦蝶卵?” 牧雪尝试着将魔蚕丝紧握于手中,向其中注入灵力,果真感觉到了周围的阵阵魔气。与其说是通过魔蚕丝操纵魔气,不如说是操纵着魔蚕丝勾住那些魔气,将其卷入食梦蝶卵之中。 果然,噬梦蝶卵的光芒因此变得更加耀眼。 “那我到底是进了谁的梦境……” 答案显而易见。 “是那位守门人。” 可那守门人又是何人? 可供牧雪选择的答案,似乎只有两个。 是不该出现在魔界的江作尘? 还是,已经去世多年的牧青黎? 【作者有话说】伏笔回收! 这周要更2w字(来自佛系无存稿作者的尖叫) 第178章 第95章 我想您了…… 无论最终的答案是牧青黎还是江作尘,都让牧雪心绪难平。 他无法再呆坐在这个幽暗的房间里,他必须亲自去寻找那个答案。 他一手撑着床翻身而下,不顾床榻上凌乱的物品,急匆匆走到门口,猛地敲响了沉重的铁门。 “有人在吗!有人吗!”牧雪大声唤道,如果那守门人实力高强,定能听见他发出的声响。 果然,不过多时,沉重的铁门在毫无外力作用下,缓缓打开,发出吱呀声响。 牧雪敲门的手尚未收回,呆愣地悬在空中。他小心地探出头看向走廊两侧,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收回了手,踏出房门。 “不过,如果守门人真是他们其中之一,我似乎并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牧雪嘟囔着,大胆地迈出步子。在走到楼梯旁边时,他下意识看了眼通往出口的楼梯,可他却并没有尝试离开的打算,毅然决然地向上走去。 他顺着楼梯一步步而上,脚步声回荡在高塔之中,空灵而诡异。如今没有萧水寒陪着他走这条楼梯,牧雪竟然感觉到无比的压抑和孤独。他很难想象,那位守门人已经在此处生活了近百年。 当他走到楼顶时,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瞧见那间房的房门半掩着,里面仍是那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那股让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牧雪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再度踏进那幽暗的房中。 他一进门便探究地看去,只见守门人仍然身处于屏风之后,并没有要出来见他的意思。这让牧雪更加怀疑他的身份。 “你来此处,是有何事?”守门人沙哑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牧雪仔细回味着他的声音,其实不难听出,这并非守门人的本音,只是他上次太过紧张,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牧雪更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挺直了腰背,直直地看向守门人留在屏风上的影子,开口问道:“我想,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守门人沉默片刻,没有应答。 屋内寂静的氛围衬得人呼吸声粗重明显,牧雪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却也难让自己不发出声音。而牧雪这才发现,那人似乎并没有呼吸…… 没有呼吸的人,要么是死人,要么只是神魂。 牧雪忽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道身影,心中浮现出一种猜测。 就在此时,守门人忽地开口道:“若你想问的只有这件事,那你可以回去了。” 守门人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牧雪也不恼。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握住了门把,“我知道了,但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出实情。”说着,他便缓缓推开门,踏出一步。 守门人依旧没有动作,屋内寂静得,只有铁门吱呀的声响。 可就在牧雪踏出那一步时,他的动作突然变了! 他猛地转过身,右手抽出成雪剑,原本踏出的那只脚猛地用力一蹬,让他整个人朝着屏风的方向一冲而去! 他展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锐利眼神,成雪剑上汇聚着的灵力同样锋利! 只听一声巨响,那道屏风顿成碎片飞溅到四处,牧雪的衣摆也猎猎作响。可他的剑没能触碰到守门人,而是被一柄赤红色的长剑所拦,两股灵力碰撞,激发出的巨大力量几乎要将屋内的家具掀翻! “唔!”牧雪被吹得眯起眼睛,可他还是想方设法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 可他瞧见,那人穿着一袭漆黑色的长袍,长袍在狂风之中飞舞不停,却始终没有露出守门人的真实模样。 可这对于牧雪来说,已经够了。 那人在反击时展现出的灵力,那股夹着血腥气与魔气的灵力,牧雪的确见过——就在他去救梁烨熠而深陷危机时,救下他的,江作尘的神魂分//身。 牧雪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眼神发亮。 他忽地收起了成雪剑,站在原地,任凭那道同样强劲的灵力攻向自己。可江作尘的反应同样极快,立刻运转灵力,防止伤到突然收剑的牧雪。那柄赤红的剑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温热的大掌,扶住了牧雪缓缓落地的身形。 可那只手似乎觉得相接触的位置烫手一般,在牧雪站好后猛地收回,藏在了漆黑的衣袍之中。 “我明白了。”牧雪歪了歪头,试图去看他衣袍下的脸,却被长长的兜帽挡住了视线。他也不恼,反而展露出微微笑意,“我虽不知您为何隐藏身份,但我会选择相信您。” 江作尘一顿,忽地甩袖转过身去,将自己的身影藏在黑袍之中,没有再说话。 牧雪见他没有发怒,倒是松了口气,竟是主动上前一步,拉近了和江作尘的距离。 “我知晓您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保护我,我也不会过问太多……但能不能让我看看您?” 牧雪放轻柔了声音,甚至悄悄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黑袍。漆黑的衣袍衬得他的手白皙纤细,被娇生惯养着的手指上只有练剑形成的茧子,再无其他痕迹与伤口。可那只手如今拽着衣袍却极为用力,大有对方不答应,便一直扯下去的意思。 但江作尘仍没有说话,他垂着头,似乎正与自己做着抗争。 牧雪见状,轻拉了两下,又靠了上去,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第179章 “不能让我看看您吗?我想您了……” 此语一出,饶是没有实体的神魂,也止不住地发出微颤。仿佛因为牧雪的话语而诞生了另一颗心脏,正因着喜悦和思念而疯狂跳动。 不出牧雪所料,江作尘忽地转过身来,将他死死拥入怀中。有力的双臂环抱着牧雪的腰身,将他按在自己胸口,恨不得融为一体。宽大的衣袍几乎将牧雪笼罩在其中,撑起一方仅有二人的小天地。 牧雪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听不见他的心跳,却被熟悉且安心的气息包裹着,他满足地搂住人的脖颈,微微踮起脚,在一片黑暗中精准地寻到人的唇,并在落下轻吻。 或许是梦中牧青黎与江作尘的互动刺激了他,他也觉得自己可以主动一点,毕竟,只有主动的孩子才能得到更多的糖吃。 但牧雪的亲吻太过生涩,仅仅是两唇相贴,便已经通红了脸,羞得垂下头僵在了原地。 牧雪忽地听得江作尘发出一声轻笑,那声音极轻,若不是此地太过寂静,并无人能够察觉。随后,江作尘一掌抚着他的后腰,另一手捏着他的面颊迫使他再度抬头,这次,由江作尘来主动加深这个亲吻。 屋中再难寂静,暧昧的声响持续未断…… 待到烛光将尽时,两人才堪堪分开。 牧雪面上微红,抬头望着兜帽中因背着光而难以看清的面容,抬手替江作尘掀开了兜帽。 熟悉的面容在烛光之下柔和了许多,一双眼眸仿佛寒冰融化成的暖流,深深地望着牧雪的面容。江作尘抬手抚上牧雪的面颊,微微叹息。 “你为何怀疑是我?” 牧雪哪里敢说食梦蝶卵的事情,他将那件事掩在心底,随口说道:“上次在这儿见您,我便觉得您身上的气息十分熟悉。只不过当时没能回忆起来,这次我拔剑相逼,让那气息更浓郁了些,才确定就是师尊您。” “倒是聪明。”江作尘揉了揉牧雪头顶,无奈地夸赞道。 牧雪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一笑,接着问道:“我不会问师尊太多事情,但我想知道,师尊为何突然把我带到这里?” 江作尘抿着唇沉思片刻,他的手转而搭在牧雪肩头,沉声道:“我正在追捕那名鬼修。那鬼修极其擅长隐藏自己,我不得不用全力追他。但若是如此,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思来想去,唯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牧雪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这里是魔界,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嗯,也有此意。”江作尘赞同道,“但如今魔界内部依旧混乱,我仍需阻拦想要侵入人界的魔修。所以你唯有待在塔里,才是最安全的。” “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还请师尊吩咐。”牧雪略有担忧地看去。 “无妨,此般争斗,已成习惯。”江作尘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也该出门巡视了,我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牧雪撇了撇嘴,心想自己有什么可休息的,睡觉睡得身体都僵硬了! 不过既然师尊在这儿,他多在这塔里待上几日,倒是也无妨。 江作尘揽着牧雪回到了卧室,两人虽有不舍,但最终还是被那扇厚重的门隔开了视线,也隔开了江作尘的叹息。 他还是辜负了牧雪对自己的信任,选择了欺骗。 牧雪若是知道宗门有难,便一定会义无反顾冲出魔界,届时,一切都会走向失控。 江作尘的表情再不似方才柔和,而是眉头紧蹙严肃至极,转身离去。 屋内的牧雪扑进柔软的床榻。 既然守门人是江作尘,那么一切疑问皆迎刃而解。 但牧雪忽地又发现一处疑点。 分神期的修士的确能分出一缕神魂化作分//身,但通常不会持续太久。毕竟神魂出自自身,分离神魂也就意味着分离修为与功力。 可守门人已经在此处守护了近一百年,那这一百年来,江作尘本身的功力,都只有原本的一半吗? 他甚至能用另一半功力阻拦想要侵入人界的魔修?! 那得是多么可怕的修为境界啊!换言之。 那得多累啊…… 【作者有话说】 孩子变聪明了,但没完全聪明(老母亲落泪) 第96章 他怎能怀疑师尊的爱? 牧雪虽然同江作尘说的是“不会过问太多”,但牧雪仍然不解,江作尘到底为何会出现在魔界,还成为守门人,让这缕神魂孤独地守护了百年。 他知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件事能够解答他所有的疑惑,那便是梦境。 食梦蝶卵将他带入江作尘曾做过的梦,梦里是他与牧青黎的回忆,那么一定能让牧雪看见,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但梦境也有弊端。正因为是江作尘的梦,所以即便牧雪寄宿在牧青黎的身体上观看梦境,却也只能看到江作尘知道的事情。 比如那名鬼修,江作尘自始至终也不知那鬼修的姓名,只有牧青黎与之接触,因此,当他梦到关于鬼修的事情时,梦境便会突然割裂或者被打断。 但这已经足够了。 牧雪平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准备再次入梦。 这一次,他将食梦蝶卵握在手中。灵力汇聚在魔蚕丝上,将周围的魔气勾进食梦蝶卵,让食梦蝶卵爆发出如牛奶般丝滑且浓稠的白光。 第180章 牧雪也在这阵白光中,渐渐陷入了睡梦。 这次梦境的开端,是在大漠黄沙之中。 他们顶着风沙,穿过无垠的沙漠。沙漠虽然荒凉,可蓝天与黄沙相接,仿若阴阳相隔之景,仍能震撼人心。 天色渐暗,两人不得不在背风处扎营休息,生起火堆来,等待冰冷夜色的降临。 篝火噼啪作响,牧青黎盯着满天繁星发呆,忽地,他转过头去,看向正闭目养神的江作尘。他犹豫了片刻,便朝着江作尘靠近,几乎坐到了他的身边。 “师尊。”牧青黎小声唤他。 “何事?” “我们来沙漠做什么?” “来寻一种锻剑材料。”江作尘睁开眼,看向牧青黎。篝火映在他冰冷的眼中,饶是如同冰霜般的双目,也因此染了些许暖意。 “锻剑……是师尊想要新的剑吗?”牧青黎又问。 “不,是给你打一把趁手的剑。” 牧青黎惊讶地瞪大了眼,他抬手从储物戒中召出自己的剑,用另一只手屈指敲击在剑面上,听着长剑发出几声脆响。 “师尊送我这把剑已经很好用了!为何还要新的剑?”牧青黎不解地问道。 “这把剑也是我许久之前用的旧剑,太过普通了。”江作尘说着,拿起旁边的枯枝,翻了翻篝火让其更加旺盛,接着耐心说道:“寻常材料打造的剑,虽能附着灵力,却仅是下品。而上等材料打造的剑,无论韧性还是硬度都更高,是为中品,也正是你手中的这把旧剑。” 牧青黎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剑,觉得这把剑足以杀敌,并没什么不好,于是继续问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剑?” “嗯,上品的剑,上面往往附着剑灵。比如我的本命剑——断尘。”江作尘说着,召出断尘剑来,平放在双腿之上。火光之中,断尘剑的剑锋依旧冰冷无情,“本命剑滴血认主,生出灵智,在我死亡之前,它只能为我所用。” 江作尘抬指抚上剑刃,向其中注入灵力。断尘剑似有所感,竟是发出阵阵嗡鸣,与之相和。 “哇——”牧青黎惊讶地看去,他虽然经常瞧见江作尘拔出这把剑作战,却还是头一次听江作尘这般讲述其真实模样。 “但本命剑生出剑灵并不容易,有些剑甚至需要吸收千万年灵气,才能生出灵智。”江作尘收起断尘剑,继续说道。 “那我岂不是要过很久才能拥有像师尊一样的剑?” “不,有些灵剑的主人死亡,这些被遗落的剑也可以认他人为主,但必须通过其认可。” “那我们是要去找这样的剑吗?” 江作尘又摇了摇头:“获得这种灵剑,往往伴随着危险,想驯服其中剑灵,更是困难。” 牧青黎更是不解了,说来说去,好像哪一种剑都不适合的样子。 “那师尊是打算?” “我打算造一把灵剑。” 火光之中,江作尘的那双深邃眼眸,忽地流露出一种骄傲的狂意。 牧雪不曾见过江作尘这副模样,就像他的冰冷淡漠一样。 或许是此时的江作尘未曾经历爱人的离世,又比现在年轻了一百多岁,展露出恃才傲物之势,也是理所应当。 牧雪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虽然心中酸苦,却也为自己对江作尘有了更多了解感到欣喜。 毕竟那是他未曾参与到的过去。 “造一把灵剑?!”牧青黎亦是惊异。 “并非难事,只要将生有灵智之物的魂魄注入其中便可。这样的剑灵,更容易被操控,也能让剑发挥出更大威力。” 江作尘虽然说着并非难事,但首先想找到合适的灵智,便已是困难,更何况将其融于剑中。 “那咱们是要去找剑灵吗?” “在此之前,得先打造一把独特的剑身。此次要寻的是金沙骨,一种生活在沙漠绿洲的灵兽的骨头。”江作尘说着,忽地眉头紧蹙,沉了面色,“至于其中灵智,我尚未寻到合适之选。” 牧青黎见他这般表情,不由得又悄悄挪近了几寸,衣摆勾着黄沙发出沙沙响动。 江作尘自然注意到了他的靠近,却也只是以眼神阻止,并未多言。 “师尊莫急,我可以陪师尊一起找!”牧青黎弯眸笑道,悄然伸出手去,勾住了江作尘的衣袖,轻轻晃荡。 江作尘眉头展开,却是屈指轻弹在牧青黎手背上。 牧青黎“哎哟”了一声,不得不收回手,松开了江作尘的衣袖。 他们二人此刻是怎样的关系呢?牧雪忍不住去猜。 牧青黎自然是将江作尘当作心上人看待,主动靠近,渴望着江作尘的答复。 可江作尘好似也对牧青黎生了情愫,但许是他不擅长此事,或是不眷恋情情爱爱,抑或碍于师徒关系,刻意回避着牧青黎的明示或暗示。 这样的江作尘,自然也是牧雪不曾见过的。 在牧雪的印象中,江作尘与他的接触,向来是主动又大胆,甚至展露出吞食猎物一般的兽性,与江作尘和牧青黎恰恰相反! “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牧雪嘟囔了一句。 沙漠中的气候诡异,昼夜温差极大。 夹杂着黄沙的风一吹,能让人瑟瑟发抖。好在江作尘和牧青黎都是修士,并不畏惧严寒。 但牧青黎还是悄然贴近了江作尘,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虽然动作一顿却并无阻拦之意,这才放心地把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头。 第181章 江作尘感觉肩膀一沉,眉头紧蹙刚要呵斥,却见牧青黎已然闭上了双眼,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江作尘眉头舒展,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矮下身体,让牧青黎能靠得舒服一点。随后,他也闭上双目,一边警惕着周围响动,一边养神。 牧青黎嘴角扬起,感受着江作尘身上的温度,渐渐睡了。 牧雪仍然附身于牧青黎身上,因此,他恍惚之中发现,江作尘的身上的温度,是暖的。 和寻常人的体温没什么区别。 “为何这般温暖……” 牧雪不解,想要探查更多,可惜却无法让牧青黎的身体移动分毫。 “师尊身上的温度,明明向来冰冷。我本以为那是师尊修习功法导致的……原来并非如此吗?”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那冰冷的温度呢?” 一个个谜团缠绕着牧雪,让他一时半会难以捋清。 江作尘遮掩了太多真相,牧雪这才明白,自己原来一直活在江作尘替他织造的蚕茧之中。 江作尘想让他知道什么,他便只能知道什么,等他破开蚕茧的一角,才发现一切都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师尊……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翌日一早,江作尘和牧青黎继续踏上了寻找绿洲的旅途。 这趟旅途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两人在沙漠中寻了两天,便寻到了一片带有水源的绿洲。 而绿洲之上,恰有许多灵兽生活着,其中正有江作尘要找的“材料”。这种灵兽生性温顺,虽然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心生警惕,却并没有主动攻击,只是弓起背来准备反击或是逃跑。 牧青黎见状,不忍杀害这样无辜的灵兽,便央求江作尘想想其他方法。 江作尘没有反驳他,点了点头,放过了那炸毛的小家伙,带着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灵兽见了有些诧异,却也转身飞速逃窜开来。 “这种灵兽虽然温顺,但警惕性很高,也极其敏捷。我本来也没打算直接将其杀害。”江作尘一边用灵力探路,一边缓缓解释道。 “诶?那我们要如何取得骨头?” “去找它的骸骨。” 两人在雨林里搜寻了半天,终于在一处灌丛中寻到了这种灵兽的骸骨。 江作尘将其清理干净,收入囊中,便打算带着牧青黎前往下一个地方。 他们见过了大漠黄沙,也见过了熔岩火山,就连千里冰川美景也被他们纳入眼中。 终有一日,他们取得了锻剑最后的材料,只差一种灵智的魂魄,便能铸造一把最适合牧青黎的长剑。 可江作尘尚且不知,什么样的灵智才更适合牧青黎。 这么多年,他也通过各个渠道获得了一些这类灵智的讯息,甚至也亲眼见过了不少。但他不是嫌弃这个灵智太暴躁,就是嫌弃那个灵智太安静,挑挑拣拣,竟没有一个适合牧青黎。 但并非所有的灵智都不适合,唯有一种,尚能入得江作尘的眼——千年寒冰。 “千年寒冰能与修士融为一体,甚至可以修补人的魂魄。此种不会有损身体的灵智自然极为合适。”江作尘眉头紧蹙,看着掌心中的数种材料,顿了顿,又道:“但想要取得千年寒冰并不容易,最好是能找到其他的灵智。” “不容易?原来也有师尊觉得困难的事吗?”牧青黎自然觉得江作尘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甚至能将他完好无损地从岩浆里捞出来,这千年寒冰岂能让江作尘眉头紧蹙? “冰魂必须附身在活物之上,才能被带出冰原。然而寻常生灵无法靠近,因此……” “只能附身在人身上?!”牧青黎大吃一惊。 “嗯,若想锻造成剑,更需要用到被冰魂附身的部分。” “那不就是使用修士的肉身!天啊,太可怕了!师尊咱们还是别用这种东西了!”千年寒冰……冰魂…… 牧雪当场愣住,耳边发出阵阵嗡鸣。 他知道江作尘用冰魂为他弥补了灵魂,也知道冰魂需要寄生在某物之上,成雪剑上也有着同样的材料。 可他却不知这种材料竟然是修士本身! 冰魂是如何被江作尘带出,又如何被江作尘放到自己身上,又是如何……放到了成雪剑上?! 江作尘的体温为何变得冰冷,顿时有了解释。 -“只是用成雪剑做引,若是丢失了剑十分危险,能否用其他方式稳固冰魂。 -“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可以。” -“好浓的血腥味儿……师伯在里面加了什么?” -“你这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知道了材料你还吃得下去?!” 牧雪瞳孔骤缩,他不敢继续细想下去。 原来一切怪异之处都曾经摆在自己面前,可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产生过怀疑! 师尊为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又为何要做出这种伤害自身的事! 更让他痛苦难过的是。 他竟然曾经怀疑师尊不爱他…… 梦境之外的牧雪,已是热泪满面。 第97章 你怎能如此冷漠? 牧雪的心脏像是被人扯住一般生疼,他不敢想江作尘经历了什么,更不敢想江作尘到底是用哪块骨头替他铸剑。 眼前分明是江作尘和牧青黎和睦恩爱的画面,可对于牧雪来说,这已是一场噩梦。 第182章 他挣扎着却无法从梦境中醒来,身体仿佛被死死压在了床上,强迫着看了一幕又一幕。 食梦蝶卵拉扯着他,朝着下一个梦境而去。 在旅途的某一日,牧青黎忽地问了江作尘一个问题:“师尊,您不回宗门吗?我们已经旅行了十几年了,您都没有回去过呢。” 江作尘闻言忽地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无须回去。” “为何?您就不想念同门吗?”牧青黎好奇地问道。 “修士寿命数百年,不过是离开十几年,何谈想念。”江作尘淡淡说道,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可您也算宗门长老了,离开这么久没关系吗?” “离开宗门前,我已和他们说过。”江作尘又道,“在找到答案之前,我不会回到宗门。” “答案……?” 对话戛然而止,江作尘没有再回答牧青黎的问题。他忽地眉头紧蹙,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不断闪烁着红光的传讯符,表情顿时变得严肃。 牧青黎知晓这是有重要的讯息传来,便不再出声,屏住呼吸看向江作尘。 江作尘迅速注入灵力浏览了一番其中内容,随后将其击碎成齑粉,抛至空中。 “虽然不回宗门,但也可以见到同门弟子。”江作尘眉头未松,转而看向牧青黎,继续说道:“真火秘境即将打开,那其中是魔界入口,宗门弟子必须前往死守。” 真火秘境的入口百年开启一次,每次开启三日便会关闭。各大宗门协商决定,在这三天看守秘境入口,阻挡魔修,也阻拦其他修士进入,以防变故发生。 可他具体会在何处开启、何时开启,并无人知晓。 按照江作尘所说,岁寒宗宗主擅长观测星象,能够推测出真火秘境开启的大致方位和时间。接下来,只要不断地进行推演观测,并且让弟子全力戒备,终能提前找到入口位置,进行戒备。 两人朝着传讯符中所说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江作尘也为牧青黎讲了些关于宗门的情况。 牧青黎对那位会观测星象的宗主很感兴趣,在路上问了好几次关于他的事情。 一会儿问他“真的能靠看星星预知未来吗?”,一会儿又问“师伯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关系好吗?” 起初江作尘还会一一回答,可到了后来,他忽地冷了面色,紧抿薄唇一言不发,周身也围绕着冷气。 牧青黎见状非但不退缩,反而掩唇偷笑。 大概江作尘还没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是叫作吃醋吧。 最终,他们在一处城镇中停下了脚步。 “根据推演,秘境开启的地点在这附近。”江作尘带着牧青黎穿过城门,走到了异常繁华的街头。 街上人头攒动,几乎将整条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除了街上,天上也飞着不少御剑或御气的修士,丝毫不顾城里普通的百姓。 城里的百姓好像已经习惯了,顺势而为,摆出摊位,想靠突如其来人流赚笔大钱。 牧青黎看着几乎要与自己肩膀贴在一起的路人,不由得朝江作尘的方向靠了靠,不停地躲闪迎面而来的人。 “这也太多人了吧……” “真火秘境要开启的消息被传了出去。”江作尘沉声说道。 “但那里不是魔界入口吗!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们还敢来?!”牧青黎瞪大了眼睛。 “机缘难求,他们怀着侥幸心理罢了。” 越往城中走,人就越多。 饶是众人都是修士,也难免发生磕磕碰碰。 有人猛地撞了一下牧青黎的肩头,便快步离去。牧青黎惊呼一声,身形不稳朝着一旁倒去,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心点。” “多谢师尊……”牧青黎看了看江作尘揽着自己的那只手,莞尔一笑。 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找到一家客栈,但不出他们所料,因为外来人太多,掌柜试图赚取更多银两,打出了价高者得的招牌。那堪称天价的房费劝退了不少想要住店的修士。 “好贵!”牧青黎听过房价后,不由得惊呼。 可江作尘却面不改色,朝着掌柜扔出两个锦袋,冷声道:“一间天字房。” “嘿嘿,客官,如果要天字房,还得再加一倍。”掌柜露出奸诈的微笑,朝着江作尘伸出了手。他笃定眼前的男人身份不凡,准能让他再捞上一笔! 江作尘眉头紧蹙,但还是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两个同样的锦袋扔了过去。 掌柜顿时笑容满面,将房牌双手递了上去,谄媚道:“客官楼上请!” 牧青黎还在为那天价房费感到肉痛,江作尘便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走了。” 城中想要得到真火秘境中机缘的修士太多了,这让两人感受到想要守好秘境入口绝非易事。 但同时,过多的修士也为两人提供了足够的情报。 “有人贩卖了真火秘境开启的消息,而且源头绝非普通修士。”江作尘刚从外面打探情报回来,轻掩上房门,看向桌边的牧青黎,开口说道。 “那是何人……?” “根据他们描述,应当是魔修。” “魔修……”牧青黎的表情也变得严肃,眼中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情,眼瞳微颤。 牧青黎永远不会忘记,那条吞噬了无数条人命的河流,那场荒唐残忍的献祭,以及那位坠入魔道的修士。 第183章 他们擅长蛊惑人心,甚至从中挑拨离间,坐收其成。 他们将杀戮和死亡当作狂欢,吞肉饮血,残忍至极。 “魔修似乎在谋划着什么。”江作尘又道,可他忽地瞥见牧青黎那紧张严肃的表情,忽地停住了话头。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走上前去,一抚牧青黎头顶,刻意放轻了声音道:“这家客栈的菜色不错,还有点心。” 江作尘虽能上天入地,可转移话题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 但牧青黎还是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复杂的神情渐渐消失,转而被笑意取代。 “好啊,师尊陪我去吃吧!” 此时已是深夜,两人下了楼,便只见大堂上虽有三两修士入座,周围仍有不少空位。 牧青黎点了几款点心,又替江作尘点了一壶最贵的茶水,便观察起周围的修士。 其中,有一桌修士吸引了牧青黎的目光。 这些修士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月白色衣装,就连头顶的道冠也是同样的款式。他们年纪有大有小,对彼此的称呼也是“师兄”或是“师弟”。牧青黎判断,他们应该是同一个宗门的师兄弟。 其中,年纪最小的修士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 牧青黎以灵力探去,发现他尚且处于筑基期,不免有些诧异。 “这么小的孩子也来冒险……?”牧青黎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说道。 江作尘闻言,也投去目光,却只看了两眼,便又将目光放在牧青黎身上。 “并不奇怪,年纪稍大的弟子保护师弟,也是理所应当。” “唔……这样啊。可我没有师兄,体验不到这种感觉呢。”牧青黎看着那小弟子的方向,随口说道。 江作尘却忽地皱眉,紧抿着唇沉思片刻,突然说道:“我保护你还不够?” 牧青黎闻言转头看向江作尘,见他认真的神情,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够了够了!有师尊当然就够了!” 江作尘这才满意,垂头为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口。 但牧青黎还是忍不住看向那些弟子的方向,打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虽然牧青黎不认得他们,可牧雪认得。 这些弟子身上穿着的,分明就是清涛宗的弟子服! 而最小的那位筑基期弟子,不是别人,正是梁烨熠! 梁烨熠年纪小,自然成了师兄师姐们的宝贝。 他们时而夹起点心喂给梁烨熠,时而摸摸他的头顶同他说些俏皮话。 梁烨熠表现得也是乖巧,会甜甜地说谢谢,然后把自己点心掰开一块递上前去。 “小烨别担心,到时候进了秘境,师兄师姐一定能保护好你。”他的师兄笑着说道,伸手揉乱了他头顶的乱发。 “是啊,到时候有什么稀世珍宝,都先给小烨,别人不许抢啊!” 梁烨熠愣愣地听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轻声说道:“谢谢师兄师姐。” “真是个被宠爱的孩子。”牧青黎小声嘟囔道。 “他是清涛宗宗主最疼爱的小弟子。”江作尘忽地说道。 “那他的确受到了万千宠爱,真好啊——” “表面看,是这样的。”江作尘撂下茶杯,目光淡淡,似乎对他们的行为并不赞同,“但也不过是弟子们向宗主谄媚的方式之一罢了。” 牧青黎顿感手里的点心都不香了,他被噎得喝了口茶水,再看向那些弟子时,竟难以分辨他们的眼神和话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清涛宗弟子的谈论仍在继续,当他们提起真火秘境之时,忽地刻意压低了声音。 “但是据说几大宗门会守着秘境门口,不允许他人进入……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那个人不是说自己有办法……” “他靠谱吗?” “嘘——小点声,别被别人听到。” 那些弟子们窃窃私语,但还是落入了始终关注着他们的牧青黎耳中。 牧青黎眉头紧蹙,看向江作尘,恰与他视线相对。 江作尘的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动,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枚米粒大小的东西。牧青黎凑近了看去,发现那竟是一只长着翅膀的小虫子! 小虫子自江作尘手中飞出,毫无响动地落在清涛宗一名弟子的背后,仅仅黏在他的衣服上,随后,竟是隐匿了身形,消失不见。 那是一只具有窃听功能的蛊虫。 江作尘带着牧青黎回到房间后,为房间设下禁制,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块石头。江作尘朝着里面注入灵力,便能听到清涛宗弟子的谈话声。 但那些弟子也不是傻子,一时半会之间,两人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只能继续等待。 岁寒宗宗主的推演观测尚在继续,根据星象判断,真火秘境的如果极有可能出现在这座城的北方。岁寒宗的大部分弟子已经在那附近驻扎,准备随时行动。 正当江作尘犹豫着是否要带着牧青黎提前前往时,与蛊虫相连的石头中,忽地窃听到了清涛宗弟子一段极其重要的谈话。 “那个人说,会提前打开秘境入口,带我们进去。那之后能拿到什么机缘,就靠我们自己了。” “可是……岁寒宗的人好像已经推演出了秘境入口的位置,我们不会被发现吗?” “没关系,他说,入口可以有很多个,无需寻找,只要自己创造一个入口就行了。” 第184章 “可是……” “哎呀,放心。岁寒宗的目的只是防止魔修跑到人界,并不会在意咱们跑进去。到时候咱们关上入口,那些魔修跑不出来的!” “可咱们要怎么出来……” “真正的入口要开三天,只要咱们三天内从那个入口出去就行!岁寒宗的人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牧青黎听了都紧皱起眉头。 他们说得容易,可独独忽略了魔修的可怖,或者说,怀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和魔修根本碰不着面。 牧青黎看向江作尘,不知江作尘会如何解决这件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江作尘面色出奇的平静,甚至收回灵力,将那石头随手搁置到一边。 “正如他们所说,开启新入口,进入后再立刻关闭,的确不会让魔修跑出秘境。”江作尘语气淡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之事,毫不急切。 可牧青黎却缓缓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江作尘,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出声问道:“难道师尊……打算放任他们进入,不去理会吗?” “只要不让魔修攻入人界,其他的不必理会。”江作尘说着,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新的传讯符,以灵力书写下当前的情况,传讯而去。 “为什么……师尊不去救他们吗……?”牧青黎猛地站起身,又发觉自己的举动太过不敬,僵在原地,却也顾不上那么多,开口追问。 “得到这位神秘人帮助的有多少人?入口在哪、又有多少个?这些我们都无法判断。”江作尘见他如此,面色严肃,语气也发冷,语中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这种情况,你要如何去救?” “我……”牧青黎眼瞳微颤,后退半步。 “将人力分给这种不自量力之人,若是导致魔修入侵人界,又要由谁来承担责任?” “可……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他们尚且不顾自己性命,为何要你去担忧!”江作尘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莫名带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他在害怕,怕牧青黎不顾一切跑去救那些人,怕牧青黎的天真善良终有一天会毁了自己。 他也在后悔,后悔自己将牧青黎保护得太好,保持了那份天真和善良。 “可我在我眼前有人陷入危险,只要我努力便能将他救下,我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 “那你也不能压上自己的性命!” “我的性命也是师尊你救下的,用来救其他人,又有何不可!”牧青黎也因此更为激动,声音颤动地朝着江作尘喊道,随后,他的眼中满是难过与不解,他看向江作尘,又缓缓轻声说道:“师尊你怎能如此冷漠……哪怕有一点……有一点想要救他们的意思呢?就像你当初救下我那样。” 江作尘闻言,忽地垂下眼眸,抿唇不语。 牧青黎说得没错,他的确天生淡漠,那些人的生命在他眼里可有可无。 他甚至无法理解生命的意义,不理解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自己的剑,又是为了什么。 可他现在至少知道,自己要好好保护牧青黎。 江作尘的痛苦甚至影响了整个梦境。 牧雪感觉到那复杂的情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他甚至感受到了江作尘的迷茫和冷漠,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压迫在心头。 “师尊……?”牧雪定了定神,以免自己被拉入复杂的漩涡。 可就在这时,周围的景象忽地变了。 无论是周围的墙面地板还是桌椅板凳,都变成了死一般的黑灰色,就连江作尘自己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整个世界中,只有牧青黎仍是原本的模样,犹如明灯。 牧雪看向周围,猜测这可能是江作尘眼中世界的缩影,对于他来说,他的世界只剩下牧青黎,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死物。 就连他自己也是同样。 牧青黎忽地动了,他不顾江作尘的沉默,兀自朝门外冲去。 江作尘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回,冷声怒喝:“你要去哪里?!” 牧青黎被他凶狠的语气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却仍然不惧地仰起头与他相视:“我要去救那些弟子!” “你不能去!”江作尘见状更怒,拽回牧青黎,另一手掐指成诀,在屋内落下一道极为复杂的禁制,除了江作尘,无人能将其解开,“你留在此处,等入口彻底关闭后,我会让你出来。” 【作者有话说】 不管是牧雪还是牧青黎都是典型奉献型人格。这个性格的形成和他被江作尘救了一命脱不了干系。 就算他不理解江作尘为何这么冷漠,也并没有打算道德绑架说服他,而是想要孤身前往。 当然,后来江作尘就学会了:什么,你要救?你别救,我去救。 牧会圣母吗?如果用圣洁干净清澈来想这个词,无疑是个褒义词,那我会说是的。如果他不是这种性格,也没办法在江作尘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其实牧和江作尘都是很极端偏执的两个人,而且完全偏执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互相拉扯。这点我个人觉得是最带感的! ↑一点写这部分时候的想法 第98章 解决之法 江作尘将牧青黎留在了客栈中,独自离开。 梦境再次戛然而止。 第185章 牧雪醒来后从床上坐起,捂住心口,感受着上面残留着的江作尘的情感。 “这场梦对师尊来说一定是噩梦……”牧雪幽幽地叹了口气,蜷缩起身体。 他的眼眶泛红,明明什么都没想,却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过去的江作尘情感淡漠,正如给其他修士留下的印象,冷酷无情,仿佛只是一把冰冷的剑。 可如今的江作尘,并非梦境中所表现的那般冷淡,他也会去救别人,甚至留在魔界中,守护人界安宁。 是谁改变了江作尘,自然不必多说。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哈哈……”牧雪自嘲地苦笑了两声,心里的情绪更复杂了,不由得把脸埋进臂弯里,试图平复心情。 就在他处理着复杂的情绪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手忙脚乱地擦去眼角泪痕,把食梦蝶卵藏进储物戒中,又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装,这才朝外喊道:“请、请进!” 他本以为来者是萧水寒,可意料之外的是,站在门外的竟是一袭黑衣的江作尘。 江作尘见他眼角挂着泪痕发红,不由皱起眉头,快步走上前。他一手捧着牧雪的面颊,另一手轻柔地抚上他的眼尾,沉声问道:“发生何事?” “做了个噩梦……”牧雪小声说道,“师尊不必担心。” 江作尘眼中毫不掩饰心疼和担忧,他轻吻上牧雪眼角,又问了一遍:“真的?” 牧雪点了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回答道:“真的。” 当然,江作尘并不相信他的回答,毕竟牧雪的演技向来拙劣,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牧雪见此,心底不安的情绪顿时消散。 江作尘和牧青黎在一起的时候,的确不曾展露出这般情感。 可现在,牧雪眼前的江作尘,全然不同。 就算江作尘是被牧青黎改变的又如何? 现在的江作尘是他的师尊。 “师尊怎么突然过来?”牧雪整理好心情,朝着江作尘露出同平日一样的微笑。 江作尘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顶黑色帷帽,扣在牧雪头顶,又取出一件黑色外袍,披在牧雪肩头。随后他将人打量了一番,眉头紧蹙。 黑色与牧雪实在不衬,可在魔界,身穿一袭白色又太惹眼了…… “怕你闷,带你出去走走。”江作尘说着,朝牧雪伸出手,“魔修内部这会儿乱作一团,无人会来打扰。” 牧雪愣了愣,伸出手去,搭在江作尘手心,随即被他紧紧握住。 “我可以出去?” “我并没有监禁你的打算。” 江作尘随口一答,却让牧雪想起了先前被拴着金链子锁在屋子里的事情。 牧雪的脸上顿时泛起红,好在有帷帽遮挡,叫人看不清楚。他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借着江作尘的手翻身下了地。 江作尘虽然瞧不清帷帽下的光景,却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手局促地轻挠着,像是小鸟不安走来走去的模样。他没有戳穿牧雪的害羞,勾了勾嘴角,带着他离开了昏暗的房间。 牧雪还是第一次踩在向下的楼梯上,他这才知道,这座高塔竟然有如此之高,他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达底端的出口。 他看着面前的铁门,不知魔界是怎样的光景,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江作尘抬指点在门上,指尖之处一道光芒闪过,卸掉了门上的禁制。他推开门,带着牧雪踏出了这座神秘的塔。 牧雪看着眼前魔界的景象,微微张大了嘴,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这种感受。 黑暗、压抑、荒凉,到处都是砂砾残垣、鸦雀盘旋。 魔气几乎凝结成了实体,形成诡异的黑气,在高空盘旋。 这与牧雪想象中的魔界并无差异,可当他亲眼见到这种景象时,仍旧感到背后发毛。那不是恐惧,而是面对黑暗中未知的下意识表现。 “会觉得不舒服吗?”江作尘看向牧雪,轻声问道。 牧雪轻轻摇了摇头,帷帽上的纱幔随之晃动。 “虽然很阴森荒凉,但出来走走总是好的,我还没见过魔界是什么样呢。” “嗯,我们就在附近看看。” 虽然江作尘这么说,可附近的确没什么可看的东西。不过是一些枯木林和乱石,还有洒落在上面的暗红色血迹。 要说能勾起牧雪兴趣的,只有屹立此处的高塔。 “好高。这座高塔是魔修建成的吗?”牧雪回过头,仰望塔顶,发出一声感叹。 “不,这其实是一件灵器。” “灵器?” “嗯,名为真仙塔,可以随意变换大小,放在任何地方。”江作尘解释道,甚至演示了起来,将其缩小成了当前的一半,“算是一个简易洞天,是我刚到魔界时放在此处的。” 牧雪看得一愣一愣地,随后又想起那个尚未解答的问题。 江作尘为何会在此地看守魔界入口? 可牧雪不敢过问,毕竟是他自己说不会过问太多的…… 江作尘看出他的犹豫,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作尘把高塔变回原来的大小,看着塔顶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真火秘境,其实是前人为了封印魔界入口创造出来的。但如今,真火秘境已经崩溃,只要魔修想,随时都可以通过这个入口进入人界。”江作尘缓缓说道,“如果没有人守在此地,人界将成炼狱。” 第186章 牧雪闻言,微微瞪大了双眼,“原来是这样……” 但为何守在这里的人是江作尘?江作尘没有再说,牧雪也没有细问。 但牧雪知道,这一定与牧青黎有关。 “这边。”江作尘牵着牧雪的手,朝着塔后走去。 两人绕过如同城墙般巨大的高塔,来到塔后。 牧雪一眼便看见了那把插在地上被法阵包围的长剑。他再度露出诧异的神情,空着的那只手紧握成拳,藏在袖中。 他认识那把剑,或者说,他在梦中见过那把剑——江作尘的旧剑、牧青黎的佩剑。 “这是……” “拔出这把剑,并且破开我设下的法阵,就能开启入口。” 牧雪沉思片刻,忽地想到了什么,看向江作尘,犹豫开口道:“那岂不是……只要找到一个所有魔修都破解不开的阵法,师尊的分身就不用守在这了?” 江作尘点了点头:“的确,此事的确可行。” “那……” “就像境界高的修士可以施加威压一般,魔界有着更加明确的阶级制度。只要用魔尊令设下法阵,除魔尊外的魔修,便不能开启入口。” 牧雪闻言顿时失望地垂下了头。 都魔尊了,那肯定是站在魔修一方,怎么可能不想这入口打开呢? 不过,牧雪心里突然闪过了另一个念头,他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江作尘,隔着帷帽,正对上江作尘显露出浅浅笑意的眼眸。 “萧水寒……”牧雪缓缓念出这个名字。 “没错。只要萧水寒当上魔尊,问题便迎刃而解。” “可他为什么要帮助人界呢?”牧雪不解的问道。 “并非所有魔修都是天生恶种,总有人看不下去那残忍行径。”江作尘说着,望向魔界内部的方向,缓缓摇了摇头。 牧雪也随他看去,忽地,他发现暗色的天边闪过几道红光,紧接着又弥漫起阵阵烟雾,似是进行着一场战斗。 看来魔界内部的确不安生,牧雪由衷的希望萧水寒是这场纷争中的胜者。 就在牧雪感叹着远处的打斗时,江作尘的眸色忽地一凛,握着牧雪的手也紧了紧。 “师尊,怎么了?” “有魔修朝这边来了。”江作尘说着,一把揽过牧雪的腰,朝着塔的方向御气而去。 牧雪还没反应过来,只能抓紧江作尘的衣衫,看着眼前的场景变换。 可江作尘刚要打开塔的大门,那些魔修便迅速涌出,再无时间躲闪。 江作尘皱眉咋舌一声,将牧雪放到地面,迅速抽出那把红色的剑,准备御敌。他将牧雪挡在身后,低声叮嘱道:“不要乱动,保护好自己。” 可牧雪却没有躲在江作尘身后的意思,他扫了眼面前魔修们的修为,确定自己足以御敌,便抽出成雪剑,站在了江作尘身边。 “师尊无须保护我,对付这些魔修,我的剑术绰绰有余!” 江作尘虽有担忧,可情况紧急,他必须立下判断——眼前除去带队的魔修,其余的都不是牧雪的对手。 与其让牧雪躲在身后,不如让他参与其中。 更何况,面对区区魔修,他江作尘怎能护不住心上人? “也好,当心。”江作尘说罢,抬剑冲向那领头的魔修,不顾他们是否来得及反应,拔剑便斩,剑气凛冽,直将拦路的魔修砍成两半。 而牧雪也不畏惧,冲入战场,身形灵活地游走于魔修的武器之间,抬剑而攻。 许是梦中的魔修太过可恶,那股子恨意和怒意被他带入了现实,饶是牧雪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名恶贼。他的剑又快又狠,已然有了几分江作尘的架势。 包裹着寒气的成雪剑刺进魔修胸口,鲜血飞溅而出,落在牧雪的衣衫之上,将黑色的外袍染上了几抹暗色的红。 “怪不得师尊要穿一身黑衣……”牧雪嘟囔着,挥剑转身,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黑红的弧线。剑影重重,直取背后敌人的头颅。 牧雪忽地感觉到了什么,看向手中的剑,稍顿了一瞬。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的剑术莫名精进了几分,可他近些日子光呆子屋子里了,连挥剑都不曾练过! 难道是因为他在梦中看过了牧青黎的剑招? 还没等牧雪想明白,便又有魔修朝他而来,叫他不敢再分心,连忙集中精神应战。 那些魔修的确不是两人的对手,或许是魔界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派出这点战力,未免太小瞧江作尘。 更何况,还有牧雪的帮助。 牧雪看着遍地魔修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血迹,问江作尘:“师尊,这场面……要怎么处理。” 江作尘走到他面前,身上亦是不满魔修血迹,但他施以除尘决去掉了牧雪身上的脏污,才把自己也弄得干净。 “不用管,待会儿萧水寒的人会来处理。先回去休息吧。” 牧雪头顶的斗笠不知什么时候歪了,江作尘见状伸手替他扶正,便又顺势揽了他的肩膀。 “好——” 两人跨过魔修尸体,朝着塔的方向走去。 忽地,江作尘停下脚步,冷眼向着后方的枯木林中看去。 一道人影自以为在其中隐藏得很好,却被江作尘眼尖地发现,立刻想逃。 但江作尘的剑气比他逃窜的速度更快,直穿咽喉,甚至没能让他发出一丝声响。那人应声倒地,可江作尘却发现,他的手中竟然拿着一张闪烁着红光的传讯符。 第187章 江作尘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 “师尊怎么了?”牧雪见他停下,抬头问道。 “无事。”江作尘抬手压低了牧雪的帷帽,“只是一只想偷跑的老鼠。” 好在出门前他为牧雪戴上了帷帽。 那人应当没有看见牧雪的模样。 江作尘这样想着,心底松了口气,可眉头却并未松开。 与此同时,岁寒宗外的深林内。 鬼修随性地坐在碎石荒地之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似是在地上描绘着什么。煞气自他的手中流出,顺着树枝流淌而下,竟是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笔笔黑色的印记。那黑色的印记扭曲杂乱,似是法阵,又似是符文。 鬼修画完印记,嘴里念叨着什么,将树枝点在印记中央。 忽地,周围煞气暴涨,寒风猎猎而过,一道灰黑色的影子竟是从印记中央缓缓冒出。渐渐地,一个人形浮现,他皮肤呈现出死灰色,双目空洞,大张着嘴,一副被鬼修操纵的模样。 “这次的厉鬼怎么这么像人?”烛无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打量着那人形厉鬼,摸着下巴问道。 “从修士的尸体上提炼出的煞气,自然要比普通人的更浓郁。” 鬼修眸色冰冷,抬指一挥,那厉鬼听令,速度极快地抬起手朝着一旁的树木挥去。煞气直逼树干,竟是直接将其拦腰斩断,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操纵也容易得多。”鬼修勾了勾嘴角,满意地说道,“元婴期修士的鬼魂果然好用。” “元婴期?!你都能操纵元婴期的修士了?!”烛无烟面露诧异,不由得向前一步细细打量,“再过两天,你是不是就能再造一个和我一样的鬼奴了?” 鬼修闻言,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若是厉鬼都和你一样不听我命令,造了又有何用?”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锦囊,竟是将那元婴期修士制成的厉鬼收入其中。 那锦囊显然是一件储物芥子,浓郁的煞气从中溢出,盘旋在周围,如同黑色水流。 “六百零七十五……”鬼修念叨着,将芥子收回怀中,叹出一口浊气。可随后,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可怖,脸上的伤痕也几乎拧在了一起。 忽地,他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从怀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传讯符。 他读过传讯符中的讯息,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会如此……”他喃喃念叨着,虽是一副难以相信的模样,可嘴角却渐渐上扬,露出兴奋的邪笑。 “怎么了?”烛无烟见状,连忙问道。 可鬼修毫不理会烛无烟,猛地站起身,看向岁寒宗的方向,仰天大笑:“江作尘啊江作尘!你可真是愚蠢!” 烛无烟瞥见他的疯态,露出嫌弃的神情,随后消失在阴影中,不再理会。 鬼修望着那云烟缭绕的宗门,双眼赤红,眼球突出,止不住地发出癫狂的笑来。 魔界中的高塔意外的平静。 方才那批魔修战败后,便再无人跑来打扰,而魔界中心的战争似乎更加“热闹”了。 牧雪回到高塔之中,结实厚重的墙壁隔绝了外界的声音,留给他的只有一片安宁。 江作尘说自己有事要忙,不能相陪,牧雪只能再度回到那幽暗的卧房之中。 反正也没其他事情可做,不如再度使用食梦蝶卵! 梦境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无需太久,牧雪便能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了。 “但是,根据那个魔修的说法……师尊再次见到牧青黎的时候,牧青黎应当已经去世了吧……” 这般想着,他再次回到了床上,打算和先前一样使用了食梦蝶卵。 可奇怪的是,还没等他朝着食梦蝶卵中注入灵力,便被一道白光包围。 牧雪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又见眼前一缕冰蓝色的光芒闪过,随后一阵眩晕感袭来,他竟是被强行带入了梦境之中。 牧雪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环境,惊觉自己竟然还在客栈之中。 客栈的卧房内只有牧青黎,江作尘早已离开。 “只有牧青黎?等等,我还是头一次梦见只有他们一方的画面!”牧雪诧异地回过神来,惊觉这次的梦境好似与往常并不相同,他试图离开牧青黎的身体自由活动,却依旧无法动弹。 牧青黎坐在地板上,手指反复敲击着地面,隐有金色的光芒闪烁,不知在尝试着什么。 牧雪仔细看去,发现他竟是在破坏江作尘留下的禁制! 第99章 中计 江作尘以灵力设下的禁制,与防御法阵十分相似,都有一个运转灵力的阵眼,维持着整个屋子的禁制。 牧雪并没有学习过阵法,更别说是破坏禁制了。 但他了解江作尘,曾经亲眼看见江作尘使用类似的禁制和阵法,自然也能猜出几分运作原理。 可江作尘已是分神期修士,他设下的禁制岂是牧青黎能轻易破解的,一个时辰已经过去,房间内的禁制丝毫未动…… 时间久了,牧青黎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停下动作,垂着头看着依旧闪烁的阵眼,落下两滴汗水。 方才的冲动已经消散大半,他自然知晓江作尘的阻拦有其道理,也知晓自己横冲直撞地去救人只是送死。但他又不想放弃,一想到那秘境会吞噬成百人的性命,他便再难坐以待毙。 第188章 “有没有其他办法……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牧青黎念叨着,抬起头来,忽地,他瞥见了桌子上放着的石头——那枚能够与窃听蛊虫相连的石头,江作尘竟然没有带走! 他撑着身体站起来,跑到桌子前拿起石头,学着江作尘的模样向里面注入灵力。 好在这块石头并不需要认主便能使用,牧青黎立刻听见了清涛宗弟子们的对话。 “小烨先去睡觉吧。师兄明早会叫你起床的。” “是啊,你年纪还小,先去休息吧。” 似乎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 牧青黎也不急,将石头放在一旁,等了一会儿。他听见梁烨熠被师兄师姐们催促着睡下,他们似乎又换了一个房间,此时小师弟不在,他们也再次谈起了有关真火秘境的事情。 “等我们进了秘境,找到的东西先给小师弟,剩下的我们自己分。只要他得到的是最多的,我们私下拿了多少,宗主是不会怪罪的。”领头的师兄低声说道,生怕被隔壁房间的是小师弟听了去。 “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跟着小师弟这么久,总得拿点回报。” “说起来……宗主是从哪找到的人,居然能创造秘境入口。” “听说是个普通人,为了踏上修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领头师兄又道,“他手里有一把开启真火秘境的钥匙,到时候他会打开秘境入口,将我们送进去……”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有人不禁疑惑问道,“这样我们岂不是会和他争抢机缘?” “你以为他是白帮我们忙吗?他可收了宗主不少灵石灵器呢……” 牧雪听了这话一下子反应过来,帮助清涛宗进入秘境的人正是南荣远。 “南荣远果然是商人头脑,居然还与清涛宗宗主做了交易……”牧雪心里想。 牧青黎听了这话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回过神来,将那石头放回桌子上,持续供给灵力,以免错过重要讯息。 “普通人……只要提前抢到那把钥匙……”牧青黎一边念叨着,一边转过头去看向阵眼,紧蹙起眉头。 牧雪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竟是想提前从南荣远的手上抢到开门的钥匙,这样就能从根源解决问题。 “但是……”牧青黎忽地一顿,又垂下了头,“师尊说的没错,入口不止一个,钥匙也可能不止有一把……目前我也只知道清涛宗的动作,不知还有多少人会进入……” 但牧青黎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继续动作。 他的想法也十分简单:能救一个是一个,他得先拦下清涛宗的人。 可眼下他离不开这个房间,就什么都做不到。 牧青黎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破解禁制。 大约三四个时辰后,禁制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但这松动并非来源于牧青黎的努力…… 整座客栈忽地剧烈摇晃起来,屋内的装饰相互碰撞,发出凌乱的声响。寒风猛地吹入房内,夹杂着阵阵浓郁的灵气,竟是将烛火径直吹灭,使得房中陷入一片黑暗。 “发生了什么事?!”牧青黎警惕地抬起头,发觉周围的灵气变得异常浓郁,而且灵气的源头就在不远处的森林之内。 与此同时,清涛宗那边也传出了阵阵吵闹声。 “发生了什么?是秘境要开了吗?” “好像是的,我们也该准备动身了。” “去,快去把小烨叫起来。我们准备去森林的西边……那个人会在那里等着我们。” 牧青黎这才了然,他不敢耽搁,抚着一旁的桌子在摇晃中踉跄起身,看着已有减弱趋势的中央阵眼,咬了咬牙。 他拔出自己的长剑,以灵力趋势,猛地刺入阵眼之中! 混乱的灵气、牧雪的灵力与江作尘留下的灵力混在一起,游走在禁制之中,破坏了禁制原本的结构。 随后,一道金光闪现,紧接着那道金光又如同琉璃一般彻底破碎。 灵力四散发出阵阵嗡鸣,扰得牧青黎耳朵发疼。但他还是在未停歇的晃动中站稳了些,抓起桌上的石头,一手撑在窗沿之上,翻出了房间,朝着清涛宗弟子所说的森林西边御气而去。 牧青黎戴上一顶斗笠遮掩容貌,又使用了江作尘曾经送给他的遮掩气息的灵器,将自己的身形藏在了夜色之中。 他持续不断地听着清涛宗弟子们的谈话,在得到了他们与南荣远碰面的位置后,提前赶去。 果不其然,他在密林之中,瞧见了三个可疑的身影。 他们三个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人也不过刚刚筑基,另外两人的修为甚至只有练气。他们身着黑衣,鬼鬼祟祟地四下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这样的模样正与清涛宗弟子话中神秘人的身份相同,一定是为他们提供打开秘境的钥匙的人。 牧雪自然是认识那筑基期的修士,此人正是容貌尚且年轻的南荣远,另外两人应当是南荣家的仆从。 牧青黎将身影藏在树后,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他将三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他们真的只是修为极低的修士,而非隐藏真正的实力后,决定趁早动手。 牧青黎目光一凛,抽出剑来,毫不犹豫地朝着三人猛地冲去! 他们三人自然没有预料会被人袭击,两名仆从第一时间挡在南荣远面前,将自家主子保护在身后。可牧青黎的速度对他们来说太快了,还没等他们掏出武器,牧青黎的剑便已经敲在了他们的脖颈上——当然,只是剑柄。 第189章 两名仆从应声倒地,下一瞬,牧青黎便已经出现在了南荣远身后,锋利的剑刃便抵在了南荣远脖颈之上。 “好汉饶命啊!”南荣远连声求饶,浑身打战,“我就是个普通人,您杀了我也没用啊!” 这么容易就让他得手了?牧青黎有些怔愣地想。 牧青黎沉着声音,模仿着江作尘冰冷凶狠的样子低声说道:“你有开启真火秘境的钥匙,交出来。” “钥匙?什么钥匙?我不知道啊!”南荣远哆嗦着嘴唇应道。 “别装傻!”牧青黎厉声呵斥道,又将剑刃逼近几分,“交出来!” “我……我知道了!我把钥匙给您!带你进秘境!您别杀我!” 这南荣远果真是贪生怕死之辈,若非如此,又怎会投机取巧寻求得道飞升的方法,妄想闯入秘境呢? 牧青黎看着南荣远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个木匣子,犹豫着递了上来。 那木匣子上画着一些简单的阵法,牧青黎打量了一番,发现只是用来隐藏灵气,并无危险。但他仍然心存警惕,生怕此人耍些花招,便又开口道:“打开它。” 南荣远闻言,将木匣子打开,里面果不其然放着一把钥匙。 木匣子打开,上面的阵法也暂时失效,丝丝灵气从钥匙上溢出,让人一眼便知此物不凡。 可牧青黎并看不出这把钥匙要怎么打开秘境入口,但至少他的计划成功了一步。 他一手仍然举着剑,另一手则伸过去,取走了那把钥匙。 牧青黎将其捏紧在手中,将长剑收回,冷声道: “我不杀你,你速速离开……” 可他话音未落,他的体内的灵力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离开了身体! 糟糕!中计了! 牧青黎顿时瞪大了眼,想要将手里的钥匙丢到一旁,却为时已晚。 他的身体渐渐失去力气,双手一松,长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随后,他双腿一软,跌在地上,彻底不能动弹。 牧青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荣远转过身来,连手指都动弹不了分毫。 此时的南荣远哪里还有方才紧张恐惧的模样,他手不抖腿不颤地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牧青黎。 他的视线落在牧青黎手上,那把钥匙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块青色的石头,石头上刻着复杂的纹路,其中的灵气也消失不见。 南荣远弯下腰捡起石头,打量了一番,忽而一笑。 它哪里是什么打开秘境入口的钥匙,分明就是能改变形态迷惑敌人的灵器。 “清涛宗宗主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只可惜,只能用一次……”南荣远摇了摇头,收起那个石头,蹲下身来掀开牧青黎的斗笠,对上一双不甘愤怒的眼。 他先是对牧青黎的容貌感到惊讶,饶是他也没想到突然出现在此处打劫他的人,竟会是如此貌美的男子,但他随后又恢复平静,轻笑着说道:“我猜,你应该已经是金丹期或是元婴期的修士,但你还是败在了我一个普通人的手里。” 牧青黎想说些什么,可他的身体此刻仿佛一个空壳,无论哪一个部位都不受自己控制。 南荣远见状,又继续说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败吗?要怪就怪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我起杀意,是你的仁慈害了你。抱歉了,仙尊。” 说罢,南荣远竟是抬手起落,狠狠敲在牧青黎的后颈上。 此时毫无抵抗之力的牧青黎自然受不住这一击,彻底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南荣远限时返场.回忆杀版(?) 第100章 贪婪 牧青黎是被一阵争吵声吵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感受到脖颈后的疼痛,倒吸了一口冷气,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极其荒凉且炎热的地方,周围满是赤红色的怪石,就连一旁的高山亦是怪石嶙峋,让人看了心惊胆战。可他也发现,这里虽然荒凉,却饱含着极其浓郁的灵气,甚至他只需呼吸运转片刻,脖颈上的疼痛便彻底消失不见。 可这些灵气的来源,并非眼前这些古怪的山石,更像是某些地方被放置了灵器,吸引着人们前往。 牧青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进入了真火秘境之内!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吵闹声的来源,竟是就在自己身边——清涛宗的人不知和南荣远争吵着什么。 牧青黎定睛一看,更是震惊,前来此处的清涛宗弟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多!竟有二三十人! 原来出现在客栈中的弟子,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 “我们怎么可能带上一个陌生人!你开什么玩笑!”领头的清涛宗师兄怒目而视,愤愤说着。 “是你们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就该由你们负责。”南荣远声音冰冷,丝毫不畏惧面前这群修为比他高了许多的弟子。 “可是……!” “我不可能把他留在外面,不能泄露秘密。”南荣远打断他的话语,继续说道,“我又杀不死他,只能把他带进秘境。当然,你们想杀他,我也不反对。” 清涛宗的人看了看牧青黎,又看向彼此,皆泄了气。 他们虽然大胆地进入秘境,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当一个杀害修士的凶手。 但那清涛宗的师兄也不露怯,目露凶光瞪了南荣远一眼,问道:“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第190章 南荣远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秘境入口是我打开的。如果你们杀了我,就会立刻被传出秘境。” 清涛宗的师兄并不知他话中几分真假,却也不敢冒险,只能咬咬牙咽下怒意。 南荣远见他们无话可说,便笑着转身欲走,临行前,他又忽的停住了脚步,叮嘱了一番:“记得,一定要在三日内离开秘境,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们。” “知道了!”清涛宗师兄不想再看到那奸商的脸,连忙将人赶走。 南荣远离开,此处只剩下清涛宗弟子和牧青黎。 几人小声地议论着,时不时看向牧青黎的方向,不知要如何处置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与此同时,牧青黎也在观察着他们。这批清涛宗弟子共有三十五人,大部分弟子的境界是金丹期,还有两名元婴期师兄带队,只有那名小弟子尚在筑基期。这样的队伍若是去探秘寻常的秘境自然不在话下,但这里是真火秘境,是魔界入口,就不能以寻常的目光来看待。 清涛宗弟子的讨论尚未结束,领头的两名元婴期师兄眉头紧皱,看向牧青黎的眼神极具厌恶。 “不能耽误下去了,时间有限。如果放他离开,只会让我们多一个竞争对手,还不如把他带上。”其中一人冷声说道。 “也好。有缚仙索捆着,他逃不了的。”另一人附和道。 牧青黎这才发现,自己被一根奇怪的绳索捆着,竟是让他使不出灵力,也无法挣脱。 事到如今,原本的计划完全被打乱,劝这些人离开秘境更是难以完成的事。 这种危机重重的地方不宜久留,不如早日脱身,他尚能自保。 这样想着,牧青黎皱了皱眉,轻咳了两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我不是来和你们争抢机缘的。”牧青黎放轻了声音,想要努力博得他们的信任,“你们能不能把我松开?” “不行,如果你跑出去通风报信怎么办?”领头师兄眉头一皱,果断拒绝,“更何况,你说你不为机缘?那你跑来做甚?满嘴胡言,花言巧语。” 牧青黎不知该作何解释,总不能想拦着你们不要进入秘境吧……听上去更可疑了。 看来他想离开并非易事了。 牧青黎无奈地说道:“那能不能把我松开,若是遇上魔修,也算是个帮手。” “闭嘴!别想耍花招!”领头师兄彻底动了怒,不再搭理他,转头看向两名弟子,命令道:“去,把他拽起来,我们要走了。” 那两名弟子点点头,走上前来。他们拽着牧青黎的胳膊,强行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又推了他的后背一把,不善地说道:“走了!” 牧青黎没有办法,只能在两名弟子的监视下,跟着他们往秘境深处走去。 真火秘境中处处都给人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牧青黎走在人群最后,四处打量着荒凉的嶙峋怪石,眉头越皱越深。 这里实在是太过荒凉,没有植被、没有灵兽,却有着极其浓郁的灵气,这十分反常。 牧青黎也曾和江作尘去过一个秘境中游历,即便是小而普通的秘境,也不会是这般诡异光景。 就仿佛……浓郁的灵气是人为制造的,目的便是勾引着修士进入其深处,一网打尽。 牧青黎看了看身边两个监视着他的修士,忍不住开口,低声搭话:“你们应该知道这里是魔界入口吧?就不怕遇到魔修吗?” 那两个修士听见他的话,皆面露犹豫。他们本是将牧青黎这个突然出现的外人当作敌人,可任谁见了他的容貌、听到他的话语,很难把他和坏人联想到一块。 “怕什么,师兄们武力高强,就算是遇到了魔修,咱们也人多势众!”其中一人犹豫片刻还是回应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得意和自豪。 “就是就是。”另一人也连忙点头附和。 牧青黎看了看两人,不禁又问:“你们有和魔修交手的经验吗?”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没有,但是我师兄有!”一人答道,“说到底,魔修也不过是武学特殊一点的修士罢了,哪有什么可怕的。” “是啊,怎么,难道你就有经验了吗?”另一人向牧青黎反问道。 牧青黎望着前方,愣了半晌,轻叹了一声:“没有,但我曾见过魔修是如何蛊惑又摧毁的人心……魔修,不只是修习的功法与我们不同,他们熟知人心,却没有人心……” 那两人见他这副模样,纷纷陷入沉思,却又不可能打破自己原本的认知,皱着眉推了他一把。 “少废话,我看你才是蛊惑人心那一个!” 牧青黎踉跄了两步,勉强维持了平衡,咬着牙放弃了与他们的交谈。 走在前面的梁烨熠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悄悄地回头看了牧青黎一眼,却又被身旁的师兄拉着离远了些。 几人走了一段时间,便感受到一座山下有着无比浓郁的灵气,他们便朝着那座山的方向走去。 只见这座石头山的山地有一口巨大的山洞,山洞似是人为凿开的,边缘被切割得平整,却又因为常年暴露在风沙下有些破败。 “里面有东西,大家小心。”领头师兄叮嘱了一句,便带着队伍踏进了山洞内。 山洞狭窄,可众人一进入便感觉到一股纯粹的灵气扑面而来。他们恨不得在原地坐下修炼,却更迫切地想要看到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灵器宝藏,纷纷加快了脚步。 第191章 可牧青黎还沉浸在人为切割的山洞入口上,紧皱着眉头。 “有结界!结界里面有好多灵器!”率先冲进山洞里的弟子发出一声惊呼,随之而来的是人群中阵阵欣喜的呼声,他们再也无法抵御宝藏的诱惑,直冲而去。 监视着牧青黎的两个修士都忘了自己的职责,也快步冲了进去。 牧青黎无奈地跟了上去,走在队伍的最后。 穿过狭窄的洞道,入眼便是更加宽敞的洞厅。 洞厅的墙壁和入口一样,皆是人为所造。这里没有经历过风沙洗礼,甚至保留了道道剑痕,以及一些胡乱的图画。而洞厅的地面上,则摆放着数不清的天材地宝和灵器法宝!然而,一道结界将洞厅包裹,让人无法轻易取得宝物。 此时此刻,两位元婴期的师兄正带着另外几位金丹期的修士破解结界,试图将其开启。 结界发出淡金色的光芒,正不断地闪烁着,仿佛警示。 在金光之中,牧青黎忽地发现,墙壁上留下的剑痕和图画,似乎并非前人随手乱涂的画像,而是有规律的一幅地图! 地图上大约有七处被标记的位置,而他们所在的洞穴,似乎便是其中一处。 “地图?不……不对……” 牧青黎恍惚之中发觉,这七处被标记的位置相连,分明形成了一个能够遍布整个秘境的巨大阵法! 他尚且不知这阵法的作用,是维持秘境?还是抵御魔修?又或是镇压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顿感焦急,他想要上前阻止清涛宗弟子们破解结界,更想阻拦他们拿取宝藏,可他刚踏上前一步,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看见了弟子们脸上贪婪的表情。 他明白,这种时候,无论他说些什么,都不会有人把他的话当真。或者说,就算他们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也绝不会停下动作。 就在这时,结界的光芒忽地暗下,紧接着破碎开来,再难阻挡弟子们的入侵。 “这结界存在的时间太久了,想要破解并不困难。”领头的师兄表面依旧镇定,可眼中却闪过了欣喜的光芒。 弟子们扑向那些宝藏,如同见了油米的老鼠,疯狂地想要将那些东西收入自己怀中。 那些宝物之中,有稀世罕见的灵草,也有千年灵兽的骸骨;有堪称极品的灵器法宝,也有生了剑灵的上古长剑。 若说这些宝物有什么共同的特点,那便是灵气浓郁。 他们本不该属于这个秘境,更像是前人出于某种原因,将他们故意摆放在这里。 牧青黎又抬头看向墙壁上的巨阵,他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出口阻拦,一切就都晚了…… “这些东西不能拿!你们看墙上的壁画,前人用这些宝物的灵力做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如果你们把这些东西拿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牧雪朝着清涛宗的弟子大声喊道。 听了他的话语,不少弟子纷纷抬起头看向那幅壁画,他们面露疑惑,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放下手里的东西。 “我们拿了东西就走,哪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是,这秘境三天就关了,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所影响。” “不过,换句话说……这幅地图也为我们指明了路,我们只要朝着标记的地方前进,就能找到所有宝藏了不是吗!” “是啊!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东西收起来!我们快去下一个地方!” 牧青黎看着众弟子贪婪的模样,顿感无力与绝望。 第101章 “晚了……” 在两位师兄的安排下,洞厅内大部分的宝藏都被统一收进一个芥子之中。这个芥子会被带回宗门,交由宗主处理。 其他的物品他们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弟子们收入自己囊中。 梁烨熠本是站在一旁,看着墙上的壁画,似是思考着什么。没过一会儿,便有师兄师姐把他拉到人群中央,塞给他许多稀世珍宝。 “小烨,你快收好,这些是师兄师姐挑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你瞧,这是白骨参,听说能制出绝世毒药。这个是天蛛丝,能瞬间缝合伤口,很罕见的!” “就是就是,你也多拿一些。这有这么多好东西,可别空手回去啊。” 梁烨熠捧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物品,张了张口,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多谢师兄师姐……”梁烨熠说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东西,抿着唇有些犹豫,“可是……我们就这么把它们拿走了,真的好吗?” “哎哟,你可别听那人乱说!秘境里的机缘不就是给能进来的修士们准备的吗?我们之前也去了那么多秘境,从来没出过事吧!”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但是……” “好了好了,你别把那个人当回事。一个不知从哪跑来的散修,能懂什么?” 梁烨熠只好顺着师兄师姐的意思,将那些东西收进储物戒中。随后,他悄悄地抬头打量了牧青黎一眼,便见牧青黎眉头紧蹙地站在人群之外,双眼中毫无对那些宝物的渴求,这让梁烨熠有些意外。 但梁烨熠也不敢多看,生怕被师兄师姐们发现,便跑上前去帮忙整理。 牧青黎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毕竟他们并没有把牧青黎当一回事儿,说话时也从不刻意回避。散修吗…… 如果这些人知道自己是岁寒宗江作尘的弟子,是否会愿意听自己说几句话呢? 第192章 可他并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这个想法很快地破灭了。 清涛宗的弟子花了一个时辰整理了战利品,把洞厅中的宝藏几乎搜刮了个干净,只剩下零星几个没人要的东西。 随后,他们在原地休整了片刻,便打算继续出发了。 牧青黎还是和之前一样,被两名弟子监视着走在队伍最后,难以逃脱。 此时的牧青黎,已经彻底放弃了劝说他们离开的念头,他深知人性的贪婪。更何况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就更不会轻易回头了。 有弟子记下了石壁上的地图,记下了每一处标记着宝藏的位置。 领头的两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标记前行。 说是最近,却也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路,为了不打草惊蛇被魔修发现,他们不敢御剑前去,只能慢悠悠地在碎石之间步行。 “说是魔界入口……可我们都进来快一天了,也没见到魔修的影子啊?” “该不会是那些魔修害怕人界的修士,不敢露面吧?” 弟子们一边走着一边议论,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期待着接下来的奇遇。 领头的师兄闻言呵斥道:“不可轻敌,提高警惕。” “啊、是!” 牧青黎也感觉到奇怪,他本以为魔修的目的是把修士引到洞穴中一网打尽,可整个过程都太过顺利,甚至连一丝魔气都没能感知到,这太过反常。 难道魔修们正专注于攻打入口,没时间理会他们? 那为何魔修还要费尽心思放出入口将开的消息?这岂不是增加了自己攻破守卫的难度? 牧青黎想不明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走了两个时辰,终于看见了地图上的另一处标记。 这里的风光与方才洞穴别无两样,若不是里面浓郁的灵气,很难让人联想到藏宝之地。 “等等。”领头的师兄忽地低声说道,抬手拦住了众人前进的脚步,“有魔气。” 众人瞬间提高了警惕,纷纷拔出武器,准备迎战。 牧青黎也感觉到了那股魔气,但那魔气实在太淡太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另一名师兄盯着地图半晌,似是松了口气,摆了摆手说:“从这里再往前走一个时辰,便是魔界入口了。应当是从那里流出来的魔气。” “那岂不是很危险!”梁烨熠听了,顿时瞪大眼睛喊道。 “无妨。”那师兄掏出一枚传讯符晃了晃,又道:“魔修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秘境入口,正在与各大宗门交战。我们只要避开入口,就不会有事。” 牧青黎不能理解他们为何如此自大,竟然连魔界入口就在眼前也毫不畏惧! 那些天灵地宝对他们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却也没人放松警惕,就这么拿着武器向着下一个山洞进发。 第二个山洞中,果不其然和第一个山洞一样,摆放着大量的宝物。但这里距离魔界入口太近,他们不敢和先前一样放肆,便派了几个弟子在门口把守,其他人搜刮山洞。 过程仍是出乎意料的顺利,等到他们再次搜刮了个干净,也没见到任何一名魔修的影子。 这样的顺利,更让牧青黎胆战心惊。 “不对劲……怎么可能这么顺利……魔修不会不知道这里有人的。”牧青黎垂头嘟囔着,被捆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就算他们不知道有人闯入,这么多东西的灵气突然消失,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牧青黎不知道魔修到底想做些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清涛宗的弟子对这样古怪的现状视而不见! 牧青黎心里的不安渐渐放大。他试图挣脱身上的缚仙索,甚至将绳子抵在山石之上试图摩擦,可他把自己的手腕都磨破了皮,也没见得绳子有丝毫的损伤。 “没用的,除非你的修为比师兄高,否则你无论如何也不挣脱不掉的。” 身旁忽地有人靠近,吓得牧青黎一颤,停下了动作。 牧青黎转头看去,只见梁烨熠站在他身侧,表情不算好看。 “有什么事吗?”牧青黎看向梁烨熠,他十分震惊竟然有清涛宗的弟子愿意和他搭话。 “你觉得,墙壁上的地图……或者说,法阵,究竟有什么作用?”梁烨熠压低了声音问道。 牧青黎更是震惊了,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抿了抿唇,低声说道:“这个秘境的每一处,都似是人为制造的。我怀疑那个法阵作用便是支撑整个秘境,而你们拿走的那些宝物,正是给这个法阵提供灵气的源头。” 梁烨熠的表情变了变,他沉思片刻,似乎也很赞同牧青黎的想法:“也就是说,如果拿走了这些东西,法阵便会被削弱……那如果所有的东西都被人搬空了呢?”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梁烨熠咬着下唇沉思片刻,哑着声音说道:“我会努力去和师兄说……”他虽是这么说着,可语中毫无底气。他也知晓,就算是自己去说,也没有人会听信他的话。 “嗯,拜托你了。” 牧青黎目送着梁烨熠忧心忡忡地回到人群之中,他看着梁烨熠似乎和领头的师兄说了些什么,师兄忽地面色一变,似是凶狠地骂了他两句。梁烨熠面露不甘,又争辩了两句。随后,有几名弟子走过去,拽着梁烨熠的胳膊,拉着他走远,站到了与牧青黎相距最远的角落里。 第193章 显然,梁烨熠失败了。 在这之后,清涛宗的弟子一定会对梁烨熠严加看管,避免他再次与牧青黎接触。 又过了一个时辰,这个山洞中的宝藏也都被洗劫而空。 领头的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这个山洞中稍作休息,再前往下一个地点。 他们在洞口设下禁制,又安排了弟子轮班看守,这才让众人安心地原地歇息。 牧青黎也原地坐下,靠着冰冷的石壁,合眸休憩。他得省点精力和体力,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得有能力应付。 忽地,他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他睁开眼,看向洞口的方向,那里除了两个守卫弟子,并无他人。可他莫名地感觉到,空气中的魔气似乎比方才更加浓郁了。 “难道是有魔修靠近?不……好像不是……” 缚仙索的缘故,让牧青黎的感知也变得迟钝许多。但他隐隐感觉到,秘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 他阖上眼眸仔细感受了一番,发现不仅仅是魔气变得浓郁,秘境中的灵气也在渐渐变得稀薄。 他面色一变。这种变化验证了他方才的猜测,一切正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地传出一阵轻微的骚动。牧青黎抬头看去,只见领头师兄拿出了一张传讯符,眉头紧锁,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 “那个该死的……除了我们之外,他竟然还放了一百多名修士进秘境!”领头师兄带着怒意冷声说道。 不用他细说,牧青黎也猜到话中之人是何人,更心惊于秘境中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修士! “那岂不是有很多竞争对手!” “不仅如此,他们似乎也发现了洞穴和地图……七个藏宝点,只剩下最后一个没有被发现了。”他眉头紧锁,捏紧了手里的符纸。 “那我们得赶快……” “太晚了,那个人已经往那边去了。”他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又开口道:“没办法,我们的收获已经不少了。休整一晚,明日我们就离开秘境。”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既然秘境中已经没有其他机缘,便不宜久留。 牧青黎闻言,忽地出声发问:“进入秘境的其他人,有没有说自己遇到过魔修?”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便转移到牧青黎身上。 领头的师兄虽然不愿意与他搭话,但听了这话还是应了一句:“没有,他们都没有遇到过魔修。”他话音刚落,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似乎也发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垂着头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个魔修都没遇到?” 众人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顿感紧张,纷纷低声议论。 另一个师兄顿时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牧青黎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凶狠地说道:“再胡言乱语,我们就把你丢在这!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指指点点!” 牧青黎却面色不改,毫不在乎他的举动,双眼直直地看向他,出声道:“可我什么都没说,是你们自己发觉不对劲的,不是吗?” “你!”他说不出什么,只能和牧青黎干瞪眼,过了半晌,他猛地松开了牧青黎的衣领,将牧青黎掼在地上。 牧青黎的后背撞上了石壁,疼得他眯起了眼,却再没说些什么。 他看着这位怒目圆睁的师兄,将人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在心里感叹道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居然这么不冷静,实在是让人唏嘘。倒是另一名元婴期师兄,虽然眼中的贪婪从未消去,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更加镇定。 但也不过是蛇鼠一窝,没什么区别。 牧青黎轻阖上眼睛,懒得再去理会他们充满恶意的目光。 方才那个发觉不对劲的师兄忽地站起身,匆匆说道:“莫与他争执耽搁时间。这里的确有些古怪,我们不能再停留了,现在就离开秘境!” “也对,那我们现在就走。都赶快收拾东西!” 得了师兄们的命令,众弟子们不敢怠慢,连忙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离去。 可牧青黎却在此时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晚了……” 他话音刚落,秘境中本就变得稀薄的灵气竟是所剩无几!竟然连人界普通城镇中的灵气都比不上! 魔气与之相反,毫无征兆地骤增,浓稠的魔气压迫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快走!”领头两个师兄连声下令,没有人敢停歇,纷纷冲出山洞。 牧青黎也挣扎着站起身,走在队伍之后,离开了这诡异的山洞。 可等他们走出山洞时才发现,他们想要逃离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 十几名魔修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山洞之外,面露不善的笑容。 正当弟子们惊恐地转头想要退回山洞,竟是又有几名魔修从山崖上落下,将他们彻底包围在其中。 第102章 牢房 清涛宗的弟子彻底被魔修包围,惊恐之中,有几名弟子连连发出尖叫,吓得双腿直颤。 这也不能怪他们胆小,牧青黎扫了一眼来者,发现每个魔修的修为都在元婴期之上,甚至有几个魔修的修为他无法窥见,至少相当于人类修士分神期的修为。 如此强大的阵容出现在此,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 “哎,真是贪婪的人类。不过感谢你们的贪婪,让我们的计划得以实现——”领头的魔修张开手臂,用夸张的语气表达自己的惊叹与感激,只是他双眼流露出嗜血的癫狂,让人听了这番话后更是畏惧。 第194章 牧雪认得这名魔修,正是尚且活在人世时的烛无烟! 清涛宗的弟子纷纷抽出武器准备迎战,但他们从未与魔修交过手,亲临其境只会觉得畏惧,有不少人拿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领头的师兄见状,厉声朝着烛无烟质问道:“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哇,事到如今,你居然好奇我们的目的。哈哈!奇!真是奇了!”烛无烟说着,竟是捧腹大笑,过了半晌才停下。随后,他抽出长刀来,直指向那名师兄,眯了眯眼,反问道:“你们抢夺前人的机缘时,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吗?到现在才问,也太晚了!” 烛无烟说罢,长刀一甩,犹如下令。 所有的魔修围攻而上,直逼清涛宗弟子! 两名元婴期师兄自然成了战斗的主力,他们纷纷抽出剑来,奋力御敌。刀剑相碰,剑气与魔气相撞,阵阵刺耳的嗡鸣声回荡在战场之上。 可他们两人仍旧是胆小怕事之辈,面对这么多修为远高于自己的魔修,他们也会双手发软,心生逃避之意。渐渐地,他们心生绝望,攻击也逐渐弱下。 其他的金丹期修士也只能勉强防身,勉强阻挡下魔修又快又猛的攻击。 他们很快就发现,魔修好似故意放水,并没有使出全力,就像是玩弄老鼠的猫一般,戏弄着在场的所有人。 牧青黎在一旁看得焦急,可自己被缚仙索捆着,别说加入战局,就连剑都拿不了。他看着领头师兄发抖的剑,又怒又急,咬了咬牙,大声喊道:“快把我松开!” 领头师兄闻言犹豫了片刻,却被魔修抓住了他走神的这一刹那,锋利的刀刃几乎落到了他的面前,他反应过来,连忙抬剑去挡。他一边格挡,一边抬起另一只手勉强掐诀,随后一股灵力自他指尖发出,钻入了牧青黎身上的缚仙索之中。 缚仙索顿时失了束缚力,变成了一堆普通的绳子掉在地上。 牧青黎顿时感到灵力回归四肢百骸,他也更清晰的感受到了秘境中渐渐削弱的灵气,还有更具压迫感的魔气。 他咬紧牙关,召出长剑来。 更为凌厉的剑光夹杂着杀意,朝着烛无烟猛地刺去! 他虽知自己不是这些魔修的对手,却也得尽力拼出一条生路来! 他不能死在这,等师尊知道他偷跑出来定会生气,他得回去好好道歉谢罪。 牧青黎这般想着,另一只手悄然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符纸。既然他灵力恢复,应当可以给江作尘传讯求助。 可还没等他注入灵力,便有一股灼热的魔气袭来,刺穿了符纸,将其点燃。 牧青黎诧异抬头,只见烛无烟微挑眉梢,抬起长刀与他剑刃相撞。 气流相撞使得周遭空气爆破开来,狂风吹得两人长发飞扬而起,露出一双带着恨意与不甘的眼,与另一双阴鸷嗜血的眼视线相撞。 牧青黎放开那被烧成灰烬的符纸,双手紧握长剑,汇聚起灵力与之相搏。他的修为不及烛无烟,但他几乎使出全力,喉中发出一声沙哑的怒吼。 或许是他毅力使然,竟是让烛无烟处于下风,连连后退了数步。 烛无烟瞳孔骤缩,随即露出一抹狂笑,他紧握住刀柄,将魔气汇聚,猛地一挥,竟是挥开了牧青黎的剑,将他逼退。 牧青黎几乎是向后飞去,猛地撞上的身后的山石,即便他的衣服上绘着防御法阵,他还是偏过头去呕出一口血红来。 但他牵扯着魔修之中最强的烛无烟,给了清涛宗其他弟子喘息的时间。 烛无烟步步逼近牧青黎,轻笑着说道:“你跟那群人不太一样,有点意思。” 牧青黎抬起头,抬手擦去嘴角血迹,懒得与他废话,抄起剑来再度狠厉攻去。 但寻常的攻击对于烛无烟来说并无作用。 牧青黎眸色一暗,悄然握紧了手中长剑,将灵力汇聚在剑锋之上,使得剑锋被一层耀眼的白光所笼罩。剑气凶猛,势若游龙,吞吐龙息之势逼向烛无烟面门! 饶是烛无烟,也不得不认真对待牧青黎这一击。他抬起长刀,刚要与剑气相碰,却发现那道剑气竟是随着牧青黎的剑刃向地面坠落而去! 烛无烟瞪大了眼,下意识地让视线随着那柄剑而去。 可下一瞬,牧青黎竟是用左手并指成诀,以指为剑,猛地射出一股剑气,直指烛无烟丹田! 烛无烟不得不强行扭转身形,抬刀欲挡,却为时已晚。他虽躲过了致命一击,却还是被那道剑气贯穿腰侧,鲜血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牧青黎右手掐诀,以灵力为牵引,操纵长剑如游蛇般灵活地游走而上,向烛无烟背后猛地刺去! 烛无烟虽反应迅速捂住伤口躲闪,但他实在没料到牧青黎会动用这种招数,硬生生用肩膀接下了长剑。 鲜血落在牧青黎的白衣之上,与他呕出的绯红混作一团,略显狼狈。 “呵呵……有意思……”烛无烟捂着伤口垂下头,肩头松动,癫狂轻笑。他猛地发力,体内的魔气爆发开来,震出长剑,鲜血直流。可他不顾伤势,忽地抬眼,带着想要将牧青黎碾碎的杀意,提刀猛攻而上。 牧青黎连忙后退,抬手召回剑来,勉强挡下烛无烟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在一旁围观的牧雪深感心急。 他恨不得冲上前去帮牧青黎御敌,可一来他的修为还不及牧青黎,二来他不过是这个梦境中的一位看客,影响不了梦境的一分一毫。 第195章 至此,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就是在牧青黎的梦境里。 可他进入江作尘的梦境尚且能用食梦蝶卵解释,如今又为何会身处于牧青黎的梦境? 难不成牧青黎本人也在魔界附近? 牧雪难知真相。 就在牧雪一边旁观着这场修士处于下风的战斗,一边思考着梦境为何而存在时,战局变化突生。 本就难以招架魔修攻击的清涛宗弟子们渐渐乱了阵脚,一边乱窜一边胡乱攻击,这对魔修来说,实在是最好的玩物。 一名弟子被魔修追赶,一边哭喊一边逃窜,他双腿发软跌跌撞撞,实在狼狈。 他身后的魔修露出阴鸷的笑容,手持一支血红色的长枪,从容不迫的逼近。 忽地,那魔修抬起手臂,用长枪瞄准这名弟子,狂笑着刺去。 那名弟子走投无路,抬头瞧见正在与烛无烟搏斗的牧青黎。牧青黎被烛无烟击退,不得不用长剑杵在地上,逼迫自己停下。那弟子顿时眼前一亮,竟是在那魔修刺出长枪的一刹那,抓过牧青黎的胳膊,将他挡在了自己身前! 牧青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名弟子的接近,更不曾对一名同为人类的修士心生警惕! 他被拽了个踉跄,向后跌去,眼看着那尖锐的枪尖逼近自己,瞳孔骤缩,抬剑欲挡,却为时已晚。 枪尖刺中他的胸口,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钝响,随后他呕出一口鲜红,力量渐渐流失。 他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连握着剑的力气也逐渐失去。 长剑锵然落地,鲜血洒落于碎石之上。 牧青黎抬起手臂,企图抓住一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 “师……尊……” 他薄唇微张,发出细碎的低喃。 随着一声闷响,他身体落地,再无声音。 牧雪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这荒唐的画面,震惊的无以复加。 随后,他的眼前也渐渐笼罩上黑暗,仿若为荒诞的戏剧拉上幕布。 “牧青黎……就这么死了?”牧雪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仅是如此。” 牧雪试图挣脱梦境,或是在黑暗中动作,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被牢牢禁锢着,这似乎说明了牧青黎并没有死。 就在牧雪疑惑于事情的发展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传递到他身上! “呃……!” 牧雪瞪大了眼,茫然地感受着身体上的闷痛。或许是因为他身处于梦境中的缘故,并没有实际的痛感,可他的意识却擅自替他下了判断,因此这份疼痛更像是精神上的压力。 牧雪不知发生了什么,这阵诡异的疼痛让他急躁不安,仿佛有万只蚂蚁在身体上爬过,撕扯着他的皮肉、啃食着他的骨头。 就在他再难忍受阵阵钝痛之时,眼前的黑暗竟是渐渐消退。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昏暗阴湿的牢房。 而牧雪感受到的疼痛,也恰恰来自被关入牢房的牧青黎。 牧青黎渐渐转醒,他的双目被流淌的鲜血染红,有些看不清周围景象。 他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擦去血迹,却感受到身体各处深之入骨的疼痛,又听闻一阵铁链脆响。 “唔……”牧青黎发出一声闷哼,紧皱起眉头,眯起眼,打量着自己的现状。 他的右手被铁链束缚,另一端被拴在墙壁上,他只能保持着被吊起一条胳膊的姿势,扭曲地靠在墙角。他胸口的伤口不再流淌鲜血,似乎被什么伤药处理过,皮肉已经愈合,只留下被贯穿的疼痛。 他试着运起灵力,却发现那条铁链与缚仙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让他连一丁点灵力都难以释放。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才看清牢房内的模样。 原来,除了他之外,清涛宗所有的弟子皆被关在此处。那两名元婴期的修士待遇与他类似,都被铁链所束缚使不出灵力来。他们亦是伤痕累累,只是伤势与牧青黎相比要好上不少。而其他金丹期和筑基期的修士,魔修似乎并不担心他们会逃跑,没有加以任何束缚,直接把他们关在了牢房内。 魔修竟然没有杀任何人,只是把他们关在这里,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牧青黎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而僵硬,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却引得周围清涛宗弟子注意。 “啧,他居然没死。” “都怪他,为什么不早些提醒……” 弟子们的窃窃私语被牧青黎尽数听去,此时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群人的性子,懒得与他们计较,冷笑一声,垂下头去。 忽地,牢房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弟子们顿时噤了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原来是烛无烟带着几名魔修走来,他们也受了伤,但与修士们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烛无烟面上挂着他那散漫狂妄的笑,看向角落里的牧青黎,勾了勾嘴角。 “都醒了啊。”他懒洋洋地说着,拽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跷起腿来打量着每一个人狼狈的模样。 “你把我们关在此处,到底有何目的!”领头师兄眉头紧蹙,冷声问道。 “哟,还有力气在这乱叫,不错不错,很有精神嘛。”烛无烟一副表扬的模样拍了拍手,随后弯下腰来,一手托腮,扫视众人,“把你们请到这儿来呢,是有两个目的。” 众人闻言,抬眸看去,屏息去听。 第196章 “第一,是想请你们见证魔界的胜利!你们应当猜到了,被你们拿走的那些稀世珍宝,正有维持着整个秘境运转的作用。以前呢,咱们这些魔修奈何不了前人留下的结界分毫,可你们就不一样了!”烛无烟说着,忽地表情激动,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狂笑两声,又道:“你们的贪婪打破的结界,拿走了那些所谓的‘宝藏’,成为导致真火秘境衰败的凶手!怎么样!足够刺激,足够背德吧!” 听了这番话,所有人都羞愧地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烛无烟更是兴奋,目露癫狂。他快步走到牢房门前,猛地抓住铁栏杆。老旧的栏杆发出难听的声响,让所有人不得不再投去目光。 “你们一定想问,那第二呢?好好好,我来告诉你们。第二则是,我要用你们其中一人,制造出一个特殊的炉鼎!” 【作者有话说】 放心,别怕。此炉鼎非彼炉鼎,本文绝对双洁。 第103章 用我来换他! 魔修要制造炉鼎?! 此言一出,在场的修士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满怀恨意和畏惧地看向烛无烟。 所谓炉鼎,便是被当作采补修炼工具的修士,他们往往体质极阴或者极阳,用自己的身体来帮助他人修炼。成为炉鼎,便意味着成为他人的玩物,丧失自由,丧失本性。 “很遗憾,我们之中,并没有炉鼎体质之人。”领头师兄迅速冷静下来,冷声说道。 “没关系,我说了,我是要制造炉鼎,而不是使用炉鼎。”烛无烟笑着又道。他说罢,回到椅子前坐下,跷起腿来打量着每个人的表情,露出满意的表情。 随后,他抬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什么,众人一看,发现那是一把失去了光泽的古旧匕首。 他们也认出了这把匕首,它在第一个山洞中,因为太过老旧被留在原地,没有人愿意带走。 “前人留下的这些宝贝的确不错,每一个都饱含灵气,甚至有的生了灵智。诶,你们知不知道,这些灵智是可以跟修士相融合的,甚至能改变修士的体质呢!”烛无烟轻轻抚摸过匕首的刀刃,那匕首仿佛听到了他的言语一般,发出轻微的嗡鸣。 “融合……?”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好像听说过,有人会通过某种秘法,将这些灵智放进体内,修补魂魄或是提高修为……” “听上去似乎是件好事?” “你疯了!并不是所有的灵智都适合人的身体!” 烛无烟听着他们的讨论,缓缓点了点头。匕首在他手中挽了个花,最终刺向地面,发出铿锵声响,震得众人瞬间噤了声。 “没错,所以我要用一名修士的身体作为炉鼎,将每一种灵智融进其中。我很好奇,修士的身体融合这些灵智,到底会发生什么呢?”烛无烟说着,咧开嘴角笑得阴森。 原来他说的炉鼎是真的炉鼎?! 而且目的只是用修士做试验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众人诧异无比,瞪大了眼睛,却没有一人敢再出声,生怕吸引了烛无烟的目光,变成他口中的炉鼎。 “那么——我选谁比较好呢?”烛无烟眯起眼来,将每个修士的脸挨个打量而过,似是在挑选某件商品。 牧青黎始终未动,他阖着眼眸靠在墙边,心绪杂乱。 他能感受到烛无烟看向他的视线,不由得微蹙起眉头,可随后他又感觉到那股视线缓缓移开。可他并没有因此而松了口气,因为他清楚,烛无烟绝不会轻易放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就你好了,那个最小的。”烛无烟说着,伸出手指点了点弟子中的一人。 众人顺着他的手看去,发现那人竟是被师姐抱在怀里微微发颤的梁烨熠! “不……” 梁烨熠的视线对上烛无烟的指尖,瞳孔骤缩,下意识抓紧了旁边师姐的衣衫,不愿松手。 清涛宗其他的弟子们皆是面露诧异,他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纷纷垂下头移开视线,不敢去看。 烛无烟身边的两名魔修下属听到他的话,上前打开了牢房的门,一左一右抓住了梁烨熠的胳膊,强迫他与那位师姐分离。梁烨熠恐惧地挣扎起来,他看向师姐,想要伸手求助。可那师姐低着头紧抿着唇,视而不见。 “师姐……师兄……救命……”梁烨熠心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自己的师兄师姐们,可没有人动作,也没有人救他。 毕竟没有人会希望被牺牲的人是自己。 梁烨熠被带到了烛无烟的面前,又被两名魔修强行按压在地,挣扎不了分毫。 牧青黎睁开眼,看向梁烨熠的方向,眉头紧蹙,咬紧牙关。他尝试着动了动胳膊,想要调动体内灵力,却徒然听得铁链的声响,再无其他。 “哎呀,筑基期的修士也敢跑进秘境。”烛无烟捏了捏梁烨熠稍显稚嫩的脸颊,尖锐的指甲在上面划出一道血痕,衬得梁烨熠惊恐的面容更加可怜。 “放开我……放过我们!”梁烨熠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尝试向烛无烟求饶。 “呵呵,弱者可没资格提要求。这么弱小的人,恐怕融不下几个灵智,便要魂飞魄散了。”烛无烟笑了笑,轻拍了两下梁烨熠的面颊,又抬眼扫过在场众人,忽地勾起嘴角又说道,“到时候,还得选个新的修士才行呢。” 第197章 清涛宗的弟子们听了,纷纷怔愣在原地,面色惨白。 “没关系,等你死了再挑下一个。来人,布阵。”烛无烟说着,打了个响指,便有数名魔修上前做准备。 有人端着一碗不知什么生物的鲜血,在地上绘制出一个诡异的血红阵法;有人拿着几块浑浊古怪的石头,摆放在阵法的各个角落;还有人点燃了几根散发着异香的蜡烛,摆放在了阵法周围。 整个地牢仿若炼狱。 梁烨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无助地趴在地上发抖,他眼中含着泪水,扭头去看清涛宗的弟子,却没能得到哪怕一个眼神。 法阵准备完毕,烛无烟走上前来,抚摸过手上的匕首,发出一声遗憾的轻叹。 “怪不得你们把这个匕首扔在原地没有带走,这里面的灵力实在是太弱了。没办法,只能先试试咯。”烛无烟说着,抬手掐指成诀,口中念叨起诡异神秘咒语。 忽地,地面上的法阵散发出阵阵黑红色的光芒,一股股强烈的魔气自其中涌出,甚至化成缕缕黑色的实质,如同无数只手臂一般将梁烨熠困在其中。 烛无烟笑着逼近他,举起手中的匕首,朝着他的手掌猛地刺去! “啊——!” 匕首贯穿了梁烨熠的手掌,钉在地上。鲜血顿时飞溅而起,落在黑红色的法阵上。 梁烨熠瞳孔骤缩着尖声惊叫,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混入血中,狼狈不堪。可他很快便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尖叫,因为他忽地感受到,那柄匕首之中仿佛有着什么活物,似剑气又似游蛇,缠绕着他的骨头,一寸一寸的啃食着、撕咬着,比起疼痛,那股可怖的痒麻更让他背后发毛。 梁烨熠哭喊不断,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背的皮肉下,仿佛有蛆虫扭动,带动着皮肤蠕动鼓起,叫他冷汗直冒。 “哦——原来这灵智也会吃人血肉。”烛无烟摸着下巴打量着那只手,嘴角勾起,满意地点点头。 梁烨熠渐渐感受到疼痛消失,只剩下被匕首上灵智啃食的酥麻,渐渐地,他竟是感觉到一股灵气融入了自己的骨血之中,那股痒麻也忽地停歇。 正当梁烨熠松了口气的时候,那股灵气竟是与自己体内的灵力相互碰撞,爆发出更加折磨的疼痛! “疼、好疼!”梁烨熠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他手指抓挠着地面,留下道道血痕,双瞳涣散,神情崩溃,“停下……快停下!求你!啊——!” 混乱的气息在他丹田之中相撞,迸发出的可怖力量几乎要将他撕碎。筑基期的修士本就难以操纵这种灵智,更何况是被烛无烟的法阵动了手脚、更加狂暴的灵智。 牢房里的人听到梁烨熠的尖叫,纷纷紧闭上双眼,低头微颤,不敢窥探分毫。 而角落里的牧青黎,却望着梁烨熠的方向,心头担忧。 牧青黎知道,只凭梁烨熠筑基期修士的身体,无法经受如此折磨,不过多久,那些陌生的灵气便会在他丹田之中碰撞,最终毁掉他的丹田。届时,一名没有丹田的修士将会迅速变成普通人,也会彻底丧命于此。 牧青黎尚且记得,自己不顾师尊反对,擅自跑出禁制,是想来救人的。 更何况,师尊同他讲过…… 灵器上的灵智虽然凶猛,但并非无法驯服。 “够了!”牧青黎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大声喝道,“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用我来换他!” 牧青黎此言一出,不管是清涛宗的弟子还是烛无烟,都愣在当场。 烛无烟抬头看向他,打量着他那具狼狈的身形半晌,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眼中浮现出惊喜,甚至浮夸地发出咯咯的笑声。 梁烨熠在疼痛之中几乎听不清牧青黎的话,他的耳边发出嗡鸣,茫然地看向牧青黎的方向,迟钝得难以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清涛宗弟子呢?他们仍然低着头,不知是窃喜,还是心虚,抑或是松了口气。毕竟此人并非他们宗门中人,是莫名其妙自己跑来的陌生人,就算死在这里,也与他们毫无关系。 至于什么感恩?都到这时候了,自己能活下去已经很不错了。 烛无烟击了击掌,咧嘴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我烛无烟佩服你。” 说罢,他握住梁烨熠手上的匕首,将其猛地抽出。与此同时,周围法阵暗下,那股与梁烨熠体内灵力相碰撞的灵气,也化作一缕烟尘,回到了匕首之中。 梁烨熠自疼痛中解脱,他骤然脱力地趴伏在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惊讶无比,瞳孔震颤。他从没有想到这个陌生人会来救他,毕竟清涛宗弟子对他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善意。 “为什么……”梁烨熠眼含热泪,不解地喃喃道。 此时,已有魔修走到牧青黎身边,解开拴在墙上的那一端铁链,拽起牧青黎,毫不留情地将他拖拽到了梁烨熠身边。 牧青黎跌跌撞撞而来,用尽力气才能站稳,却又被魔修一脚踹在膝弯,失了重心,双膝而落。他却好似毫不在乎,反而颤抖着伸手拍了拍梁烨熠的肩头,低声道:“别怕。” 牧青黎说罢,又抬起头看向烛无烟,眉头紧蹙道:“我来换他,但我有个条件。” “哦?”烛无烟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沦落到这个地步,还跟我谈条件?不过我一向很好说话,你说说看,是什么条件?” 第198章 “第一,为他疗伤。第二,不能再伤害其他人。”牧青黎目光灼灼,即便忍着身上伤痛,也依旧坚定。 烛无烟眼中兴趣更盛,他看着牧青黎,仿佛再打量一个先前从未见过的物种。随后,他竟是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 有魔修将梁烨熠拽起,用了些许丹药替他疗伤。梁烨熠手上被贯穿的狰狞伤口,竟是很快地愈合,甚至没有留下丝毫伤疤,足以见得那丹药的品质上佳。 “不错,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死,能够一直为我所用,我就不碰他们。”烛无烟咧了咧嘴,大方地同意。 牧青黎因此松了口气,垂下眼眸,等待着烛无烟随时动作。 可烛无烟并没有立刻重启阵法,而是抬头看向清涛宗的弟子,轻笑一声,再度开口道:“不过,你如此圣贤,他们把你当做挡箭牌,你竟然还想救他们。我也得让他们付出些代价不是?” 清涛宗弟子顿时神情紧张,抬头看向烛无烟,慌乱地七嘴八舌说起话来。 “他又不是我们宗门的弟子,他想送命,关我们什么事!” “就是!我们又没求他救我们!更何况,你刚刚也答应了他,不伤害我们的!” 饶是身为魔修的烛无烟,听到这番话语,也忍不住诧异。他捧腹大笑起来,转而看向牧青黎,嗤笑着说道:“你瞧,你要救的人就是这般德行。” 牧青黎低下头,咬紧牙关,没再言语。 烛无烟又瞥向那群清涛宗弟子,说道:“别怕啊,我不要你们的命,只要你们交出先前在秘境里发现的宝藏,我就不会伤害你们。” 第104章 他应当是舍不得的 交出宝藏换得性命? 清涛宗弟子互相看了看,纷纷面露犹豫,不知该如何抉择。 烛无烟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道:“这么难以抉择吗?对你们人类修士来说,自己的生命居然比不上一堆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玩意儿?” 最终,领头师兄率先动作。他拿出那个准备交给宗门的芥子,解了上面的禁制,变成了任人随意取用的无主芥子,随后扔到了烛无烟面前。 烛无烟拿起芥子,扫了一眼其中堆满了的宝藏,满意地点了点头。 “应该不止这些吧?你们,应当自己藏匿了部分宝藏吧?”他这么说着,视线又扫过每一个人。 可没有人在动作,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偷偷藏起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烛无烟笑了笑,并不在意,他从那芥子之中随便取出几样,又灵器也有灵草,随意铺在地上。 “没关系,你们可以先替我保管。等我用完了,再来管你们要。”烛无烟摆了摆手,招呼下属把梁烨熠带回牢房。 牢房的大门再度被打开,梁烨熠被他们随意丢在其中,一屁股坐在地上。 梁烨熠茫然地看着牧青黎的方向,知道大门紧闭,将他和牧青黎隔开,他才如梦初醒般上前,抓住铁栏杆,咬紧下唇,沙哑着声音问他:“为什么要救我……” 牧青黎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就在这时,尚且能动的清涛宗弟子忽地上前,纷纷拉住了梁烨熠,拽着他后退。他们直到这时才展现出对梁烨熠的保护姿态,将他护在身后,或是拥在怀中。 “小烨,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就是啊,你手疼不疼,师姐给你看看伤势。” 梁烨熠的目光更加茫然,他抬头看着关心自己的师兄师姐,竟觉得他们的脸分外陌生。 “为什么……”他嘴唇轻颤着发出低喃。 “什么?小烨怎么了?” “为什么你们能说出这种话……”梁烨熠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挥开了师兄师姐们的手。 师兄师姐们面面相觑,脸上隐隐浮现出不耐,却又都是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叹了口气。 “没关系,小烨,你年纪还小,等你长大就懂了。” “师兄师姐都是关心你啊。” 梁烨熠心脏如同被扼住般疼痛,此时此刻,他精神上的折磨,远远超过了方才肉体上的疼痛。他恨不得方才便死在阵法之中,永远死在最为天真的年纪。 他缩到墙角,听着师兄师姐们冷漠的话语,怔愣地看着牧青黎的方向。 让他害怕的是,当牧青黎挺身而出与自己交换的那一刻,他竟然也松了口气,竟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这样一来,他和那些冷漠的师兄师姐又有什么区别! 烛无烟观察着那些人的反应,忽地低下头,与牧青黎轻声说道:“你们修士可真有意思,真是为你感到可惜。” 牧青黎紧皱着眉头,抬头瞪他:“你想做什么,就快些动手吧。” “这么急着送死?很好,我满足你。” 烛无烟从地上的凌乱的宝物之中,随便挑选了一株灵草。那株灵草全身赤红,灵气也浓郁得如同赤红色的鲜血一般萦绕在周围。 “哦——是烈阳草,使用后能够得到如同岩浆般的温度,简直就是冶炼刀剑的上等材料!可惜,用在人身上,就成了致命武器。”烛无烟摸着下巴打量,又眯起眼睛看向牧青黎。可他却见得牧青黎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面色不改。 看不到牧青黎害怕的模样,让烛无烟有几分怒意。他另一手掐诀,阵法中再度伸出无数只黑手抓住牧青黎的四肢,将他托举到半空中。 第199章 牧青黎双脚碰不到地面,不由得乱蹬了两下,可他仍然被古怪的铁链捆着,一丁点儿灵力也使不出,只能放弃。 烛无烟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烈阳草放到牧青黎左手手臂之上,法阵红光骤亮,那烈阳草竟是一点点地融进了牧青黎的左手手臂之中。 牧青黎亲眼看着灵草消失不见,却也仅是皱了皱眉头,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牧雪见得这番场景,恨不得亲自上前解救牧青黎。 他几乎预料到了牧青黎的结局,也预见了牧青黎的死亡。 他接受不了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剧情发展,却始终无能为力。 可这只是一个梦,即使他看到的画面再真实,也只是过去发生的事情。 就在牧雪为了牧青黎即将接受的苦难感到心焦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竟是向他而来! “什么……” 牧雪感到自己的左手手臂犹如被烈火烧灼般疼痛,即使那疼痛不算致命,却也叫他眉头紧蹙,发出几声惊呼。滚烫的温度仿佛要融化他的皮肉,甚至将他的骨头也烧得灰飞烟灭。可他却动弹不得,仿佛身体被束缚住,就连醒来也办不到。 他茫然地看向牧青黎的方向,不解为何自己能够感受到本该作用于牧青黎身上的疼痛。 牧青黎的情况要比他糟糕一万倍。 “啊、啊——!!!” 阴森幽暗的牢房内,回荡着牧青黎凄厉的惨叫。他手臂上的皮肉被高温溶解,像是液体一般向下滴落,最终落到地上变成了烧焦的一片痕迹。皮肉融化,露出森森白骨,被烧灼得赤红。 牧青黎满身冷汗,下意识挣扎着想要逃离,可那些手臂将他抓得极紧,将他的一切挣扎化作了无用功。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挣扎也越发无力。因疼痛而起的眼泪落了满面,他原本清澈的眼眸也变得涣散,显得狼狈可怜。 白烟滚滚,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清涛宗弟子们纷纷捂住了耳朵,不敢去听,也不敢去看。那股烧焦的肉味让他们反胃,是对身体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凌迟。 牧雪也不敢再看,他身体上隐约感受到的疼痛与面前凄厉的场面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为什么他要受这种苦……就因为他想要救人吗……”牧雪喃喃自语,不解地看着牧青黎不停挣扎的模样,仿佛也能感受到同样的痛苦和绝望。 牧青黎已经没了出声的力气,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混入他的眼泪,朦胧了他的视线。 渐渐地,那烈阳草的作用似乎渐渐弱去,依附在他骨肉上的灵智也不再如方才那般有活力。或许是魔修的法阵功效有限,虽然能操纵灵智融进人的体内,却也会让灵智在短时间内逝去。 他在浑浑噩噩之中努力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过来。他以余光瞥见自己左臂的阴森白骨,隐忍着阵阵恶心,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好在,那铁链虽然让他无法使出灵力,但他依旧能调动体内灵力循环。 牧青黎用自己的灵力勾着烈阳草的灵智,随着灵力的循环,拉扯进自己的丹田之中。但烈阳草的灵智并不听从他的使唤,拉扯之间,竟是又激起手臂上的阵阵烧灼疼痛。 牧青黎身形一晃,险些坚持不住昏厥过去,可他还是双手紧握成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缕赤红色的灵智拽进自己的丹田之中。事成之后,他也彻底失去力气,眼前模糊,垂下头,昏了过去。 牧雪也随之陷入黑暗,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灼热渐渐消散,徒留隐约的皮肉钝痛。 “牧青黎融合了烈阳草的灵智?或者说,吸收?”牧雪略感疑惑与惊讶,“可是这有什么用呢?那铁链让他使不出灵力,更别说这些灵智了。” 但牧青黎的所作所为必有原因,更何况,方才他的表现镇定非常,似乎是在筹划着什么事情…… 牧雪疑惑之际,梦境里的黑暗渐渐散去,又感到了一阵疼痛。似乎是牧青黎再度醒来,让牧雪重新瞥得牢内光景。 牧青黎靠在牢房一角的冰冷墙壁上,缓缓睁开眼,又被手臂上的刺痛激得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左臂被烈阳草融了大片,却又不知被什么烈性伤药覆盖,如今鲜血、焦肉和伤药混合在一起,如同烂泥一般挂在他的手臂上。 但那伤药的确强力,肉眼可见牧青黎的皮肉正在飞速生长,甚至渐渐愈合。可随之而来的也是钻心的疼痛,可这般疼痛对于牧青黎来说,远远比不上皮肉烧焦之苦。 牧青黎的目光扫视过清涛宗的弟子,发现他们全部聚集在牢房的另一头,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凑近。牧青黎用脚想也知道,自己胳膊上的伤药定然不是出自清涛宗弟子之手,大抵是那魔修不想让自己那么轻易的死去,才“好心”帮他上了这么烈的药。 那些弟子见牧青黎醒了,纷纷一颤,噤了声。他们回避着牧青黎的视线,不敢看他。 “呵……”他轻笑了一声,阖上眼眸养神,不再去看那群胆小怕事的修士。 他呼出一口浊气,感受着自己丹田内的那一缕赤红色灵智。那灵智虽然算不上有活力,却也幽幽跳动,彰显自己的存在。 他松了口气,肩膀垂落,不再耗费精力,静静地等着疼痛过去。 牧青黎心想,他还从没感受过这般疼痛,顶多是被父亲用椅子殴打,伤及皮肉。后来他拜江作尘为师,更是被保护的很好,除了练剑把手磨起泡以外,一丁点儿皮肉伤都不曾受过。 第200章 看来他此番受苦,也算是收了个教训。 他应该听师尊的话,乖乖待在客栈,不出来惹是生非。 可他也知道,如果他乖乖听话留下,他就不再是牧青黎了,那不符合他的作为,也愧对自己被江作尘救下的性命。可他又想,若是他就这么折在这里,不也是愧对江作尘,浪费了自己的性命吗? “倒是个难选的题目……”牧青黎薄唇微张,小声嘟囔着,随即自嘲一笑,“师尊一定会把我骂得狗血喷头……不过,他应当是舍不得的。” 第105章 地狱 牧青黎清醒了半个时辰,烛无烟便又走进了牢房内。 与上一次不同,烛无烟这次并没有带着下属,且带着满身的血腥气,双眼灼灼,隐有兴奋。 牧青黎瞥了他一眼,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或许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烛无烟走到铁门前,看向牧青黎脸上难看的表情,咧嘴一笑。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烛无烟抬手擦去下巴上的血迹,凑到嘴边舔去,露出邪笑说道:“真火秘境正在崩塌,秘境入口也逐渐扩大。就凭守在门口那些修士,根本奈何不了魔修大军。他们还能撑多久?一个月?十五天?谁知道呢。” 烛无烟口中的坏消息顿时让修士人心惶惶,他们急躁且恐惧,看了看彼此,纷纷闭眼祈祷。 如果人界真的失守,就算他们重获自由,也不过是从一个炼狱转移到另一个炼狱罢了。 众人面露绝望,一个个本就狼狈的脸,刹那间失了灵气,染了死气。 牧青黎却冷哼一声:“哪有那么容易,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此,继续拿我试验。” 烛无烟闻言不慌不怒,反而笑出声来:“你倒是冷静,不错,那些宗门派来的人的确不好惹,但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所以你用我的身体试验,到底有何目的?”牧青黎眉头紧蹙问道。 “别多想,我只是想看到修士痛苦的样子罢了。”烛无烟耸耸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清涛宗的储物芥子,又在里面挑了一件灵器,在手心中把玩。那是一枚白色菱形水晶,晶莹剔透,散发着丝丝寒气,如同冰晶,却没有丝毫的融化迹象。 牧青黎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垂下眼眸。多言只会徒增痛苦,不如保持沉默。 烛无烟这次亲自打开铁门,走到牧青黎面前,一把扯过挂在墙上的铁链,将他强行拖拽出去。 牧青黎忍着疼痛,咬牙勉强站起身,才免了被拖行之苦。就在他抬起头想要跟着烛无烟走出牢房时,余光瞥见一旁清涛宗的弟子中,竟有一人悄然起身,手握一把匕首,目露癫狂恨意。 牧青黎瞪大了眼,刚想阻止,便见那名弟子猛地举起匕首冲上前去,狠狠刺向烛无烟的后背。 “不要!”牧青黎惊呼出声,却已经来不及。 烛无烟甚至没有转头去看他,缓缓抬起右手,猛地捏住了那名修士的头顶。那匕首尚未能触碰到烛无烟一丝一毫,便在半空中停下。 那名修士双眼空洞,恐惧得微颤,似是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缓缓落下泪来。 烛无烟冷眼瞥去,竟是叹了口气,沉声道:“我虽留你们一条性命,但你们也要好好珍惜啊。” 说罢,他的手掌猛地施力,只听声声脆响,红色交错着白色的黏稠液体飞溅而出,落了满地。 部分液体飞溅到牧青黎惊恐的脸上,留下一道浊痕。 牧青黎甚至不敢去看那血肉模糊的尸身,耳边嗡鸣声阵阵,让他也听不见牢内修士们的尖叫,只能跟着烛无烟的牵引,向外走去。他的脚踩在了鲜血之中,染红了他本就脏乱不堪的白衣,也将那一抹红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之中。 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他们这些修士放在烛无烟眼中,不过是过眼飞虫,一掌便能取之性命。绝望,恐惧。 这些情绪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压得他们难以喘息。 没有人敢再去想如何逃离,他们如今能够活下去,都仿佛是魔修给予的恩赐。 牧青黎踉踉跄跄地走到阵法之中,双膝一软,跌坐在其中。阵法中的黑色手臂顿时一涌而出,将他死死缠在原地,动弹不了分毫。 “怎么,害怕了?”烛无烟见他神情恍惚,不由得一笑,俯下身勾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牧青黎垂着眼睛,没有言语。 “别怕啊,等你死的时候,会比他更加狼狈。”烛无烟说着,将手里那枚冰晶,放到了牧青黎的小腹上,“昆仑冰原上的冰魄花的种子,极寒之物。倒是和先前那个烈阳草十分搭配。” 烛无烟话音刚落,那枚冰晶便好似一把利刃,猛地刺向牧青黎的腹部。 刹那间,寒冷席卷而来,那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牧青黎的鲜血游走向四肢各处。遍体寒意让他不由得打战,他想要蜷缩起身体,可却动弹不得。可就算他能捂紧衣衫也毫无用处,因为那寒意是从他的体内散发而出。 他手脚冰冷麻木,失了血色,也渐渐失去触觉。他的牙齿被冻得打战,嘴唇发紫,双眸涣散。 这寒意虽然没有让他疼痛,可带来的却是另一番折磨。 牧青黎不敢闭眼,生怕自己睡过去,便再也不能睁开双眼。他死死盯着烛无烟的方向,咬了一口舌尖,尝到口腔内的血腥味,才清醒了许多。 第201章 “不够,还是不够。”烛无烟打量着他,嘴里嘟囔着什么,竟是又从芥子中取出一柄白骨制成的长剑。剑身上开了槽,能让人迅速血流三尺,丧命当场。剑刃上则是布满了倒刺,只要插入人的体内,便不能轻易拔出。 牧青黎瞳孔骤缩,眼睁睁地看着烛无烟将那柄长剑逼近他的胸口,找准了位置,猛然刺入! “啊——!” 牧青黎顿时仰头发出一声痛苦哀嚎,浑身僵硬紧绷,四肢痉挛,几乎叫他疼得昏厥。 鲜血迅速地从他体内喷涌而出,洒落在法阵上,让法阵的光芒更加刺眼,犹如地狱中的红色岩浆。 剑上的灵智疯狂且残忍,贪婪地吸取着牧青黎的鲜血,甚至化作一缕剑光,融进了他的体内,同那寒气一起游走在他的血管之中,带来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牧青黎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他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刀板上的鱼肉,正任人宰割。 他在疼痛之中难以过多思考,却忽地想起方才烛无烟的话。 不够?是指什么不够? 他又为何要用自己制作炉鼎,将这些灵智融进自己体内,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牧青黎咬紧牙关,忍住叫喊,试着调动起体内灵力,企图平息那两个神智。可他的丹田中尚且存在着烈阳草的灵智,如今,它与冰魄花相撞,忽冷忽热带来的痛苦更是让牧青黎恨不得咬舌自尽。 他忍住那股让人崩溃的痒麻与疼痛,猛地用力,强行将三个灵智一同扯进自己的丹田。 但他的手脚尚未恢复冰冷,仍在瑟瑟发抖,痉挛不止。 “哦?厉害啊。”烛无烟自然发现了他的动作,可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怒意,反而更是欣喜,“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居然将它们和自己彻底融合在了一起!不愧是我的炉鼎!” 牧青黎冷眼看他,嘴唇嚅动,却被那股寒意逼得说不出话来。 牧青黎此时也发现,那些原本发狂的灵智,在被他融合进体内后,竟然变得温顺平静。就算他身下的法阵能够操纵灵智,也不该是这样的情况。 魔修到底在策划什么? 自己变成炉鼎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牧青黎粗喘着气,渐渐恢复了体力。 可下一瞬,烛无烟竟是一把握住他胸口的剑柄,全然不顾剑刃上的倒刺,猛然抽出! “呃……!”牧青黎身形一晃,偏头呕出一口鲜红,再度失了力气。 可烛无烟似是不想让他就此倒下,伸手扯住了他的长发,迫使他抬起头,另一手则往他嘴里塞了一枚苦涩至极的丹药。 至少在活着这一点上,牧青黎和烛无烟的目的是相同的,他隐忍着心底的不适,强迫自己咽下了那枚丹药。或许魔修的丹药都是这般强效,他胸口的伤势渐渐愈合,疼痛也席卷而来,让他痛不欲生。 烛无烟见他有所恢复,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反倒是在他惊异的目光中,又翻出了几件灵宝灵草,打算继续一一试用。 “别急,你还能陪我玩好久呢。”烛无烟勾了勾嘴角,残忍说道。 牧青黎的尖叫声渐渐弱下,变为断断续续地抽泣声,最终只剩沙哑的低吟。 他屡屡昏迷,又被烛无烟强行唤醒,就算失血过多,也会被喂下疗伤的丹药吊命。 仿佛烛无烟并不想他死,只想他一直活着,一直饱受折磨。 牧青黎的鲜血流满了整个牢房,且牢房中央尚且躺着那名修士的冰冷尸体。尸体的头部完全破碎,白花花的东西和不知源自谁的鲜血混着,弄脏了每一个人的衣摆。 血肉的腥味儿弥漫开来,更是让人恶心地干呕,恐惧得落泪。 牧雪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残忍景象,难以接受这般可怖的炼狱。 他感受到的疼痛也从未间断,这恰能说明,牧青黎是如何在这般疼痛中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江作尘出现在牧青黎身边。 毕竟此时此刻,能来拯救牧青黎的,只有江作尘。 【作者有话说】 快虐完牧了(对手指) 第106章 可否帮我传一句话 牧青黎已经记不得有多少灵草灵宝被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身体上的伤痕数不胜数,血肉模糊和破烂的衣衫混在一起。有些伤口已经凝结成血痂,有些伤口则依旧深可见骨,还有些伤口则是在毒草的作用下溃烂发黑,不必细想也知这些伤势带来的疼痛有多么让人难以忍受。 他的丹田更不用说,承载了过多灵智的丹田早已不堪重负,更何况那些灵智本身也互相克制,在他的丹田中相互碰撞,几欲炸裂。 原本牧青黎还能保持一定的清醒来接受痛苦的折磨,可久而久之,疼痛磨平了他的毅力,也斩断了他的理智。 他通常是半昏半醒的状态,时而被疼醒,又时而被疼晕,早已顾不得保持清醒以求生存。 事到如今,或许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牧青黎如同一摊烂泥一样躺在牢房的角落,他阖着眼,眼睫微颤,不知是梦是醒。 烛无烟此时并不在牢房内,他方才用完了芥子中最后一件生有灵智的灵器,随后便匆匆离开,不知去忙碌些什么。这样急促的行为恰好证实了牧青黎的猜测——烛无烟融合灵智的行为一定与真火秘境相关。 第202章 可牧青黎此刻没有力气细想,他只想好好休息,便任凭自己昏沉如水,即便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 “为何不肯听我的话,沦落到如此下场。” 冰冷的话语回荡在牧青黎的耳边,使得他努力睁开双眼,浑浊的双眼浮现出诧异神情。 可他的眼前只有冰冷黑暗的地牢,哪里有那白衣胜雪的仙人师尊。 “师尊……”牧青黎惨白的嘴唇嚅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方才教育人的话语不过是他因为过于思念而产生的幻听。 他偏过头去,眼中落泪,混着血和脓滚落在地。 “我错了……师尊……您不要怪我……” 他轻声说着,却无人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牧青黎眼前昏暗,已然看不清牢内景象。可他身边却响起了轻微的摩擦声,似乎有人凑到了他身边,翻找着什么。 牧青黎虽有察觉,却懒得去管,哪怕来者是想要他的命,他也绝不会挣扎。 可那人竟是将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他的面颊,替他擦去了脸上的血污和眼泪。 牧青黎缓缓睁眼,努力地眨了眨眼,才看清来人。 梁烨熠跪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脏污了的帕子,对上他的目光,手足无措地僵硬在原地。 “小烨,你管他作甚,快回来。”清涛宗的师兄用着气音朝他喊道,又冲他招手,想让他回到原处。可他们不敢轻易上前将他拉回,生怕将牧青黎身上的伤势瞧了个仔细。 梁烨熠摇了摇头,抿着唇,继续替牧青黎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脏污。不过多时,那张手帕便彻底瞧不见一块儿好地方,而牧青黎原本清秀昳丽的面容也显露而出。 “他们说得对,你不该管我。”牧青黎哑着嗓子,小声说道。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梁烨熠说着,攥紧了手帕,垂下头,“可我……” 梁烨熠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又咽回了肚子里。 “不必挂怀,归根结底,我也是个自私的人。”牧青黎说着,闭上双眼,不再浪费体力,安静地躺在原地。 “为何这么说,你是我见过所有的修士里,最善良的一个。”梁烨熠闻言感到难以置信,不由得加快了语速反驳。 牧青黎勾了勾唇角,缓缓摇头。 “如果你们活着出去,可否帮我传一句话?”牧青黎忽地轻声问道。 “你……你说什么呢!我们一定会等到其他修士来救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一起活着出去!”梁烨熠瞪大了眼,急忙说道。 牧青黎没有与他争辩,只是睁开双眼,看向他,久久未曾移开。 梁烨熠垂下了肩头,泄了气:“你要向谁传话?” “岁寒宗,江作尘……告诉他,是徒儿辜负了他。”牧青黎缓缓说着,声音愈来愈轻,似是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也要告诉他……我很爱他……” 他说着,竟是柔和了眉眼,展露出一丝微笑。即便疼痛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也难更改那双眼中流露出的爱意。 梁烨熠闻言怔愣片刻,才恍惚之间回过神来:“江作尘……是岁寒宗的峰主之一?你是岁寒宗的弟子?” 面对梁烨熠的体温,牧青黎也只能微微动动手指,再难有力气回答。 梁烨熠心中更是难过,同时,也为同门师兄师姐们的愚蠢感到荒唐。他握住牧青黎冰冷的手,不顾自己的手心也被鲜血弄脏,咬牙说道:“他一定会来救你的,你万万不要放弃,一定要活着出去。清涛宗对不起你,你得活着,接受我们的……至少接受我的歉意。” 牧青黎没有说话的力气,他阖上眼眸,手指微动,轻勾了两下梁烨熠的掌心。 虽然他没有言语,但梁烨熠明白了他此举的意思——牧青黎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他。 梁烨熠眼中泛起湿意,咬着下唇才没有发出呜咽声音。他捏紧了牧青黎的手,带着泣音低声唤他:“你别睡……你醒一醒……” 他怕牧青黎闭上眼睛便再难睁开,便不敢离开原地,絮絮叨叨地同他说了许久的话,每每感受到牧青黎的手指动作,他才放下心来。 牧青黎见他一直担心,便又缓缓睁开了眼,看向梁烨熠。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能做些什么?”梁烨熠见他睁眼,赶忙问道。可他随后也发现,牧青黎浑身没有一处好的皮肉,若说哪里不舒服,那必定是全身。这么想着,他又像小狗一样难过地垂下了头。 “你同我讲一讲……你们宗门,是什么样子的吧。”牧青黎说着,几乎已是气音。 “好!不过说来,你没有穿弟子服,也没有岁寒宗的身份证明,莫非江峰主他没有带你回过宗门吗?”梁烨熠问道。 牧青黎缓缓地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 “怪不得……不过以传言中江峰主的性格,倒也很符合他的作风。” 随后,梁烨熠便喋喋不休地给他讲起了在宗门里的见闻,说着他入门时爬的楼梯有多么的高,山上的灵气又有多么浓郁。只是,当他说到自己的师兄师姐对他有多好时,他的面色变了变。往日的关心和照顾,在如今的大难临头前,才显现出真正的模样。 可牧青黎却挠了挠他手心,阖着眼眸,轻声说道。 “可我很羡慕你……” 第203章 即便那些感情是虚情假意,他也仍旧是被众人簇拥在中心,他与这世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牧青黎觉得自己不太一样,因为他将孤单地死在这黑暗的牢房之中。 “是我该羡慕你才对……对了,我也跟着师兄们去过一次岁寒宗,不如也讲给你听吧。” 梁烨熠给牧青黎讲起岁寒宗,说着三峰的不同景色,说着大宗门的与众不同。牧青黎第一次听到自己宗门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也心生向往。 在岁寒宗,一定有着许多与他相仿的弟子,他能在那交到朋友,也能得到师兄师姐的关爱。 他可以和师尊一起生活在宗门内,一起练剑,一起赏景,不必四处漂泊,不必再受魔修折磨。 他忍不住幻想。 牧青黎睁开眼,露出淡淡的微笑,原本浑浊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亮。 “真好……”牧青黎说着,望着漆黑的牢房,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唯一的烛火光亮,“好想去看一看啊。” 烛火打在他的脸上,为他惨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暖意,却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灰飞烟灭。 见牧青黎恢复了精神,梁烨熠也喜笑颜开,可他的笑容很快便僵硬在了脸上。 这哪里是什么恢复精神,分明是回光返照。 梁烨熠转过头去,泪流满面。他隐忍着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努力擦干眼泪,生怕打扰了牧青黎此刻最美好的幻想。 可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烛无烟面色阴沉地快步走进来,他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位修为同他差不多的魔修,同样面色难看。 “三天了!秘境马上就要关闭了!为什么那个法阵还没有被打破的迹象!”烛无烟对着那魔修大喊。 “说明被破坏的灵智还不够多,尚有灵宝为法阵提供能量。”那魔修耸了耸肩,目光落在牧青黎身上,微微眯起眼。 “如你所见,我已经用的够多了,可是那个法阵纹丝不动。该不会是你们提供的方法行不通吧!” “不,这也足够了。”那魔修勾起嘴角,指了指角落里的牧青黎,“那就换种方式,既然法阵只能被灵智操控,那便利用那些灵智……炸了那法阵便是。” “你是说……”烛无烟也反应过来,看向牧青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梁烨熠心里顿时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挡在牧青黎面前双手紧握成拳,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不过,也有一定风险。毕竟我们也不知道,承载着近百个灵智的丹田爆炸,会有怎样的威力。” “哈!就算被炸死也不亏!”烛无烟目露癫狂。他推开牢房的铁门,快步走到了牧青黎面前。 梁烨熠怎能让他轻易把牧青黎带走,竟是径直拦在他面前,表情坚定,一副下定决心要保护牧青黎的模样。另一头的清涛宗弟子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甚至不敢上前阻拦梁烨熠。 烛无烟挑了挑眉,抬脚将梁烨熠踹开,却并未再多为难。 “让开小子,老子现在对你没兴趣。”烛无烟说着,一把拴着牧青黎的锁链,将他强行向外拖去。 “不……不要带走他!”梁烨熠趴在地上疼痛难忍,可他还是努力爬向前去,想要抓住牧青黎哪怕一片衣摆。 他分明已经抓住一片染红的衣摆,可却又很快从他手指间溜走。 他想再次伸手向前,却彻底扑了个空。 有人将他压在了原地,制住了他的动作。甚至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巴,不让他去看,也不让他叫喊出声。 他的眼泪流淌在师兄的手心里,一声声哭喊也被地牢中最浓郁的黑暗吞没。 第107章 我还想继续爱您 牧青黎被烛无烟拖到了地牢之外。 烈阳照射在他的身上,驱散了些许冰冷,却让他的面色更加惨白。 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些天原来一直都在真火秘境之内,不知是哪一座山下,竟被魔修挖了个临时的。他被关在地牢里受了三天磨难,可这三天,却长得如同三十天。 他看着秘境中刺眼的光,虽然灼热,却也让他心情好了些许。 即便他马上就要死亡。 “要把他带到阵法那去吗?我觉得他撑不了那么久。”烛无烟皱了皱眉,看向地上狼狈的牧青黎。 “不必,就在这。”另一个魔修说着,招来一旁的魔修下属,竟是在原地画上一个诡异的法阵。法阵巨大,宛如一个能将人锁在其中的牢笼。随后,那魔修抬手掐指成诀,一团漆黑的魔气注入法阵,法阵之上,竟有浓郁的魔气飘荡。 “哦?”烛无烟挑了挑眉,对于眼前将要发生的事,十分感兴趣。 “这个法阵连接着真火秘境的法阵,用它便是。”那名魔修说着,退后数步,将整片场地留给了烛无烟和牧青黎。 “那还真是多谢了。”烛无烟说着,拽着链子向前,将牧青黎留在了法阵中央。 牧青黎气息薄弱,虽然恢复了些许精神,却也难以反抗。他身上流淌的鲜血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痕,却让周围的魔气更盛,也更加残暴。 当他躺在法阵之中时,无数条魔气将他禁锢在原地,没有给他丝毫挣脱的机会。 烛无烟俯视着他,轻笑一声道:“你很快就要结束痛苦了,怎么样,临死前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啊?” 第204章 牧青黎勾了勾嘴角,全然不似被折磨得大限将至的模样,冷声说道:“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哎,还真是固执,死到临头了还说这种话。”烛无烟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蔑的笑,“真该让那些清涛宗的废物也看看你这副狼狈模样。” 牧青黎阖上眼,没有再说话。 “快出来,阵法要开始了。”站在外面的魔修皱起眉头催促道。 “嘿,来了。”烛无烟转过身,朝着法阵外走去。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牧青黎猛然睁开了眼。丹田爆炸?灵智的力量? 这股力量能为魔修所用,又何尝不能为他牧青黎所用呢? 牧青黎勾起嘴角,调动体内灵智,让其随着灵力一起来到被拴着的右手手腕上。 正当烛无烟放松警惕,等待着牧青黎的死期时,只闻身后一阵爆炸与撕裂,以及血肉飞散的声响。 “什么?!”烛无烟诧异地回头,只见牧青黎的手腕被灵智和他体内的灵力一同炸开,断手与铁链四散飞去,而断裂之处更是血肉模糊、血流不止。 可牧青黎似乎毫不受其影响,他发出一声瞳孔的嘶吼,就着手腕的疼痛让自己清醒地挣扎,竟是从那束缚着他的魔气之中挣脱而出!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甚至爆发出远超于他本身的力量,摇晃地站起身,长发湿漉漉地垂落,使得他像是自阴间而来的索命厉鬼一般! 就在烛无烟诧异于牧青黎竟然还有力量挣扎的时候,牧青黎竟然猛地朝他冲来,速度之快竟让他来不及避开! “去死吧!”牧青黎发出一声怒吼,竟是用残缺的手臂扑向烛无烟,将自己的身体,与烛无烟紧密相贴。 爆炸声、嗡鸣声、飞沙砾石相碰之声。 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秘境之中,激起黄沙漫天飞卷,让本就荒凉的秘境变得更加残破不堪。 整个秘境剧烈地摇晃了许久,犹如地龙翻身,直到那爆炸的嗡鸣声渐渐远去不见,才渐渐停下。 黄沙散去,只见牧青黎和烛无烟躺倒在地,皆是一副被黄沙覆盖着的模样。 自牧青黎身体上喷涌而出的鲜血被沙子吸收,却又渐渐溢出,染了遍地鲜红。他引丹田自爆,腹部破了个大洞,鲜血混着内脏倾涌而出,狼狈不堪。但他双眼仍然微睁,呼吸微弱却尚在,只是他清楚地感受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也渐渐觉得疲惫,双眼失了焦点。 同样狼狈的还有烛无烟,他毫无防备地被扑了个正着,丹田的爆炸让他几乎失了半个身体。虽然他性命尚在,却也再无制住牧青黎的力量。 一旁的魔修也是如此,有些修为低的,已然血肉模糊,融进了黄沙之中。 “哈……哈哈……”牧青黎发出破风箱一般的笑声,看着烛无烟瞪大了眼的诧异模样,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腹部,艰难地翻了个身。与此同时,他终于能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传讯符,却是没了注入灵力的力气,只能颤抖着手放到嘴边撕碎。 “算你狠……!”烛无烟咬牙切齿地说着,“但你方才的自爆,已经引起了法阵的崩塌,就算秘境被保住,也无法再自动关上入口了!” 烛无烟说着,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站起身,拔出长刀,摇晃着想要给牧青黎最后一击。 牧青黎缓缓闭上了眼,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接下来,他只希望江作尘能收到他的讯息,来给他收尸,带回梁烨熠口中那美丽的岁寒宗去。 可牧青黎等待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是一声惨叫传来,随后几滴热血洒落在他的脸上。他努力地睁开眼去看,便见烛无烟目露诧异与恨意,看向刺穿他腹部的剑尖。 “江、作、尘——!”烛无烟怒吼一声,拔刀欲斩,可已经失去半个身体的他哪里是江作尘的对手。刹那间人头滚落,尸身也被江作尘猛地踹到一旁,没入石壁之中。 牧青黎这才彻底看清来人,那张清冷俊朗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泪痕,全然不复谪仙模样。 江作尘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他不顾自己的衣袍被鲜血沾染,双膝脱力般跪在牧青黎面前,颤抖地看着牧青黎破碎的模样。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牧青黎抱在怀中,一边将自己的灵力渡到他的身上,一边从储物戒中翻出各种昂贵的丹药,想要填补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够了……师尊……”牧青黎声音虚弱,却是带着些许笑意,“别费力了,让我多看看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江作尘面上的热泪砸在牧青黎脸上,与鲜血混合在一起,落入泥沙之中。他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也难以相信牧青黎的生命会就这样流逝在自己的手上。 直至此刻,江作尘才显露出几分“为人”的模样,和普通人一样,会哭会笑,会因为伤心和恐惧而落泪。 牧青黎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却为时已晚,但他仍然觉得新奇,伸出右手想要擦去江作尘面上的泪痕。可他忘了自己的右手已然不在,只剩血肉模糊的断面。 他慌张地收回手,用另一只手抚摸上江作尘的面颊,可江作尘的脸却被他越擦越脏,混了血迹。 牧青黎见他狼狈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两声,随即却呕出一口鲜红,彻底弄脏了江作尘的白衣。 “对不起……没能听您的话……” 第205章 牧青黎的手指被江作尘一把紧握住,这让牧青黎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手在抖,还是江作尘的手在抖。 江作尘嘴唇开合,却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他甚至不知应该做些什么。他的理智彻底被击碎,他双目赤红,隐隐流出血泪。 牧青黎的双眼再难支撑,眼睫轻颤着,渐渐阖上。 “若有来生……我还想做您的徒弟……想回到宗门,还想要师兄师姐……” “可以,都可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江作尘声音哽咽,将牧青黎死死拥入怀中,仿佛这样就能留下怀中人的生命。 “听说……凌寒峰上只有皑皑白雪……那也太寂寞了,不如种些梅花,也符合……凌寒这个名字。” “好!那我们就种梅花,种在你的院子里!” 牧青黎听着听着,便没了力气,便将头靠在江作尘肩头,呼吸渐轻。此时的疼痛对于他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力量的流逝让他对疼痛也感到麻木。他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对了……我还想……继续爱您……” 牧青黎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彻底失了力气,闭上眼眸,身体向后倾去。 江作尘只觉得自己全身鲜血凝固,僵硬在原地半晌,才将牧青黎的身体一把捞起,颤抖着手去探他的手腕。 “牧青黎……牧青黎……”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也没有回应。 江作尘怔愣在原地,任凭黄沙在他的脸上剐蹭,任凭自己的白衣被鲜血染得深红。 他仿佛过了许久才接受牧青黎已经死去的现实,垂下头去,将自己的脸埋在牧青黎的颈窝之中,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与此同时,应律带领着无数高阶修士涌入真火秘境,一讨魔修攻伐之恨。 他远远望见江作尘跪在地面的身影,尚且不解为何秘境中出了事后,江作尘便匆匆赶来。可等他凑近了看时,却深觉浑身手脚冰冷,背后发寒。 他见过无数修士的死,却从未见过像江作尘怀里那位修士一样的惨状。 江作尘在原地未动,仿佛一尊被黄沙吞噬了的雕像。 应律担忧他的情况,赶忙走到他身后,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说话。 “师弟……” 江作尘却感知到他的到来,忽地抱着怀里的人,站起了身。哪怕怀中的牧青黎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也小心翼翼地捧着每一处,生怕漏了人的哪怕一滴鲜血。 “原来,人的生死,是这般感受。”江作尘声音沙哑发颤,显然已到崩溃边缘,“他不该死……他不能死……” “师弟,请节哀。”应律偏过头,不忍再看。 江作尘没有接话,他动用灵力,不知做了怎样的操作,竟见牧青黎的周身泛起莹莹金光,最终,连同尸身一起被他收入了一件灵器之中。 应律瞪大了眼,他知晓那阵阵金光是何物,忍不住上前一步厉声喊道:“师弟!人死了便要再入轮回!你这样囚着他的魂魄,是想做什么?!” 江作尘没有回应他的问话,转过身来。冰冷的眼中泛着赤红,仿佛只需一念之间,他便会因着执念堕入万劫不复之路,可他却凭着这强大的执念,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 “离开宗门前,你问过我,我是为何而活。” 江作尘抽出长剑,剑刃感知到主人的恨意与悲伤,发出阵阵嗡鸣,仿若哭声。 “如今我已找到活着的意义,若他就此死去,我江作尘,也绝不独活。” 第108章 自始至终唯有一人 黄沙漫天,鲜血飞洒。 各大宗门的修士们在江作尘和应律的带领下,杀了个酣畅淋漓。 他们清理了涌入人界的魔修,将其逼退回了魔界,也救下了被囚禁的弟子们。 江作尘杀红了眼,手中的断尘剑被染成了血红之色,被他握在手中,斩断了一名又一名魔修的头颅。 他眼神冰冷,剑法利索决绝,落入魔修眼中,他竟比阎王更加可怖。 他孤军入敌,以一敌百,单凭一人竟是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哭声,尖叫,疲惫。 千百种痛苦折磨着人们,真火秘境也沦为了炼狱。 实际上,不仅仅是秘境,周围的村庄和城镇也都受到牵连,一时之间,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这片土地之上。 牧雪看着这一切,已然无力去观察战争的情况。 他此刻感觉自己好似飘浮在空中。他的身体在方才的爆炸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可如今,那阵疼痛已然悄然消逝,只剩下阵阵无力。 他还感觉到一阵阵剧烈的情感在自己脑海中爆发,他被悲伤和痛苦填满,喘不过气来。那些复杂的情绪竟是渐渐与他的灵魂融在了一起,他一时之间分不清,这些情绪到底是属于牧青黎,还是属于自己? 在牢里的时候,他尚能将自己和牧青黎分开,即便感同身受,他也并没有体会到过于强烈的疼痛。 可方才,当他看到江作尘赶来,将他拥入怀中之时,心底所炸开的情绪,浓烈得仿佛将他浸泡在深海之中,挤压着他的内脏、灌进他的口鼻,让他呼吸困难、痛苦不堪。 那阵痛苦之后,他便始终漂浮在半空中,以旁观者的视线注视着江作尘的一举一动。 “刚刚那是谁的情感……是我的……还是牧青黎的……”牧雪喃喃着,大脑嗡然,让他再难思考得更多。 第206章 他亦听到了江作尘的话语,生锈了的大脑思考了许久,才渐渐回过味儿来,明白了江作尘话中的意思。 “师尊……要复活牧青黎……?” 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或者说即便有所察觉也不敢去确认的念头,渐渐浮上心头。 “我……究竟是谁?” 牧雪陷入深深的疑惑,可战火仍在继续。 江作尘甚至杀进了魔界,任凭哪个魔修瞧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就连修士同门见了,也会心生恐惧。 最终,江作尘被应律拦在了魔界入口处。 “师弟,够了。”应律站在江作尘身前,眉头紧蹙,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此时的江作尘已然身着红衣,深红色的印记已无法辨认是源自牧青黎还是魔修。他杀红了眼,却眼中无神,仿佛只有杀光了所有的魔修才肯罢休,只是到那时,他是否还能作为一位“人”站在此处,便不得而知。 “人界已胜,穷寇莫追。”应律拍了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此刻应该想的,是如何封印魔界通往人界的入口。那位……他似乎是叫牧青黎?虽然他的自爆引起了秘境动荡,让真火秘境的入口无法再自动关闭。但他当时刻意偏离了法阵,阻止了真火秘境的崩溃。但我们仍要想方设法封印入口……” 应律说了半晌,却不见江作尘有反应。他抬头看他,竟见江作尘垂下头,盯着装有牧青黎尸身的灵器,沉默不言。 应律又叹了口气,收回手,转过身去,垂眸轻声道:“他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模样。” 江作尘攥紧了那盒子一样的灵器,过了许久,才将其收回储物戒中。 “你们离开。”江作尘声音沙哑冰冷,沉声说道。 “什么?” “带所有人离开秘境,回到人界。”江作尘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那你呢!江作尘!你不要做傻事!”应律瞪大了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面露怒意。 “我随后赶上。” 江作尘对上应律的视线,眼神坚定,留意已决。 应律与他对视许久,最终败下阵来。 “你这么做必有你的道理。师弟,我信你,但你也要向我保证,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莫做傻事。” “嗯,我保证。”江作尘说着,忽地又叫停了应律,“另外,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应律带领着修士们离开了魔界,离开之前,他看向江作尘孤单站在魔界中的身影,略有怔愣。 他回忆起方才江作尘同他说的话,有些疑惑,也有些迷茫。 一向孤高的男人竟然对着他说出“帮忙”二字,其内容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请将我和牧青黎在这场战争中抹去。” 其实这件事情并不难,早在他们解救出清涛宗弟子时,他便已经问过关于牧青黎的事情。可没想到清涛宗弟子无一不是闭口不谈,甚至刻意隐瞒,只有那位小弟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师兄们捂住了嘴巴。 应律见状,知晓内有隐情,也不好为难那名小弟子,便不再过问,想必他们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除此之外,甚至没有其他人知晓牧青黎的存在。 江作尘见应律离开,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剑来。那把剑残破不堪,甚至被沙石剐蹭出了数道划痕——这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他已经是一把失去主人的旧剑。 江作尘已经回忆不起自己在秘境中捡到这把剑时是怎样的心情,当下的他冷静得可怕,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与平日无异——除去那泛红的双眼。 他握着长剑,挽了个剑花,随即将其猛地刺向魔界入口,一道法阵随之而生,伴随着阵阵光芒,将那入口渐渐缩小成唯有一人可以通过的模样。 随后,他垂眸屏息,嘴中念诀,竟是将自己的身影一分为二,化作两人。 一人通过入口离开魔界,一人则留在原地掐指念诀,以那柄旧剑为媒,彻底将入口封印。 来生,你将再不受魔修侵扰。 直至这具神魂破灭、身死道消。 人魔大战最终以人界大捷的消息画上了句号。 牧雪以为这漫长的梦境也将在此结束,毕竟牧青黎已死,就算魂魄被江作尘所收,也不该再有梦境。 可眼前的景象仍旧清明,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江作尘的梦中,他仿若一缕鬼魂,飘在江作尘的身后,随之回到了岁寒宗。 此时岁寒宗大部分的弟子都在做战争的善后,唯有少数人留在宗门内,显得格外冷清。 江作尘目标明确,朝着幽竹峰飞去,直奔峰顶。 何不医正在峰顶上清点药材,以便支援受到人魔大战影响的修士和百姓,他见江作尘出现,面露欣喜,可等他瞧见江作尘满身血污时,面色一僵。 “你终于舍得回宗门了。你来找我做什么,受了伤?”何不医紧张地把人打量了一番,见他衣服上的血污并非出自他本身,才松了口气。 可江作尘却并无理会他的意思,直直地掠过他,朝着他身后的院子走去。 “喂!” “我需要你的藏书,包括那些禁书。”江作尘冷言说道,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情。 何不医闻言诧异地瞪着眼看他,下意识地想要出声拒绝,却发觉江作尘的眼神与往日竟是大不相同了,就好像,彻底活过来了一般。他压下心中惊讶,朝着江作尘摆了摆手,任凭他去了。 第207章 江作尘朝他点了点头全当致谢,随后加快步伐进了院子,推开了何不医屋中的暗门。 何不医藏书众多,有他这些年的收集,也有前任宗主留下的遗产。江作尘翻看着房间中书册,眉头紧锁,仿佛寻找着什么。 牧雪好奇地飘过去看,发现江作尘看的所有书中写着的,都是关于魂魄、复活、禁忌术法一类的内容。 毋庸置疑,江作尘想要复活牧青黎! 关于这类内容的书有很多,方法亦然。有些书中写着如何寻找亡者的转世,有些则是如何拼凑破碎的魂魄,甚至还有教人如何修炼成鬼修,显然,这些内容都不符合江作尘的心意。 江作尘在藏书里待了一个月,方才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几本书上的内容合在一起、互相弥补,再由江作尘亲手改写,竟当真成了一套复活他人的方法! 寻到了方法,江作尘便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了幽竹峰。 牧雪对江作尘的天赋和才华感到钦佩和惊讶,却也好奇他到底寻了个什么样的法子。临走前,牧雪忍不住好奇,窥了眼那记录着复活方法的纸张。 纸上笔锋潇洒,甚至用力得透纸而过,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些天材地宝的名字,还有一串最终的注释。 -五十三种材料作引,稳固魂魄,融于血肉,重生于胎。此法不改魂魄,血肉重塑而不改。 -另需十七种材料拔魂,替为冰魂,消除记忆。 其中,“冰魂”二字被江作尘用笔圈上,在旁边又做了一行注释:-昆仑,千年寒冰,寄生于骨。 牧雪只感到耳畔发出阵阵嗡鸣,一时之间难以思考其中联系。 他胸腔中的心脏猛烈跳动,仿佛要将他撕扯成两半,叫他彻底清醒。 可即便他不脱离梦境,也是清醒的。 他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他是牧青黎。 牧雪,就是牧青黎。 江作尘的身边,自始至终,唯有他一人。 第109章 不知疲惫 现实,岁寒宗内。 三峰峰主聚在一起,商讨如何迎战鬼修接下来的进攻。 魔修难以突破魔界入口,支援迟迟未到,留在人界的魔修早就不耐烦的散去,只留下漫山遍野的凄厉鬼魂。 那鬼修的修为远比他们想的要高,甚至与江作尘难分高下,不知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才能塑造出这般恐怖的鬼修。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迟早会带着厉鬼攻上门来。”何不医眉头紧锁,“必须从源头铲除危险,灭了那鬼修。” “但想杀一个鬼修,的确没那么容易。”应律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江作尘,“师弟,你既然知晓那鬼修的目的,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 江作尘垂眸闻言,冷声道:“不知。” “……现在不是让你任性的时候。我听说那名鬼修知道牧青黎,牧青黎认识的人,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何不医也看向江作尘,不由得抬高了声音问道。 两人的目光汇聚在江作尘身上,可江作尘面色不改,无论他们问多少次,答案都不曾改变。 “不认识。”他垂眸沉默半晌,才抬眼回看向二人,再度开口道:“我对于此人身份早有猜测,但我不曾与他接触,也不知他姓名。早在见到那鬼修的时候,我便重返故地调查过,但时间久远,并无人知晓此人。” 两人纷纷沉默,也对,事关牧青黎,江作尘不可能不去调查。可当下连江作尘都没有办法,到底怎么做,才能彻底消灭那鬼修? 应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话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扶着额头,面露担忧。 “其实想消灭鬼修,也并非只有这一种办法。如果能够将他的煞气渐渐消磨,让他变得虚弱,也能给予致命一击。只可惜,仅凭江师弟一人……似乎并无办法。”应律看着江作尘,眼中思绪复杂,不知顾虑着什么。 “倒也不能只让他撑场子吧。现在的问题是,仅凭宗门内弟子的人数,面对那些不死不灭的厉鬼,根本不足以消磨鬼修的煞气。”何不医耸了耸肩。 “这个……我虽向其他宗门求援,但他们并无支援之意。”应律又叹了声气,愁容更甚,就连肩膀都垂了下去,“他们不仅是畏惧魔修,更是心有顾虑。” “没办法,他们恨不得江作尘死在战争里。”何不医勾了勾嘴角,又似嘲讽,又似得意,“毕竟江作尘在人魔大战上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让他们既是钦羡,又是害怕啊。” 听到关于自己的话题,江作尘也没有变化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他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左手的储物戒,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就在江作尘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想要开口离开时,他的身体猛地僵在原地。 随之而来的,是左胸口处传来的一阵剧烈疼痛。 “呃!” 江作尘猛地揪住左侧的衣衫,身体蜷缩,浑身颤抖。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滴落,落入桌上的杯盏中,在茶水间激起阵阵水花。 “师弟!”应律见状,猛地瞪大了眼,想要伸手去扶他探查情况,却被何不医抬手制止。 “怎么回事!”何不医伸手而去,不顾江作尘的躲闪,一把捏住他左手的脉搏,细细探去。 江作尘难以挣脱,这股疼痛来得又急又猛,几乎要将他的身体从内部撕碎成两半。他体内的寒气也四处流窜,带着躁动的灵力,牵扯得他每一根血管都仿佛要被撕裂。 第208章 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那疼痛激得说不出话来,任凭冷汗打湿了背后的衣衫。 何不医这一探,眉头皱得更深。他从没看到过江作尘如此狼狈的样子,也没见识过如此凌乱的脉象。 “冰魂失控了?怎么可能?!”何不医诧异说道。 “发生了什么?”应律赶忙问道。 “冰魂失控,导致他这个宿主受到影响。而且,看他的样子,绝不是第一次受到影响了。”何不医越说越气,语中带了怒意,却又被他咽下。毕竟眼下情况,他也不好对着江作尘发脾气,只能用自己的灵力做引,努力替江作尘梳理灵力。 江作尘始终没有言语,他垂着头隐忍着疼痛,与此同时却也大脑一片空白。 他比谁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清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牧雪的魂魄有了回归本体的迹象。 就在何不医替江作尘压制冰魂带来的影响的时候,有一弟子匆忙朝着他们跑来,神情惊恐,动作慌张。 “不好了!宗主!鬼修攻过来了!” 应律咬紧牙关看向江作尘,握紧了手中折扇。 “偏偏在这个时候……”- 岁寒宗再入乱象,而与江作尘共感的冰魂,自然亦是躁动。 梦境中,牧雪的大脑空白了许久。他虽然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却也渐渐接受。 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一切真相并非无迹可寻。 江作尘并非会肆意玩弄他人情感之人,更不可能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去寻他人做替身。江作尘对他的好,也绝非虚假,也从未透过他的身影去看别人。更何况,还有那枚冰魂为证…… 可他竟然怀疑过江作尘对他并非真情实意,竟然从未把自己和“大师兄”画上等号! 牧雪心绪复杂,可转眼间,他已经跟着梦境中的江作尘离开了宗门许久。 牧雪知道江作尘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江作尘想要复活牧青黎,就必须收集齐清单上的所有天材地宝。江作尘离开宗门前,清点过自己所拥有的部分材料。总共需要的七十种材料之中,他只有三十种,在向何不医借了另外十种后,尚缺三十种。 这三十种材料皆是罕见的东西,无论是生于岩浆中的灵草,还是深藏在地下百尺中灵兽的兽丹,都并非寻常人可得之物。可如今,江作尘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必须将这三十种材料收集妥当。 牧雪跟着他走过了几乎整个修真界,他从来没有去过这么多地方、见过这么多美景,可此时此刻,他的心无法放在那些美景之上,而是随着江作尘一同浮沉。 他们来到北方的火山口,这里遍地都是黑灰色的焦土,热气扑面,仿佛能够融化这世间的一切事物。可江作尘面色不改,连眉头都不曾动过一下,孤身跃至火山口之上,望着脚下滚烫的岩浆,不过沉思片刻,便一跃而下。 牧雪几乎想要发出一声惊叫,想要拦住江作尘让他别冲动做事,可他如今身处于江作尘的梦中,不仅拉不住他的一片衣角,还随之俯冲而下,跳进了岩浆。 牧雪吓得浑身僵硬,等待着扑面而来的滚烫岩浆将自己熔化成灰烬。可当他看见周围蔓延赤红,而自己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热度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过是在梦里。 可这是江作尘的梦! 牧雪连忙去寻江作尘的身影。江作尘就在他的身边,正以灵力护体,阻挡下岩浆的侵扰,向着深处而去。 牧雪松了口气,心里想着不愧是师尊,竟然连岩浆都奈何不了他。 可那炽热的温度还是侵扰了江作尘,他的额头渗出汗水,皮肤也被烘得泛起红色。他微蹙起眉头,并未犹豫,反而加快了速度。 岩浆之中,有一处接近火山山体的位置格外炽热,江作尘立刻向那处游去。一朵比岩浆更加赤红的花朵呈现在两人面前,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灼热的温度。江作尘却不管不顾,伸手摘下这朵烫人的花,随后向上游去。 眨眼之间,江作尘便跃出岩浆,落在了火山上。四处飘扬的火山灰弄脏了他的白衣,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看向手中红色的花。随后,他将花收入储物戒中,不做停留,向着下一个地方飞去。 江作尘的眼神虽然坚定,却平静无波。换作他人,能在岩浆中取得天灵地宝,定会欢呼雀跃、目露欣喜。可江作尘却好似只是获得了一件寻常物品,并未觉得兴奋。 许是他自信到认为这并非一件难事,抑或唯一能拨动他心弦的人早已不在了。 江作尘先后奔波了许多地方。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了收集这些东西花了多久。是几年?还是十几年? 十几年对于修士来说也不过眨眼一瞬,江作尘亦是这样认为。 可落在牧雪眼中,江作尘却是孤独地在外漂泊了十几年,无人陪伴,无人依靠。他的脚步从未停下,也不曾怀念过去,哪怕停留片刻都会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只要他再快一步,就能再早一些复活爱人。 只要他寻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就会立刻去寻找下一个,他不曾回过宗门,也不曾入过客栈。 “就算是个傀儡也该感觉到疲惫了……”牧雪担忧地看向江作尘,试着伸手去抓他的衣衫,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直穿而过,摸不到哪怕一丝一毫,“师尊,你该休息了!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的!” 第209章 可江作尘听不到他的呼喊。 江作尘的脸上已经染了疲惫,他眼底青黑,瞳孔隐有涣散。即便他是分神期的修士,如此不眠不休,体内的灵力也终有消耗殆尽的一天。 但他就像是一把剑,不知疲惫,抽出剑来,欲向面前的凶猛灵兽斩去。 那灵兽外貌形同棕熊,趴着不动时如同一座长满了棕色荒草的山包,可如今它遭受侵扰,双足站起,竟比一旁的古树还要高出数尺!它双眼赤红,朝着江作尘发出怒吼,伸出巨大的前爪,想要将不速之客压成肉泥。可江作尘并不畏惧,一跃而起,朝着他的头部挥去。 “师尊!不要——!”牧雪发出一声惊叫,想要挡在江作尘身前,却被那巨熊的熊掌穿透了身体。 江作尘好似有一瞬怔愣,随即灵活闪躲而过,手中长剑猛地贯穿了巨熊的左眼。 鲜血飞溅,怒吼与哀嚎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巨熊不再去追踪江作尘的身影,而是用熊掌捂住眼睛,愤怒地嚎叫。 江作尘趁机汇聚灵力,万道剑气一并而发,刺中巨熊的身体。 那每一道剑气皆由灵力构成,带着分神期修士的威压,将巨熊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切割成数百份。血肉模糊的肉块如雨点般掉落在地,只有那壮硕的熊头保持完整,在地上滚了数圈,沾染了血污。 江作尘落到地面,朝着熊头走去,却忽地身形踉跄,不得不用剑撑在地上以稳住身形。 他的灵力消耗得过快,已然亏空。 可他咬了咬牙,收起剑,隐忍住身体不适,快步朝着熊头走去。他抬手刺入熊头,从其中取出一枚黑色的妖丹,不顾满手血污,将其收入储物戒中。 此时,他才彻底松了口气,不再管地上同样价值连城的肉块,转身欲离。 可忽地,江作尘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看向天空,那里并无任何人的身影,可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与茫然。 “方才那是……”他轻声呢喃,不知说与谁听。 随后,他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掌心。他的手紧握成拳,轻叹了口气,随后又松开,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也罢。” 他放下手臂,转过身,朝着与原本规划的目的地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 第110章 信仰 梦境中,江作尘没有继续寻找下一个复活牧青黎的材料,而且奔向了遥远的南方。 他在路上花费了一天时间,许是灵力不足以让他长时间御气而行,中途他不得不落在一片灵气充裕的深林中打坐恢复了半日才继续启程。 牧雪松了口气,看来江作尘并不打算立刻去找下一种材料,甚至有了休息的时间。 只是不知,他现在是要去往何方? 牧雪观察着四周,发现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让他熟悉。 忽地,他瞧见路过的城镇之中,竟是冒出滚滚浓烟,隐有火光闪现。 “那是……”牧雪瞪大了眼,急切地想要去看,可他却无法从江作尘的身边离开。 牧雪急得去看江作尘,竟见江作尘同样发现了城镇中的异样。他眉头微蹙,似是并不想理会地移开了目光,可他却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轻叹了口气,朝着着火的方向飞去。 随着渐渐接近火源,牧雪终于看清了城镇的全貌。他认得这里! 这是吉巫村旁边的城镇!是二师兄的故乡! 而着火的地点,正是二师兄的家! 江作尘不受凡火侵扰,落入其中。他抬眼一扫,便知院落中的人大部分已经逃离,没能逃出去的活人只有两个。 他穿过烈火,朝着那两人的方向而去,最终在偏僻的炼丹房前,瞥见了趴伏在地的少年,以及被拍得吱呀作响的房门。 那少年自然是过去的澹无为,他的头发被火焰燎着,俊朗的面颊上满是灰烬,身上也有几簇火焰燃烧。可他不管不顾,坐在大火中央。 澹无为目光坚定,死死地盯着那被他从外面锁住的房门。 门后传来阵阵痛苦的哀嚎,夹杂着几声叫骂,穿透人的耳膜。 江作尘打量了一眼,发现一侧的仓库内,俨然躺着一名女子的尸体,顿时心下了然。他看向少年人的眼神,沉思片刻,忽地开口问道: “你为何不走?” 澹无为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他吓得几乎跳起,像是炸毛的猫一样警惕着来人。可他见江作尘一袭白衣的模样,定非是凡人,也不似为非作歹的恶人。于是,他沉思片刻,老实回答道: “我在等里面的人死,在他死之前,我不会离开。” “即使被大火吞没?” “没错!” 江作尘顿了顿,又问道:“难道你就不想活下去?” 澹无为顿时怔愣,看向江作尘那双冰冷的眼睛。他方才将父亲锁在屋内时手都在抖,用火折子点燃屋子的时候他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被大火包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时恨不得哭出声来。可他必须眼睁睁地看着屋里的禽兽死去,没有达成这个目的,即使被大火吞噬,也绝不会逃。 现在,有人问他想不想活,他自然无法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没有人想在痛苦中死去。 “我想——!”澹无为落下泪来,大声喊道,“但我必须看到他死去!” 江作尘点了点头,轻轻一抬手,一道细微的剑气掠过火焰、穿过门缝,没有留下丝毫踪迹。随后,只听屋内人发出一声惨叫,那敲门声和嚎叫声,便彻底平息。 第210章 澹无为看向炼丹房,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转头看向江作尘,目光带着询问。 江作尘没有理会他的目光,上前一步,一把抓起他的衣服领子,一跃而起,逃离了火海。 最终他们落在距离城镇十里外的空地上。 江作尘用除尘诀将澹无为清理干净,随后眉头微蹙,似乎思考着什么。 “多谢仙尊相助!不知我澹无为能如何报答恩人?”澹无为朝着江作尘一拱手,真诚地喊道。 “无须报答,我只需要你做我的徒弟。”江作尘冷声说道。 澹无为一愣,他虽然是一名修士,可至今也不过练气期的水平,眼前这位大能怎么就看上了他? 可是有这种好事,他当然不会拒绝! “可……” “但,你需知晓。”江作尘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我会提供给你功法秘籍,但不会教你太多,只能保证你的安全。至于其他的,全凭你自己。” 澹无为的神色也随之变得严肃,他双膝跪地,朝着江作尘重重磕了个头。 “请师尊受徒儿一拜!” “嗯。”江作尘应着,抬手以灵力将人托起,再度说道:“另外,你必须善待师门中人,否则,立刻逐出师门。” “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江作尘点了点头,看向吉巫村的方向,思考片刻后,还是决定先带澹无为回到宗门。 澹无为跟在江作尘身后,心里有许多问题想问。可他觉得江作尘过于高冷,不敢开口,只能在原地犹豫不决。许久之后,他才鼓起勇气问出他的第一个问题: “师尊,我是您的第一个弟子吗?” “……不是。”江作尘冷声答道。 “原来如此,那我还有别的师兄师姐吗?咱们师门是不是很庞大啊!”澹无为喋喋不休地问道。 江作尘没有嫌弃他吵闹,却也因此顿了片刻,才开口回答:“不是,你只有一个师兄。” “哦哦,那师兄人呢?是不是在宗门里啊?” “……他已经不在了。” “……” 澹无为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巴,不再提问了。 牧雪目睹了江作尘收下澹无为的全过程,对此感到新奇,也有一丝兴奋。 虽然他清楚,江作尘并不会关照澹无为太多,但至少凌寒峰上多了一人,不会让江作尘那么寂寞。 可他转念一想,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之前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会收师兄师姐为徒,现在看来……莫非是为了……我?”牧雪一愣,心头涌上一股酸涩,让他的心揪揪着发疼。 他不从不知道江作尘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他”临死之前所说的话,江作尘一字一句记载了心中,并且一一将其实现。 正因如此,牧雪现在才能拥有如此幸福的师门,有师兄师姐照顾他,就像梁烨熠那样。 牧雪热泪盈眶,他有很多话想要跟江作尘说,只可惜现在的他无能为力。 江作尘御剑带着澹无为离开,中途他们也曾回到城镇。在澹无为亲眼见到母亲被邻居安葬妥当后,才彻底放下心来,抛去凡尘,成为岁寒宗凌寒峰上的第一位弟子。 而牧雪也随之回宗,见到了旧时凌寒峰上的风景。 就像梁烨熠所说的那样,漫山遍野只有皑皑白雪,丝毫不见其他颜色。 江作尘往日并不觉得这番光景有什么不好,可如今他听到了牧青黎死前所说的话,也觉得这皑皑雪山太过单调。 他思索了半晌,跑去松月峰去寻应律。应律见江作尘回到宗门,很是欣喜,刚想开口慰问一番,却被江作尘打断。 江作尘问他有没有什么适合在凌寒峰上生存的植物的幼苗,比如梅花之类的。应律甚是惊讶,但还是为他找来了一些不同种类的梅花枝丫。江作尘道谢后,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松月峰。 江作尘花了几天时间,在凌寒峰的各处种下了颜色不一的梅花。他亲自在地上挖出坑洞,将枝丫放入其中,并且用灵力催动,使之快速成长。 不过数日,整座凌寒峰,便被五颜六色的梅花包围,再不似往日单调。 如此一来,等牧青黎回到凌寒峰时,也不会觉得这里空旷无趣了。 江作尘在凌寒峰停留了半月,便继续搜寻材料,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每隔几年他就会回到宗门来。有时是为了建造院子,有时是为了种下特别的植物,有时则是收下一名弟子。 虽然依旧忙碌,却能让一旁围观的牧雪放心不少,至少他不再孤单漂泊了。 随着澹无为渐渐长大,照顾师弟师妹的任务也就落在了他的头上。澹无为没有抱怨,反倒是很喜欢新来的承云和夕晞,教给他们功法剑法,让他们在凌寒峰上获得了新生。 牧雪已经忘了过了多少年,梦境中的时间过得飞快,他并不能准确地感受到时间。 但他从澹无为外貌的变化和境界的提高猜测,距离牧青黎……或者说他自己的死亡,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凌寒峰在这三十年内焕然一新,甚至招收了一批外门弟子,让整个宗门变得更加热闹。 而江作尘,则是在这三十年里,收集了六十九种材料,仅差最后一种——冰魂。 牧雪已经预料到会发生合适,从江作尘与牧青黎的对话中、以及江作尘过去的反应中,他足以猜测,获取冰魂的过程绝对称不上顺利。 第211章 他甚至有些不忍去看,想要跳过这段剧情。只可惜,梦境不是翻书,他不能跳过这段剧情去看接下来的故事。 江作尘自然知晓获得冰魂的艰难,他做足了准备,并且嘱咐澹无为好好打理凌寒峰,随后才离开。 他一路向北而去,花了数日,才抵达昆仑山脉。 一入昆仑,牧雪就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连绵的雪山冰川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仅是远远看着便能让人心生退意。但昆仑山脉中源源不断地溢出,不知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奥妙。 虽说目标明确,可千年寒冰正如其名,千年一遇,并非那么容易就能被人发现。更何况此物只存在于记载之中,只有古籍上有着关于其外观特征的描述,至于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就连江作尘也不知。 寒意刺骨,冷风扑面,即使江作尘有着分神期的修为,想要抵御这般严寒,也全靠毅力。 他在山谷间行走,不敢停歇,更不敢休息,生怕被皑皑白雪吞噬殆尽。 他抬头,看向连绵不绝的山脉,听着回荡在山谷间的风声,微微眯起双眼。 想要搜遍整座山脉找到千年寒冰,或许要花上数年、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又或许此物根本不存在不过是前人杜撰。但无论如何,这条漫漫山路,他江作尘都要一步一步走过。 比起搜寻宝藏,他更像对着雪山虔诚祈祷,以求牧青黎的归来。 只是他不信天道、不信神明,只有牧青黎是他唯一的信仰。 第111章 禁术已成 昆仑山脉中,除去皑皑白雪再无别物。 牧雪起初难以接受这单调的白,山中的人仿佛彻底被世界抛弃,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与白雪融为一体,化作融进冰川,化为昆仑山脉的一部分。 随着江作尘山中生活的时间变长,牧雪也渐渐习惯了满眼的白色,时常唉声叹气,感叹自己都快不记得除了白色以外的颜色了。 “还好牧青……我上辈子多提了一嘴,不然凌寒峰现在也会是这样白茫茫一片吧。”牧雪自言自语着。 牧雪已经记不得江作尘在山里找寻了多久,在他眼里,昨天见到的景色和今天见到的景色并没有什么不同。难道江作尘就是在这样的景色中,经过日复一日的搜寻,才找到千年寒冰的吗?! 牧雪心里揪揪着疼,他看着江作尘毅然决然向前搜寻的背影,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他,却又叹了口气收回手。 终于,牧雪发现眼前的景象有了些许变化。 如果是先前他看到的世界只有一片白,那么眼前的世界则是一片晶莹剔透。 自天顶流下的瀑布被冻成了一条弯曲的飘带,仿佛时间凝滞在了过去某一刻,记录下了水的模样。瀑布的两侧悬崖高耸,本该连水汽都留不住的崖壁,竟是被一层冰晶所覆盖。朝崖底看去,崖底的河道彻底凝成了厚实的冰面,仔细感受,似乎隐有刺骨的寒意向上飘来。 “这是……”牧雪好奇地四处打量,“这里的冰不似自然凝结的,这瀑布更像是被瞬间冷冻成这副模样的……而且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江作尘自然也发觉了此处的特殊,他朝着崖底打量了一番,随后轻阖上眼眸,释放出灵力向崖底查探。 他的灵力直坠而去,落入崖底,竟是被一股更加强势的气息吸收而去! 江作尘猛地睁开双眼,毫不犹豫,向着崖底一跃而去。 “师尊!”牧雪惊呼出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江作尘带着一同向着崖底坠去。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刺骨的寒意仿佛千万根银针迎面而来。 江作尘掐指成诀,在自己周身设下结界,挡住了那刺骨的严寒。他落在结成冰的河面之上,合眸感受着方才那股强大的气息来源,随后,他转过身,逆着河流朝着瀑布走去。 他没有御气而行,许是怕自己的动静惊扰了千年寒冰。他的每一步落在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回荡在山谷之间。 他越向前走,那股气息便越是明显,周围的温度也愈来愈低。他眉头紧蹙,不得不加强了周围的结界,才勉强抵御住严寒。 分明被崖壁遮挡着,却有阵阵狂风吹过,撩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这里看着就很冷……”牧雪飘在江作尘身侧,看着崖底的风光,即使感知不到寒冷,却也打了个寒战。 即使有结界阻挡,江作尘的眼睫和眉毛上还是结了一层冰霜,他的脸色也在寒冷中渐渐变得惨白。这是步入危险的预兆,却也是即将寻得千年寒冰的喜兆。 江作尘定了定神,抬手擦去面上的寒霜,咬紧牙关,向着深处继续前进。 他行了半晌,几乎走到瀑布之下时,终于瞥见一抹耀眼的蓝光。 那抹光芒似是从冰层中发出,浓郁得几乎凝成实体。它见江作尘出现,警惕地跃动闪烁,迸发出阵阵寒气,直逼江作尘而去! 江作尘抽出长剑抵挡那道道锋芒,随后一跃而上,将剑刃刺入冰层之中,猛地发力。 忽闻冰层断裂声响,那道耀眼的蓝光也渐渐浮现在他的面前。他不敢耽搁,立刻伸出右手,将蓝光紧握在手中。冷。 那是前所未有的寒冷。 一瞬之间,江作尘手臂中的鲜血都仿佛被凝结成冰,他的手在刹那间便失去了知觉,仿佛从手肘处断裂。他另一只手松开剑柄,咬牙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恢复知觉。 第212章 “呃!”江作尘见右手依旧动弹不得,竟是拔出剑来,猛地刺向自己的右手! 鲜血飞溅而出,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终于找回了知觉。他紧握住千年寒冰,让冰冷僵硬的手渐渐靠近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腔在猛烈的跳动,是紧张,也是兴奋。 可一切活力却在那触碰到那寒冰之时,归于寂静。 江作尘仿佛失去了一切生机,化作屹立在冰原上的冰雕。他浑身冰冷僵硬,似是被千年寒冰侵占了身体,每一滴鲜血、每一块皮肉,都在寒冰的作用下渐渐凝结成冰。 牧雪顿时慌了,他从未见过江作尘败在谁的手下,不敢相信那千年寒冰的威力竟然压过了江作尘! “师尊!师尊!”他绕在江作尘身边,即使知道江作尘听不见他的声音,仍然固执地大声呼唤。可江作尘纹丝不动,就连气息也渐渐淡弱。 牧雪急得眼眶湿润,他彻底忘了,若是江作尘挨不过这一劫,也绝不可能在过去的日子里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担忧现在的江作尘。 他尝试着伸出手将江作尘抱住,想要给予江作尘一些温度,可他的双臂直直穿透而去,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他无法触碰江作尘,更无法感受到江作尘的体温和心跳。 “怎么会这样……”牧雪双眼泛红,急得落下泪来,眼泪砸在冰面上,却并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明明材料都收集够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清除我之前的记忆!” “如果不来这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牧雪声音颤抖着喊道,他伸出手圈住江作尘的身体,额头与其头顶虚碰,想要再贴近一点,再多感受一点…… 就在他以为江作尘要被冻在冰天雪地里一辈子的时候,忽地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喘息。 牧雪抬起头,瞪大了眼,看着眼前冰雕似的人渐渐有了本该有的温度,冻僵的手指也轻轻颤动,渐显生机。 苍白的皮肤下的鲜血解冻,像是初生的溪流一般缓缓流淌。那原本停滞的心跳也再次开始跳动,沉闷的跳动声传入牧雪耳中,让他欣喜若狂。 江作尘身上的寒意渐渐被驱散,眼睫上的冰霜也化成水滴,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他睁开双眸,本就冰冷的目光此刻更具寒意,目光仿佛能化作万千冰剑般尖锐。 江作尘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的冰蓝色光芒已然不再。他伸手抚摸向自己的胸口,果不其然摸到一手的冰冷——他的心跳正常,体温却远远低于常人,这或许便是强行融合千年冰魂所付出的代价。 除此之外,他能感受到,自己左胸口的一截肋骨发生了变化。 晶莹剔透的冰取代了原本肋骨的位置,或者说,是他的身体里生长出了一块不会融化的冰。这听上去诡异,可事实如此,那千年寒冰已经生了灵智,江作尘强行将它汇聚在自己的肋骨上。若非如此,他当真要像方才那样,彻底被千年寒冰操控,变成昆仑山脉的一部分了。 现在,他可以将千年寒冰带出山脉,并且随时取出冰魂了。 江作尘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欣喜和期待,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最后的结果,想要与心爱之人再次相聚。 他不顾满身疲惫,一跃而起,朝着南方御气而去。 牧雪见状,也是松了口气。等他彻底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做法有多么愚蠢。 “师尊明明一定会成功的……我真是关心则乱了。” 按照牧雪的猜测,江作尘接下来就要将他复活了。 这是最重要的,也是牧雪最为疑惑的一步。 虽然牧雪的前半生因为缺少魂魄而丧失神智,但他依稀记得,自己的童年与寻常人家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也是母亲怀胎十月而生,也是母亲的亲生骨肉。不知江作尘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将他复活的。 另外,江作尘为什么执着于用冰魂替换他的魂魄,让他失去记忆呢…… 正如牧雪所猜测,江作尘一路没有停歇,直奔向南方的一个小村庄。 牧雪记得这里,虽然他真正见得这里的景象唯有离开时的那一日,但他也认出,这正是自己生活成长了十二年的故乡。 江作尘似乎早已查探清楚,他停在一户人家的半空,注视着院子里年轻的夫妻二人。 小院子的摆设虽然穷苦却也温馨,夫妻恩爱,生活也是和睦。只是,每到夜里,妻子都会唉声叹气,向丈夫诉说自己想要一个孩子。可大夫却早已为她的这个梦想判为不可能之事,饶是两人再恩爱,也不能凭空造出一个孩子。 江作尘隐藏气息观察了几日,确定夫妻二人的确就是他要找的人,才在一天夜里,施展了复活牧青黎的术法。 七十种材料通过复杂的手段融为了一体,在灵力的揉搓和刺激之下,散发出阵阵柔和的光。随后,江作尘用左手托着那团柔光,右手抚上自己心口,将那最为珍贵的冰魂缓缓引出。 “呃!” 冰魂离体,江作尘猛地因疼痛弯下腰身,却很快地咬紧下唇,强迫自己直起腰杆。 再可怖的寒冷他都挺了过去,如今这点小伤小痛又算了的什么。 他不顾自己脸上滑落的汗珠,将冰蓝色的光与那团柔光融为一体,使得冰蓝色的光芒更盛。 第213章 随后,他从那个盒子一样的灵器中,取出了牧青黎的尸身。在灵器的作用下,牧青黎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去世时的模样,纯粹的、狼狈的,死亡将他的一切停留在了那最痛苦的一日。但如今,他的命运,将要继续向前。 牧青黎的尸身在江作尘的法术下渐渐浮起,竟是飞速地凝结成了一颗药丸大小的白色光团,其中包含着牧青黎的血肉与魂魄。 江作尘再度掐指成诀,嘴中念诀,将一缕白色的光从中抽出——那是牧雪至今仍缺失的一魂。 江作尘将那一魂收进储物戒,随后,他以自己的灵力为引,将七十种材料与牧青黎的血肉和六魂六魄相融合,伴随着划破天空的一道闪电,大雨瓢泼而落,光芒骤起,禁术已成。 闪电照亮了他冰冷的双眸,照出一丝难察觉的兴奋与疯狂。 这是天道的警告,可他没有回头之路,也绝不会回头。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说明:江作尘没有对夫妻二人造成任何伤害,甚至帮了他们。不想断在这里但是这章有点长了…… 第112章 崭新的人生 电闪雷鸣之中,江作尘仍旧屹立在原地。 他手中的白色光团渐渐远去,悄无声息地飘进那户人家的房中,钻进了妻子的肚子。 她此生本该无法孕育儿女,但江作尘收集的那些材料都是包含灵气的天材地宝,且为了达成复生的目的,都极具滋补疗愈之效。 如今,这些材料进入妻子体内,几乎扭转了她身体的情况,非但解决了她无法生育的问题,还能让她的身体更加健康。虽然不会让她也踏入修途,却也足以延年益寿,且不受任何疾病侵扰。 这是江作尘能想到的,最好的复活牧青黎的办法。 他先前在书中反复找寻方法,就是为了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 他想要尽力复活牧青黎,又不想为此伤害其他人——或者说,牧青黎一定不想让他那么做。 所以,无论是夺舍,还是借助气运,这种有损他人的方式都被江作尘一一排除。 最终,他选择让牧青黎在这个普通的小村庄中降生。 牧青黎的前半生太过辛苦。 诡异的村庄,冷漠的村民,自私的父母,上天为何往往对善良之人如此不公? 天若不公,那便由江作尘来为他谋一个公平。 “愿你生在一个美好的家。”江作尘望着不远处的小屋,低声念着。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大雨将他彻底淋湿,长发狼狈地黏在脸上,他才转身消失在朦胧雨幕之中。 牧雪也回头去看自己出生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当他再次转头看向江作尘的背影,眼中已然湿润。 原来他今生的一切美好,皆是因江作尘的努力而存在。 “如此恩情……要徒儿如何报答。”牧雪擦去眼泪,低声呢喃。 江作尘离开了村庄。 至此,他的目的已经实现,却并未停下匆忙的脚步。 他去寻了一位铸剑大师,将自己和牧青黎曾经收集的所有铸剑材料交付给他,并叮嘱自己需要一把足以承受灵智寄生的剑,甚至开出了超出订单数倍不止的价格。 这对铸剑大师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一个月,他便锻造出了江作尘想要的长剑。 剑刃锋利,剑柄精致,几枚梅纹雕刻于剑格之上,栩栩如生。 牧雪一眼便认出,这是属于自己的佩剑——成雪剑。 “原来寻找的那些铸剑材料,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牧雪感叹道。他虽然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却也知晓这些材料见证了江作尘和过去的自己游历江湖所经历的一切,这把剑对于二人来说,都是十分特别的。 江作尘对这把剑十分满意,便将其收入储物戒中,带回了宗门。 宗门内,数十年已过,凌寒峰上早已换了副模样,远远便能见得漫山梅花与白雪相映。 但江作尘没有回到凌寒峰的意思,而是直奔幽竹峰而去。这里倒是一如往日的弥漫着药味儿,诡异且僻静。江作尘在峰顶的小院内寻到了何不医。 何不医本是在悠闲地品茶,他见江作尘来访,便下意识地撂下茶杯,放出灵力去探他的身体情况。这一探不要紧,他被江作尘身上的寒气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有这么重的寒气!”何不医嚷嚷着伸手要替他把脉。 江作尘躲过了他的手,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把剑,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今日回来,是希望你替我打造一把剑。”江作尘冷声说道。 “锻剑?这不是有一把剑,而且我一个丹修,跟剑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何不医目光疑惑,看向江作尘,十分警惕。 江作尘沉默了片刻,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千年寒冰的冰魂融进魂魄中需要十年,但即便彻底融合,离开寄生物也会失效。” “千年寒冰?冰魂?寄生物?等等……”何不医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他反应了一会儿便彻底明白了江作尘的意思,渐渐瞪大了双眼,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惊恐表情,“江作尘!你疯了?!” “把寄生物融进剑里即可。”江作尘不顾他的大喊大叫,冷然道。 “你把它寄生在了哪儿?!你快给我看看,这玩意对身体可不好,万一……”扑哧——血肉撕裂声。滴答——鲜血滴落声。 第214章 何不医惊恐地看着江作尘伸出自己的右手,毫不犹豫地并指刺入自己左侧的胸膛。鲜血顿时飞溅而出,染红了白衣,甚至落在了何不医恐惧的脸上。 牧雪的表情同样惊恐,他僵硬在原地,眼瞳震颤。眼前鲜血飞溅的场面让他又惊又怕,转眼间已是泪流满面。 他语带哭腔,声线颤抖,试图伸手去抓江作尘,哭喊着质问道: “师尊……?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他虽然已经预料到江作尘的作为,却万万没有想到使用这种方式取出的骨头! 他不敢想象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又要忍受多么巨大的疼痛! 然而江作尘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精准无误地握住那根已然与常人不同的肋骨,咬紧牙关,猛地将其掰断! 只听得断裂声响,剧烈的疼痛传入四肢百骸,可他却硬生生忍住了疼痛,将那根散发着冰蓝色的肋骨抽出,塞进了何不医的怀中,鲜血随着他的动作落了满地。 牧雪透明的身体穿过那个血洞,却无法替他止血,慌张地看何不医。 何不医表情扭曲,却也很快地反应过来,将那根肋骨用灵力护着收入储物戒,紧接着双指点穴止住了潺潺不断的鲜血。随后,他急忙掏出丹药,塞进江作尘嘴里,或是覆盖在他胸口的血洞上。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何不医的声音颤抖,为他做了紧急处理后,又替他输送灵力。 “不必管我,锻剑要紧。”江作尘拍开何不医的手,眼神依旧平静,不顾满身血污,转身欲离。 “啊?!” 江作尘不理会他的质疑,御气朝着凌寒峰的方向离去。 何不医气得直跺脚,只好朝着他的背影大喊了声:“你给我好好养伤!否则这把剑你别想拿到!” 江作尘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似乎是同意了。 何不医眉头拧成一团,忽地想起一句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说法:最冷静的人往往是最疯狂的。他现在无比确信这个说法,骂骂咧咧地拿起桌子上的长剑,转身钻进药炉。 牧雪紧张地跟着江作尘回到了凌寒峰,见他回到屋内便开始打坐休养,在丹药和天地灵气的加持下,肉体上的伤很快便好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胸口一片狰狞的伤痕。 牧雪这才松了口气,却也没能完全放下心来。 “不知道少了一根肋骨,会对师尊产生什么影响……”他喃喃着,转着圈打量着正在打坐的江作尘,却也只能瞧见他额头的薄汗,不知是否是隐忍着疼痛。 此举对江作尘的消耗的确不小,如今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打算在宗门内暂时休养,不再四处奔波。 可就算待在宗门内,他也没闲着。他在自己院子的不远处修了一个新的小院,甚至比自己的还要更精致一些。他在院子里种上了梅花树,搬来了许多精美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修真之人并不注重睡眠,但他还是为屋子里添了一张最为柔软的床铺。 江作尘陆陆续续搬了许多东西进来,最终布置出一方温馨精致的小天地,随时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转头回到自己院子内,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住处是这么单调且无趣。 至少不能让人觉得此处无聊而不想留宿。江作尘这样想着,又把自己的院子也翻新了一遍,甚至将屋内摆设也换成了和新屋同样的模样。 除了布置新屋,江作尘也没忘记自己捡回来的三个徒弟。 如今他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便有了许多时间教导这三人。他偶尔会在试剑台上教予三人武学,虽然往往是他在一旁观看指导,或是同他们切磋对练,从未像教导牧青黎那样手把手的示范。 但在旁观的牧雪看来,江作尘能如此指导师兄师姐们武学,已经称得上耐心可靠了。 这日,江作尘结束了指导后,和往日一样要回到住处,却被承云喊住。 “师尊!”承云跑到江作尘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我看山上建了个新的小院子,是要住进来什么人啊?” 江作尘沉默片刻,本想不答,可他看到其余两个徒弟也都是一副好奇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冷声说道:“嗯,是你们的师弟。” “太好了!凌寒峰上又要多一个人了!”夕晞欣喜地喊道。 “师弟?”澹无为倒是一愣,他摸着下巴想了许久,眉头微微皱起。他是跟江作尘相处时间最多的人,自然也是知道得最多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江作尘始终在为了什么事情奔波,如今江作尘回归宗门,定是已经完成了这件事情,他也渐渐品出了一点其中的玄机。 但澹无为什么都没说,一是这件事对凌寒峰还是江作尘来说都是好事,二是他早已在凌寒峰习惯了当一条咸鱼,顺其自然没什么不好的。 “嗯。你们要记得,我曾经说的话。”江作尘负手而立,对上三人的目光,严肃地说道:“善待同门,不得有任何闪失。” “当然记得!不用师尊你说,我们也会好好对待师弟的!”承云拍了拍胸口,十分自信。 “就是,好容易有个师弟,我疼他还来不及呢。”夕晞也点头附和。 “师尊你就放心吧。”澹无为走上前来,一手一个,按住师弟师妹的肩膀,“我会管好他们的。” 第215章 江作尘扫了他们一眼,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澹无为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或许江作尘收他们为徒,又立下善待同门的规矩,都是为了这位即将入门的小师弟。不仅如此,这位小师弟,当真是“小师弟”吗? 澹无为摇了摇头,甩出这些想法,老老实实当他的咸鱼了。 大约半年之后,何不医终于将骨头和长剑融为了一体,将其交到了江作尘手上。 改造后的剑刃更加锋利坚韧,屈指一弹便能听得清脆颤响,剑身上也被一层寒气包裹,更具威慑力,这些皆是千年寒冰的作用。 江作尘满意地将其收下,又送给何不医不少稀缺材料当做报酬——大多是他用于复活牧青黎后剩下的天材地宝。 江作尘算了算日子,低声念了句“是时候了”,便拿着剑离开宗门,御气飞向那偏远的小村庄。 他依旧像往日那样,屏着气息悬在小院附近,注视着屋内人的一举一动。 屋内有人忙碌,有人发出痛呼。他算的时间恰好,风雪之中,伴随着一声尖叫和哭声,两名婴儿降生于世上——只是,其中一名婴儿,因为先天缺少一魂,不哭不闹,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向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 江作尘呼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随后,他拿出长剑,看着锋利的剑刃,沉思了片刻。都说剑修离不开剑,所以江作尘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将寄生物融在剑上,但如果他融的不是剑,而是金银玉石之类的东西,就可以提前将东西以某种借口送给这户人家,说不定还能让他早些清醒——可惜,把一柄剑送给一名孩童,怎么看都甚是可疑。 江作尘叹了口气,将剑收回,转身离去。 他已经等了数十年,不急于这一时。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江作尘都会来这里看望新生的牧青黎。 当然,他现在有了新的名字,阿雪。 阿雪虽然因为失了一魂而天生痴傻,但父母和哥哥都将他保护的很好,就这样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直到十二年后,江作尘踏着鹅毛大雪而来。 风雪吹入牧雪的眼睛,他看见江作尘将手轻点在幼时自己的头顶。 随后,一股灵力注入,那双浑浊却纯粹的双眼,才渐渐看清楚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牧雪。”江作尘嘴唇开合,道出他这一世的名字。 风雪洗涤了他的人生,江作尘浇筑了他崭新的血脉。 他仍是牧青黎,却不会再承受牧青黎的苦难。 忘记过去,感受新生。 【作者有话说】 回忆杀到这章结束~ 第113章 我也想让您幸福 当江作尘的梦境与牧雪的记忆衔接之时,这漫长的梦也戛然而止。 牧雪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魔界边境塔内的昏暗屋顶。 忽地回到现实,牧雪还有一种飘然的不真实感,他呼吸急促,缓了半天,才彻底将自己的思绪从梦境中拉扯回来。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油然而生一股茫然。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现实,是该和江作尘说明真相,还是装傻充愣? 既然江作尘拿走了他的一魂,说明江作尘并不想让他记起过去的事,可这样,真的好吗? 牧雪从床上坐起,或许是躺的久了,他忽地感到一阵眩晕。他一手撑着床,一手捂住头,停滞了许久才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盈,牧雪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认出来者应该是萧水寒。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房门忽地被敲响,门外也传来了萧水寒略显着急的声音:“醒了吗?” “我醒了,请进。” 萧水寒推开房门,快步走进来,将坐在床上的牧雪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你可算醒了,你这一觉睡得有够久。”萧水寒似乎松了口气,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很久?”牧雪一愣,虽然他做了个很漫长的梦,漫长得似乎经历了数十年,可现实为何也过了这么长时间?“我睡了多久?” “有个四五天了。”萧水寒耸了耸肩,“每次我过来敲门,你都不应。我以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推门一看,发现你居然在呼呼大睡。而且我每次进来你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若不是我探过你的脉象,还以为你要在这儿永眠了呢。” “怎么会这么久……”牧雪也有些惊讶,毕竟他先前做梦的时候,都没有睡过这么久。 难道是梦境特殊的原因?还是说食梦蝶卵出了什么问题? 紧接着,牧雪忽地发觉,自己睡了这么久,师尊会不会担心或是怀疑? “师……领主他在哪?有问过我的事吗?”牧雪连忙问道。 “唔,这个嘛……”萧水寒顿了顿,手指卷着头发,沉思了片刻,“说来复杂,但我正是为此事前来寻你。虽然他反复强调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能帮他的人,只有你了。” 牧雪愣了片刻,焦急地站起身,连忙问道:“他怎么了?!” “你应当也知道了,他留在魔界的不过是一具分身。若是在平日里,将自己的修为一分为二并不算什么难事,单凭他的实力,只出一半力便足以一人抵抗魔界大军。但现在嘛……”萧水寒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她手上的动作忽地停下,没有再言。 第216章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怎么样了!快带我去看看!” 牧雪恨不得直接冲出屋子,让他意外的是,萧水寒并没有将他拦下,而是站起身打开了门,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萧水寒转头看了看愣在原地的牧雪,笑着勾了勾手指,说道:“走吧,我觉得,他早晚会瞒不住你的。” 牧雪再一次踏上通往塔顶的楼梯,他着急地跑在前面,乱了气息。 萧水寒只得也加快脚步,同他一起打开了塔顶的大门。 牧雪闯进屋子,四处寻找,竟是在一旁简陋的床上看见了江作尘的身影。江作尘平躺在床,呼吸不均,眉头紧蹙着,冷汗直流。他的身上虽然没有沾染丝毫血腥,可那具神魂凝成的身体上还是遍布了可怖的伤痕,灵力外泄,虚弱至极。 牧雪顿时瞪大了眼睛,慌了神地跌撞跑上前,抓住江作尘放在床上冰冷的手,瞳孔震颤。 不知是否是分身过于虚弱的缘故,即便牧雪靠近,江作尘也没有一丝一毫要睁开眼睛的迹象。 如此场面,难免让他回忆起江作尘挖取肋骨时的场面,他怕江作尘再次一意孤行做出什么疯狂之事。 “为何……会这样……”牧雪将江作尘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上面冰冷的温度和虚弱的灵力,“神魂分身也会受伤吗?” “我说了,若是平时不会出什么事。除非……” “除非,本体出事了。” 牧雪的身体僵住,看向江作尘痛苦的脸,几乎心跳骤停。 在他的认知中,江作尘始终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之人,可梦境和眼前的现实都告诉他,江作尘并非是能够扛下一切的神,他也会受伤,甚至死亡。 “可是怎么会出事,我来这之前不是都好好的,怎么……”牧雪说着说着,忽地停下。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是被江作尘关在此处,定是江作尘想要保护自己,不受到什么伤害,抑或是拦着自己不去做傻事。 原来直到今日,他都活在江作尘为他建造的塔中,接受绝对的保护。 “他不会想告诉你的,因为出事的不只是他。如果我的消息无误,现在,鬼修应当已经攻进岁寒宗内了。”萧水寒缓缓说道。 牧雪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这个消息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只是没想到事态竟会发展得如此严重。他看向江作尘紧闭着的双眼,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若说他方才尚有犹豫和茫然,那么此时此刻他彻底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那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那是他必须去做的事。 就在此时,江作尘的眼睛忽地动了,他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牧雪,紧皱着眉头撑起身体,费力地睁开双眼。他在瞧见牧雪担忧的脸后怔愣了一瞬,随即表情冰冷地看向萧水寒。 “为什么要把他找来。”江作尘冷声问道。 “你还能撑多久?一个月?一年?一辈子?”萧水寒耸了耸肩,毫不在意他凶狠的目光,“我不想让自己的计划毁于一旦。” 江作尘握紧拳头,隐而不发,转头看向牧雪坚定的双眼,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他认得那双眼,他也知晓,此时的牧雪想做什么他都无法阻止,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萧水寒,你先出去。”江作尘反握住牧雪的手,冷声说道。 “好,你们俩慢慢谈。对了,我分出一部分手下替你守在附近,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养伤吧。”萧水寒说罢便离开了屋子,甚至贴心地替两人关好了房门。 屋内的世界彻底与外界隔绝,两人对视着,望着彼此眼中的自己,久久无人说话。 牧雪抿了抿唇,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江作尘说,可现如今,最重要的,仍是宗门危机之事。 “师尊,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去。”他低声说道。 “……宗门内多你一人,并不会影响什么,你回去做甚。”江作尘眉头紧蹙地驳回道,可若仔细听去,便能感受得到,他的语中似乎有微弱的颤抖之意。 “不,只有我回去,才能解决问题。”牧雪定了定神,目光执着且灼热地看向江作尘,不容任何人反驳。 江作尘顿了一瞬,双眼渐渐放大,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知晓自己身体突然感受到的疼痛与冰魂相关,但万万没想到事态竟会发展成如此模样。 “你都知道了?”江作尘声音沙哑,轻声问道。 牧雪点了点头,垂下眼眸,握紧了江作尘的手,“是的,师尊,我都知道了。” “为什么……”江作尘眼瞳震颤,他不能明白为何自己隐藏得这么好,却仍会暴露真相。他将魔修封死在魔界之内,甚至洗去了那段历史的记载,为何仍然不能将那段痛苦的回忆彻底销毁,为何会让牧雪再度想起。 牧雪用另一只手拿出食梦蝶卵,放到江作尘的面前。 江作尘望着那饱含灵力显然方才被使用过的食梦蝶卵,缓缓闭上了双眼,呼出一口浊气,没有再言。 “徒儿明白师尊的苦心。”牧雪垂眸说着,双手握住江作尘冰冷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了江作尘的掌心中。那只手因为自己而变得冰冷,对他来说却依旧温暖,“师尊是想保护我,不让我感受痛苦。但我不能一直活在师尊的羽翼下,我也得保护师尊才行。” 第217章 江作尘一手捧着牧雪的脸颊,却不敢与他视线相对。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距离之近,牧雪都能够瞧见江作尘眼皮的颤抖。 “非要如此不可吗?现在的生活,难道不够好吗?”江作尘声音竟也是微微发颤。 牧雪一愣,看向江作尘,竟是大胆地爬上去,贴近了江作尘怀中,搂住了他的脖颈。 江作尘感受到他的靠近,一把将其拥入怀中,死死地锁在自己双臂之间,恨不得将其融入骨血。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有往日冷静淡然的模样,好似被硬生生撕去伪装,露出真实的疯狂模样。 牧雪被他抱得发疼,却没有挣扎,只是乖乖地把头搭在他肩膀上,将他环抱。 “我很感激师尊能带给我这样的生活。但如果这些美好都是用师尊的痛苦铸造而成的,就不是真正的美好。”牧雪轻声说着,轻轻用自己面颊磨蹭着江作尘的脸庞,试图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而去,“更何况,师尊也不想再发生人魔大战那样的事吧?这场战争,我们必须阻止。” 江作尘闻言,将他抱得更紧,双手紧抓着他的胳膊,没有给他丝毫逃离的空隙。 “我能阻止,就算只有我,也能够阻止……”江作尘语中流露出几分疯狂,他额头似乎又覆满冷汗,身体也正隐忍着疼痛或是激动而微颤。 牧雪从来没见过江作尘这副模样,就像是屹立已久的高塔在倒塌之前发出阵阵悲鸣,紧绷的弦似乎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牧雪眼中湿热,双手轻拍着江作尘的后背,好在这次他真正的抱住了江作尘,不再只是虚影。 “师尊,够了,已经足够了……我也想让您幸福啊……”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不太舒服,更的时间不太确定,但是字数会够的。 美强惨师尊但是1,香!(怎么还夸上自己了 第114章 魂魄归体 江作尘听了牧雪的话,渐渐冷静下来。 他在这一瞬间思考了许多,最终还是选择缓缓松开双手。 “师尊?”牧雪见他动了,便偏过头去看他的表情。只见那如霜般的面颊上依旧是那副冷静自若的模样,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我明白了。”江作尘低声说着,低头看向牧雪的面颊,抬手抚上,用拇指揉搓着他的眼角,一双深邃的眼眸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深情,“我不会再拦着你。” “真的?”牧雪脸上顿时洋溢出欣喜,他看向江作尘的双眼,寻求确认。 江作尘点了点头,俯身吻上牧雪的额头。 “你想怎么做?” “我知晓师尊将我的一魂抽出,我想让那一魂回归,恢复记忆,这样我便能想起那鬼修的名字。”牧雪加快了语速,生怕江作尘反悔似的。 江作尘沉默了片刻,他并不对牧雪的决定感到意外,但还是有些犹豫。 “哪怕它会带来痛苦?” “嗯,哪怕他会带来痛苦,那依旧是属于我的记忆。”牧雪坚定地点了点头,看向江作尘,等着他的准许。 对上那双耀眼的眼睛,饶是江作尘,也难以对他说出“不”字。 江作尘轻声叹了口气,伸手从一旁的小架子上取下一枚冰蓝色的吊坠。 牧雪顿时被那吊坠吸引了目光。他第一次进到这个房间时,就被这个吊坠所吸引。如今,他已经知晓了江作尘的所作所为,便立刻明白——这枚吊坠中装着的,恐怕正是他缺失的那一缕魂魄。 那吊坠中的蓝光闪烁不停,似乎与他相互吸引着,想要融为一体。 “这里装有你缺失的一魂,我将它藏于此处已有数十年,现在也该归还于你了。”江作尘将其放入牧雪掌心,动作一顿,似有不舍,咬咬牙后才彻底将其松开。 牧雪的心脏狂跳,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期待,却也伴随着未知的恐慌。 正当他想要将魂魄取出,与自己相融合之时,江作尘忽地握住了他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师尊?”牧雪不解地抬头看他。 “莫急。”江作尘说罢,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瓶丹药,放在他另一只手里,“我取一魂魄,让你失去往日记忆。若魂魄回归,你将立刻恢复记忆,甚至继承最后一段记忆,可能会伴随着……死亡时的剧痛。在魂魄回归前吃下丹药,至少可以抵去六个时辰的疼痛。” 江作尘表情严肃,感染得牧雪也不得不更加谨慎。 牧雪认真地点了点头,握紧了丹药,“我一定会多加小心。” 江作尘没有再言,他心里清楚,魂魄回归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他扭转生死,本就是逆天而为,天道将他们视为眼中钉,才导致了牧雪的境界从未提升。若是魂魄归体,不知天道会降下怎样的惩罚。 但说得太多,也不过是给牧雪徒增心理负担,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仍有自信替牧雪扛下。 “若你已经下定决心,便莫要耽搁。”江作尘说罢,竟是翻身下了床,走到房门前,推开了沉重的门。他转头看向呆愣的牧雪,轻声说道:“我送你出魔界。” 牧雪有些茫然,但还是很快地下了床,快步走到江作尘身边。 “没想到师尊竟然会这么着急。” “……我怕自己会后悔。”江作尘说着,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衫,又整理好凌乱的发丝,“直到现在,我也不知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第218章 牧雪更是惊讶于江作尘说的这一席话,不知是不是他知晓了全部的原因,江作尘对于此时的他意外坦诚。牧雪自然认为这是好事。 他伸手握住江作尘冰冷的手,轻轻捏了捏掌心。 “师尊从未做过错事。”牧雪轻声说着,抬头朝人一笑,“我永远相信师尊的选择,哪怕是现在。” 江作尘的眼瞳微微睁大,随后他的眉眼柔和,竟是展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来。他抬手抚摸上牧雪的头顶,轻叹口气道:“我也该相信你。走吧。” “嗯!” 江作尘带着牧雪离开了这座密不透风的高塔,再次踏上纷争不断的魔界土地。 地面上满是鲜血与尸体,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残忍的争斗。 萧水寒站在战场中央,手中的骨鞭被染成了赤红色,眼中的嗜血的杀意也仍未褪去。她感受到两人,便转过头来,甩去骨鞭上的血迹,朝牧雪露出一个还算得上温柔的微笑。 “要走了?” “嗯,谢谢你这些天来的照顾。”牧雪朝她一笑。 “不客气,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萧水寒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潇洒模样。忽地,她把视线移到江作尘身上,勾起嘴角,打趣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竟然受得住这人的脾气,你不知我跟他合作的过程有多么坎坷。” 牧雪有些尴尬,他自然知晓师尊不喜欢和别人交流过多,能跟萧水寒合作已经是很新奇的事情了。 萧水寒也没有为难两人的意思,看向牧雪,笑了笑又道:“或许我们不会再相见了,但你可别忘了姐姐我呀~” “那是当然。” “真乖,和某个冰块脸就是不一样。你放心,等姐姐我的大事落成,便会放他离开。这魔界毕竟是属于我的地盘,可不能让一个外人费心劳神啊。”萧水寒说罢,转过身去,将手中骨鞭收起,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这片狼藉的空地。 牧雪下意识抬头看向江作尘,见他面上虽有愠怒之意,却并未表现出对萧水寒的反感。 或许人界也好,魔界也罢,都快要改头换面了。 “走。” 江作尘带着牧雪离开这片血腥的土地,绕到了高塔的背后。 牧雪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被旧剑封印着的魔界入口,或许是缺失的那一魂有感,当他看到那把历尽万劫的长剑时,心脏仿佛被挤压般钝痛。他仍有缺陷的灵魂,竟是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江作尘自然发觉了他微妙的变化,抬手搂紧他的肩膀,将他拥进自己怀中。 “别怕。”江作尘轻声说道,俯身在牧雪的唇上轻落下一吻,“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只需这一吻,牧雪心中的恐惧立刻被驱散,他耳根发热,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也勾着江作尘的脖颈,轻吻了回去。 “嗯……师尊也是一样。” “去吧。”江作尘嘴角带上了柔和的笑意。他抬手掐诀,笼罩在旧剑上的光芒渐渐散去,一道扭曲的光门凭空出现,隐约可以看到背后人界的葱郁景象。 许是仍有太多话语没能说出,牧雪的眼中忽地涌出热泪,他猛地抱住江作尘,埋进他的怀中,抓紧了他的衣衫。 江作尘轻拍着他的后背,眼中亦有水光闪过。 “快去,我在宗门等你。” “嗯!” 牧雪不舍地松开江作尘,向后退了两步,踏入那道光门。他望着一袭黑衣屹立在魔界之中的江作尘,生怕自己这么一走,江作尘便又成了孤单一人。 牧雪用力擦去眼中的泪光,坚定了眼神,不再去看门后的江作尘,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他不能再耽搁,只要他再快一步,便能替师尊多分担一些,他必须立刻赶回宗门! 光门缓缓关闭,留下魔界内的江作尘望着门的方向,驻足许久。 他重新封印了这个入口,转过身去,准备落下最后一步棋。 他抬手抓住左胸口的衣衫,感受着那里始终存在着的疼痛。 虽然疼,但这因牧雪而产生的疼痛对他来说,也成了别样的浪漫。 而牧雪眼前的景色变换,眨眼间,竟是回到了吉巫村的后山。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装有一魂的吊坠和丹药,正思考着是否要立刻引魂入体之时,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呼喊。 “师弟!” 牧雪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回头,诧异地发现来人竟是澹无为! 澹无为的身上略显狼狈,沾了些许灰尘和鲜血,哪里还是往日不翻身的咸鱼模样。 “二师兄?!你怎么在这?!”牧雪诧异问道。 “哎……!说来话长,总之师尊让我来接你回去。”澹无为一边说着,一边召出一柄长剑,那长剑在半空中渐渐变得巨大,足以让牧雪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先别管那么多,快上来!” 牧雪急忙坐上去。等他坐稳了,澹无为才运起灵力,御剑而行。 牧雪望着脚下的景色,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澹无为竟然如此恰好的出现,说明江作尘早就做好了将他送出魔界的准备。 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依旧在江作尘意料之内,也在他的保护之下。 江作尘到底为他思虑了多少,才能如此面面俱到? 牧雪心中酸涩,深觉不可辜负此番情意,毅然决然地掏出一枚丹药咽下,又取出了那枚吊坠。 第219章 “师兄,赶路的事就拜托你了。” “嗯?包在我身上,你要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做吧。”澹无为笑了笑,专心操控着飞剑,让它飞得又快又稳。 牧雪闻言,也扬起笑来。他知道澹无为所言并非指当下,也知道自己的师兄师姐同样在宗门内等着他。 他将那枚吊坠贴在自己额头,阖上眼眸,感受着其中那缕缺失了已久的一魂。 那一魂与他共感,立刻发出亮光,冲出吊坠,迅速钻入牧雪体内! 魂魄融合的那一瞬间,无数回忆夹杂着强烈且复杂的情感猛地挤入牧雪的脑海! 庞大的思绪让他难以呼吸,一幕幕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掠过他的眼前。 他再一次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第115章 名字 复杂的回忆如同潮水般冲入牧雪的脑海。 有欢笑也有泪水,有喜悦也有痛苦,直到这时,牧雪才有了自己便是牧青黎的实感。 两份独立的记忆渐渐融合,彼此吸引,最终融为一体。牧青黎?牧雪?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突然同时出现在牧雪的脑海中,这让他一时之间难分回忆,甚至有一瞬的迷茫,忘记自己究竟是谁。 他痛苦地捂住头,紧扯着自己的发丝,喘息急促,双眼浑浊。他喉中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师尊……师尊……救我……不、不对……” 牧雪咬着下唇定了定神,忽地,他感觉到储物戒中的成雪剑发出一声声嗡鸣,仿佛对他的呼唤。他赶忙颤抖着手将成雪剑取出,抚摸上剑刃。本该冰冷的剑刃被一股红光包裹,散发出滚烫的温度,传到他的手中。 牧雪猛地清醒,握紧手中长剑,抬起头来。 刹那间,灵魂彻底归位,还回了本该属于牧雪的数十年回忆。 他的双眼渐渐变回往日澄澈,可却笼罩上一层晦暗不明的神色,仿佛经历了时间的磨炼,有所沉淀。而那张本应天真稚嫩的脸,即使丝毫未变,却能让人感觉到,他在这一瞬间变得成熟了许多。 他的发冠不知在何时掉落,被抓乱的长发随风而起,碎发飘动,犹若谪仙。 澹无为听到身后的动静,担心地看过来,便见牧雪望向远处的天空,目露忧愁。 那双眼中,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深沉。 澹无为心中一跳,险些操纵着飞剑撞到山上去,他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哆嗦着,犹豫着要不要喊他一声“大师兄”。最后他深思熟虑一番,还是决定老实操控飞剑,没有说话。 而牧雪捧着手中的剑,一时之间震惊得难以言喻,并没有发现澹无为的异常。 是成雪剑的异常唤回了他的理智,若是以往,他并不知道成雪剑是为何发热。可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也知道这把剑定然与江作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会具有通感的特质。 师尊还处在危险之中,他必须冷静。 无论他是谁,是牧青黎,还是牧雪,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未来的路,他想做怎样的事。 牧雪握紧成雪剑,望着岁寒宗的方向,定了定神。 “师尊等我……” 随后,他阖上眼眸,努力回想属于牧青黎,也是属于他的记忆。 他想起自己与师尊同游江湖,想起两人如影随形,这些美好的回忆叫他怀念,也让他庆幸——好在自己找回了这些回忆。 最终,他想起两人一同进入城镇,见到了那名面带烧伤的诡异男孩。 那便是过去的鬼修,是牧青黎曾经帮助过的人。- 半面烧伤的男孩知晓江作尘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对他十分警惕,如同野兽见到天敌。 好在,在牧青黎的劝说下,江作尘退到远处,只是远远地观望着两人的举动,以防牧青黎出了什么意外。 男孩这才放松些许,抱着已故母亲的双手松了松,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牧青黎蹲下身来,与男孩平视,面带笑容问道:“现在可以跟我说话了吗?” 他笑容和蔼真诚,男孩抬起头看着他半晌,茫然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牧青黎也不急,从储物戒中翻出一块还散发着热气的饼,递到男孩面前。男孩这才犹豫地伸出手,不顾手上脏污,握着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待他填饱了肚子,才对牧青黎说出了第一句话:“谢谢你。” “不客气。”牧青黎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男孩看着牧青黎的眼睛,观察了许久,似乎瞧不见他的眼中有什么恶意,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这次换到牧青黎不解了,他复述了一遍,又沉思了一会儿,又说道:“唔……我总不能把你放在这里不管呀?” 男孩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他将牧青黎打量了一番,眼中情绪复杂,却也对牧青黎有了几分信任。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已经失去生命的母亲,毫无疑问,若是他再不将母亲下葬,本该光鲜亮丽的女人就会变成不堪入目的腐肉,他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变成那般模样。 “我……”他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才小声说道:“我没有钱下葬母亲,镇上也没有人愿意帮我。你……你能帮帮我吗……” 第220章 男孩抬起头来,看向牧青黎。方才充满了野性警惕的眼睛中,带着祈求的意味,闪过了几丝泪光。 牧青黎有一瞬怔愣,他分不清那男孩眼中究竟是面对好心人而真情流露,还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可以做戏,可无论是哪一种,牧青黎都无法拒绝。 “我当然会帮你。”牧青黎笑了笑,“但你要答应我,等你的母亲安置妥当,你也要好好生活下去,知道吗?” 男孩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惊讶于牧青黎向他伸出援手,却并没有向他提出什么索求。他思索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若是那时的牧青黎再警惕小心一些,就会发现男孩眼中并无真情实意的认同,不过是为了得到帮助敷衍而过。 牧青黎答应帮忙,却很快的遇到了难题。 他本想先为男孩的母亲买一口棺材,再寻一个后山的好地安葬,于是让男孩在原地等待,自己去街上做准备。 可镇子上两家做白事的商铺听说牧青黎是要给男孩的母亲下葬,纷纷摇头,拒不接待。甚至有些老板露出惊恐的神情,探头看向门外,随后连忙将牧青黎推了出去。 牧青黎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轻易放弃。他来到了最后一家棺材铺,声音柔和的希望老板卖给他一口棺材。 这家店的老板十分年迈,摆在店铺内的棺材也都是陈旧廉价的款式,他知晓牧青黎的目的后,没有急着拒绝,而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哎,不是我不卖给你。”老人叹了口气,敲了敲旁边的木头棺材,“那孩子的母亲是被人所害,害人者是我们惹不起的货色。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想多活几年,死得干净利索,这镇子上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牧青黎听了,沉着脸色嘟囔道:“原来如此……” “所以,请回吧。有些事情,还是莫要插手比较好。”老人语重心长地说着,朝着牧青黎摆了摆手,有意赶人。 牧青黎思考了片刻,重新扬起笑容,轻声问道:“若是不能买棺材,可否请老先生卖我一些钉子——这个总不会被人发现吧?” 老人微微睁大了眼,随即笑出了声,他摆了摆手,把一盒钉子递到牧青黎面前,“不用给钱了,就当作,我买个心安。这个镇子上的人,都亏欠着他们母子俩……” 牧青黎将钉子收进储物戒,道了声谢,还是把一些银两留在了老人的门口。 他心事重重地走出棺材铺,果不其然在街边看见几个混混模样的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其中正有方才欺负男孩的人。他没有理会,皱了皱眉,转头去找那男孩了。 男孩依旧等在原地,看上去极为乖巧。 牧青黎走到他身边,转头一看,发现江作尘也站在不远处,似乎也跟了他一路。牧青黎顿时安心了不少,低头看向男孩,说道:“虽然我没买到棺材,不过没关系,我们先去附近的山上寻个风水好的位置吧。” 男孩仰起头看他,露出些许不解。 两人走到小镇的后山,此时天色已晚,昏暗的丛林中传出阵阵鸦鸣,似乎并非什么好的征兆。 牧青黎并不会看风水,男孩也没那么在意,两人找了块看上去很安静的平地,便打算就地安葬。牧青黎让男孩推远了些,拔出剑来,三两下将周围的几棵枯树砍倒,又用剑气将其切割成一片片木板。 男孩在旁边看呆了眼,眼中渐渐流露出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钦羡神情。在他眼中,牧青黎衣袂翻飞,挽剑的样子宛若天上来的神仙,而他砍的似乎不是凡间的树木,而是斩落天上的星辰。 不过片刻,一摞木板便堆在了两人面前。牧青黎拿出钉子和锤子,又掏出了夜明珠照亮周围,才朝着男孩招了招手,唤他来帮忙。 牧青黎本就是农家长大的,男孩更是小小年纪便能独立干活,两人热火朝天地钉着钉子,花了一阵时间,还真打造出一口不那么美观的棺材。 男孩小心地将母亲放入其中,将她摆出一个安详的姿势,甚至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去面上尘土,想让她走得安详一些。 牧青黎在一旁用了些许灵力,在地上挖出坑洞,与男孩一起将棺材放入其中,盖上棺盖,封死钉子。 “我来埋吧。”男孩的表情严肃,紧绷着唇,抢过铁锹,兀自忙活起来。 牧青黎除去身上泥土,看着男孩卖力的模样,不由得出声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男孩手上动作一顿,没有回答。 天色昏暗,哪怕是夜明珠也照不清男孩的眼神。 牧青黎想要追问,可他发觉,男孩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势。牧青黎张了张嘴,没能追问出声,直至这时,他才发觉出男孩的几分不对劲。 作为一名年幼丧母的男孩,他太过冷静了。 冷静得像是,蕴含着什么更强的风暴。 过了半晌,男孩才继续动作,直到将坟墓填满,又将刻有母亲名字的木牌插在坟头,才转头看向牧青黎。 微弱的光芒下,他半面烧毁的面容显得有些诡异可怖,幽深的眼眸更是直直地望着牧青黎,有几分古怪的执着。 他答非所问:“我还不知恩人的名字。” “我叫牧青黎,你呢?” 男孩沉默片刻,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打算,可当他抬眼瞥见牧青黎那双光彩流转的眼眸,鬼使神差地开口道:“廖闻。你……你会记住我的名字么?” 第221章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我滑跪! 第116章 置身事外 “你会记住我的名字么?” 廖闻的话语中包含希望,他看着牧青黎的眼神也并不算单纯。但牧青黎看不清楚,便当作是孩童的撒娇,轻声应下。 “我当然会记得你。” 当然,牧青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食言。他带着男孩离开漆黑的深山,本想找个地方安顿孤苦无依的廖闻,可等他离开山林时,却发现男孩早已不见了踪迹。 牧青黎有些诧异,以他的修为,不应该连一个男孩的消失也发现不了才对。 或许是廖闻早有预谋,又或许是廖闻本就非是寻常人。 牧青黎在附近寻找了许久,直到江作尘出现在他身边。 “莫要再找了。”江作尘按住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搜寻,“他是故意离开的。” 牧青黎愣了愣,面露担忧:“可他一个孩子,会遇到危险的……而且,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 “他既然能独自活到现在,就不需要你过多担心。”江作尘冷声说着,或许他早已看出廖闻眼神的不对劲,因此面色更加冰冷,显露出几分不悦。 “是吗……” 牧青黎还是有几分担忧,可寻不到人便无法做些什么,他只好放弃寻找,和江作尘一起离开这个冷漠的城镇。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满山寻找廖闻之时,廖闻就躲在他身后的草丛里,偷偷地看着他的方向。廖闻将气息隐藏得很好,艰苦的环境让他具有极强的躲避搜查的能力,如今竟是用在了此处。 廖闻望着牧青黎渐渐离开,才松了口气,从草丛中站起,转过身,露出一双野兽般明亮的双眼,在夜色中格外可怖。 “抱歉……”廖闻低声念着,目光坚定地朝小镇走去。 鬼修,也就是如今的廖闻,正身处于距离岁寒宗不远处的山顶,望着岁寒宗内的一片狼藉,目光飘忽。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毫无温度的掌心,那上面沾染的血腥不计其数。 “怎么偏偏这时候想起他……”鬼修嘟囔着,将手紧握成拳,用力握紧。 他永远记得那日,恨不得将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刻进心底,甚至占为己有,永远珍藏。可他违背了那双眼睛主人的意愿,擅自离去,擅自出手,将整个小镇搅了个天翻地覆。 他一无所有,所以并不怕死,手持一把剑,先是斩了仍在睡梦中的杀母仇人,随后又夺取了所有同谋的性命。他复了仇,心中却无快意,反而油然而生一股更加强烈的嗜血欲,于是他的目光看向了所有冷眼旁观的镇民。 火光,浓烟,血色。 恐惧占满了整座小镇,使其沦为炼狱,而他也变成了踏出炼狱的阎王。 镇民们想要反抗,毕竟没人相信一个孩子能够做到如此残忍之事,更没人相信几个年轻力壮的人竟是敌不过一个孩子。 他踏着尸体离开了无生机的小镇,却也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最终倒在了半山坡上。他合眼前,最后浮现出的画面,竟是牧青黎看向他的那双漂亮眼瞳。 他杀心太重,引来了太多的煞气,再加上他的滔天怨念,竟是在死后化作一只孤魂野鬼。 他又惊又喜,兴奋得双手都在颤抖,竟是兀自悟出了几分修炼的门路——虽然是邪门歪道。 彼时的廖闻并没有如今这般强盛的境界,而是气息薄弱,甚至不如一棵灵草。但他却一边吸收着天地间的煞气,一边四处漂泊,只为寻找那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能满足。 鬼魂的身体出入自如,给予了廖闻极大的方便,他还真靠着这缥缈的身体,查探出了牧青黎的来历和去路。 他好奇牧青黎究竟是怎样的人,便来到了吉巫村,却发现了圣子的真相。 他追随着牧青黎的踪迹寻去,却在真火秘境的地牢内看见了深受折磨的牧青黎。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牧青黎的气息渐渐淡去,甚至能感觉到牧青黎丧失的生命力竟是转化成死人才有的煞气流入了自己的体内。他惊恐,他害怕,他想要替牧青黎报仇,但他终究什么也做不到。 他看着牧青黎死去,看着江作尘将牧青黎带走,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恨着。 他恨杀了牧青黎的鬼修,恨冷眼旁观的清涛宗,恨没能及时赶来的江作尘。 更恨什么也做不到的自己。 人魔大战结束,廖闻将自己留在了真火秘境内,借着坍塌秘境中的灵力和煞气,凭着超乎常人偏执的仇恨和执念修炼。 至此,才有了如今的鬼修。 “牧青黎……”廖闻轻念着他的名字,眼中的执念几乎能化成实体,“江作尘到底把他藏在了哪里……” 他几乎翻遍了岁寒宗,竟没能找到牧青黎一丝一毫的踪迹。 “难不成,他始终把尸体带在身边……?”廖闻眉头紧蹙,看向岁寒宗的方向,有些坐不住了。他恨不得亲自赶往战场,给江作尘致命一击,“没关系,只要杀了他……只要杀了他,牧青黎便是我的人了……炼成鬼奴也好,造成鬼修也罢,只要能找到尸体,他就能回来……” 廖闻自言自语着,周身的煞气如同黑色的烟雾萦绕在他身边,衬得那半张烧毁的面容更加可怖。 第222章 一道漆黑的影子在他身后缓缓出现,烛无烟在黑影中渐渐显形。他的模样并不算好,即便鬼奴不会轻易死亡,但他身体残破得流露煞气,甚至断了一条胳膊,脖子上的脑袋也松松垮垮挂着,一看便是被人千刀万剐成了这般模样。 “没用的东西。”廖闻冷哼一声,抬手运起煞气,如同针线一般将烛无烟的身体缝合成原本的模样。 “那江作尘哪里是什么好对付的。”烛无烟为自己辩解道,“不过,我看他状况有异……不知是犯了旧伤还是受什么影响,我觉得他撑不了多久了。” “状况有异?”廖闻抬起头来,终于肯给他一个眼神,露出几分兴奋的神情。 烛无烟看着他那双浑浊却如同野狼般的双眼,不由得一颤,但还是老实地交代道:“他本就只用了五成力,如今他似乎隐忍着什么,能使出的实力不过三成。这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嗯……”廖闻沉思片刻,眼中的兴奋和杀意渐渐浮现,“不管原因为何,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个机会。” 与此同时,岁寒宗内。 杀不净的厉鬼几乎占据了半个宗门。廖闻派来的这批厉鬼不同以往,他们已成人形,甚至有部分自己的意识,来势汹汹且不知疲惫。 江作尘屹立在众厉鬼面前,手持断尘剑,不曾退后一步。松月峰弟子开启阵法,道道针对厉鬼的符纸飞出,伴随着江作尘凛冽的剑法,逼迫得厉鬼无法行动。 可如此并非长久之计,岁寒宗弟子们消耗灵力和体力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鬼修恢复煞气。鬼修似乎要把他们耗死在重重包围之中,做好了斗争许久的准备。 岁寒宗的弟子把江作尘当做靠山,但他们也知道,哪怕是江作尘,也顶不住如此长久的斗争。 “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宗门的支援消息吗?”何不医压低了声音,询问一旁的崔微。 崔微摇了摇头,轻应了声:“是的。” 何不医已经习惯听到否定的回答,面色未改,只是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江作尘,望着那仍然挺拔如松的脊背,心中的不安从未放下。 谁也不知道江作尘还能坚持多久,是否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与岁寒宗内纷乱的战场不同,清涛宗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每个人都心事重重,似是担忧,似是心虚,又似是窃喜。 忽地,大殿内传出一声脆响,随之而来的是梁烨熠的大声质问: “原来你们瞒着我的是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 清涛宗宗主,也正是梁烨熠的师父,坐在主位上,看着地上破碎的花瓶,摇了摇头。 两旁的弟子连忙拉住梁烨熠,看着他愤怒的神情,轻声劝慰道:“怎么对师尊说话呢?师尊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就是,连江作尘都搞不定的敌人,我们跑过去,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还没交手,你们怎么知道一定会输?!”梁烨熠瞪大了眼,看着一旁说话的师兄,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咱们清涛宗不是什么大门派,这么严重的事情,更不能轻易出手。” “可那是岁寒宗!是咱们救命恩人的宗门!你们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梁烨熠双目赤红,猛地甩开师兄们的手,怒瞪而上,“师尊!请立刻带领弟子们前去岁寒宗支援!” 清涛宗宗主扶着额头,叹了口气道:“胡闹!我们清涛宗只求自保,莫管其他!” “当年的牧青黎却绝非如此作想!”梁烨熠大声喊道,眼中已是饱含泪水。他看向冷漠的师父,又看向置身事外的师兄,沙哑了声音,又怒又绝望,“如果修真界每个人都像你们这么自私,那清涛宗,早就不复存在了!” “一派胡言!”清涛宗宗主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呵斥。 “清涛宗已经折损了不少弟子,若师尊再如此一意孤行,后果不堪设想!今日他鬼修攻打岁寒宗,明日便会攻向我们!你们为何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你……!” “救命之恩尚且未报,弟子今日必要出宗相助!若师尊想拦,那弟子便舍去清涛宗弟子的身份,所做之事,皆与清涛宗无关!” 清涛宗宗主气得瞪大了眼,颤抖着手指着梁烨熠,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梁烨熠则是朝他一揖,拂袖转身,毫不犹豫地出了大殿。 “师尊别理他,让他去!他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就是,咱们在牧青黎的阴影下活得够久了!” 清涛宗宗主听着两名弟子你一言我一语,更是气恼,却也只能颓然坐回椅子上。 他捂住头沉思许久,最后握紧了拳,咬紧牙关,拉下面子开了口: “他说得对,你们,召集弟子,立刻前往岁寒宗……” “师尊!” 第117章 时隔百年的重逢 剑终有破损的一日,人也无法始终屹立在敌前。 江作尘手中的剑刺入了地面,他亦俯下腰身,汗水顺着他的面颊滴落在地,凌乱的发丝上也沾染着淡淡血迹。他后退半步,却抬手拦住想要冲上前去的弟子,抬头看向对面同样狼狈的烛无烟。 烛无烟分明已经被他的剑气砍得残破不堪,却在消失了一阵之后再度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和那些厉鬼一样,是无法彻底斩杀的存在。这让 第223章 “江峰主!”弟子们纷纷惊呼,即使自己同样满身伤痕血迹,也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可江作尘却拔出断尘剑,剑气在他们眼前划出一道冰冷的线,断了他们前进的脚步。随后,他猛地提剑而攻,直逼烛无烟而去。 “不过是垂死挣扎!”烛无烟扯了扯嘴角,亦提刀而上。 “雕虫小技。” 刀剑相碰,尘土飞扬,却是谁也没能讨到胜势,纷纷后退了数步。 不过是简单的挥剑,便已让江作尘觉得困难。他一手悄然抚上胸口,用力揪紧那里的衣衫,咬牙发出一声闷哼,咽下一口咸腥。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本就被一分为二的修为如今消耗得更快。魔界内的萧水寒亦有所动作,他不得不同时顾全两边的战事。但他知晓,他必须撑下去。 江作尘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握紧手中的剑,打算再度上前时,竟是听到山门外传出一阵躁动。 众弟子警惕地看去,就连江作尘也投去了目光。 可来者却并非江作尘所想的那人。 只见一群身着白色劲装的弟子出现在山门之前,他们见岁寒宗内满目疮痍,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岁寒宗弟子们一下子认出,这群突然出现的人,正是清涛宗弟子! “他们来做什么?”“怕不是来看我们笑话。”“一群忘恩负义的……” 岁寒宗弟子们窃窃私语,他们虽然不知其中有关牧青黎的事情,却也知晓当年是江作尘和岁寒宗的弟子们把他们从真火秘境中救出,可这群人对他们竟从无感激之情。 如今清涛宗弟子出现在此,岁寒宗弟子们自然不会认为他们是来帮忙的。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虽然清涛宗弟子们表情复杂,却也纷纷抽出武器来,冲上山来应敌,与厉鬼们杀作一团。清涛宗虽然实力不如岁寒宗,但也为这场战斗添了战力,甚至扭转了局势,让岁寒宗之人有了喘息的机会。 其中,梁烨熠最是积极,他冲在最前,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偿还牧青黎和江作尘的恩情。 江作尘眼中也流露出几分诧异,他趁此机会运气调息,压下心口疼痛,缓解一二。 正当众人松了口气之时,山门外再度传来骚乱。这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百十来名女子修士,皆穿着相似水色弟子服,她们容貌昳丽、身形优雅,可手持武器冲向厉鬼的气势却盛气凌人。 夕晞在人群中远远望去,微微瞪大了眼,认出来者:“是百花宗的弟子!等等,那个人是……穆知春?!” 人群中,有一名气质同样出众的百花宗弟子,手握长剑,毫不犹豫地斩向厉鬼。她的境界不高,不过筑基期,可手中的剑却毫不手软。 此人正是牧雪和夕晞在广承镇宋家救下的穆知春,她听了夕晞的建议,前往百花宗,成为百花宗的弟子,如今,正是她报答牧雪和夕晞救命之恩的机会。 百花宗本和其他宗门一样,保持观望态度,虽然她们的实力与岁寒宗不相上下,却也不想惹火上身。 是穆知春知晓了岁寒宗出事的消息,又想起自己的恩人,主动向宗主请命,希望能向岁寒宗伸出援手。 百花宗宗主权衡一番利弊,觉得此事不能再事不关己下去,便答应了穆知春的请求,带人来到岁寒宗相助。 “太好了!终于等到援兵了!” “我还以为我们要一直耗死在这儿了!” 岁寒宗的弟子们喜出望外,甚至觉得身上的伤势都不算什么,纷纷拿起武器,准备和清涛宗、百花宗的人一同御敌。 有了其他宗门的帮助,厉鬼们重生的速度明显减慢了许多。烛无烟见势头不对,便悄无声息地逃走,不见了身影。 即便如此,鬼修也依旧没有出面的意思,甚至暗中操控,不惜消耗大量煞气,让那些厉鬼变得更加来势汹汹。但就算那鬼修能耐再大,想要与数百人为敌,还是相形见绌。 江作尘退到后方,被何不医一把按住,被迫留在原地疗伤。 承云和夕晞也紧张地赶过来,查看江作尘的伤势情况。 “师尊怎么样?”承云紧张地问何不医。 “啧,伤势倒是不严重。”何不医虽是这么说着,却眉头拧成一团,一手按在江作尘背上,替他梳理体内灵力。他自然发现了江作尘体内灵力的不对劲,也多多少少猜到了真实的情况。于是他开口问道:“要拖延多久?” “一天。”江作尘阖上眼,声音沙哑地说道。 “一天后,你就能使出十成力吗?”何不医不放心地追问道。 江作尘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承云和夕晞听了面面相觑,不知他们话中何意。算算日子,澹无为也离开宗门有些日子了,不知是去做什么,又会在何时归来。 就在几人交谈之时,远处忽地出现两道身影乘着飞剑而来。 江作尘立有所感,忽地站起身,看向飞剑的方向。 飞剑越来越近,众人便在飞剑上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澹无为,以及他身后长发散乱飘扬而起、眼神与往日略有所不同的牧雪。 江作尘与牧雪视线相对,见得那双干净的眼眸中,竟是承载了万千不曾有过的神情。漂亮的眼瞳之中不再只有天真纯粹,而是沉淀了百年的情感,竟也有几分深邃。 第224章 江作尘对上如此目光,顿时愣在原地,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情,却也有些悲伤。 最终,他还是让牧雪变成了这副模样。 “师尊……”牧雪轻声唤他,不再满足于飞剑的速度,自飞剑一跃而下。 “牧雪!”澹无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想要制止,可等他伸出手才想起,如今的小师弟早已不是原本那个需要他们护在身后的单纯性子,才愣愣地收了飞剑,御气飞向众人的方向。 牧雪此时的修为尚且停留在金丹期,本不能御气而行,但他却召出成雪剑,周身环绕灵气,以下落的气势,攻向如同蝗虫般密密麻麻的厉鬼。 江作尘同时有了动作,他目露担忧,咬了咬牙忍住身体不适,迅速地朝牧雪的方向飞去。 牧雪的剑气与他同时落下,猛烈冰冷的剑气炸开,将那些厉鬼的身体绞成碎片。可他的身形也因此不稳,将要跌落在地。 好在江作尘及时赶到,一手拦住他的腰身,向上飞去,就这样抱着他离开了厉鬼的重重包围,落在了安全的地方。 牧雪抬头看去,只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师尊眼底青黑、面色疲惫,他欣喜之余又有些心疼,抬手抚上那略显憔悴的面容。 “师尊……”牧雪唤他,微微扬起嘴角,展露出一个带着热泪的笑容,“我回来了。” 江作尘低头看他,见那双已经改了模样的双眼,内心百感交集,将人搂抱得更紧,俯身吻上他眼角泪光。 江作尘面容不复往日冰冷,饶是他,也带上了微微笑意。 他心脏鼓动,这一刻,他已经期待又害怕了太久。 久到他如今望向牧雪的面容,已被水汽朦胧。 “欢迎回来。” 两人皆是满身狼藉血尘,在这一瞬间,他们的眼中唯有对方,望见的是百年来的纠缠与等待,等到的是时隔百年的重逢。 承云和夕晞见牧雪回来,也急急忙忙跑上前去,可等他们看到牧雪的模样时,皆为之一愣。 两人面面相觑,不能理解为何牧雪瞬间成熟了许多。可等他们细想片刻,才双双露出诧异震惊的神情,猜出了始末。 他们终于明白,江作尘为何对牧雪那般独特,又为何始终对大师兄的事闭口不谈,以及,他究竟在隐瞒什么真相。 “这……咱们以后是要叫他师弟还是大师兄?”夕晞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想想,师尊是为什么收咱们为徒?”承云朝她眨了眨眼,“以后牧雪还是咱们的小师弟啦。” “也对……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小师弟就是小师弟,这点不会变的。”夕晞笑了笑,看向两人的方向。 牧雪注意到师兄师姐的靠近,将目光移向二人,微笑着招了招手。 江作尘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只是揽着他腰身的手并未松开。 承云和夕晞走上前,将牧雪打量了一番。夕晞张了张嘴,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承云便笑着问道:“师弟之前去了哪里?可是过得还好?” “这说来话长,师尊是为了保护我才带我去了别的地方,我自然没有受到什么伤。”牧雪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并未改变,可语气却有着微妙的差别,如沐春风,温柔且沉稳。 “那就好。” 牧雪又笑了笑说道:“与师兄师姐重逢,本应该再寒暄片刻,但如今事态紧急……” 他说罢,转而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应律。 应律见到牧雪回归略感惊讶,他猜到了始末,却没想到江作尘竟会放人回来,甚至,是带着完全的记忆回来。应律对上牧雪的视线,点了点头,走上前来。 “牧雪真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应律收了诧异的神情,笑着说道。 “师伯。”牧雪朝他一揖,紧接着急忙说道,“我已知晓那鬼修的姓名,也正是为此而归。接下来就麻烦师伯了。” “果然如此……好,我立刻布阵!还请师侄将其姓名告知于我。”应律眼中流露出欣喜,连声应道。 “他名,廖闻。” 第118章 天地煞气 得到了鬼修的名字,应律不敢耽搁,立刻安排松月峰弟子布起阵来。 关于鬼修的记载十分稀少,更别说是如何彻底消灭鬼修了,就连知晓姓名布下阵法这种方式,应律也不敢保证有十成胜算。但眼前,也并无他法。 应律亲自站在阵法中央,以混了灵力的朱砂,在符纸上写下“廖闻”二字。 与此同时,牧雪也在为苦战做准备。 他虽有千般话语想要与江作尘诉说,可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今他身体里的冰魂已经失去了顶替魂魄的作用,虽然这冰魂在他体内仍然能发挥价值,甚至提升他的修为,但如今,牧雪却不想将他留在体内。 “师尊,我想将他还给你。”牧雪说着,捧起双手,阖上眼眸。他早在真火秘境中,便已经习得如何操纵体内的灵智,如今那冰魂自然老老实实地从他体内游走而出,变成一团散发着冰蓝色的光芒,飘到牧雪的手心中。 “无须如此,你留着他,尚有用处。”江作尘轻声说着,嗓音略有沙哑。 “师尊,事到如今莫要再瞒我。”牧雪垂下眉眼,有几分委屈和难过,“我知晓师尊因我受了伤,这冰魂到你体内,也能缓解你的几分痛苦。” 第225章 “我……” 江作尘话语未出,牧雪便已然动作。 牧雪将那冰魂放置在江作尘胸口,操纵着他钻进了江作尘的体内。 冰魂入体,自然是被原本寄生的位置所吸引。已经被牧雪同化的冰魂并不似往日冰冷,而是染上了与他相同的柔和。冰魂落在江作尘本该生有肋骨的空缺之处,自行化成了肋骨的形状。 冰魂与江作尘体内的灵力相接,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止住了疼痛,驱散了疲劳,化作他的一份力量。 江作尘感到身体变得轻松了许多,甚至体内的灵力比往日更加充盈。他看向牧雪,正对上那双满是笑意的双眼,便更难克制自己,双手紧揽住面前人的腰身,俯身欲吻。 “师尊……这么多人……” 牧雪未能阻止,便感觉到唇角一软,江作尘与他蜻蜓点水般相碰后,便迅速离开。 如今不该是沉溺于儿女情长之时,他们皆尚有要务在身。 梁烨熠虽然全神贯注地与厉鬼对峙,却也注意到了牧雪的回归。他抽出空隙好奇地看去一眼,却发觉到了什么,眼瞳震颤,怔愣了片刻。 “难道……是他……” 梁烨熠刚想上前确认,却有厉鬼自他背后攻来,他不得不咬牙转身攻去,一斩无穷无尽的妖魔。 厉鬼被斩成两半,黑气朦胧,遮挡了梁烨熠的视线。梁烨熠持剑未动,等着它再度汇聚成人形。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厉鬼并未恢复成原状再度归来,而是化作一缕黑烟,猛地离去,仿佛被什么吸走了一般。 梁烨熠诧异地随之看去,竟是瞥见一个陌生身影,正缓缓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那一股股黑气萦绕在那人的周身,如同撑起一片结实的盾,将他护在其中,让人看不清面容。 “来者何人?!”梁烨熠大声唤道,吸引了众人目光。 只见那人右手微抬,散去面部黑气,露出一双阴鸷的双眼,和狰狞的半面。 梁烨熠被吓得后退了半步,随即反应过来此人正是幕后黑手,不由得握紧了手中长剑。 鬼修的出现,让战场局势微变。 应律尚未完成法阵,见鬼修慢步而来,心有疑惑,却也心知这是最好的机会,不由得加快了布阵的速度。他掐指捏诀,聚灵力于阵法,狂风呼啸而过,吹起他手中符纸猎猎作响。 可廖闻只是看了那阵法一眼,眉梢微挑,毫不畏惧地说道:“哦?竟是如此吗……” 说罢,他的视线在人群中寻找,一眼见到被江作尘抱在怀中的牧雪,顿时眯起双眼,眼中流露出的是莫大的兴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随后,竟是兀自大笑出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他一手捂住额头,似是无奈,又似是气得发笑,“我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低劣的替身,却忘了你江作尘是多么痴情之人,亏你能寻得复活之法!” 随后,他鹰一般的双眼死死盯着牧雪,再度上前几步。 牧雪一愣,与他视线相对,他怎么也无法将此人和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男孩联系到一起。 江作尘目露怒意,上前一步将牧雪藏在身后,手中长剑轰鸣,只待索取敌人性命。牧雪亦是警惕,他抽出剑来,没有老实地待在江作尘身后,而是同样向前,站在了江作尘身侧。 “廖闻,我们已经知晓你的姓名,莫要再在此地作乱,束手就擒吧。”牧雪开口说道,见廖闻眼中狂意,心中是说不上的滋味。他从未想到,自己帮助的人,竟会酿成如此大祸。这一切纷争,竟是因自己而起。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廖闻并未恐惧,反而目光更加放肆,扫荡过牧雪的面容,“你终于肯出现,终于来见我了。我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 “若知你今日酿此大祸,当年,我就不该与你相识。” “是吗……”廖闻面上的笑意渐渐消退,却并未因牧雪这一番话放弃打算,“只可惜,待我要了江作尘的性命,便会带你离开这个冷漠无情之地!” 廖闻说罢,将煞气汇聚于手中,似是又将自己的力量注入,猛地将其拍进地面。刹那间,满山的厉鬼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双眼猩红,怒功而上。 江作尘和牧雪纷纷跃起,加入战局,一边逼退那些冲上来的癫狂厉鬼,一边朝着廖闻的方向攻去。 两抹白色穿梭于厉鬼之中,身影灵活,衣诀翩然,剑气更盛。 廖闻自然不会让二人轻易靠近自己,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便有无数厉鬼自地里钻出,将二人死死包围。 江作尘与牧雪背对而立,护着彼此的后背,不让对方受到分毫伤害。他们全然信任着对方,亦相信着手中之剑。有了冰魂的加持,江作尘的剑气更加冰冷,猛然扫过,能叫周身地面结成寒霜,叫厉鬼痛苦咆哮。而牧雪虽然境界并无突破,但记忆回归,他的剑法也比往日更加凛冽。 “江作尘护不住你。”廖闻摊手说着,面露嘲讽笑意,“当年他无法及时赶到,叫你丧命于魔修手中,难道如今他就能护你周全吗?” 江作尘闻言,眉头紧蹙,身形稍有一顿,但他手中的剑没有丝毫犹豫,横扫而去,斩落扑向二人的厉鬼。 廖闻所言,的确是江作尘心头最痛的伤。他永远无法忘怀牧青黎死在他怀中的模样,他将牧青黎的死归咎于自己的失责,也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第226章 “我定然相信师尊,而非你这种无恶不作之人。”牧雪厉声说道,看向廖闻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江作尘听了牧雪所言,定了定神,他剑刃更厉,眸色更凶,冲在牧雪之前。 “哦,你恨我。没关系,若是因此让你记得我,也算我之荣幸。”廖闻耸了耸肩,不甚在意牧雪的凶光,随意说道。 与此同时,江作尘和牧雪冲出厉鬼重围,直逼廖闻身前。双剑同时刺向廖闻,叫他避无可避。 可廖闻不躲不闪,反而勾起嘴角,化作一团黑气,顿时消失在两人面前,下一瞬,他竟是又从地底钻出,出现在二人身后。 廖闻手中煞气攻向江作尘,却被两股剑气同时划破,四散而去,随后,廖闻的身影竟是再度消失不见。 “没用的,你们杀不死我。”廖闻这一次出现在牧雪身后,他伸手欲碰,江作尘反应更快,一把拦住牧雪护于怀中,另一手持剑将廖闻伸出的手臂自中间斩断。 可廖闻的身体就和烛无烟一样,即便断肢残臂,也能迅速化出黑气恢复原状。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身体不过是用煞气组成的缥缈之物,谈何死亡? 他低低笑着,后退数步,厉鬼再度将二人围住。 “那这样又如何?” 应律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浓郁的灵力猛地注入他身下法阵,光芒骤起,几乎点亮了整个岁寒宗。狂风呼啸而过,掠过法阵,带起一道金色的光芒,朝廖闻冲去。 “呵!”廖闻一跃而起,企图躲避金光。但那光芒速度极快,追在他身后不依不饶。 江作尘和牧雪见状,迅速冲破重围,跃至廖闻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正当廖闻想要故技重施,躲过阻拦时,却已经来不及。那道金光撞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体包裹其中,散发出灼人的温度。 “成功了?”牧雪看着金光中廖闻挣扎的身影,疑惑地嘟囔道。 “不,这个阵法无法直取他的性命。”江作尘依旧挡在牧雪身前,时刻警惕敌人的动静,“只能化解他的不死之身。” 光芒随着温度渐渐散去,只见廖闻垂着头,身形摇晃。无数黑气从他体内钻出,萦绕在周围,似是自我保护。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愣了片刻,随即咯咯地笑出声。 “呵呵……知晓鬼修名字,就能让鬼修变为实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我吗?”廖闻撩起额发,露出那张可怖的面容。只是,在他怪异的笑容之下,未被烧毁的那半张完好面容,竟比另外半张更加瘆人。 两人却不管他语中的挑衅之意,持剑而上,一前一后地将他夹击在其中。 廖闻望着自己面前牧雪的面容,目露怀念,没有丝毫的闪躲,任凭两把剑刺中自己的腹部与肩头。这一次,他们的确实打实地将剑刺入了身体,在阵法的作用下,廖闻不再是不能伤害的存在。 见他不躲,牧雪面露疑惑,可随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剑正在疯狂震颤,一股股黑气竟是从成雪剑和断尘剑上溢出,钻进了廖闻的体内! 两人面露诧异,想要收回剑刃,却为时已晚。廖闻猛地用力,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两人逼退,就连剑刃也随之离体,剑气乱窜。 江作尘退了两步便足尖点地猛地向前,接住了身形不稳的牧雪,才向廖闻看去。 只见廖闻身上受伤的部分并未愈合,黑气外溢,可他却并不似受伤的样子,反而仰头大笑出声。 “鬼修因煞气而生,而这煞气存于天地万物之间。你们的杀意,剑的杀气,终归也是煞气,无法伤我分毫。如此,你们又要如何杀我呢?” 第119章 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廖闻笑的狂妄,他身上黑气四溢,可周围的厉鬼的行动却更加疯狂。 冷风卷挟着诡异的煞气迎面而来,拂过每个人的面颊,带来莫大的震惊与恐惧。 若世间的灵气终将化作煞气,那天地万物皆会为之所用。不同于会被消耗的灵气,煞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们要如何才能战胜鬼修! “阵法没有起到效果吗?”何不医见状亦是瞪大了双眼,朝着应律看去。 “不,这个阵法只能让他的身体化作实体,像寻常修士那样遭到致命攻击。但如果他能如此灵活地操控煞气……简直就像是,与天地融为一体。唯有化神期的修士,才能与他拥有相等的能力。”应律亦是眉头紧蹙,叹了口气。 眼前局势胶着,众人心中都升起几分恐慌。 但牧雪和江作尘始终冷静,毫不气馁地拔剑而攻。 牧雪将鬼修上下打量一番,发现他的身体就像是活人般能够承受伤害。 天底下没有绝对不可攻破的防御,也没有绝对不会失败的人。 他猜测,既然修士操纵灵气靠的是丹田中的运转,那鬼修必然有同样的方式来操纵煞气。 牧雪眉头紧锁,目光一凛,朝着廖闻正面攻去。 江作尘见他动作如此迅速,亦随之而攻,绕到廖闻身后,试图斩其头颅! 可两人的剑还未触碰到廖闻的身体,便仿佛被两只大手死死握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分毫。可他们感受得到,并非被人拦下,而是剑本身无法动弹。 牧雪抬起头,见廖闻勾起一抹瘆人的微笑,牵扯烧毁的半面扭曲蠕动。 第227章 没想到廖闻功法深厚到竟能连他们的剑都控制! 牧雪神情诧异,转而看向江作尘,却见江作尘面色不改,仿佛已经预料到这般境地。随后,江作尘看向他,竟是递来一个眼神。 牧雪迅速冷静下来,与江作尘同时后撤,远离了出奇招的廖闻。 “你能接受江作尘,为何不能接受我?”廖闻手起又落,竟是召出无数厉鬼,围攻在牧雪身边,“他明明与我一样,是只懂得杀戮之人!你究竟为何要站在他那边!” 牧雪被层层黑影包围,他咬紧牙关,不知该从哪里突破之时,便见一道冰冷剑光闪过,将他一侧的厉鬼横切而去。随后,一只冰冷的手将他揽入怀中,拉扯到安全的位置,却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敌人。 厉鬼的尖爪击向江作尘毫无防备的后背,却成雪剑猛地挡住。牧雪一甩长剑,那厉鬼便与他的尖爪一起,被斩成了两半。 “我并非如此。”江作尘忽地沉声道,他薄唇轻抿,竟是流露出几分紧张的情绪。 牧雪一愣,几息后才反应过来江作尘的意思。 “我自然清楚师尊是什么样的人。”牧雪笑着说道,“师尊这些年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哪怕江作尘曾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冰冷武器,如今,也为了牧雪染上了人类的情感。 哪怕他并非出自真心,也会为了牧雪,忍下自己的杀意。 牧雪自江作尘的肩头探出头来,视线冰冷地看向廖闻。 “而你却不同。”牧雪的语气不似往日柔和,而是饱含咬牙切齿的怒意。 “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当然与他不同!”廖闻闻言亦是恼怒,他双目赤红,踉跄地上前一步,难以置信地看向牧雪,不敢相信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吉巫村之人想献祭你,我便要他们付出代价!清涛宗的人忘恩负义,我便杀了他们为你报仇!魔修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我便将他炼化成鬼奴,叫他也尝尝同样的滋味!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吗!” 牧雪听后,目光更具怒意。 他知道廖闻做了许多恶,亦知一切皆因自己而起。 愤怒和自责压在他的心头,叫他喘不过气来。 江作尘感受到他的反应,忙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随后将他护在身后。牧雪却因此回过神来,一手按住江作尘的手臂,主动上前一步,走出了他的庇护。 “你所做之事,虽然口口声声为我而做,却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杀戮之心罢了!”牧雪握紧手中长剑,剑气萦绕着剑刃,凛冽肃杀,“你与我,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牧雪话音刚落,便抬剑而攻,极具杀意的剑刃直逼廖闻而去。江作尘亦随之而上,护在他身侧。 廖闻听了他的话,似是怔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直到牧雪的剑锋逼近,他才恍如隔世般抬臂阻拦,叫那锋利的剑直直穿过手臂,激起大股黑色煞气肆意,搅乱了周围的空气。可他却能避开江作尘的攻势,仿佛是看准了时机一般。 “你竟是如此看我……”廖闻恍惚喃喃道。 “你作恶太多,一切皆因我起,那便让这一切终于我剑!”牧雪怒喝一声,将剑抽出,电光石火之间将剑刃再度刺进廖闻腹部! 只闻长剑刺体之声,却无鲜血喷涌。 廖闻眼瞳放大,捂住受伤之处轻颤。 牧雪瞄准的地方放在寻常修士身上,便是运转灵力的丹田,只要破坏丹田,那修士便会受到致命伤害,轻则丧失修为,重则当场丧命。他不知鬼修是否也有着同样的弱点,但他能这么轻易得手,看来廖闻并不畏惧这一剑。 果不其然,只见廖闻虽然受击,却毫无退意,反而抬手握住了牧雪的剑刃,另一手竟是向牧雪伸来。 牧雪瞪大了眼,企图拔剑逃离,却不想廖闻死死抓住剑刃,哪怕自己的手掌被切割得四分五裂。 “别碰他。” 一道冰冷声音随着杀意而来,江作尘他手中长剑汇聚灵力猛地发出,将鬼修逼退数尺,同时揽着牧雪,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廖闻踉跄着后退,被刺中的地方有黑气盘旋,可那并非致命之处,没有止住周围厉鬼攻击的一丝一毫。 “凭什么……凭什么!”廖闻忽地崩溃地大喊道,他目眦欲裂,双手紧握成拳,死死地盯着牧雪。扭曲的执念化作恨意,凶狼般的目光恨不得将牧雪撕得粉碎,“我已无回头之路,若你不愿随我,那我便杀了你,再将你炼作鬼奴,与我永生!” “事到如今,你还是顽固不化。”牧雪轻声叹气,摇了摇头。 “莫与他争论。”江作尘忽地开口说道,他一手覆在牧雪腰后,似是安抚,又似是传递着什么讯号,“杀了便是。” “呵,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廖闻掐指成诀,竟是再度召出一批更加凶狠的厉鬼,阻挡在他的身前。与此同时,他伤患之处被煞气包裹,不见丝毫伤势影响。 就在双方再度陷入焦灼之时,竟见一熟悉身影从厉鬼之间钻出。 烛无烟不知为何满身狼藉,手臂从中间断开,悬挂在袖子上要掉未掉,紧靠着丝丝缕缕黑气相连,身上的伤更是不计其数。他身为鬼奴,不像厉鬼和廖闻那样,能够自行愈合伤势,必须使用廖闻的煞气才能恢复如初。 “刚刚他不在战场上?”牧雪面露惊讶,发现自己的确没有注意到烛无烟的踪迹。 第228章 “廖闻出现时,他便被引着离开了。”江作尘低声说道。 “是谁……” 廖闻和牧雪一样惊讶,他看向狼狈不堪的烛无烟,本就恼怒不堪的他更是暴怒而起。 “你去了何处!为何现在才出现!废物!” “我……我跟一个臭小子干了一架!他莫名其妙只与我纠缠,却不出杀招!结果他把我引到偏僻之处,那儿竟是已有阵法埋伏,害我受了伤!”提起此事,烛无烟也是满脸怒容,气得牙痒痒。 话音未落,烛无烟口中的始作俑者便幽幽地从树林里走出,他眉眼间皆是得逞笑容,不慌不忙地掏出剑,加入众弟子的战局——正是将牧雪带回后同样不知踪迹的澹无为。 廖闻顺着烛无烟的目光瞥了一眼,怒意更甚,他看着烛无烟的目光渐渐变了,忽地发出一声冷笑:“居然会输给那种家伙,不过是为我所用的棋子,既然如此,留你又有何用?” 说罢,他非但没有替烛无烟疗伤,反而伸出手扣在了烛无烟的头顶。 烛无烟顿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猛地挣扎起来,目露惊恐。 “你!你怎能……!” “你可别忘了,你,烛无烟,亦是我之仇人!”廖闻眼中迸发出血红色的凶光,嘴角笑意更加放肆。他猛地用力,竟是将烛无烟的身体,硬生生吸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啊啊啊啊——!”烛无烟发出一阵痛苦的咆哮,他仿佛被吸干了血液,力量渐渐流失,意识渐渐淡去,可疼痛却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间。若非他知晓自己已是死人,这般可怖的剧痛几乎会让他以为自己的身体要被撕碎成模糊的血肉。 可他早已丧命,如今不过是廖闻手中的养料,化作他身体的力量。 烛无烟的声音渐渐弱去,最终竟是只剩下一副半透明的躯壳,随着廖闻用力一捏,散作黑气飘散开来。 廖闻一手掩面,肩头微颤,发出低低笑声。 随后,他猛地施力,竟是搅动天顶风云,狂风四起。 周围的厉鬼竟是在狂风中变得扭曲,四肢颤动、膨胀,变成了从未见过的怪物模样!他们的利爪比寻常更快,轻易地将人刺穿,传出接连的惊呼和叫喊。 廖闻如癫如狂,仰天大笑道: “天道尚且奈何不了我,让我自修罗重生,仅凭你们,又能奈我何!” 【作者有话说】恋爱脑可以自我感动不行快完结了! 第120章 与天怒斥 厉鬼从最初的黑色鬼影,变成更接近于人类的模样,到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扭曲的怪物模样。 变成怪物的厉鬼更加凶猛,嘶吼声响彻山谷,利爪能够将人的皮肉撕扯开来。 本已转圜的局势因着烛无烟的死再度扭转,弟子们顿时陷入苦战。 牧雪咬紧牙关,看着无论用怎样的攻击都无法受到伤害的廖闻,心中有些慌乱。若是连知晓了他的姓名都无用,那怎样才能打败他? 牧雪下意识地看向江作尘的方向,可当他瞥见江作尘的双眼时,忽地一愣。 只见江作尘双眸轻阖,呼吸轻盈,似是在酝酿着什么,只待时机恰好。 “师尊?”牧雪轻声唤他。 就在此时,江作尘周身忽地灵力骤起,冰冷的灵力如同寒风一般将他包围,卷挟着凛冽的杀气与可怖的威压。 在场的厉鬼甚至因此动作骤停,分明没有人类的表情,却让人们能够感受出,它们竟然是在害怕。 “这是我计划中的最后一步。”江作尘忽地开口,声音冰冷,可看宣告牧雪的眼神却极其温柔,“从此往后,将再无魔修侵扰。” 牧雪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似乎猜到会发生何事,眼中流露出兴奋与激动。 与此同时,众人皆感受到地面发生剧烈的摇晃,宛若地龙翻身,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压迫之感。 “发生了什么?”“地震?还是有人渡劫?”“你们看那边!” 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叫喊,众人的注意力被遥远方向的一处异象所吸引。 只见大陆南方天顶露出一道漆黑的缝隙,丝丝魔气向外溢出,犹如血盆大口。可如此诡异的缝隙,竟是在渐渐合拢,忽地,一束白色的光芒自其后飞出,随后那道缝隙竟是完全愈合,只剩下蔚蓝的天空。 至此,地面的摇晃渐渐停止,就像是有什么彻底了解,让整个大陆变得安宁。 “那是……”牧雪面露诧异。 “是魔界入口。” 江作尘的声音在牧雪耳边响起,与方才不同,竟是不见丝毫疲惫之感。牧雪正要抬头看他,只见刚才那道白色的光芒,竟是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融入了江作尘的体内,叫他的周身也萦绕起了白色的光。 刹那间,冰冷的灵力威压铺满整个岁寒宗! “吼——!” 厉鬼发出痛苦的嘶吼声,连连后退,竟是不该再犯。 廖闻也被这可怖的威压逼迫得后退数步,他双腿发软得直颤,体内的煞气竟也因此乱窜,叫他一时之间僵在原地,险些跪下。 “怎么可能……我的实力,分明与你不相上下!”廖闻眼瞳颤动,看着江作尘的身影,忽地瞪大了眼,“分神后期……?你竟然隐藏实力至此!你自始至终只出一半力,并非使不出,而是刻意而为?!” 江作尘见他惊恐畏惧的模样,不慌不忙地转身看他,站在了牧雪身前。 第229章 他手中的断尘剑发出阵阵嗡鸣,被他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随后直指廖闻。 一旁的其他人同样惊讶,也纷纷露出欣喜的神情,仿佛胜势已定。 “魔界的入口关闭了?”应律低声嘟囔道。 “江作尘竟能做到这种地步……如此一来,全天下人不都沾了他徒弟的光嘛!”何不医皱着眉头,骂骂咧咧说道。 “师侄说得没错,无论师弟他目的为何,最终做出的事,总归是向好的。”应律的表情渐渐舒展开,仿佛只要江作尘实力回归,他亦能确信,获胜的终究会是他们。 “啧,他脑子里除了牧师侄还能不能装点别的!” “好!好一个一往情深!”廖闻面上露出怒意,可他随后又忽地大笑起来,“就算你隐瞒实力,可你仍然杀不了我,这又有何用!” “一试便知。”江作尘眸光一暗,转头看向牧雪。 两人视线相对,牧雪明了他的意思,一点头应道。 随后,两人同时拔剑而攻,不给廖闻丝毫准备的余地。 江作尘的动作又快又猛,甚至只留下了一道雪色残影。直至这时众人才知,方才的江作尘隐藏了多少实力。 廖闻瞳孔放大,他不得不费尽全力去躲避江作尘这一击,他身形不稳,几乎用了全身的煞气,才堪堪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剑刃。剑刃的嗡鸣声几乎要将他刺穿,他从未感觉自己距离死亡这么近,哪怕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可他只挡住了江作尘尚且不够,牧雪自他身后出现,他这才发现,自己为了抵御江作尘的攻击,已无暇再拦! 廖闻几乎将自己的整个后背暴露出来,牧雪毫不犹豫,双手握剑而劈,竟是将廖闻拦腰斩断! 就当牧雪以为自己这一击能够成功时,廖闻竟是还和方才一样,汇聚煞气,将自己的身体再度拼凑到一起。虽然伤势没有立即愈合,却也无法让他致命。 “什么!”牧雪不由得瞪大了眼,他没想到就连这样都无法夺他性命! “呵!无用功!”廖闻怒意更甚,猛地一吼,躲过江作尘迎面而来的剑刃,伸手朝着牧雪抓去。 牧雪本是惊讶于自己的攻击毫无效果,却忽地感知到了什么,愣在原地。 他抬头看向廖闻那烧毁的半面,竟是在其中感知到了一丝灵力的游走。 那灵力的存在感极其微弱,他甚至只感觉到了一刹那,便消失不见。 可就在他疑惑的这段时间,廖闻的攻击几乎到了他眼前。 “当心!”江作尘大喊一声,动作极快地跃到牧雪身侧,一揽他腰身,将他带离了廖闻攻击的范围。 牧雪这才回过神来,额头浮现出淡淡冷汗。 “抱歉,我……” “发现什么了?”江作尘没有训斥他,而是压低了声音轻问。 “灵力……他被烧毁的那半张脸后面,有一丝灵力。”牧雪小声回答道。他有些疑惑,一名魔修体内为何会有灵力存在,而且那灵力带给他的感觉,格外熟悉。 牧雪忽地想到了什么,余光瞥见一旁的二师兄澹无为。 澹无为本在对付厉鬼,感受到牧雪的视线后也送来视线,甚至与他眨了眨眼睛。 牧雪顿时明白了一切。 “师尊,您吸引他的注意,我再试一次。”牧雪轻声说道。 “嗯?”江作尘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澹无为,也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应下。 廖闻见他们二人窃窃私语,更是恼怒,不再等他们二人攻击,便迫不及待召唤一旁的厉鬼冲向二人。 江作尘再度握紧手中长剑,直奔而去,剑起剑落,那厉鬼犹如脆弱的纸片,在剑气之下轻易地被斩作两半,成了两缕黑烟,飞散而去。 江作尘步伐未停,竟是刹那间闪到廖闻身后,剑气如冰般寒冷,直劈而下。 “都说了!没有用的!”廖闻再度挡住,他伸出手,将煞气汇聚成一面拦下剑锋的坚硬盾牌,无数次与江作尘的剑相碰。但他这次却留了个心眼,随时注意着前方,以免被牧雪钻了空子。 正如他所料,江作尘在背,牧雪便从正面攻来。成雪剑的剑刃竟是直指向他的面部,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要将他的头颅劈下。 廖闻忽地瞪大了眼,面露紧张,他的另一只手如法炮制出另一面盾,试图拦下牧雪这一击。 可就剑马上要与盾牌相撞时,剑却动了。 牧雪忽地将剑向右撤去,引着廖闻警惕的目光,同时偏去。就在他的剑垂下之时,他忽地松开了手,将剑抛掷在地。 廖闻已经被那长剑吸引了视线,却未注意到牧雪的另一只手竟是双指并拢,以指为剑,汇聚着同样锋利的剑气,直逼他狰狞的半面! 剑气刺入廖闻的眼睛,穿透他的头颅,与此同时,传来一声灵力的爆破声响! “啊——!” 廖闻忽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浑身抽搐着,猛地跪地。 他浑身的煞气突然暴走,四处流窜,像是飞刃一般攻击着周围所有的人。 他的身体也像是漏了水的容器,在极快的时间内变得空空如也,和方才的烛无烟一样,在转眼间,变成一具失了煞气的空壳。 江作尘趁机攻上,剑光流转,迅速地在廖闻身上留下数道剑光。随后,他一把抱住牧雪的腰身,揽着他后退了数步。 第230章 只见廖闻的体内散发出白光,身体被切割成无数块,随着白光渐渐散落。他双眸失了光芒,却还是下意识抬起头,寻找着牧雪的身影。 江作尘眉头一皱,将牧雪挡在自己身后,遮掩了廖闻的目光。 “哈……哈哈……”廖闻发出断续的笑声,目露癫狂,却也绝望。他气息微弱,已如残烛,“我独独没想到……救了我的是你……杀了我的……也会是你……” 牧雪唇线紧绷,缓缓摇了摇头:“我救的是一个无辜的孩童,但我杀的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鬼修。” “是吗……”廖闻说罢,便散作齑粉,随风而逝,与那些厉鬼一同化作了缥缈的煞气,四散开来。 已成鬼修,便再无轮回。 末了,只留下一个不舍的眼神,却被江作尘挡了个一干二净。 “那鬼修死了?”“咱们赢了!” 三宗弟子顿时欢呼出声,清涛宗弟子和岁寒宗弟子也再顾不上先前的恩仇,甚至相拥在一起。 不远处的澹无为也松了口气,他是听从江作尘的指令将烛无烟引开的。他们故意用阵法困住了烛无烟,在烛无烟体内留下了一缕若隐若现的灵力。 按照江作尘的计划,那烛无烟是廖闻的鬼奴,若是他想疗伤,必定需要廖闻替他传送煞气,那缕灵力便能顺着煞气寻其来源,找到那个如同修士丹田一般流转煞气之地。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廖闻居然直接放弃了烛无烟,将其吸收,更方便了他们的计划。 “不愧是师尊啊……”澹无为嘟囔着,打了个哈欠,“这下终于可以安心当咸鱼了。” 牧雪望着那渐渐散去的黑气,看着天顶乌云消散,心底的石头也落下地来。 他转头看向江作尘,目光欣喜,若不是周围聚集着太多的人,他恨不得扑过去将人抱住,好好亲热一番。 江作尘的嘴角也难得带上几分浅浅笑意,他伸手抚摸上牧雪头顶,轻声说了句:“做得很好。” “都是师尊教得好。”牧雪莞尔一笑。 两人视线交错,竟是叫外人都不敢上前一步,生怕打扰了他们之间的氛围。 牧雪耳根微红,上前一步,正打算与江作尘相拥时,却忽地停滞了脚步。 他的瞳孔渐渐放大,双手不停地发颤,眼底流露出几分从无人见过的惊恐与害怕。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的丹田爆发而出,流窜向四肢百骸,夹杂着数不清的疼痛,千刀万剐地落在他的身体之上。 刀割、毒发、撕扯、窒息…… 那些曾经落在牧青黎身上疼痛的记忆,随着丹药效果的散去,一股脑的回归了牧雪的魂魄之上。 “疼、好疼……”牧雪面色惨白一片,冷汗顺着额头滴落在地。 他浑身颤抖,身体一软,直直向下跌去。 “牧雪!”江作尘连忙冲上前,将他拥入怀中。他面露担忧,咬紧牙关,将人抱得更紧。 江作尘现在无法做到任何事,这深刻在灵魂上的疼痛,必须由牧雪自己挨过,若是用丹药止痛,不过多时,他仍然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师尊、师尊……啊……!”牧雪瞪大了眼,他甚至无力发出尖叫,只能浑身震颤,硬生生挨过一阵阵记忆中的刺痛。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遭受折磨时的回忆,与那不停歇的疼痛一起,折磨着他的精神。 “我在,别怕……这次我会一直在……”江作尘几乎将他融在了自己的怀中,不停地亲吻着他的额头,试图缓解他的不适。 可祸不单行,本该散去的乌云再度笼罩了整个岁寒宗,可与方才鬼修造出的异象不同,这次的乌云中,夹杂着无数电闪雷鸣,紫色的雷光仿佛随时会落下,将人劈碎成尘。 众人纷纷抬头,不由得警惕,他们不知发生了何事,担忧是否还有其他敌人将要现身。 江作尘怀中的牧雪紧闭着双眼,双手不停地颤抖,却还是如同寻找海上浮木一般,死死抓住了江作尘的衣衫。牧雪不知天顶异状,却是更加痛苦地发出了几声低吟。 江作尘目光一凛,他抬头看向那层叠乌云,抿着唇,眼中流露出几分怒意与不甘。 “天道,雷劫……为何,为何非要在此时现身!” 江作尘亦是痛苦,与天怒斥道。 【作者有话说】 反派死了,但还没完。 这章写好多,来晚咯() 第121章 远不及剜心剥骨之痛 天顶异象突显,众人虽知这是雷劫将至,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雷劫。 云层密布,紫雷轰然,竟是将云层也照亮成诡异的紫色。轰鸣的雷声仿佛天道的怒意,嘶吼着,怒骂着。是谁的雷劫? 大部分人心中已有结论,他们看向人群中痛苦不堪的牧雪,纷纷面露担忧。 “所有人离开此处!莫要接触到雷劫!” 应律突然大喝一声,人群才恍惚间清醒,匆忙散开,从牧雪和江作尘身边离开。 可江作尘无动于衷,他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听着他痛苦低吟,双眼泛红。 应律见他不动,急得大喊道:“江师弟!我知你担忧他,但这雷劫他不得不抗,你若强行牵连其中,天道只会变本加厉!” “非要逆天改命的人是我,这雷劫,合该有我一部分!”江作尘咬牙说道,揽着牧雪的手微微用力。 第231章 牧雪听见争吵之声恍惚地睁开双眼,身体上的剧痛让他难以忍受,宛如被撕扯成碎片的痛楚让他几乎晕厥过去,可疼痛又将他从昏迷中拽出,疼得清醒,痛不欲生。 他不知师尊为何而争吵,却也只能轻扯他的衣衫,叫他莫要冲动。 他不敢放声痛呼,生怕师尊担忧,只能咬紧牙关将疼痛咽下,却是硬生生让嘴角渗出鲜血。 “为何……有雷声……呃……”牧雪声音细微,不过说了两句话,便感觉到浑身犹如针扎般疼痛,不由得蜷缩起身体,却牵连了全身的剧痛。 江作尘感受到牧雪的动作,为止一愣。 “听话,闭眼,别看。”江作尘柔声说道。 牧雪看不清天空异变,也听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和耳朵都仿佛被迷雾所遮盖,只能在嗡嗡耳鸣中听到细微的雷声,在模糊的视野里瞧见几道闪光。 但牧雪相信江作尘,犹豫片刻后,便紧闭上双眼,靠近了江作尘怀中。 仿佛只要抓紧了江作尘,就没那么痛了。 与前生不同,这次,江作尘会始终陪在他身边。 江作尘见他闭上眼,便抬手掩住了他的耳朵。随后他将牧雪抱起,环顾四周,忽地开口道。 “我会带他回凌寒峰,所有人,莫要靠近。”江作尘冷声说着,不顾其他人的阻拦,运气向着凌寒峰顶飞去。 “师尊!师弟!”夕晞和承云见状,纷纷焦急地要跟上去,却被澹无为一手一个拽住了后衣领。 “别冲动,相信师尊。”澹无为叹了口气说道。他心里亦是担忧,但大师兄如今仍是小师弟,他必须担当起师兄的责任,不能再出任何乱子。 夕晞和承云听罢,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点头应下。 同样心神不安的还有应律,他知晓江作尘的性子,定然是要将牧雪护在自己身后。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应律手紧握成拳,却又忽地松开,垂下头去。 “或许,我们没有必要太过担心。”何不医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他们都走到这步了,那天道,自然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哎,希望如此吧。” “行了,我们有我们要忙的事。这宗门重建,可是个大工程。” 江作尘带着牧雪回到了山顶的小院之中。 牧雪依旧在疼痛之中挣扎,但相比方才,已有些许缓解。他体内灵力暴走乱窜,若非他自制力强,此刻恐怕是早已走火入魔,修为崩溃。 可即便他将自己控制得再强,如此状况,若遭受雷劫,定是挨不过去的。 “师尊……师尊……”牧雪声音颤抖,唤着江作尘,不知是又回忆起怎样痛苦的刑罚,喉中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我在。”江作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应。他盘膝坐在院中,从储物戒中翻找出无数种贵重灵器,每一件都具有防御之效,足以抵挡几道雷劫。 不过多时,江作尘便用那些灵器撑起了一道又一道极为结实的结界,将整个山头笼罩在了其中。 若是寻常的雷劫,从金丹期到元婴期需要渡过六九雷劫,总计五十四道。天雷洗精伐髓,使能成功渡过的修士脱骨重生。就算想要抵挡前五十三道,只受最后一道,江作尘准备的这些灵器,自然能将其阻挡。 可如今牧雪面对的并非寻常雷劫,而是天道的惩罚。 这些灵器不知能撑多久,就算撑了下去,亦不知牧雪能不能受得住那最后一道雷劫。 “事已至此,我必不会退缩。”江作尘抬手擦去牧雪嘴角血迹,轻抚他因着疼痛紧蹙的眉头,随后抬头望向层层雷云。 雷云似乎感知到了江作尘的视线,怒而降下第一道雷,狠狠劈在结界之上。 落雷声乍起,仿佛要撕裂苍穹,仿佛要将凌寒峰彻底震碎。 江作尘抬手运气,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灵器,加固了那层层结界。 但灵器到底是修真者用天灵地宝所炼化之物,怎能抵挡生养万物的天道,第一层结界应声而破,泯灭在青烟之中。 似乎因着第一次的失败,第二道雷来得更猛更快,紫色的雷光击上结界,竟是连续击破了两层! “可恶……”江作尘咬紧牙关,不得不更为用力,使得结界发出更为耀眼的光。 雷声震耳,让牧雪再度从疼痛中惊醒,他试图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被江作尘单手按住脑后,压回了怀中。 “别抬头。” “师尊……有什么声音……”牧雪浑浑噩噩之中,却也执着地颤着声音发问。 “……你魂魄归位,修为回归,自然引得雷劫。”江作尘轻描淡写说着,却是以自己的灵力扛下了接下来的又三道雷劫,“别怕,雷劫过后,洗精伐髓,你就不会疼了。” 江作尘很少说这么多话,难免暴露出他语气中的一丝不对劲。 可牧雪身上的疼痛已经分了他大半的注意,因此并未发觉。 牧雪没有力气再说话,他连叫喊出声的力气也失去,浑身已然被冷汗浸透,身体疼得几近麻木。他仿佛回到了那冰冷幽暗的地牢,再度被铁链拴在地上,承受着千百种残忍手段。 好在江作尘的体温能让他冷静下来,分清现实和回忆。 就在他在挣扎于回忆中时,层层结界再度拦下几道惊雷。有几道雷在劈中了结界后落到了凌寒峰周围,烧焦了梅树,融化了积雪。转眼间,原本没有受到厉鬼影响的凌寒峰,也变得满目疮痍。 第232章 天道怒气所过之处,皆留下了痕迹。 第二十道雷劈下时,不仅有震耳的雷声与刺眼的电闪,竟还有狂风呼啸而过,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龙鸣。 第三十道雷劈下时,击碎了大半的结界。闪电的光芒更甚,甚至有些刺眼,扰得牧雪眉头紧蹙,心神不安。但此时的江作尘已经无力去替牧雪遮掩雷声,他用灵力维持结界已是勉强,没想到这雷劫竟是连他都奈何不了。他的灵力迅速消耗,嘴角竟是隐约见得一丝血迹。 第四十道雷劈下时,又有两层结界破碎。雷劫与江作尘的灵力相抵,竟让江作尘偏头呕出一口鲜红,剧烈地咳嗽起来,结阵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师尊……?”牧雪似乎感知到他的情况不妙,颤抖着声音询问。 “无事。”江作尘压下胸口疼痛,故作平静地轻声说着。随后,他解下自己的发带,遮在了牧雪眼睛之上。 江作尘长发散乱而落,遮掩了他狼狈的身形,犹如当年吸收千年冰魂的模样。 第四十五道雷劈下时,江作尘撑起的结界只剩下最后一层,散发着薄薄的光辉,却已经难以抵御剩下的雷劫。 江作尘闭上眼定了定神,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第四十六道雷劈下时,江作尘抱着牧雪猛地转身,彻底将牧雪紧拥在怀中,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愤怒的天道。最后一层结界应声而碎,可雷劫却并未停歇地向着他们劈来。 震耳的雷鸣声在两人耳畔响起,牧雪不知发生何事,却感觉到江作尘的身体忽地僵硬,随即剧烈颤抖。 再无灵器可用,江作尘便硬生生用自己的后背接下了这道雷,却没有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 凶猛的闪电将他的发尾烧焦,让他周身灵力疯狂乱窜,逼得他嘴角鲜血滑落,但他却没有将牧雪松开。 天道或许亦懂得见机行事,第四十七道雷落得更快,中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的时间。江作尘没有动,只是停在原地,任凭这道雷劈在他的背上。 分神后期的修士抵挡区区元婴雷劫自然不在话下,哪怕是承载着天道怒意的雷劫也不过是伤及他的皮毛,但被雷电击穿后的疼痛和酸麻却是存在的,更何况替他人承担雷劫本就违背天道而行。 但江作尘从不信仰天道,故做此事时未计后果——哪怕替牧雪承接雷劫会导致他的修为陨落。 江作尘双眼目光坚定,看着怀中痛苦挣扎的牧雪,更是咬牙硬生生挺过疼痛。 毕竟这点疼痛对他来说,远远不及剜心剥骨之痛。 【作者有话说】 昨天忘发了……otz 第122章 一如以往 落雷轰然而下,劈歪了院子里的梅树,落梅也被烧焦成了灰烬。 第四十七道雷落下时,江作尘因着疼痛弯下了腰身,眉头也因着疼痛紧皱而起。他整个人几乎跪在了地面上,手肘落地,磕出一片血色,却始终将牧雪牢牢地护在身下,没让人受到丝毫伤害。 失利的落雷似是愤怒,接连烧毁了周围的草木,甚至将江作尘那本就单调乏味的小屋劈了个正着。 房梁倒塌,火苗直窜,可江作尘并不在意,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看去。 第四十八道雷夹杂着火焰中崩裂声而落,犹如悬崖落石、山崩地裂。 江作尘体内的灵力本就所剩无几,想完全抵御落雷,几乎成了不可能之事。落雷所及之处,烧焦了他的衣摆,灼伤了他的皮肤,留下了片片雷纹。 江作尘紧闭上眼,咬紧牙关,集中注意在心里算着落雷的次数,以免错过最后一道雷。 第四十九道雷落下时,牧雪猛地自混沌中睁开了双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身体上的疼痛也渐渐发生了变化,直至现在,那股折磨人的疼痛已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与麻木——就像他在牢中将要面对死亡时的麻木模样。 他听到了落雷的巨响,也感受到了江作尘情况的不对劲,可他眼前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身体依旧不受自己控制,更是无法确认真相。 但他恍惚间反应过来,在他意识不清时所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渡过雷劫这么简单的事。 他张了张嘴,想要去唤江作尘,可他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他颤抖着试图抬起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竟是被江作尘牢牢锁在怀中。 “呃……!师……师尊……”牧雪用尽了力气去唤他,拼了命地想从梦魇中脱出,却也只能发出断续的声响。 可更让他觉得害怕的是,江作尘竟然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不知是在忍耐克制,还是已然无力发出声音。 牧雪焦急地挣扎,眼中沁出的泪水打湿了眼前的发带,这使得他的视线更加模糊不清。 可下一瞬,一滴鲜红的液体,落在了他眼前的发带上。 鲜血晕染而开,将牧雪的视线染成了一片血红之色。 “师……尊?”牧雪看着眼前的血红,脑内顿时轰然一声,雷声将他的理智击得粉碎。他不顾身上的疼痛,拼了命地挣扎,想要伸出手扯下眼前的遮罩,想要去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可江作尘如石如松,结实的臂膀没有让他挣扎出分毫,甚至在感受到他的动作后更为用力,将他囚在自己怀中。 第233章 牧雪急红了眼,生怕江作尘为了自己再做出什么危险之事,再难挽回。 他听到天顶落雷在自己耳边炸响,可他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便彻底明白,方才所有的雷劫皆是江作尘替他扛下。 “您怎么能……”牧雪颤抖着声音发出哭喊。 他感觉到江作尘垂下头,微冷的面颊与他的相贴,能听得江作尘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隐忍着疼痛而发出的难以察觉的闷哼。 他甚至感觉得江作尘的发丝垂落在他面上,带着一股烧焦的气息,不难想象身前人会是怎样狼狈的模样。 可直至此时,江作尘依旧隐瞒了一切实情,用轻声哄人的语气说道: “无事……马上就……会好……” 还未等牧雪出声反驳,充满了怒意的雷劫便再度降下。 饶是江作尘也难以忍受接连的落雷,喉咙中猛地发出一声闷哼。 随后,江作尘忽地轻声喃喃着什么话,可却很快地被雷声淹没。 “什么?”牧雪连忙屏住呼吸,仔细去听,却没能听个真切。 雷声再度落下之时,牧雪终于听清江作尘口中喃喃着的话语,却仿佛心脏被人用手攥紧,竟比身体和灵魂上残留的痛意更让他心痛。 “五十一……” 江作尘道出的,是雷劫的数量,可牧雪并不知这五十二道雷劫中,有多少被江作尘用身体承接而下。 “五十二……” 江作尘的声音渐渐弱下,也再难隐忍其中疼痛的颤抖,与微弱的呼吸。 “五十……三……” “不……不要——!” 天道残忍,第五十三道雷劫也毫不留情地劈下,甚至比之前更加凶猛,撕裂苍穹,如巨剑而落。 可就在那道闪光接近江作尘之时,他的身体被一层冰蓝色的光芒所萦绕,竟是阻拦了大半的落雷,使其在中途转了个弯,劈在了两人身旁。 千年寒冰竟是在此刻替江作尘结下了这一击! 江作尘也微微惊讶,但他来不及思考缘由。 第五十四道,也是最后一道天雷将至,江作尘强打起精神,终于将牧雪从自己的怀抱中松开。他将牧雪推开至自己身侧,随后,终是不堪重负,倒在了满目疮痍的地面上。 牧雪只感觉眼前光芒乍现,还没来得及伸手扯去发带,去看江作尘身上的伤势,第五十四道雷便匆匆落下。 最后一道雷没有蕴含着那么多怒意,甚至威力不比以往,或许是天道乏累,抑或连天道也为之动容。 牧雪刚扯下发带,便见一道雷光向自己袭来,刹那间,耀眼的光芒占据了他的视线,雷电的触感传遍了全身,疼痛且酥麻。 他忍不住仰头发出一声轻吟,任凭雷电席卷全身,将细微的触须传递到血肉的每一个角落。酥麻的怪异之感让他浑身发颤,可那一缕缕雷电竟是替他清理着体内的杂质,甚至刺激着他的丹田,使其焕然一新。 灵魂深处的痛苦也随之抽离,疼痛渐渐淡去,灵台则渐渐清晰。 牧雪感受到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盈,他能感觉到在雷电的帮助下,灵力游走于全身,最终汇聚于丹田,渐渐融为一体,形成了一具如同婴儿般模样的化身。 元婴已成,或者说,元婴回归。 但牧雪毫不在意这些,他努力地自强光中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望着周围满目疮痍,终于在不远的地上瞧见了江作尘的身影。 望见那人,牧雪心脏如坠悬崖,震惊地瞪大了眼,颤抖着试图站起身。 江作尘倒在地上,身上的白衣被落雷烧得破败,如瀑般的长发也有不少烧焦之处。他的后背,因为承接了太多落雷,大片的皮肤裸露在外,已经被烧成焦黑之色,周围更是有红色如同触须般的痕迹,似是雷光掠过。 “师尊……”牧雪起身,踉跄着步伐朝着江作尘走去。但他到底是经历了太多,虽然境界更高,可灵力却极其亏空,不过两步,便跌倒在地,失去了意识在他眼前陷入黑暗之前,他尚且望着不远处的江作尘,试图伸出手触碰。 可他的手却无力地落下,最终,只抓住了一片衣摆。- 浓郁的药味散发着让人反胃的苦涩。 牧雪双眼发沉,却还是被这股味道逼得强行睁开眼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无比熟悉的,自己屋子的棚顶。 牧雪愣愣地躺在原地许久,直到身旁发出一声惊喜的大喊: “你醒了?!牧雪醒了!崔微!快来看看!” 女生的声音带着欣喜与激动,她竟是一边喊着,一边跑出门去。牧雪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楚芳菲的声音。 紧接着,竟是夕晞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眼中满是担忧,把牧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松了口气,笑着问道:“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牧雪缓缓摇了摇头,忽地开口问道:“师尊呢?” 他声音沙哑虚弱,却焦急得很。 “别担心,师尊没事。这会儿正在幽竹峰上养伤。”夕晞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我……我想去看他。”牧雪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坐起身,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 “诶诶!”夕晞连忙拦着他,把他按回了床上,“别急,师尊伤势不严重。就算那雷劫再凶,他也是分神后期的修士,不会受太大影响。况且,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在那看着呢。” 第234章 牧雪抿了抿唇,垂下头去,眼中闪过些许担忧和自责,双手抓着床单紧握成拳。 “可……师尊怎么会在幽竹峰?定是伤得严重了……” “你别多想,那是因为……呃,他的屋子被雷劈散了,一时半会无处可去。”夕晞尴尬地挠了挠脸,露出苦笑来。 牧雪一愣,回忆起峰顶的惨状,再度低头沉默。 “啊啊,这可不怪师弟你,都怪那雷劫来得太突然!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躺下好好休息!” “没错。”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是崔微推开了房门,带着楚芳菲走了进来,他面色严肃地说道:“你体内的元婴并无大碍,不过是劳累过度,灵力亏损,如此,更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对啊!我听说你那缺失的一魂刚回归,这么重要的事情,可得好好休息!”楚芳菲也跟着劝说道。 可无论众人如何劝说,牧雪都无法在原地等待下去。 就当牧雪非要站起身离开时,门外忽地又传出一阵声响。 “行了!别去了!”何不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师徒俩真是俩倔种!” 何不医话音未落,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慢步走入屋内的,竟是长发散乱的江作尘。他薄衣下透出了纱布的颜色,身上也带着浓郁的药味儿,脸色更是苍白如雪。 但他在门口看见牧雪时,竟是丝毫不见脆弱疲惫的模样,一如以往。 【作者有话说】 年上攻好就好在,就算是在脆弱的时候也要对爱人展现出最可靠的模样。 第123章 不只是师徒 牧雪望着站在门口的江作尘,登时愣住。 这一眼,他仿佛已经等待了百年,只等这一刻,这万事结束重归平静的一刻。 可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牧雪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口的悸动,只是轻声唤道:“师尊。您的伤势如何?” 即便他已经刻意压制,但他的声音中仍然满是压不住的喜悦。 “无妨,不过是些皮外伤。”江作尘低声说着,语气故作轻松,视线从未从牧雪身上移开。 二人相望着,眼神中传递出的情感,如同蜜糖般流淌在二人之间,仿佛与周围人隔绝。 江作尘快步向前,走到牧雪身前,先是捉住他的手腕探查脉象,随后放下心来,一抚他的头顶。 “我也没事,师尊不必担心。”牧雪微微笑着,乖巧地垂下头任他抚摸 “瞧瞧,我就说是倔种。”何不医忽地开口,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氛围,“一个满身雷劈的伤,一个之前还疼得吱哇乱叫,现在都搁这儿说自己没事。” 江作尘朝着何不医的方向瞪了一眼,没有说话。 牧雪一听这话,立马面露担忧,把江作尘身上包着纱布的地方打量了一番,恨不得瞧瞧里面的伤势究竟如何。他这一看才发现,就算被包裹着,也有不少深色的雷电痕迹裸露在皮肤之外。那些痕迹蔓延缠绕在江作尘身上,如同藤蔓一般。 “这么多痕迹……”牧雪唇线紧绷,眉眼都耷拉下来,“都是因为我……” “别多想,只是看上去可怕了些。”江作尘揽了揽衣衫,遮掩住露出的痕迹。 何不医见两人这副模样,耸了耸肩。 崔微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说道:“江峰主说得没错,对于分神期的修士来说,这的确只是皮外伤,但也需要好好休息。” 或许是崔微幽竹峰大弟子头衔在,牧雪对他甚是信任,听他这么说,也放心了几分。江作尘听了,面上的冷意也缓和下来。 崔微这才松了口气,又说道:“既然牧师弟已醒,江峰主也回来了,我们便不再过多打扰。”说罢,他朝着楚芳菲使了个眼色。 楚芳菲立刻明白,连忙接着他的话对牧雪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就先回去了,重整宗门还有很多事要忙。下次我再来找你聊天呀!”说罢,她朝牧雪挥了挥手,挽着崔微的胳膊往外走去。 牧雪笑着对楚芳菲挥手道别,却见崔微忽地停下了脚步。 崔微看向何不医,压低了声音说道:“师尊,幽竹峰还有许多事要忙,您也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哎,行行行!”何不医摆了摆手,懒得再管师徒俩的事情,转身跟着俩人离开了。 转眼间,屋内只剩下江作尘牧雪和一旁的夕晞。 夕晞也不愿过多打扰二人,笑着朝江作尘一揖道:“师尊若有需要,随时传唤弟子,弟子先告退了。” “嗯,去吧。”江作尘的脸色变得好了不少,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夕晞连忙收拾好东西,朝着牧雪眨了眨眼,便窜出门去。 门外,崔微和楚芳菲尚且没有走远,何不医倒是已然不见了身影。 楚芳菲像是有话要对夕晞说一样,犹豫了许久,才将人拦下。 “怎么啦?”夕晞微微一笑问道。 “我听说……牧雪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好像很复杂,我一时没能明白。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觉得,他的变化好像很大……”楚芳菲说着,手指搅在一起,似乎有些纠结,“好像成熟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以前我把他当做同龄人,现在看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唔。”夕晞摸着下巴思考了半晌,随后一笑,“的确,师弟他经历了太多,有所成长也是理所应当。变得成熟是好事,但你也能看出来,他单纯善良的那一面,并没有改变。” 第235章 “可是……!”楚芳菲忽地抬高了声音,随后发现不妥,连忙又小声说道:“可是……他还是我认识的牧雪吗?” “原来你在想这个。”夕晞笑了笑,看向那平静的小屋,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相信,无论他经历过什么,他仍然是那个牧雪,是我最最疼爱的小师弟。我也相信,师尊他也是这样想的。” 楚芳菲一愣,顺着夕晞的目光看向那小屋。她回忆起自己与牧雪的相处,才恍然大悟,无论是过去的牧雪、眼前的牧雪,或是那个她从未接触过的牧雪,本质从未改变。 他温柔善良,无论经历了什么,那双眼眸都依旧澄澈透亮。 “我明白了。”楚芳菲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是我的好朋友。” “这就对了嘛。”夕晞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啦,要忙的事还有很多呢。” 屋内,江作尘和牧雪坐在床上,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 或许是想说的话太多了,当一切真的平静下来后,牧雪反而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面上泛起微红,嘴唇微张又合上,过了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师尊能让我看看伤势吗?我心里还是不太踏实。”他说着看向江作尘的心口,眉头微蹙。 忽地,他隐约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难以察觉的轻笑,他抬头看去,便瞧见了江作尘尚未绷直的嘴角。 牧雪一愣,眨了眨眼,没能理解江作尘为何会露出笑来,更是被这若隐若现的笑容震在了原地。 江作尘眉眼柔和,不复冰霜,彻底坠入了名为牧雪的人间红尘之中。 “师尊……您笑什么?”牧雪垂下头去,抬起手捂住自己发烫的面颊,有些不知所措。 江作尘没说什么,双手捧起牧雪的面颊,他手心微凉,让牧雪不禁依恋地贴在其中,却是越贴越红。 “想了半天,只想和我说这个吗?”江作尘垂下头,与他额头相贴。 牧雪腾地红了脸,可他避无可避,两人的呼吸纠缠到一起,眼神更是粘连。 牧雪愣愣地点了点头,“我这不是,担心师尊的伤势……” 他话音刚落,一枚轻柔的亲吻落在他额头上。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江作尘已然解开衣襟,露出大片纱布包裹的伤痕。 牧雪见识过他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可依旧因此面红耳赤,愣了许久才凑近了去观察上面的伤痕。 天道的雷劫的确霸道,能在这副结实的身体上留下如此密密麻麻的伤。伤势被处理得妥当,牧雪以灵力去探,发现的确只停留在表面,没有伤及内里的一丝一毫。 但即便如此,被那般滚滚天雷击中的感觉,也一定是不好受的。 他把江作尘上身的伤势全部检查了个遍,而江作尘竟也坐在原地不动,任凭牧雪的灵力钻入自己体内探查。牧雪差一点就要触及江作尘的元婴,可江作尘依旧没有动作,还是牧雪忽地反应过来自己的逾越,连忙将灵力收回。 虽然确定了江作尘身体无碍,但牧雪心里仍然不是滋味。眼前这具身体因为自己受了太多伤痕,即便没有留下那么多痕迹,也留下了无法遗忘的疼痛。 牧雪双眼微红,缓缓抬起手来,抚上了江作尘心口的一道深色勒痕。 可江作尘忽地抬手攥住了他的腕子,止住他的动作,将他的手抬到自己面前,在指尖上落下轻吻。 “莫要再摸了……”江作尘声音发哑,似是在克制着什么。 牧雪用灵力查探他身体的时候他尚能不动,可那温热的指尖触碰而上,却叫他再难冷静自持。 牧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方才的伤感心情顿时消散,羞得垂下头,不敢去看江作尘。 江作尘却没有将他的手松开,而是放在嘴边吻了又吻,“这下放心了?” “嗯……师尊没事就好。但以后莫要再做这种危险之事了……这本就是我的雷劫,怎能让师尊受伤。”牧雪抬头看向江作尘,语气认真地说道。 江作尘望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嘴角微微扬起,却没有应答。 “莫想太多。”江作尘轻声说着,俯身吻上牧雪的嘴唇,以吻封缄。 牧雪很快地溺在了这般亲吻中,他身体发软,已然忘了方才所说的话,双手攀紧了江作尘的脖颈,与之缠绵。 屋外风雪声依旧,将这一方小院与外界隔离开来,成了一方天地。 亲吻没有持续太久,江作尘顾着牧雪的身体,在他难以呼吸前便松开来,随后安抚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那师尊呢?”牧雪红着脸问道。 “我与你一同休息。”江作尘说罢,揽着牧雪躺倒在床。与先前一样,他躺在外侧,将牧雪很好地护在了里侧。 牧雪躺在江作尘身侧,愣愣地眨了眨眼。 他恍惚间才记起,江作尘山顶的院子,已经被雷劫劈成了一片废墟…… “师尊的院子……等我好了,会帮师尊重建的。” “不必。”江作尘说着,将牧雪揽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不如把你房间里的床榻换一张大的。” 牧雪脸上的温度就未曾降过,如今听到这话,更是羞涩。 “这怎么行,哪有师父住在弟子家里的……” “但你我不只是师徒,更是道侣。”江作尘吻了吻他发顶,微凉的手隔着被子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第236章 牧雪的耳畔忽地响起阵阵嗡鸣,他羞得钻进江作尘的怀里,抱紧了他的腰身,双手因着兴奋而微微颤抖。 江作尘就这样拥着他,听着外面的风雪声,感受着这般难得的平静。 时间好似暂停了一般,又好似回到了百年之前。 过了许久,牧雪才闷在被子里,声音微颤着轻声应了一句: “好……”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呜呜终于!!! 第124章 尾声(完结) 在江作尘与牧雪养伤之时,岁寒宗内也在忙着重建的工作。 在百花宗和清涛宗弟子的援助下,岁寒宗内并没有遭到太严重的破坏,不过是有些建筑需要重建修葺。岁寒宗内弟子众多,这点工作自然不在话下。 百花宗弟子主动留下,想要帮忙修缮,但应律觉得她们帮的忙已经足够多了,便友善地婉拒。一旁的清涛宗弟子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梁烨熠主动上前,提出帮忙修缮,以弥补清涛宗的过错。 当然,梁烨熠在大战后没能再见得牧雪一面。江作尘怕见到故人会引得牧雪乱了心神,甚至牵扯刚刚回归的魂魄出现问题,便一如既往地将梁烨熠拦在了山外。 梁烨熠满心的愧疚和感激,也只能靠着江作尘传递给牧雪。 除了百花宗和清涛宗之外,有不少宗门前来拜访。他们或是带着礼物上门,说自家宗门可以向岁寒宗伸出援手。抑或带着许多材料灵宝前来,希望岁寒宗收下他们的心意。 何不医站在一旁,脸色绝不算好看,若不是应律在旁边拦着,他恐怕就要上前去拽着那群人的衣领子质问:为何战时不来支援,如今才假情假意地表现自己。 但他心里清楚,这一战,让更多人畏惧岁寒宗的地位,也畏惧江作尘的存在。 他们甚至知道,江作尘的那名弟子不仅貌美,更不知为何能引得天道落雷,亦非凡尘。 他们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争先恐后地献媚,希望能得到岁寒宗的庇护。 而应律则是笑着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宗门,一整天都没能离开待客的大厅,笑得嘴角都麻木了。他本就劳心于宗门建设,如今还要费心思在跟这些人接触上,更觉疲惫。 “岁寒宗内尚有余力处理内务,无需贵宗费心劳神。”应律面上带笑,双眼却毫无笑意。 对面的使者还想说些什么,应律却已经伸出手来,摆出送人的手势,请他离开。 那使者顿时变了脸色,却又不敢多言,只能满目不甘地离开。 “哎。”应律捏着眉心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何不医,“师弟和师侄最近情况如何了。” “啧,我看他俩好得差不多了。”何不医的脸色变了又变,愤愤说道,“昨天我去凌寒峰上给他俩看病,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在师侄脖子上瞧见了……”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应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若是师弟好得差不多,就让他来这大厅上替我站会儿。也不用他干什么,光是他站这儿,那群人就不敢再来了……” “我觉得行。” 江作尘得了消息,当真来这待客大厅撑场子了。 只不过,他还带上了牧雪一同前往。 那些前来示好的宗门使者见到江作尘那寒冰一般的脸,顿生退意。但他们又看到了坐在一旁看闲书的牧雪,心中更是油然而生另一种计谋。 每一个注意到牧雪的人,都做了比来岁寒宗示好更错误的决定——他们竟是尝试着讨好牧雪,或是利用牧雪单纯善良。 “牧小道友,你看我从大老远过来,这些东西岁寒宗就收下吧,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使者满脸笑意对着牧雪放轻了声音说道。 牧雪从话本中抬起头,看向那不知是哪个宗门的使者,眨了眨眼。 这些话他听得都有些烦了,虽说他乐于助人,可眼前的事他却也知晓轻重。 “为何要来问我呢?这么大的事,应该让师叔和师尊做决定才是。”牧雪笑着回道。 “这怎么是大事儿呢?只要你应下,这些物资可就都是岁寒宗的了。”那人见牧雪如此单纯,不由得急切地说着。 “那这点小事,师叔和师尊为何不应下呢?” “这……”使者忽地一愣,若说应律和江作尘只是直截了当地拒绝,那牧雪这一问看似天真,却是实打实地戳了他们的痛处。 使者的脸由青变白又变红,也没能回答牧雪的这个问题。 忽地使者感觉到了一股可怖的威压袭来,他猛地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顿时冷汗淋漓,这股威压来势汹汹,竟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他抬头望去,正对上江作尘那双犹如冰窟的冰冷双眸,其中隐有杀意闪过。 使者登时脸色惨白,不敢多说一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牧雪转头看向江作尘,便见江作尘立刻收了那可怖的眼神,看向他时柔和至极。 江作尘没说什么,忽地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托着他的大腿,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好。 “莫要理会他们。”江作尘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牧雪微微一笑,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在江作尘肩头,低头去看手里的话本了,“师尊放心,我心中有数。” 江作尘点了点头,揽紧他的腰身,望着窗外,忽地说道:“待在这儿,是否觉得无聊?” 第237章 “有师尊在,还有话本看,怎么会无聊呢?”牧雪说罢,思考了半晌,接着又道:“虽然师尊的伤好了,但是没有何师伯的准许,咱们还不能乱动哦。” “我非是指现在。”江作尘指尖轻抚过他头顶的发丝,低头与他相视,“等宗门修缮过后,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诶……?”牧雪闻言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江作尘话中的意思。 “嗯。”江作尘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罕见的笑意来,“你想去哪,我都会陪你。” 牧雪的双眼微微睁大,有些惊讶地看着江作尘,感到万分意外。 江作尘见他没有说话,也有些疑惑,指尖抚摸过他的面颊,轻声又问:“不好吗?” “好……我只是,有些惊讶。” “不要多想,做你想做的,我会一直陪你。” 停滞了百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再度运转。 话本掉落在两人脚边,发出一声闷响,无人理会。 牧雪紧拥着江作尘的脖颈,与他相贴。 两人相拥,缠绵。 岁寒宗的重建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与其说是修缮,不如说是将整个宗门翻新了一番,更显得气派。无论是山门、广场,还是各峰的建筑,窦焕然一新,光鲜亮丽得很。 独独岁寒宗峰顶江作尘的那间小屋,依旧简约单调,甚至没有任何人生活过的气息。 江作尘本想将那片院子推平,建些别的什么东西,比如练剑的广场平台。最终是承云和夕晞看不过去,说什么也要给江作尘建一座房子,才有了如今的简约小屋。 整个岁寒宗沉浸在喜悦之中,应律甚至破例召开招新大典,趁此机会招收一批新的弟子。 岁寒宗招新本就难得,更别说今年传出小道消息,说凌寒峰竟是也要招收内门弟子,这可是近百年都不曾出现过的大事! 不少有潜力的修士慕名而来,想要一睹江作尘或是牧雪的风采,最好是能被江作尘选中,也成为凌寒峰的弟子! 招新大典之日,众人纷至沓来,不少人费尽千辛万苦通过山门试炼,来到广场中央,目中难掩兴奋和期待。 “不知道凌寒峰会招收怎样的弟子。” “肯定是我这样剑术高超的修士!” “想要入得江峰主的眼,可没那么容易吧?” 几名剑修凑在一块,小声地交头接耳着。在他们心里,江作尘就是天下第一剑修,若是能成为他的徒弟,定能飞黄腾达,无所不能! “不过,我只听说是凌寒峰要招收内门弟子,并没听说是江作尘要收徒啊……”他们身后忽地出现一人,幽幽说道。 “什么?!” “没关系,只要入了内门,得到他的指导,就够了!” 那人看了看依旧兴奋的几人,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可我……刚刚看到江峰主带着他的徒弟离开了宗门,听岁寒宗弟子说……他们要游历完人界各处,才会回到宗门……” “怎会如此!” 就在此时,锣鼓声响,招新大典正式开始。 高台之上,各峰峰主及弟子登场,应律与何不医先后落座,独独将一旁属于江作尘的座位空出。江作尘始终没有出现,反倒是澹无为一脸无奈地走上台来,站到了座位旁边。 站在何不医身后的崔微看向澹无为,略感好奇,不由得问道:“澹兄,听说凌寒峰今年也要招内门弟子,那……” “哎!别提了!师尊说凌寒峰也该有新人了,但师弟师妹说没有师兄不收徒,他们先收徒的道理!” “所以……是澹兄要收徒弟?” “可不是嘛!哎,就算是师兄先收徒,也该是……” “咳咳……” 崔微轻咳了几声,澹无为这才撇了撇嘴止住话头。 就算澹无为百般不愿,也没有回头之路,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台上,希望能收到个省心的好苗子。 “话是这么说……可凌寒峰上,从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澹无为自言自语道。他又反复开解自己,只要收了徒弟,就有人替自己分忧,也并非坏事。 澹无为看向天空,又在心里默念。 希望这次,师尊和小师弟的旅途,能一切顺利…… 层云之上,一柄飞剑悠然而行。 江作尘站在飞剑前端,牧雪坐在飞剑之上。 两人没有穿着平日里的白衣,而是穿着先前在小镇上购买的衣装,不似师徒,更似寻常道侣。 微风拂面,衣诀猎猎。 “你想先去何处?” “我想去有师尊在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这本写的真的不容易,感谢大家的支持,也感谢大家陪伴到最后!!! 下本书我会更努力,希望能越写越好,有所进步。 后面还会有小番外,目前想的是会有一个讲师尊的番外。其他的番外看我大脑活跃情况了(?)